第 42 章(1 / 1)

第42章

謝長生又讓馮旺幫忙傳了幾句話後,他就不再來了。

也不知道顧緋猗是不是被他氣到了。

隨著時間漸晚,天色暗了。

過年的氣息也愈來愈濃了——

官員們湊在一起大聲說笑著,歌舞也加快了鼓點,小公主們依偎在各自的母親懷裡,臉上都帶著笑。

謝鶴妙本是和謝長生一起看舞蹈,突然有個小太監來到他旁邊耳語幾句,他便站起了身。

謝長生問:“二哥哥你去乾嘛?去抽煙?去撒尿?去見美人?還是去脫光了衣服在街上轉圈?”

謝鶴妙:“……”

“小傻子,你就不能想二哥點好?”謝鶴妙嘴角抽搐著去戳謝長生的額頭:“我母妃叫我過去呢。”

謝長生“哦”了一聲,呆笑道:“我也過去。”

“你過去做什麼?”謝鶴妙隨口問了一句,卻又道:“算了,想來就來吧。”

安妃見謝鶴妙過來,上前把他的衣領提了提,又叫人拿了長長的棉氅給謝鶴妙披上,滿眼慈愛:“怎麼穿的這麼少?不怕腿疼了?”

謝鶴妙笑:“有袖爐捂著,不疼。”

謝長生在後面偷偷打量著安妃。

她四十歲出頭的模樣,人長得溫柔婉約,個頭並不高。

謝鶴妙與她母子情深,原書中幾次提到安妃,都是她在關心謝鶴妙的身體。

等謝鶴妙死後,安妃整日以淚洗面,生生哭瞎雙眼。

在某一日淩晨,將頭伸進三尺白綾中,也跟著去了。

謝長生還小的時候父母就因意外走了,隻在記憶裡留下一抹溫馨的色彩和味道。

看到安妃死的時候,他還躲在被窩裡偷偷掉了幾顆小珍珠。

這會兒終於近距離看到安妃,謝長生頗有幾分追星成功的心情。

安妃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紅木盒遞給謝長生:“這是本宮閒時親手配的茶,有明目清腦之效。”

謝長生把盒子抱在懷裡,突然伸手扯扯謝鶴妙衣擺,對謝鶴妙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

“怎麼還突然要說悄悄話了?”

謝鶴妙邊問,邊低下頭把耳朵湊到謝長生唇邊,聽到謝長生說:“……二哥哥,你媽媽不錯,以後是我的了,你可以叫她阿姨。”

謝鶴妙:“…………”

謝鶴妙毫不客氣地以越發熟練的動作從腰間抽/出自己的碧玉煙管,反手砸在謝長生頭上。

砸完,卻忍不住思索起來——

謝長生母親走得早,現下又不願和老皇帝親昵。

若說關係好,也就隻剩下了他和謝澄鏡。

想著想著,不知為什麼,謝鶴妙心底竟蔓延起了一絲心疼謝長生的感覺。

他看著謝長生單純如四五歲稚兒的表情,叫他:“小長生。”

謝長生看過去。

謝鶴妙道:“有誰欺負你,就告訴二

哥。”

頓了頓,謝鶴妙眯眼:“二哥現在可有些本領了。”

-

宴席一直持續到午夜。

天色越暗,就越是襯得宴會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子時一到,絢爛的煙花升上天空,爆竹也劈裡啪啦地炸了起來。

百官們、妃嬪們對著上首的老皇帝叩拜,山呼萬歲。

本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再一抬頭時,卻驚的所有人差點魂飛魄散。

老皇帝捂著胸口,滿臉痛苦地往外大口大口吐著鮮血。

而顧緋猗筆直地立於他龍椅側方,勾著唇笑得溫和,燭火將他的臉照的半明半暗。

好好的除夕宴頓時亂作一團。

老皇帝回了養心殿,太醫們蒼白著臉急匆匆跟在轎子後面,剩下的人則自發長跪,為老皇帝祈福。

謝長生也跟著跪了,但沒過一會馮旺來了。

他湊近謝長生,剛要說話,謝鶴妙卻趕在他開頭之前問:“你不是跟在掌印大人身邊的太監麼?這是給那位掌印大人給三弟帶了什麼悄悄話過來?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聽聽。”

馮旺忙搖頭。

他本是來給謝長生帶顧緋猗的話的——“小殿下不必跪著,早些回毓秀宮”,現在被人盯著,卻不好說出來了。

他回了養心殿,低頭認錯:“屬下辦事不利,任罰。”

顧緋猗笑著,擺擺手。

他午宴時哄老皇帝吃的那顆丹,加了許多燥氣的材料,本是想讓老皇帝在除夕宴上流個鼻血出醜,卻沒想到老皇帝竟直接口吐鮮血。

還是在子時鐘聲響起的那一刻。

因老皇帝出了這麼大的醜,他心情自然是好得不行。

“罰什麼罰。”顧緋猗開口的時候,聲音都透著一股子愉悅:“再跑一趟,就說皇上沒事,隻是吃了仙丹排出體內毒素,是好事,讓他們全都跟著他一起回去就是了。”

馮旺應下。

-

朝臣散去,謝長生也立刻離開了。

回了毓秀宮後,謝長生並沒立刻去睡。

他叫人煮了餃子,發給毓秀宮上上下下的宮人,算是和大夥兒一起吃了頓年夜飯。

吃了餃子,謝長生才覺得這個年算是完整。

等到宮人們收走碗筷,謝長生又聽老皇帝那邊傳來了消息。

說是他已經將體內毒素排淨,並無大礙。

謝長生洗了把臉,倒在床上,聽著外面隱隱約約傳來的爆竹聲,卻覺得沒什麼睡意。

索性又起來,坐在桌前,用手指摸著桌上的刻痕——

從穿越過來後,他差不多每天都會用小刀在桌上刻一道痕。

這是他的計數方式,算著老皇帝一年的壽命還有多久。

一道道痕跡不光代表著老皇帝即將到來的結局,也象征著他的命運即將走向某個拐點。

正看得入神,卻聽窗外傳來“篤篤”兩聲,被人敲了窗

楣的動靜。

謝長生抬起頭,看到有人站在外面,窗紙上映出一個剪影。

挺拔的身姿,流暢的側臉弧度。

謝長生問:“顧緋猗?”

“是咱家。”顧緋猗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小殿下不睡覺,在桌前發了這麼久的呆,在做什麼?”

謝長生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一條小縫,頓時冷風倒灌進來。

謝長生打了個哆嗦,剛要告訴顧緋猗自己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顧緋猗卻抬手把窗戶又關上了。

他的聲音從外面傳出:“進去再說。”

謝長生等了一會後,顧緋猗便過來了。

謝長生才看到他手裡還提著一個花燈。

花燈被做成了精致漂亮的鳥雀形狀,腹部描繪著許多繁複秀美的花紋,隻要一晃把手,翅膀還可以上下扇動。

顧緋猗將花燈遞到謝長生手裡,看謝長生眼睛發亮地去玩,唇角的笑容不由又加深了許多。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想叫謝長生在他腿上坐上一會,卻聞到身上一股濃鬱的香脂酒水,混合著藥的味道。

顧緋猗頓時皺眉,走到櫃邊取出自己放在謝長生這的衣服換上。

換衣服的時候謝長生像平時一樣,背過身去不看他。

顧緋猗揚了揚眉,隻覺有趣。

他心中生出了那麼點想要逗謝長生的心思,抬腿繞到謝長生面前,謝長生抬頭看他露著大片胸膛的樣子,果然被嚇了一跳,又匆匆忙忙把身體轉到另一邊。

顧緋猗就又繞到另一面。

謝長生索性直接走到牆角,盯著已經睡著的歲歲。

顧緋猗挑眉笑笑,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拍拍腿:“過來。”

謝長生戀戀不舍地放下花燈,坐在了顧緋猗腿上。

顧緋猗握住謝長生的右手,轉動了兩圈他手上的白玉戒,突然抓著他的手從衣服下擺伸進去,帶著他的指尖貼在自己皮膚上。

謝長生嚇了一跳,差點從他身上彈起,使勁要抽回手。

顧緋猗卻把他的手握得緊緊的,他問謝長生:“是咱家身體太醜了,所以小殿下才不想看?”

謝長生一愣,撥浪鼓成精一樣,開始用力搖頭:“怎麼可能——山外青山樓外樓,你的身材最最牛!看一眼提神醒腦,看兩眼永不疲勞,看三眼長生不老……”

顧緋猗:“……”

真是夠了。

他叫停謝長生的絮叨,也鬆開了謝長生的手。

可謝長生的指尖劃過皮膚的觸感卻還殘留在他的肌膚上。

輕輕的,暖暖的。

竟帶的周圍的皮膚也開始跟著發燙。

顧緋猗閉著眼,不自覺回味著那份觸感,嘴裡沉沉鬆了口氣:“……呼。”

謝長生問:“你睡著了?”

顧緋猗又睜開眼:“沒有。”

映入眼簾的是他在謝長生脖頸上吮出的半圈紅痕。

顧緋猗看著那另半邊什麼都沒有脖子。

……若是另半邊也有這印子(),豈不是會像項鏈一樣?()?[(),套在謝長生的脖子上?

正想著,卻聽謝長生問:“你吃餃子了嗎?”

顧緋猗收回思緒:“沒呢。”

謝長生道:“我去給你拿。”

他從顧緋猗膝蓋上下去,去給他拿了份剩下的餃子。

顧緋猗本是沒什麼胃口的,但盯著謝長生潔白的頸子,竟也食指大動,將一碗餃子都吃了下去。

等他咽下最後一口餃子,謝長生對他道:“新歲快樂。”

“新歲快樂。”顧緋猗放下筷子,想起來什麼,伸手把謝長生摟在膝蓋上坐下,問他:“小殿下,可有什麼新年願望?”

“願望?”謝長生道:“我要貌美如花!”

顧緋猗的目光在謝長生臉上轉了一圈。

他道:“小殿下已經是了,還有彆的願望麼?”

謝長生想也不想:“那我要考研上岸!”

顧緋猗眉梢跳動了一下,他伸手按住太陽穴揉了揉:“那是什麼?可有彆的願望?”

“我想玩手機,玩電腦,看,還想台灣早日回歸。”

顧緋猗隻覺得頭愈發痛了:“……”

“小殿下,”他打斷謝長生:“有沒有正經點的願望?”

比如他能實現的?

“正經點的?”

謝長生笑著,突然站起身來。

顧緋猗隻覺得懷中一空。

他剛想叫謝長生坐回來,卻在對上謝長生的眼時微微愣住了。

那雙總是寫滿了混沌呆滯的眼,在燭火中,像是突然變得清明了。

那雙微微下垂的含情眼中蕩起柔和的笑意,溫柔中好似又帶著些無奈。

他輕聲道:“我想活過今年。”

下一瞬,清亮消失不見。

謝長生倒在地上,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顧緋猗沒說話。

他狹長的眸微微睜大,看著在地上翻來覆去的謝長生。

他知道,剛剛那瞬間謝長生變得清亮的眼許是燭火映照的功勞。

可卻與謝長生實在太配。

就像那張絕色的臉,本該配上這樣的神情。

顧緋猗像是窺探到了曇花盛開的瞬間。

他隻覺心跳都停了一拍,連帶著呼吸急促了許多。

好半天後顧緋猗才終於從那瞬間的豔麗中回過神來。

他伸手把仍在打滾的謝長生拉起,手指一點點摩挲著他留在謝長生頸上的吻痕。

“這又是什麼願望?”

顧緋猗一字一頓道:“小殿下當然會活過今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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