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皇帝耍夠了酒瘋,人也累了。
念叨著“阿蘭”,昏昏沉沉地爬到了床上。
那名貌美的妃嬪就坐在窗邊,親手喂老皇帝吃著果子。
謝長生坐在地上,逗那小公主玩。
他伸出兩根手指,問:“這是什麼?”
小公主怯生生的:“是三哥哥的手。”
“錯啦!”謝長生搖頭晃腦:“這是兔子的耳朵。”
又問:“一加二是多少?”
小公主道:“三。”
“錯啦!”謝長生笑:“三生萬物你都沒聽過?一加二是一萬!”
小公主眨巴著眼睛:“……”
謝長生又問:“有一個字,人人都會念錯,這是什麼字?”
小公主擰著眉頭想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什麼?”
謝長生哈哈笑道:“錯字。”
連出三題難倒了小公主,謝長生得意起來。他插著腰哈哈大笑:“我是天下第一聰明!!”
顧緋猗在旁側聽著,手抖了一下。
落在奏折上的字,極少見地寫錯了。
從“不必再奏”,寫成了“蠢貨”。
他抬手撕掉奏折。
謝長生聽到動靜,扭頭看過來。
顧緋猗對他笑了一下,目光卻涼颼颼的,似乎暗藏威脅。
謝長生又害怕又納悶地一瑟縮。
等老皇帝睡著後,妃嬪便帶著小公主走了。
謝長生也想走的——他在這裡實在是太不自在了。
他寧願把自己和兩隻東北虎一起關籠子裡,也不想和老皇帝還有顧緋猗共處一室。
他縮在那名妃子身後,跟著一起往外走。
從顧緋猗身前路過的時候,謝長生小聲碎碎念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顧緋猗:……掩耳盜鈴。
他新奇地看著謝長生一點點磨蹭到門口,就在他的腳即將跨出門檻的瞬間,突然使壞,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桌邊:“小殿下,過來。”
謝長生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那名妃子帶著小公主,一大一小都對謝長生露出了個同情的眼神。
竟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長生:……
真就一點戰友情都沒有啊?!
謝長生一個人站在原地糾結猶豫了很久,最後,許是想到了不聽話就會被打板子的威脅,到底苦著臉,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回來。
“什麼事啊?”他粗聲粗氣地問顧緋猗:“我不是閒人,我很忙的!我還要去花園玩的!”
顧緋猗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咱家今天批奏折無聊,就想有個人在身邊陪著說說話。”
謝長生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說話?你想說什麼啊?我最會說話了。”
說著他一屁股坐在顧緋猗旁邊。
他問:“要不我給你講故事吧?你想聽三體人大戰奧特曼的故事,還是想聽兵王逆襲?”
“再不濟我給你講講物理吧,嘿嘿嘿你知道蘋果為啥會從樹上掉下來嗎?”
顧緋猗平靜地看著謝長生。
他發覺,自己好像已經習慣聽到謝長生一句話裡少說有三四個自己聽不懂的詞。
但若和個傻子較真,怕是怎麼都計較不完的。
於是隻是淡淡道:“小殿下,您壓到咱家的衣角了。”
謝長生“噢”了一聲,抬了抬腰,把顧緋猗的衣角從屁股底下抽了出來。
顧緋猗手指一點點撫平衣角的褶皺,優雅極了。等整理好衣物後,抬手取過一本奏折。
目光從上至下掃過,輕嘖一聲。
突然,他轉頭看向謝長生。
“小殿下。”
他慢悠悠地問:“我左手右手各握著一個東西,您選左還是選右?”
謝長生奇怪地看著他:“握東西?你騙人,你的手明明就是空的啊。”
顧緋猗彎起眼,不答,隻是輕輕揚了揚下巴:“小殿下,選左還是選右?”
謝長生擰著眉頭思索了很久,最後還是謹慎地說:“選中間。”
顧緋猗:“不行,必須選一個。”
謝長生隻有道:“那我選左吧!”
顧緋猗笑笑:“看來這位孫大人留下了一條命。”
……什麼意思?
選了左,就是讓孫大人活下來?
那他剛剛若是選了右,這位孫大人豈不是性命不保了?
謝長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偏偏顧緋猗還沒有玩夠。
他又抽出另一本奏折,掃了眼上面的名字,輕飄飄地勾著唇問謝長生:“這次呢?小殿下選左還是選右?”
謝長生唯唯諾諾,哪敢吱聲。
天殺的!
他可是連踩死一隻蟲子——蟑螂和蚊子除外——的嬌弱男大生啊!
哪敢隨意開口去決定彆人的生死啊?!
把彆人的生命當成玩具的感覺讓謝長生頭皮發麻。
顧緋猗還在逼問:“嗯?選一個。”
謝長生怔怔地看著他,突然伸手捂住肚子:“好,好奇怪。”
“怎麼?”
“我的肚子,在叫,而且好疼,為什麼?”
擰著眉仔細想了半天,謝長生恍然大悟的表情:“對哦,我餓了!原來我是餓了啊!”
語氣那叫一個激動,好像破解了什麼世紀難題一樣。
顧緋猗竟真的這麼簡單就讓謝長生糊弄了過去。
他視線落在謝長生的唇上,似乎心情不錯:“咱家這就讓禦膳房傳午膳來。”
等午膳到了,老皇帝也酒醒了。
他還記得自己睡著前謝長生對他說的話,念叨著“阿蘭阿蘭”,跳下床就要找謝長生。
謝長生像是被針紮了一樣跳起來就想跑。
卻又被顧緋猗按了回去。
顧緋猗道:“陛下,您醉了,再多休息一下吧。”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老皇帝卻聽了。
他搓著手,訕笑著坐回到榻上。
謝長生看得嘖嘖稱奇。
原書中作者寫,老皇帝最愛謝長生和顧緋猗。
但謝長生卻覺察到這愛是全然不同的。
老皇帝對原主,是養了隻寵物的那種喜歡。
而老皇帝對顧緋猗,位置就調換了。
好像他才是被顧緋猗馴養的服服帖帖的那隻玩物。
謝長生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顧緋猗。
一轉頭,就對上顧緋猗那張狹長的雙眸。
漆黑的,淡漠的。
像是隱藏在黑夜中的黑豹。
野性勃勃,殺意蒸騰。
好像下一秒就要在人脖子上咬出兩個血窟窿似的。
“怎麼?”顧緋猗問。
謝長生呆呆地伸出手,在顧緋猗臉上摸了一把:“你的臉可真白,像饅頭一樣白。”
顧緋猗:……
顧緋猗一向討厭旁人觸碰。
總覺得彆人手上都帶著看不見的臟東西。
但這次卻不同。
雖說他一早就知道謝長生的手又是活泥又是亂摸的,但謝長生不同。
謝長生是他認準的,收入麾下的小玩物。
他這個當主子的,總是要多忍耐一些的。
隻是謝長生的比喻實在令人頭痛。
旁人都是面白如紙,如月,如天光。
怎麼到了謝長生這裡,就變成了饅頭?
顧緋猗一張薄唇張開又合攏,再張開。
緩緩對謝長生吐出幾個字來:“你這吃貨。”
說話間,禦膳房的飯菜已經送了過來。
十幾二十幾種精致的飯菜擺在桌上,說不出的好看。
平日裡謝長生的吃食就足夠精致,但在老皇帝這裡,還是有許多連原材料都認不出的菜肴。
謝長生一早就被陽蘿叫起來去了顧緋猗那兒,這會子都下午了,還沒吃飯。
也確實是餓了。
在得到了顧緋猗的應允之後,直接坐下開始吃飯。
還不忘招呼老皇帝,顧緋猗,和等在外面的陽蘿一起吃。
隻不過收效甚微。
老皇帝說自己懶得起身,招來了幾名貌美宮女,靠在枕頭上,讓宮女一筷子菜一杯酒地喂到他嘴裡。
顧緋猗說自己不吃。
陽蘿更是哪敢當著老皇帝和顧緋猗的面和謝長生同桌吃飯。
謝長生樂得自在,自己大快朵頤起來。
他有意扮醜裝傻,吃的那叫一個形象全飛。
但本身就長得好看的人再扮醜又能醜到哪裡去。
本身就餓急了的人就算吃土都能吃出佳肴的感覺。
此時謝長生這個又俊又餓的人把自己滿口塞得都是食物,大口大口噴香地吃著,漸漸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身上。
看他把桂花酪吸溜著喝下去,看他啃著骨棒上的羊肉,看他把茄子夾在小餅裡,一口一個,把腮幫都撐得滿滿的。
謝長生也注意到彆人看自己的目光。
這是把他當成吃播了?
謝長生怪不好意思的,悶著頭往嘴裡塞更多的食物。
顧緋猗看著他一開一合的唇,用力咀嚼的樣子,竟覺得心中生出一股滿足的感覺。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輕輕自語:“小餓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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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毓秀宮的時候謝長生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陽蘿看著他整個人爛泥巴一樣癱軟在床上,怎麼都不動彈的樣子笑起來,她不解地問:“小殿下,您今天可是一整天沒往外跑,就隻是坐在那裡,又吃了不少好吃的菜肴點心,怎麼會累成這樣呢?”
“你不懂。”謝長生有氣無力:“前者是帶薪休假,後者是周末公司團建。”
被老皇帝和顧緋猗盯了一天,謝長生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吸乾了。
——謝長生嚴重懷疑這倆人可能吸他陽氣了。
……還他上好的童男元陽!
謝長生坐月子似的躺在床上緩了足足三天,終於重新活過來。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正打算去花園裡繼續自己的捏人大業,門外卻風風火火進來一個人。
“小傻子!”
謝鶴妙拖著那條不利索的腿,一米七一米八的快速朝他走來。
“啊,二哥。”謝長生愣愣地叫人。
“怎麼幾天不見,好像比之前更呆更傻了?”謝鶴妙笑著伸手拉住謝長生的手腕:“走,今日有掌印大人的熱鬨可以看,二哥帶你去瞧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