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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嬌 小舟遙遙 4724 字 6個月前

【12】/晉江文學城首發

原來那落灰的糕點和發蔫兒的果子,是這個山匪供的?

沈玉嬌心下叫苦不迭,一會兒覺得怎的這般不湊巧,一會兒又猜這是不是土地公對她偷吃貢品的懲罰。

“估計是被哪個小乞丐偷吃了吧?老大彆動怒,這趟差事咱們賺了不少,改明兒再給土地公供些新鮮的,不差這麼一點兒!”

“山貓說得是,老大,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家裡還等著吃飯呢,您看……”

神龕前那雙沾著塵土的黑靴往旁走了兩步,而後那道疏懶的嗓音再次響起:“幺雞,你把燈點了。山貓,瘦猴,把匣子搬過來。”

“是,老大!”那幾人齊聲應著,語氣裡都透著一股興奮快活勁兒。

沈玉嬌雖看不見外頭的情況,但聽他們所言,也猜出他們這是要分贓了——

那站在神龕前那黑色靴子的主人,就是這夥山匪的老大。

現在她隻能祈禱著他們能快些分完,速速離去。

思忖間,簾外亮起朦朧的燭光,又傳來山匪們的交談聲。

“嗐,你還彆說,這匣子挺沉的!”

“那可不,裡頭可是整整三百兩紋銀呢!”

這些山匪都是粗獷的大嗓門,土地廟又小,寂靜夜裡都蕩出回音,直聽得沈玉嬌心驚肉跳,生怕孩子被吵醒。

這念頭才起,“哐當”一聲重響陡然從頭頂神龕傳來,直震得灰塵都從桌縫簌簌狂落。

這下莫說是睡意本就淺的小嬰孩,就連沈玉嬌都被嚇得一抖,她也顧不上塵土眯了眼睛,忙低頭去看懷中孩子。

不等她看清,就聽“哇”的一聲弱弱哭音響起。

沈玉嬌的呼吸霎時停住般,急忙去捂孩子的嘴。

“嗯?”

簾外傳來疑惑:“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啊?什麼聲音?”

“好像有孩子在哭。”

“老大,你可彆嚇人,這大晚上的荒郊野外哪有孩子啊。”

“是啊,老大,快開匣子吧。”

“行。”山匪頭子懶洋洋應了聲,腳步走向神龕。

躲在龕下的沈玉嬌隻覺一顆心都快跳出來,她捂著孩子的嘴,力氣太重怕把孩子悶死,力氣太輕又怕孩子哭聲泄出,隻得低著頭,唇瓣貼著孩子的額頭,低低安撫著:“平安彆怕,姨母在呢……”

話音未落,眼皮忽的照進一片光亮。

沈玉嬌一怔,下意識抬眼看去。

這一看,才發覺簾子已被掀開,而簾外一個年輕男人彎著腰,一手拿刀,一手掀簾,那雙漆黑眼眸直勾勾望向她,如刀鋒般淩厲,又如火焰般明亮,帶著幾分咄咄逼人的氣勢。

四目相對的刹那,沈玉嬌渾身血液都僵住般,駭得一動都不敢動。

簾外那五六個山匪也都驚愕出聲:“原來是個帶娃的乞婆子?”

“嚇我一跳,還以為是有人搞埋伏,想黑吃黑咧。”

“老大,你看她手邊的碟,是她偷吃了你的貢品!”

聽到貢品兩個字,沈玉嬌眼皮一跳,嚇跑了的魂兒也回來大半。

驚慌不安地掃過簾外那群高矮胖瘦、參差不齊的山匪,再看眼前這個與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山匪頭子,她抱緊懷中破舊的繈褓,腦中飛快思考著該怎麼辦。

是以命相搏,寧死不屈,還是能屈能伸,朝這些山匪磕頭求饒?

不等她做出決定,一隻修長大手朝她伸了過來。

沈玉嬌臉色霎時一變,失聲喊道:“彆…彆碰我!”

可山匪怎麼會聽她的話,那山匪頭子就跟拎小雞崽兒似的,揪著她的衣領,輕而易舉將她從神龕下提溜出來。

離了桌底,廟裡燃著蠟燭,四周都被照得明亮。

沈玉嬌抱著孩子癱坐在地上,頭發蓬亂,破衣爛衫,一張臉臟兮兮地看不出本來面目,唯有一雙瑩潤的水眸,明澈靈動,此時滿是慌亂怯意,警惕地打量著圍上來的山匪們。

懷中的嬰孩也感知到危險般,哇哇直哭,孩子打從出生就沒吃飽過,哭聲也貓兒似的孱弱。

聽得這細弱哭聲,沈玉嬌心裡發酸,知曉哪怕是為了孩子,也不顧上任何尊嚴體面了。

她仰起一張灰撲撲的臉,含淚的目光掃過那些匪徒,最後落在為首那個格外年輕的山匪頭子身上,嗓音沙啞地求饒:“這位大老爺,我是北地逃荒來的流民,家裡遭了大水,房子沒了,家裡人也死光了,就剩我和我可憐的娃兒一路逃到這……我初來貴寶地,不懂規矩,更不知這土地廟是您的地盤,這些貢品是您擺的……”

說到這,她喉頭微哽。

本是想賣慘求饒,可說著說著,回想起這一路上的艱辛苦難,心頭也抑製不住地湧起一陣酸澀委屈,淚水盈滿眼眶,語氣愈發哀戚:“我真的不是成心偷吃您的貢品,實在是好些日都沒吃東西,餓到不行了。大老爺,求您發發慈悲,饒了我這一回吧,我日後再也不敢了……”

女子的聲線輕柔,帶著細細哭腔,直聽得人心頭都泛酸。

再看她這副瘦骨嶙峋、臟汙不堪的狼狽模樣,懷中那小嬰兒更是孱弱得連哭都沒氣,廟裡一乾漢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齊刷刷將目光投向自家老大。

卻見年輕的山匪頭子雙手抱臂,懶洋洋斜倚著神龕,暖黃燭火籠著他俊秀的臉龐,那纖長濃黑的眼睫也在眼瞼投下一片淡淡陰影,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倒是那薄薄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無端有幾分閒來看戲的散漫不羈。

見他不說話,而那小婦人和孩子哭得實在可憐,胖山貓忍不住出聲提醒:“老大,您看這?”

山匪頭子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再看地上瑟瑟發抖的小婦人,懶聲開了口:“行了,彆哭了。”

地上的沈玉嬌怔了一怔,再次抬眼,便見那身形高大的男人直起身,一雙桃花眼眯起,定定望向自己,銳利目光如有實質般,寸寸在臉上逡巡般。她心頭不禁揪緊,噙淚烏眸也驚慌睜著,閃爍不定。

他為什麼要這樣看自己?是在想著怎麼殺人滅口麼。

是了,她撞破了他們分贓,他肯定要殺人滅口的!

思及此處,沈玉嬌臉色發白,隻覺自己仿若刑場上等待判官下令的犯人,生與死就等這男人一句話。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後,那居高臨下的男人總算開了口,卻不是對她說,而是朝身旁那個胖男人:“水囊裡可還有水?”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廟裡眾人都愣了下。

胖山貓回過神,趕緊解下水囊:“有的有的,老大,給。”

其他人還以為自家老大是口渴了,沒想到他接過那水囊沒喝,而是割了段衣袖,用水浸濕了,而後走向地上那驚弓之鳥般的小婦人。

沈玉嬌看著那土匪頭子的舉動,也猜到他要做什麼,心下遽然大驚。

不行,若是叫他看清她的容貌,或許就不止死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