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白天的燥熱慢慢褪去。
疲憊不堪的眾人已經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倒頭就睡。
未晞拿出油布鋪在地上,總共四塊,地上鋪了兩塊,稍大的一塊是李尚和周氏帶著未晞、李佑善睡,稍小的一塊是李佑臻一家三口睡。
剩下兩塊蓋在身上,防止夜深露重。
未晞一邊是周氏,一邊緊挨著大嫂徐婉雲,不敢分開,怕晚上不安全。
這裡草木茂盛,木係生機濃鬱,未晞仍是用修煉代替睡眠,一方面是為了儘快提升異能,另一方面是為了警戒。
流放人員的構成十分複雜,除了李家外,還有另外幾個家族。據說是因為貪汙受賄被判抄家流放的,跟李家的事並無牽連。
各家的嫡係旁支加一塊能有二十多家,各有各的心思,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夜裡搞事?所以必須警惕。
或許是第一天的緣故,還沒人敢生事端,所以第一夜平安無事的過去了。
天剛蒙蒙亮,解差就敲鑼叫人起來,然後生火做飯。
早上還是窩窩頭和米湯,未晞一家配著熱乎乎的米湯吃了昨天剩的冷饅頭,湊合了這一頓。
不到辰時,差役就催著他們上路了。
今天的路程稍微輕鬆了一點,主要是家裡的三個男丁解放了雙手,能幫著多拿一些東西。
未晞的竹簍被二哥搶走背著了,她隻用拿一個包袱,裡面裝的是衣服藥物之類的東西。
包袱背在背後,她跟大嫂輪換著抱辰辰。
才一歲的小孩子,看起來很輕,但抱久了就覺得沉甸甸的。而且這麼熱的天,抱在一起汗津津的,大人難受孩子也難受。
未晞計劃著休息的時候弄個背兜,將孩子放在背兜裡會輕鬆很多。
不抱孩子的時候,未晞就順手在路邊采蘑菇和野菜。
李佑善見了好奇,“晞晞,你怎麼知道這些能吃?”
原主過往的經曆中,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日常接觸的都是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從來沒有機會接觸這些。
未晞自然不會違背人設讓人懷疑,她抬手往前面指了指,“跟人學的,她采什麼我采什麼。”
李佑善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個老太太在時不時的采東西。
他不認識對方,但李尚認識,“那位是原本的戶部清吏司主事陳子言的母親,陳家是寒門出身,陳子言高中狀元後才從鄉下搬到京城,他的母親認識這些也不足為奇。”
過了明路後,未晞就正大光明的采摘起來。
他們的食物撐不到麓州,而且沒有蔬菜,所以必須路上補給。幸好現在是夏天,野外的物資還挺豐富。
蘑菇、木耳、馬齒莧、蒲公英、地皮菜……還找到了一把小野蔥。
隻要認識,很容易就能找到吃的。
但偏偏沒幾個人認識。
抄家後,下人仆從都被官府發賣了,並沒有跟著流放。流放的這些都是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他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哪裡知道這些東西怎麼分辨。
能有一個陳老太這樣的,已經是意外了。
不過聰明人不少,有樣學樣,見到他們采,也在後面跟著學。
當然,這隻是有餘力的一部分人,更多的人是連走路都力不從心。
高溫中暑的、受傷發熱的、吃不飽虛弱的、還有上了年紀的……每一種都讓人難以招架,更彆說還有人幾種屬性疊加。
有些人倒下後實在起不來,是被親人駕著走的。但大部分人自顧不暇,親人倒在面前也沒有辦法顧及,於是倒下的人再也沒起來。
才第二天,就已經有人死在路上了。
未晞在末世見多了死亡,並不會因此而動容,但作為“李未晞”,她面上跟周氏一般,憐憫又不忍直視,最終歸於沉默。
中午照例停下休息,但這次解差沒有發放食物。
對此,差役的解釋是:“一天就兩頓飯,早上一頓,晚上一頓。昨天中午發的是早上那頓,今天沒有!”
“可早上就吃那麼點,撐不到晚上啊。”
有人餓的受不了想鬨事,被差役毫不留情的抽了幾鞭子後,就沒人敢鬨了。
未晞他們家一向不出頭,找了個樹蔭坐下,抓緊時間吃東西補充體力。
中午休息時間短暫,就連解差都沒有埋鍋做飯,他們自然也沒機會生火。而且這次沒駐紮在水邊,水囊裡的水就隻剩一半。
這麼炎熱的天氣,在太陽底下趕路,不喝水是絕對不行的。未晞在廚房裡收的那鍋熱水就派上了用場,她悄悄轉移了一些到水囊裡。
中午吃的是菜團子和粟米餅,還有幾個未晞上午找到的野果子。口感酸甜,微微發澀,味道還算可以。
吃飽喝足後,未晞原本是要做一個背兜的,但整理了物資後,發現三個竹簍有一個空了出來。
未晞就乾脆直接改造竹簍了。
竹簍底下墊上油布,又將暫時不穿的衣物包在邊框上,讓二哥找了兩根樹枝綁在竹筐兩側,樹枝頂端蒙上一塊油布。
如此既能透氣,還能遮陽,辰辰挺喜歡自己的小窩,比被人抱著舒服多了,還沒有那麼熱。
“啊,啊。”
出發之後,竹筐被李佑臻背在背後,辰辰在竹筐裡興奮的手舞足蹈,跟走在後面的徐婉雲幾人互動。
見他高興,幾個大人臉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有了這個小家夥做調劑,下午枯燥的路程也沒那麼難捱了。
傍晚,他們停在一條小河附近駐紮,不遠處有一片密林。
未晞拿出今天采的蘑菇和野菜,洗乾淨後煮了一鍋蘑菇野菜湯。
沒有其他調味品,隻加了一點鹽巴和蔥花,但食材本身就很鮮美,所以味道還算不錯。
原主沒有點亮廚藝,周氏和徐婉雲也不怎麼會,她們是一邊跟做飯的差役偷師,一邊互相商量著才煮出了這一鍋湯。
每個人都有參與,所以對於自己的勞動成果又加了一層濾鏡。
“鮮!這湯真不錯!”周氏嘗了之後讚不絕口。
徐婉雲也滿臉讚同的模樣。
她們煮湯的時候,李佑臻兩兄弟坐不住,看其他人在河邊摸魚,也用樹枝做了魚叉過去了。
野外的魚沒人捕,又肥又大還特彆傻,還真有不少人抓到了魚。
李佑善提著三條魚興奮的跑回來,“爹,娘,晞晞,你們看,我跟大哥抓的魚!”
未晞回頭一看,每條魚都有成年人手臂長,估摸著得有六七斤。
“好大的魚,二哥你們真厲害!”
“嘿嘿,也不是我們厲害,主要是這魚可傻了,自己往岸上跳。”
抓到魚能加餐是好事,可高興之餘周氏又犯難了,“這魚怎麼吃?”
他們彆說做魚了,估計做魚之前要先殺魚都不知道。
“彆人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哥,你看他們在河邊處理魚呢。”未晞指著河邊的陳家人說,“你也去學著弄吧,我可不敢殺魚,娘跟大嫂肯定也不敢,這種事就交給你了。”
說著她拿出菜刀遞給他。
這把菜刀還是清點物資之前,未晞從空間裡偷渡到竹簍裡的,姑姑和翡翠他們估計沒想到路上要開火,所以都沒準備。
未晞這麼一說,李佑善油然生出一股豪氣,“放心,有哥在,怎麼能讓你們去殺魚,交給我吧。”
他信心十足的離去,兩刻鐘後垂頭喪氣的回來,三條魚中隻有其中兩條還算完整,另外一條已經零零碎碎的看不出模樣。
“就,刮魚鱗還挺難的,第一條沒掌握好力度,弄得亂七八糟,後面兩條才好點。”李佑善紅著臉解釋。
“沒事,二哥已經做的很好了,正好要留一條切塊燉湯,一點都不想影響。”未晞安慰道。
李佑善悄悄鬆了口氣,“那剩下的兩條怎麼做?”
“烤吧,我看彆人家都是用樹枝串著在火上烤的。”
“那我去找樹枝。”
等李佑善找回樹枝後,將魚串上,未晞在表層抹了一點鹽,魚腹裡塞上小野蔥去腥,然後架在火上烤。
“塞這個乾嘛?”李佑善奇好奇。
“這是野蔥,我看家裡廚子做的蒸魚總是放蔥絲,雖然不知道有什麼作用,但既然有就放點吧。”
“對對對,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家裡做的魚都有蔥呢,撒了蔥花的魚湯也更好喝。”
其他幾人也紛紛回憶起過去吃魚的事。
說話間,烤魚已經冒出了香味,魚的油脂不多,但在火焰的炙烤下也滋滋作響,香味更加濃鬱了。
幾天沒吃過油水的眾人不由吞咽口水。
烤魚的是兩個哥哥,未晞提醒他們,“勤翻著點兒,彆烤糊了。”
“放心吧,肯定不會糊的。”
雖然有立flag的嫌疑,但有六雙眼睛盯著,確實沒烤糊。
烤好之後外焦裡嫩,鮮香撲鼻,隻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吃起來更是美味,又鮮又嫩,雖然有一點點魚腥味,但並不影響口感。未晞最喜歡吃外面那一層,有種特殊的焦香,細品之下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兩條魚,六個人分,再加上每人一碗蘑菇野菜湯,這頓飯幾人吃的很滿足。
就連辰辰都吃了小半碗魚肉糜,小家夥吃的可開心了。
不止他們家,今晚幾乎每家都有魚吃,就連差役發的食物都是窩窩頭和魚頭湯,大家難得飽餐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