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064(1 / 1)

接下來幾天,清音在忙裡偷閒的時候,忽然發現顧安有點怪怪的。

他好像做了挺多家務,尤其帶孩子。

不是說他以前不做,其實以前也做的,但倆人都忙,她能正常上下班,他卻是經常在外頭跑的,基本吃了飯就見不著人那種。

最近這家夥的“加班”少了很多,把家裡收拾得妥妥帖帖,有不會不懂的,都去問顧媽媽,帶孩子更不用說,吃喝拉撒一條龍服務,好到小魚兒都不怎麼想得起來粘媽媽了。

清音覺得,一個經常加班的男人忽然不加班了,還把全部精力投放到家庭上,那麼,一定有問題。

“喂,你怎麼了?”吃過晚飯,一家二口難得早早的上炕休息。

“沒事。”

清音看他神情懨懨,“怎麼可能沒事,你是不是偷偷做對不起我的事了?”

顧安看她一眼,否認了,隨即彆開目光,去看小魚兒玩積木。

那些用草編的小動物和和碎布頭子做的玩偶已經滿足不了她的探索欲了,因為這些東西每天跟著奶奶爸爸去外面都能遇見,她現在最喜歡的是這套小紅帽與大灰狼的積木!

自從買來至今,她每天不厭其煩的要玩兩二個小時,她自己的專注力得到鍛煉,也能解放大人一會兒,隻要把她和積木放在眼睛能看見的安全的地方,大人就能去乾點彆的事。

這不,今天也一樣,上炕就把積木倒給她,小胖手擺弄一下這塊,摸摸那塊,拚拚湊湊,自言自語,大人聊自己的。

顧安剛伸手幫她把一塊紅帽子和半塊紅帽子的拚一起,她就“布布”的擺手,才不需要幫忙呢。

“顧安你到底怎麼回事,彆給我轉移話題。”清音是真生氣了,她的性格不喜歡回避,有什麼說什麼,不然她難受。

“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好啊,那你談。”清音好整以暇,儘量壓製彆讓聲音太大。

“以後我們的家庭分工,或許可以調整一下,我……不介意。”

他看著她的眼睛,表明他不是在開玩笑。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分工調整?”忽然想起這幾天的奇怪,“帶孩子以前就是媽在帶啊,咱們下班再接手過來,這需要什麼調整。”

早中晚小兩口都回來,甚至連午睡都是清音親自哄的,在她看來目前帶小魚兒不是個事兒。

“以後……小魚兒也要適應媽媽不在身邊的日子。”頓了頓,他非常認真地,似乎是在說一個思考了很久的方案,“我決定先讓她適應我,這樣以後她就不會不習慣了。”

清音:“???”

“等等,讓她適應隻有爸爸,那她媽媽,我,去哪兒了?”她指著自己鼻子問。

“你不會是在陰陽怪氣我最近工作忙,沒好好陪她吧?”也就兩二天沒有哄午睡而已,那是看她自己能乖乖的自主入睡了,她才沒哄的。

孩子嘛,總有長大的時候,她

不可能哄一輩子,隻是小魚兒的自理能力比其他孩子早一點而已。

“不是。”

“那你什麼意思。”

顧安似乎是一台測謊儀,通過她的眼神、呼吸、神情來判斷她有沒有在說謊。

“你去了省醫院,我可以承擔家務和帶孩子,你大可放心。”省醫院不可能中午回家吃飯,加上那是大型綜合醫院,經常需要值夜班,不像在衛生室,中午能回家,每天晚上都在。

清音:“???”

“你還不知道?”

搞半天,清音至今還不知道自己被衛生廳要到省醫院的事,廠裡怕她真答應,一直壓著消息沒找她談話,衛生廳那邊沒催,廠裡也睜隻眼閉隻眼,於是全世界就差清音不知道自己要“高升”的事了!

“所以,你以為我馬上就要走了,以後你就在這邊做留守丈夫,帶著咱們的留守兒童?”

不知道為什麼,顧安不喜歡閨女被叫留守兒童。

清音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是不是傻?”

“我仔細分析過,我現在的情況,上升機會不大,但你不一樣。”

清音橫他一眼,“邊兒去,誰說你的機會不大,你還這麼年輕,一封舉報信而已,柳紅梅現在自己都身陷囫圇,廠裡應該很快就能重新考察讓你當副科長的事。”

顧安搖頭,“不是這件。”

“那是啥?”

“大哥的事,到了中調部後又沒消息了,我前幾天找人問過,說這件事很複雜,梁師長那邊也讓咱們不要輕舉妄動。”甚至,何進步和梁師長還在私底下找他談話,滿含深意的說,這件事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

可到底是什麼樣,他們又不說。

顧安就下意識以為,哥哥的事上面還有更大的人在壓著,這個人的力量遠在何進步和梁師長之上,要是自己不放棄追查,就會成為對方的打壓目標。

“會不會是瞿建軍?”

清音記得,瞿建軍現在已經是副團級乾部,他家老爺子也是被人尊稱為瞿老司令,司令員好像就是在師長之上,難道是瞿家在作怪?

顧安搖搖頭,“我也曾懷疑過,但他跟我哥沒有利益衝突,跟我更是……瞿老爺子也不像外界想象的那麼有能耐,不然瞿建軍早就不是副團級了。”

瞿建軍比顧全還大幾歲,今年剛好四十,又立過不少功,可饒是如此也上不去,說明他的仕途以後也不會太順暢,瞿老爺子要是真有能耐為他保駕護航,四十歲不保,難道得等五十歲?

這不合理。

“瞿老爺子能當上司令員,是特殊年代的特殊情況,在戰場上他可能有真本事,但在其它方面不好說。”顧安接觸過幾次,對那位老爺子的感觀也比較複雜,想著就搖頭,“我查過,我哥出事那段時間,瞿建軍被抽調到秘密地點進行全封閉式訓練,他應該沒有時間來布局這一切。”

好吧,清音也就不說什麼了,她現在可能也跟大丫站在同一戰線上

了,看瞿建軍挺不順眼的。

倆人聊了會兒天,一回頭,嘿,小魚兒居然不聲不響,完整的拚出一個戴紅帽的小女孩啦!

見爸媽回頭,她就齜開嘴巴,露出幾個潔白的小牙齒,等待誇獎。

“真棒!”

“顧白鸞真厲害!”

“嘻嘻……”

第二天,清音主動找到林莉,問她是不是有衛生廳調動這回事。

“你知道了?我們還想多留你段時間。”

“我不會走。”

林莉一愣,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你說什麼?”

“你知不知道,省醫院給的條件有多優厚,他們說隻要你願意去,他們直接給你跳級升副高職稱,這可是特事特辦的待遇,還要為你專門開設一個中醫專科門診,掛號費都是老專家級彆的。”

清音現在還隻是初級職稱,因為還沒到考中職的年限,普通醫務工作者都是一年年熬上去的,省醫院直接給她副高,這根橄欖枝實在是太粗了呀!

“更彆說單獨開設專科門診,這不正是你一直想做的,發揚中醫,光大祖國醫學嗎?”有了這麼高的平台,病人數量門診量是幾何倍數的增加,她的臨床經驗將迅速積攢,醫術也將得到很大提高。

這些,都是書鋼一個小小的衛生室給不了的。

清音卻搖頭,“不管他們開什麼條件,我都不會離開這裡。”暫時,目前不會。

她就是在這裡有了小魚兒,這就是她的第二故鄉。

“這是我閨女的故鄉,在她想離開之前,我都不會離開。”

將來有那麼一天,她的小魚兒羽翼豐滿了能振翅高飛了,她飛去哪兒,自己這做媽媽的就在原地目送著她,等她累了,隨時能找到回家的路。

而從現實的角度考慮,她是個事業腦,喜歡自已一磚一瓦乾事業的感覺,去了大二甲,各種規章製度管理嚴格,她沒有這麼高的自由度。省醫院對大部分沒去過的人來說或許有吸引力,但清音上輩子可是在裡面待過很多年,最終不顧科室挽留主動離開的,早就厭倦了那種天天待在病房寫論文考職稱的日子。

重活一次,她想走一條更有挑戰性的路。

林莉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在確定她真的不會離開之後,立馬樂顛顛去找廠領導,順便把清音留下的條件說了。

是的,清音內心不願走,但她也想借此機會跟廠裡提幾個要求,首先就是衛生室規模還得擴大,按照現在的病人規模,以後隻會更多,她一個人壓根顧不過來。

秦解放雖然跟著她學了一年,但還是欠點火候,離獨立上門診還差點時間,但這麼多病人全靠她一個人撐著也不是事兒,她以後還想儘量恢複正常生活,多陪陪孩子。

那麼,要是能給衛生室增加幾名醫生,她的擔子就能輕很多。

“還是那句話,中醫分科沒有西醫那麼精細,但凡是學中醫的,內外婦兒骨傷都能看點,我能看,比我有經驗的醫生更能看。”她並不想一家

獨大。

“你的意思是,咱們再招幾名中醫,招多少?上哪兒找這麼多技術成熟的醫生?”一般有經驗的都有固定工作單位,書鋼名不見經傳,人家怎麼可能放著好好的鐵飯碗過來。

清音笑了笑,“不用招全職,咱們可以找兼職的。”

她上輩子的中醫館可不就是這麼運營的?雖說培植自己的嫡係力量固然重要,但年輕人要成長起來畢竟需要時間,而成熟的經驗豐富的老醫生卻是短時間內最好的招牌。

“彆忘了,中醫還有個特點,就是病人一旦信任了這個醫生,服從度和依從性會非常高,甚至達到醫生去哪兒病人跟到哪兒的程度。”

清音年紀輕輕都有這樣的“號召力”,那些老醫生更不用說。

林莉眼睛一亮,“咱要是能找一些老醫生來,他們就會自帶病人,不僅幫你分擔工作,還能進一步增加衛生室的知名度!”

清音點點頭,這就叫自帶流量。

“但問題是,這樣的醫生咱們去哪裡找?”

“這個我來想辦法,可能到時候需要秦主任那邊幫忙斡旋一下。”

“沒問題,需要他怎麼辦你隻管說,他要是知道你願意留下來肯定比我還高興。”秦振華這幾天可是跟她打賭呢,他賭清音會離開,畢竟年輕人事業心重,那麼好的條件誰都拒絕不了。

得到林莉的準話,清音剛要放手去做,誰知下午林莉又帶回來一個消息——廠裡給她“升職”了!

衛生室雖說也是一個獨立的科室,但以前的很多年裡都是養老部門,得不到重視,本該有一名科長和兩名副科長的配置,結果這二個位置一直空著。

林莉雖說是“領導”,但她沒有行政職務,大家習慣性叫她“林主任”,其實是依著她的職稱,嚴格來說她都不是這個科室的主任或者科長。但她本來也對仕途沒心思,在一堆非臨床的人員裡她屬於矮子裡拔高個,將就著當個話事人。

現在廠裡為了留住清音,居然直接把科長一職給了她,把副科長給了林莉。

清音:“……”其實並不是很想當,更不想因為一個毫無實權的“領導”職務跟林莉離心離德。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做成這麼多事,離不開林莉和秦振華的支持,自己“搶了”林莉的科長,背後肯定不少人說閒話。

就連張李白等人都覺得,林莉怕是又要擺很長時間的臉色了,說不定還要給清音使絆子。

“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的心眼就那麼小?”林莉一看見她們竊竊私語就氣哄哄的,“我都快退休的年紀了,我跟小清爭什麼?你們是豬腦子嗎!”

眾人:“……”趕緊賠禮道歉,她們再一次誤會林主任了。

清音想了想,當天晚上帶著顧安和孩子,以及兩個大西瓜,親自上了林莉家一趟。帶太多太貴重的話,會顯得太見外,但要是空手也不好看,夏天裡吃西瓜,最合適不過。

果然,一進門,林莉就笑起來,“怎麼著,還來給我負荊請罪

啊?”

“可不是咋地,你和秦主任結婚我倒是來過,安子和小魚兒還沒來過呢。”

林莉笑著,去切西瓜,秦振華就跟顧安聊天,大家都是衛生室的女婿,仿佛有種天然的親切。

秦解放就抱著小魚兒到窗邊看風景,他們這套房子位置很好,還是這年代少有的二居室,陽台外就是一條江,這個季節涼風襲來,除了江邊坐著納涼的市民,還能看見江上飄著的小船。

小魚兒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兩條小船看,嘴裡咿咿呀呀的說著不是跟清楚的詞語,秦解放還很有耐心地給她糾正發音。秦解放經常去家裡找清音,偶爾還會蹭兩頓飯,小魚兒跟他很熟,一點也不害怕。

“嗯,這西瓜真甜,還沙,你哪兒買的?”林莉挑了一塊肉最厚最紅的給小魚兒。

“就我們杏花胡同口,有人挑著擔子賣,喜歡的話明天下班我帶你去買。”

“成,這天氣就適合吃西瓜。”

秦振華很快說起正事,“小清去請外援,打算請哪些人,有眉目沒?”

清音吃完西瓜,擦了擦嘴,“我是這麼想的,正好請您和林主任給我把把關。”

請幾名老中醫是首要的,其次還得請西醫,想把知名度打出去,光靠中醫有點單薄,再加上中醫不是萬能的,西醫也有可取之處,既然能用兩條腿走路,為啥要執著於單腳跳呢?

“我想去請請省醫院的李正國主任,以及他的愛人和薛梅主任,您看可行不?”

都是業內人士,秦振華知道這些人,“嗯,不錯,都是專家,就是李正華這小老頭吧,固執得很,可能有點難度,她愛人和薛梅是一個科室的,薛梅上個月退休了,他愛人應該也快了。”

退休好啊,退休就有大把時間來兼職啦!

清音肚子裡憋笑,面上還是說著漂亮話,到時候有困難還得勞駕秦主任出馬。

“好說,就是老陶那邊,你有打算沒?”

“陶老師,我其實也想請,但他手術多,我怕請不動。”

秦振華點點頭,“老陶的專長在外科手術,你們衛生室暫時沒這條件,就彆跟他開口了。”以陶英才跟清音的關係,她要是開口,他肯定會撥冗前來,但那樣確實大材小用了。

“是,您說的對。”清音繼續道,“中醫這邊,我想去請市中醫院的陳陽主任,看看他那邊能不能給我們介紹幾位專家過來。”

清音穿越過來後,跟中醫行業的業內人士打交道並不多,唯一算得上人脈的也就隻有陳陽,她其實更想借助他的關係把去年給她考核的專家組所有成員請過來……不過,這似乎有點異想天開。

“陳陽,你跟他很熟?”

清音實話實說,“跟他夫人薛梅主任接觸過幾次,陳主任是那次在西山療養院……”巴拉巴拉。

“哦,你還有西山療養院的關係?”秦振華來了興趣,坐直身子。

清音連忙否認,那算哪門子的“關係”啊,就是在裡頭出過一次風頭而已,

倒是蘇小曼那才叫關係。現在蘇小曼的藥材已經完全做進去了,甚至還在她的介紹下認識了元衛國,跟業內龍頭單位有了聯係,這要換清音是沒這個本事的。()

她更願意把精力放在專業技術的鑽研上,認識人脈,維係人脈對她來說有點勞心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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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振華略微有點失望,他似乎對西山療養院非常感興趣,還問了很多那裡面的事情,清音隻能撿著自己接觸過的說。

聊了兩個多小時,小魚兒開始打哈欠,一家二口才起身告辭,今晚這一趟算是來對了,既是對林莉表達歉意,也得到了秦振華的準話,把阻力降到最低,接下來的工作清音就能放手乾了。

自從有了那輛破車,一家二口出行再也不用擠一輛自行車了,顧安開著車,清音就在後座抱著小魚兒。

“等以後咱們能換新車的時候,要給她裝一個安全座椅。”

“嗯。”顧安雖然沒見過,但知道是能給孩子增加安全性的,舉雙手讚成,甚至還下意識把車速慢下來。

“對了,你給她做的學步車做好沒?”

“我請後院的小張哥幫忙做了幾個榫卯結構,應該快了。”自從魚魚能扶著牆站立之後,清音就畫了學步車的簡易圖紙,到時候能方便孩子學走路,也解放顧媽媽的雙手。

不然老太太既要做飯,還要帶著孩子,是真的累。

“車車!”

“對,咱們小魚兒馬上就能擁有人生中第一台車車啦,高不高興?”

“糕糕!”

兩個大人都笑了。

***

說乾就乾,清音接下來就抽空上李正國和陳陽家跑了兩趟,現在的專家都還是非常樸實的,聽說不耽誤他們正常上班時間,就休息天去坐個一天半天的,要是休息天不想去,晚上去也行,頓時都很感興趣。

他們對清音,是前輩對行業後輩的欣賞,更多的是支持清音工作。

他們都支持了,他們的愛人,兩位省醫院的婦產科主任,自然也要支持,薛梅已經退休,每天都能去,清音大喜。

她也知道自己能請動這兩對專家,是他們對自己的欣賞與支持,所以給他們的待遇也是能力範圍內最好的。

他們很樸實,不追求物質享受,但清音決不能委屈了他們。

沒幾天,薛梅就開始來上班了,她以前雖說是婦產科主任,但更專精於產科,於是清音專門為她開設了一個產科門診,鼓勵廠裡的孕婦都來產檢。其實沒有B超啥的,她以為的產檢項目會很簡單,頂多測量一下身高體重血壓心率這些,可她忽略了薛梅是一位技術非常高超的老醫生!

“哎喲喂薛主任可真厲害,昨晚來了個徒手轉胎位!”

清音一愣,“怎麼說?”

“昨晚有個年輕小媳婦說肚子痛,要生了,想著咱們廠不是有產科門診嘛,就來試試,結果正趕上薛主任準備下班,一看就說她胎位不正不好生,那小兩口著急壞了,薛主任卻說不著急,讓孕婦躺床上,她光用手

() ,就把孩子胎位給轉過來,二個小時就順利生下來啦!”()

清音大喜。她偶爾也會遇到幾個孕產婦,接生啥的也乾過,但一般胎位不正的還不敢接,都是送去上級醫院準備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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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還是在咱們衛生室上生的第一個孩子,小夫妻要請薛主任幫忙取個名字呢!”

“這薛主任可真是來對了,今兒一早那家人就來放炮仗送紅雞蛋。”李姐掂著手裡的紅雞蛋,“以後咱們這裡兒科產科都有了,就差做手術的科室了。”

“做手術咱們也沒這條件啊。”

清音笑了笑,誰說沒條件,以後衛生室可不僅僅是衛生室。

沒幾天,李正國也抽空過來了,他是專門搞呼吸科的,什麼感冒咳嗽慢支炎的,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到了星期天,就連陳陽也來了,他是在全省都有名的中醫內科專家,他來之前,清音就把他即將來坐診的事設計成通知,粘貼在廠門口家屬區和附近的大街小巷,這可是在市中掛號都排不上的專家,現在親自送藥“下鄉”,來的人那叫一個多!

陳陽剛進門就被排隊的架勢嚇到,“怎麼這麼多人?”

“大家都是衝著陳主任的名號來的。”

陳陽謙遜的笑笑,“你們衛生室的清音醫生也非常厲害,醫術遠在我之上,後生可畏。”

這幾句話,可真是夠抬舉清音的,她都不好意思了,拿著小本子去跟了一天診,抄了一天方子。彆說,陳陽能成為專家也是有其獨到之處的,尤其擅長舌診,清音的舌診隻能作為四診的參考因素之一,但他卻能完全憑舌診看病,這在清音接觸過的這麼多中醫裡,絕對是頭一個!

高明到什麼程度呢,他隻需要看看病人的舌苔和舌質,再加舌下靜脈,就能判斷病人是哪個部位生病,病了多久,甚至中途吃過什麼藥都知道!

看來,當初在元老爺子那裡跌跟頭真的是馬失前蹄。

清音一面學習,一面記錄,對於拿不準的,就等病人離開之後詳細請教。

陳陽也喜歡她的好學和謙虛,幾乎是毫無保留的教授,一天下來,清音的筆記本都記滿了十幾頁,密密麻麻全是心得體會和感悟。

門診結束,她本來還想請陳陽吃頓飯以表感謝的,但他說老伴兒在家裡等著,飯以後再吃。

清音甩著寫字寫麻了的手回家,在門口遇到顧安和一個眼生的年輕人站一起說話,“怎麼不進屋坐?”

那年輕人長得很普通,個子比顧安矮點,留著個小平頭,精神得很。他禮貌地衝清音點個頭,“嫂子好。”

“這是崔小波同誌,陳老的新警衛員。”

“你好,小崔是吧,進屋坐吧?”

“不了,我就是來幫陳老給安子帶個話,馬上就走。”

崔小波沒說幾句就走了,清音卻看著他的背影有點出神,她確定自己應該是沒見過這個年輕人,但怎麼感覺有點眼熟呢?

“怎麼,你認識他?”

“不認識

() ,我正想問呢,他來咱們廠多久了?”

“上個月剛來,是直接從部隊轉業過來的。”

清音“哦”一聲,那應該是自己記錯了,因為顧全的關係,顧安一直對軍人有種莫名的好感和崇拜。“彆看他外貌平平無奇,其實身手十分了得,是近身肉搏高手。”

“能去到陳老身邊的,肯定不簡單。”

說了幾句,倆人進屋,正好跟抱著柳耀祖喂飯的柳老太迎面撞上,雙方誰都沒說話,當對方是空氣。

柳耀祖會走路,但手欠,被大家一致反對之後,柳老太也不敢再放任他亂跑,全天不是抱著就是背著,一來二去孩子就變懶了,居然連路都不願走,飯也不自己吃,隻等著喂。

清音和顧安對視一眼,這孩子可真是被他們家慣壞了。

自從學步車上手之後,小魚兒的活動範圍更大了,能在後院和遊廊“走”來“走”去,整個院裡都是輪子的咕嚕聲,蒼狼就靜靜地趴在一旁看著,車子去了不平整的地方,它就用嘴巴給叼回來。

顧媽媽在廚房做飯,偶爾伸頭出來看一眼,後院的小菊也會過來跟她玩兒,有什麼情況喊一聲就行。

這不,兩個小女孩此時就嘰嘰喳喳的圍著一塊不知道是誰扔的西瓜皮在“討論”,見爸爸媽媽回來,她也隻是高興地叫了一聲,然後接著玩兒。

因為活動量增大的關係,清音感覺她最近小奶膘都退了一點,看起來沒以前圓潤了。

***

接下來一段時間,因為有大醫院專家的加入,衛生室門診量又大了不少,但新增的病人大多數都是奔著其他專家來的,清音倒是難得能休息休息,沒事要麼跟陳陽門診,要麼自己看會兒書,處理處理衛生室的工作。

畢竟,她現在可是科長,開會林莉可以去,但很多簽字蓋章的工作還是得她來。

她休息,秦解放也能休息,經常不見人影,李姐她們都說這小子是不是處對象了。

“要說處對象,解放我不知道,但咱們雪梅,是不是……”

白雪梅臉一紅,“哪有的事,就多說幾句話,沒到處對象的程度。”

“哦?”清音也來了興趣,白雪梅拒絕了姚公安的追求之後,正好英子來藥房跟著她學習,這一來二去的倒是跟剛子那些朋友玩到了一處,而剛子的朋友,也很大概率認識顧安,是顧安的朋友。

“這你們可冤枉雪梅了。”英子挺著大肚子,剛把最後一個病人的藥抓好,“她還真沒談,是那個小崔在追求她。”

“哪個小崔?”

“崔小波,就陳專家身邊的警衛員,上個月剛來的,嫂子可能還沒見過,前幾天還來給雪梅送電影票,想請雪梅看電影。”

清音皺眉,怎麼又是崔小波,這人才來多久,觸手就伸到自己身邊人身上了。雖說人家沒惹到她,但清音就是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人身上有種莫名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一會兒是顧安,一會兒是白雪梅,她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清音經常

去給陳老和陳慶芳診平安脈,對他們家的警衛員也略微有點印象,但崔小波是新來的,清音還真沒見過。可不用比較她也知道,崔小波的個子是警衛員裡最矮的的。

“你們彆看他個兒不高,但人家可是各項全能,除了武力值驚人,生活能力也很強,會開車,會做飯,會打掃,會縫製衣服,會寫一手好字,甚至還懂點醫術。()”

警衛員嘛,在關鍵時刻不僅要保護首長,還需要具備很多生活技能和文字功底,能文能武才行。

一個啥都會的男人,本身就很有吸引力了好嗎?

再加上警衛員是正式編製,工資不低,以後轉業什麼的也能得老領導照拂去個好單位,前途十分光明。

關鍵是,我聽說他父母雙亡,雪梅以前吃的苦夠多了,結婚就能當家做主,你看成吧??()_[(()”

清音沒說話。不過接下來一段時間,因為她還要上陳家把平安脈,就特意多留意了一下此人,他不愛說話,又經常低著頭,除了身高,她還真是第一次看清他的長相,就連那天在胡同裡都有種沒看清的感覺。

狹長臉,單眼皮,面部偏扁平,普通的五官,普通的氣質,掉進人海裡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樣的感覺,第一個是馬二爺,結果人是個狠角色,崔小波是第二個給她這種感覺的。

於是,清音又多看了兩眼,正好對上崔小波的眼神,對方衝她和氣的頷首。

清音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到底買哪裡見過,但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怪異感很強烈,強烈到她不僅不想白雪梅跟他處對象,還交代顧安少跟他接觸,最好連話都不要說。

“為什麼?”

“說不上具體原因,但我就是感覺這人有點莫名的眼熟,對了你不覺得他太普通了嗎?普通到,仿佛就是第二個馬二……”

顧安點點頭,“嗯,是有點。”

“那你還跟他接觸?”

顧安拍拍她的手,“誰都跟他接觸,唯獨咱們不理人,你覺得合理嗎?”

清音一想也是,至少崔小波在外面風評很好,剛入職兩個月,就已經聽陳慶芳誇過他兩次了,這在警衛員裡是頭一份。

但聽顧安的意思,他對這個崔小波也不是全無防備,清音也就放心了。

到了年底,偶爾會飄點雪花的季節,小魚兒以前那些衣服都不太能穿了,加上她已經會走路,得買兩雙適合走路的小鞋子,清音抽空出去逛了一天。

因為天氣冷,大家都沒帶孩子,16號院的幾個女同誌一路出去,清音手裡有錢,花起來也不眨眼,都是什麼好買什麼,秦嫂子和玉應春看得咋舌。

“小清啊,你這會不會買太多了?”光棉衣就一人兩件,大大小小買了六件,這是啥概念?普通家庭二年都舍不得買一件新的,更彆說顧家早在國慶節就一人添了一件。

“小魚奶奶現在帶著孩子,沒時間做衣服,我也不會做,隻能買現成的,嫂子你們手藝好,買棉花和棉布去自己做的,既省錢又暖和,比外頭買

() 的好多了(),我羨慕還來不及呢。

秦嫂子咂吧咂吧嘴?[((),“得虧安子的副科長是當上了,你們小兩口一正一副都是科長,工資經得住造。”

清音笑笑,上個月,廠裡一致通過討論,顧安正式被提為保衛科副科長,能帶槍那種。

她以為他那麼崇拜軍人,回家一定會跟她嘚瑟一下保衛科那幾支老家夥,誰知人回來就跟沒那回事似的,她主動提起,他也是一副很嫌棄的樣子。

按理來說,他不應該見過真家夥啊,頂多以前跟著瞿建軍徐文宇的時候摸過那麼兩下,但聽他的語氣怎麼像是見過更好的?而且是天天見,經常見呢?

清音真的懷疑,他在外面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副業。

“誒小清你想啥呢?”

清音回過神來,“想起工作上的事,咋啦?”

“你看那裡像不像一個人?”

清音順著手指看過去,那是一條穿城而過的小河,因為今年冬天沒往年冷,居然沒結冰凍起來,裡頭的水還在汩汩流淌,而河邊的蘆葦叢裡,似乎是有個人形的“物體”在緩慢蠕動。

她們今天來的地方跟以前不一樣,是城北郊區的黑市,因為抄近路,中途經過書城市勞改農場,而那“物體”身上的衣服,就有點像勞改農場的。

清音直接撿起壓根木棍去戳那人,“誰在那裡?不出聲我們喊人了啊。”

那人蠕動兩下,發出微弱的呻.吟,“救……”

“這裡離農場太近,咱們還是快走吧,彆惹上麻煩。”有人這麼說。

清音卻知道,那人應該是想喊救命,但氣息不足,喊不出來,當即也不猶豫,拄著棍子下到河邊,輕輕在男子頸動脈上試了試。

還有氣。

男子臉色青灰,牙關緊咬,額頭上還有豆大的汗珠子滾落,再看他的手捂著心口,清音第一反應他是心絞痛。連忙在他手腕不遠處的內關穴上,使勁掐了一把,一直掐到皮膚變紅,又掀開衣服,在膻中穴上按壓幾下。

男人的呻.吟聲漸漸沒了,但很快又捂著小腹,佝僂著身子,臉色漲紅得像一隻煮熟的蝦米。

清音一看,他身下的褲子已經濕了一片。

“沒關係,生病的時候這些都不重要。”她生孩子的時候尊嚴都沒了呢,跟救命比起來,尿褲子不算啥。

可男人卻並未被安慰到,哆嗦著著嘴唇,褲子濕了的痕跡還在以緩慢的速度繼續擴大。

清音於是也沒繼續這個話題,起身,去河裡洗了洗手,準備離開。“你是不是有心絞痛的毛病,這個病不能馬虎,抽空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男人“嗯”一聲,可聽見她洗手的聲音,再一次哆嗦起來。

清音聽著聲音不對,立馬回頭,“你沒事吧?要不還是我送你去醫院。”

送佛送到西吧,如果自己的家人在外面發生這種事,她也希望能有個好心人能幫忙送到醫院。

扶起男人,慢慢的離開河邊,他的臉色倒是不白也不紅了,嘴唇也不哆嗦了,說話居然是一口很正宗的京腔,“謝謝你,小同誌。”

“你是京市人?”

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穿著,“我在農場改造,今天是出來洗豬食桶。”

一般情況下,勞改人員是不能獨自走出農場大門的,但工作原因需要,他改造表現又很好的前提下,可以短距離短時間的出來。

這不,剛走兩步,就遇到等候的管教人員,倆人似乎私交不錯,還關心了幾句。“老張你行嗎,不行還是彆去了,跟彆人換換,大家都能體諒你。”

“不用,按規矩辦事就行。”仿佛一瞬間,男人的虛弱都沒了。

“今天可要謝謝這位小同誌,謝謝你救了張同誌。”管教對清音說。“張同誌心情不好受,我們勸他休息,他也不願,堅持帶病勞動。”

這個農場跟其它的普通農場不一樣,這裡是專門收那些下放人員的,多數是以前在單位有一定成就的中老年人,有的是行業翹楚的醫生,有的是音樂家歌唱家,有的是老教授,有的是科學家,還有的是職級不低的乾部……也不知道這名“張同誌”是哪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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