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059(1 / 1)

本來衛生室的崗位多少廠子弟盯著呢,清音不想再招進第二個楊護士,正想跟劉廠長商量一下招工方式,誰知道他也早就被現在國營大廠的子女頂崗製給搞得頭大不已,在有人上門說情之前就早早的將招工方式貼出來。

這下好了,林莉這裡也不會被關係戶找上門了,劉廠長也落得個清淨,到時候就是兩手一攤:廠裡開會決定的,我也沒辦法。

而清音卻有點頭大,林莉把招工考試安排給她,讓她出一套試卷,美其名曰以後招進來的人都由她負責分工,她最清楚需要什麼樣的職工。

好嘛,清音一想還真是,不是林莉故意推卸責任,確實自己親自招進來的會更合自己心意一點,下班後她就拿著筆記本回家出試卷。

試卷是百分製的,包括三大部分:基礎常識、醫學知識和基本的職業責任感,但考慮到來應聘的都是初中生及以上,清音也沒打算出太難的,就很簡單的一些常用字常見字,考察的醫學知識也非常淺顯易懂,清音覺得要是真想聘上這個工作崗位的,肯定會提前準備,畢竟要半個月後才考試呢。

晚上回到家,她就在屋裡出題目,小魚兒在炕上玩玩具,顧媽媽在廚房做飯,大家各乾各的,互不打擾。

等顧安回來,清音的題目出好一半,顧媽媽飯也做好了。

今天吃的是烙餅,就著土豆絲和一盆雞蛋湯,也算有菜有湯。顧安一個人卷著土豆絲吃了三張烙餅,幾乎是狼吞虎咽,“真香。”

“你啊你,讓你中午不回家吃飯,外頭閒逛餓壞了吧?”

清音連忙幫他解釋:“安子可不是在外頭閒逛,他們保衛科最近很忙,他又在陳老跟前走動,很多工作都是他代替陳老出面。”

顧媽媽這才沒說什麼,掰了一小塊餅子給小魚兒:“慢點吃,彆噎著。”

小魚兒自從吃過幾頓沒有味道的肉後,對大人吃的東西已經沒了興趣,接過去也不塞嘴裡,隻是捏著玩,玩一會兒似乎是感覺有點無聊了,就塞嘴裡……然後,她的大眼睛就亮了,似乎是難以置信,又舔了兩下,小嘴一吧唧,趕緊把剩下的都塞嘴裡。

清音看著好笑,關於到底要不要給孩子吃大人吃的食物,這是她穿越幾年第一次跟顧媽媽有意見不合的時候。她沒養過孩子,照著上輩子刷社交平台偶然看見的,說一周歲以內最好吃沒調料味的,不然會影響這個影響那個,但顧媽媽卻覺得,沒鹽味的東西的大人都吃不下去,孩子又不傻,再加上孩子要出牙,還是要吃點稍微硬點的食物才行巴拉巴拉……倆人說的好像都有點道理。

顧安也不敢多嘴,老媽說的對,老婆說的也對。

但好在最終還是顧媽媽妥協了,她雖然不讚成清音的觀點,但也沒偷偷背著她上班的時候給孩子喂有調料味的東西,每次想給小魚兒吃點啥,都要問問清音的意見,一來二去,清音也覺得自己太過迷信網絡上的碎片化信息,養娃全照著書也沒意思,於是也就睜隻眼閉隻眼,要吃就吃吧,不差

那一口兩口的。()

此刻,她和顧媽媽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然後雙方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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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一塊餅子,小魚兒正是開始雜食人生。

晚上孩子睡著之後,顧安摟著媳婦兒,“清音,你真好。”

“我這就好了?那我還能更好呢!”

清音知道她的意思,雖然自己和顧媽媽沒吵架,也沒鬨不愉快,但這個小問題確實是誰都沒法說服對方,算是短暫的僵持過一段時間,顧安在中間確實不好做,他隻能兩邊哄,今天婆媳倆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反正你就是好,比所有人的老婆都好。”

清音笑,“你知道彆人老婆啥樣?

“知道啊,我聽剛子說的……哦對了,你們衛生室招工的事,我想跟剛子說一聲,讓英子來試試,你覺得怎麼樣?”

清音今天其實也想到了,“我記得她是初中畢業,想來就來試試吧。”小兩口很爭氣,買工作時借的三百塊早就還清了,現在英子挺著個大肚子掃廁所,每天早出晚歸的也不太方便,廁所不僅臟臭,地上還有尿啥的,要是不小心滑倒,可不是鬨著玩的。

但饒是這麼辛苦,平時見面她也從不埋怨工作的事,聊起來都是感激,感謝這份讓她回城、能夠養家糊口的工作。

這樣的年輕人,清音也想幫一把,“你就告訴他,有空的話找點赤腳醫生手冊來看看。”

“得嘞!”

“這幾天在外頭怎麼樣?”

顧安的情緒有點低迷,“那個所謂的王老師其實不是南灣村的人,據說是以前逃荒來到這邊,做了一戶人家的上門女婿,後來福利院缺老師,他就自告奮勇說自己是初中畢業,去當代課老師。工資不高,家裡日子倒是好過,都是從福利院孩子身上壓榨的血汗錢。”

至於王老師的身份其實是間諜,當初蒼狼的訓導員就是因為不肯跟他合作才被他惡意放出假消息害死的事,顧安則是隻字未提。

可饒是如此,清音也夠氣憤的,“狗屁的為人師表,這樣的人直接坐牢都便宜他了,就該先好好的收拾一頓,再抓進去。”

顧安點點頭,白組長那邊準備收網,但收網之前他肯定會幫孩子們出口惡氣的。

“對了,福寶的病,有沒有進展?”

清音搖頭,她把能想到的原因都想了,可也都一一排除了,不過她倒是想起上輩子一些新聞裡的案例,“你說會不會是福寶接觸過什麼有輻射的物質或者設備?”

“輻射會導致那樣的怪病?”

清音點頭,“輻射會導致人體細胞和器官突變,你看廣島被原子彈炸過的地方,那附近的居民,很多都會變成畸形,有的孩子天生就是畸形,或者很小年紀就罹患癌症。”

“你的意思是,懷疑福寶的母親懷她的時候受過這方面的輻射?”

清音搖頭:“應該不是母體,而是福寶自己,你看她是最近四個月忽然發生的變化,李院長也說過以前她身體非常健康,食量非常大,運動量也

() 很大,從沒聽她說哪裡不舒服,這種短時間內的突變,還是考慮近期因素。”

“那就要看看她這一年半載之內,有沒有去過什麼地方,吃過什麼東西,或者她朱的地方,有沒有異常?”

清音點頭,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

“行,那你上你的班吧,我去看看。陳老那邊有檢測輻射的設備,我去借。”

“嗯,那你當心。”

倆人說了這會兒話,一看時間已經快一點了,旁邊的小家夥睡得呼呼的,顧安也打算睡覺,沒心思做快樂的事了。

小兩口剛閉上眼,忽然就聽隔壁一陣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然後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再就是呻.吟聲,緊接著就是清慧慧那足以刺破耳膜的驚呼。

清音趕緊將魚魚摟在懷裡,輕輕哄著,“清慧慧又發什麼瘋。”

顧安坐起來,豎著耳朵聽了會兒,“好像是柳誌強出事了。”要是彆人,他們還會過去看看情況,能搭把手的搭把手,但這倆人,那就算了吧。

果真,也就幾分鐘的功夫,就從倒座房裡傳來一陣哭聲,柳家老兩口哀嚎著跌跌撞撞跑過來,“兒啊,娘的心肝兒啊,怎麼就病了呢?”

“誌強這是咋回事?”其他人家也陸陸續續亮燈,雖然不爽他們鬨出的動靜,但聽說是病了也就不好再責怪,關心的更多。

據說是清慧慧半夜被一聲巨響驚醒,醒來一看柳誌強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再拉燈一看,他整個人都躺在血泊裡,身上也沒傷口,全是他自己吐的,臉上嘴角還都是血跡。

大家一聽這也太嚇人了,“趕緊請小清來看看看吧。”

“對,她是醫生,快讓她看看咋回事。”

柳老太抱著柳誌強,哭成個淚人,“不行,不能找她,她肯定不安好心,要是故意往誌強的藥裡加毒藥怎麼辦?你們賠得起嗎?”

眾人:“……”

艸,啥叫狗咬呂洞賓啊,這就是活脫脫一條癩皮狗!

清音本來也沒打算摻和,說實在的她還怕他們訛她呢!就柳家的人品,什麼事乾不出來?再說了,這柳誌強上輩子可是搶走清音嫁妝和四合院,害得一個小姑娘下鄉被欺負,最後還要為他擋刀的人,她是得多賤皮子才會去幫忙?

“睡覺吧。”顧安拍拍她和閨女。

最終,還是一大爺和二大爺出面,請了大院裡的青壯年出來幫忙,將柳誌強背上醫院,然後一直到天亮,柳家人的都沒回來。

清音早上起床的時候哈欠連天,實在是沒睡好,小魚兒不是蹬被子就是在準備蹬被子,她壓根顧不過來,最終是顧安把孩子抱到倆人中間才製止住。

可早上小丫頭一睜眼,發現睡在身邊的不是香香的媽媽,而是爸爸時,懵了三秒鐘就開始推爸爸,不要爸爸。

一直到發現媽媽在自己另一邊,這才摟著媽媽不撒手,還自己爬啊爬的,翻山越嶺爬到靠牆那邊,仿佛挨著爸爸就臭臭似的。

清音來到單位,

整個人都累累的,趕緊趁著沒病人將剩下的一半卷子出好,交給林莉,剩下的就不歸她管了。因為實在太累,中午清音回家隨便吃點東西就直接睡了,一直睡到上班前一刻鐘,顧媽媽才將她叫醒。

下午病人很多,因為兒童關愛門診正式開起來後,聞訊而來的患兒和家屬非常多,清音幾乎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倒也沒時間跟同事們吃瓜。一直到下班看完最後一個病人,那邊秦嫂子還在門口等著她,“咱一起走吧?”

其實就是想來分享最新瓜訊。

清音脫掉白大褂,洗手,跟同事打聲招呼,“嫂子請了我好一會兒了吧?”

“沒,我也是剛下班。”秦嫂子挽住她胳膊,“你肯定還不知道吧,柳誌強又病啦,這次還是大病!”

原來,昨晚他是真吐血了,但去年他就有過幾次吐血經曆,柳家人雖然也心疼,也害怕,但還有心思說清音壞壞,等大小夥子們換著把他背到區醫院的路上,又吐了幾口,等到了區醫院,大夫一看說不得了,這可是大病,非常大的毛病!

“說是什麼上消化道出血,什麼胃裡頭的血管破了,我也不懂啥意思,反正當場就搶救了,到天亮都沒脫離生命危險,我家那口子非要去幫忙,這一幫就被留在醫院,一夜都沒回來。”秦嫂子呸了一口,“要我說柳家這樣的,就不值得幫,要不是一大爺和二大爺出面,咱們也想著人都有個緊急情況,互相拉扯一把,萬一以後就輪到自己……”

清音知道,柳誌強這是胃底靜脈破裂大出血,而很大概率就是肝硬化。很久以前她就發現柳誌強是肝上有問題,但柳紅梅自己就是內科醫生,她都不在意,自然輪不到清音去當這“壞人”,就是沒想到這才短短兩年時間不到,居然進展這麼快。

要知道,這麼嚴重的肝硬化,應該已經是晚期了,可他一不抽煙二不喝酒,營養也跟得上,進展這麼迅速,清音也有點費解。

肝臟上的問題,最重要的就是酒精、藥物和肝炎,廠裡每年都會安排傳染病方面的體檢,應該能排除肝炎,那就是藥物了。

清音琢磨著,柳誌強應該是長時間連續的,大量的攝入某種,或者某幾種具有肝毒性的藥物,加速了肝臟病變,可能一開始隻是簡單的肝臟不好,現在直接發展成肝硬化晚期了,而下一步,就是肝癌或者死亡。

不過,這隻是清音的推測,她也沒跟秦嫂子說。倆人說著,很快回到大院,柳家一片雞飛狗跳,老兩口和清慧慧在醫院守著柳誌強,留下三個孩子在家,天亮之後小海花幫忙給柳耀祖穿好衣服,又磕磕碰碰弄了點吃的,就一直的餓到現在。

“真是可憐見的,這柳誌強在醫院,留兩個人不就行了,一家子大人全在那邊守著,孩子就不管了。”

“還不是柳大媽不厚道,她把糧食都鎖在櫃子裡,仨孩子就是會做飯也找不到糧食啊。”

顧大媽心軟,衝小海花招招手,“來,這三塊餅子,你們拿去吃吧。”

雖說是昨晚剩下的的,但她蒸饅頭的時候一起熱過了

,也是難得的細糧。

“謝謝顧奶奶。”海花細聲細氣的,剛把餅子拿到前院,就被海濤一把搶走,隻剩她收緊緊緊捏著的一小塊,這不還沒回過神嘛,又被柳耀祖把那一小塊也抓走了。

小海花嘴一扁,頓時委屈得哭起來。

大家看不過意,有人又給了她一個糙米飯團,讓她悄悄躲著吃完再回去,那兄弟倆可真是柳家的嫡傳血脈,越看越不是東西。

清音看在眼裡,什麼都沒說,她現在其實更好奇柳紅梅的反應,她工作忙是事實,但也還沒忙到沒時間管教海濤的程度,她也不瞎,明明看得見海濤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但她就是不管……真的,清音挺期待,這個大孝子以後反噬的那一天。

***

接下來幾天,柳家三個孩子就在鄰居們接濟下,有一頓沒一頓的活著,中途柳老頭回來過幾次,見能吃百家飯,自家還能占便宜,更不用管自家孩子了,悄咪咪回來,又悄咪咪溜走。

接連半個多月,柳誌強都在醫院住著,而書鋼衛生室的招工工作卻進展得非常順利,隻招三人,報名人數卻達到了八十幾人,考試無一人缺席,最終選了成績排名前九的考生,最終由林莉和廠人事科組織了一場面試,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招錄三人。

清音忙著門診的工作,沒時間關注,等人選定下來才知道,英子居然考了第一名,面試第二名,成了自己的新同事。

這事本來是值得開心的,但偏偏顧安那邊來的不是好消息,他借了陳老的設備去福利院,找借口給孩子們的寢室、教室、食堂和平時玩耍的地方做過檢查,結果卻是沒有任何輻射物質超標。

他不信邪,又去南灣村如法炮製,依然是沒有任何超標的。

最後一種可能性也被排除了,清音覺得很無力,很多疾病真不是醫學能解決的。

正巧,李福院長又帶著福寶過來複診了,清音居然有點害怕看見他們,因為他們每次都是懷著希望來的,而她每一次告訴他們的,都是“不知道原因”“再查查”“先觀察”,說得次數多了,她自己也覺得像在敷衍人。

“先讓他們等一會兒吧。”清音說著,從抽屜裡找出那邊跟製藥六廠簽訂的合同,昨天孟友德過來詢問,她是否願意去農業大學給獸醫專業的學生們做一場演講,因為劉氏清瘟淨上市後效果極好,大家都在爭相討論,專業老師甚至將這作為一個正面例子宣揚祖國醫學。

孟友德想著,她要是能去趁熱打鐵宣講一番,說不定會有更多學生喜歡中醫,相信中醫,清音也是這麼想的。將來的世界是年輕人的,他們相信中醫,才能越來越多人選相信,才能世界相信。

但具體時間昨天沒商定,她現在想找出電話給那邊說一聲,誰知找出合同後,她腦海裡忽然閃現出一個想法——

既然動物用藥能在《回春錄》裡找到先例,那福寶這樣的情況是不是也……

幾乎就在一瞬間,她腦海裡忽然出現幾句《回春錄》的原文,她背誦了無數遍的句子,全都閃

現在腦海裡,裡面還真有一個例子。劉氏老祖記錄的是,當年在宮中行走的時候,曾經有一位不受寵的後妃找他看過一個怪病,這位後妃是蕃國進獻來的公主,清中央政權為了穩固對蕃國的控製和管理,每年都會要求蕃國的國主選派王子或者公主前來京城“求學”,其實就是質子。()

而那位後妃請劉禦醫去看的,就是自己的親侄子,其中一位質子的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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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那位質子剛好十六歲,可以肯定性彆為男,但卻有明顯的乳.發跡象,後妃生怕皇帝被有心人挑撥之後起疑,懷疑蕃國狸貓換太子,派遣假質子期滿中央朝廷,所以是悄悄求到劉禦醫那裡,請他去給侄子看病。

劉禦醫推辭不過,還是去了,饒是行走杏林多年,依然被那位質子的情況所震驚到,原文是這麼形容的:“此子乳.發如妙齡少女,且更勝。”

當時清音看了也就看了,畢竟古代醫書上比這神奇的病例她也見得多了,並未放心上,再加上當思劉禦醫的治法她內心不是很讚同,所以沒用心記。

當時沒有現在怎麼多的檢查設備,也做不了血生化,劉禦醫把脈之後,覺得質子肝脈瘀滯,詢問原因得知是父王偏心庶母生的孩子,連續三年到了本該由庶弟來交換的時間,庶弟卻不來,還有傳聞他將會被永遠留在這邊,將來他的父親和弟弟要是有什麼異動,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會拿他開刀,自然是驚懼交加,惶惶不可終日。

再加上深處異國他鄉,被欺辱是常事,活脫脫一個小受氣包,多種負面情緒交加在一起,自然是心思鬱結,肝脈不通,而茹房正好是肝脈經過之處,這一堵,自然就大起來了……

在受過多年科班教育和現代醫學熏陶的清音眼裡,這個說法不是那麼科學,畢竟她總覺得那個質子的病是急性乳腺炎,或者乳癌之類的,所以當時看的時候並未全記在心裡。

可就在今天,所有現代醫學能想到的可能性都排除了,所有現代醫學能用的檢查設備都用了,清音忽然泄氣了,要不試試老祖宗的法子?

想著,她連忙將李福和福寶叫進來。

“清醫生怎麼樣,找到法子沒?”李福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清音如實相告。

李福歎口氣,雖然失望,但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畢竟這麼長時間無論是檢查還是藥物,甚至連掛號費清醫生都沒收他們一分,“好吧,我知道清醫生已經儘力了,或許這世上就是有治不好的疾病,隻是不巧被福寶遇上了。”

福寶聽見自己名字,連忙抱著他胳膊,“李爸爸不難過,福寶很開心。”

李福院長苦笑兩聲,“你啊,你知道什麼是開心嗎,你才幾歲,見過的世界隻有針尖大,可外面的世界卻是很大的。”

“有多大呀,有家裡大嗎?”她說的“家裡”就是指福利院。

李福苦笑,這種心酸的問題,他沒辦法解釋。

清音腦海裡想著回春錄裡的例子,有心試一試,“李院長,你實話跟我說,福寶這半年以來,有沒有遇到特彆

() 不開心的事,比如有沒有人欺負她,有沒有孩子霸.淩她,有沒有受委屈?”

李福仔細想了很久,“要說完全沒有也不可能,因為她性子耿直單純,免不了被些調皮的孩子捉弄,但我在這方面管理很嚴格,一旦發現都會嚴懲不貸,平時也會單獨跟每一個孩子談話,了解他們情況,也問問其他人的情況,太大的應該沒有。”

“可惜千防萬防,還是沒想到王老師會做那種事……”李福苦笑兩聲,“不瞞你說,我這院長也真是不夠儘責,昨天才知道,咱們院裡的王老師,就是那位代課老師居然在南灣村被抓了,我也是多方打聽才知道,原來他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假借上課之名帶孩子出去做童工,好幾個孩子都給做近視了,我還想著改天帶過來請你看看。”

清音點點頭,李福這院長倒還算儘責。他一生無兒無女,對孩子也是真疼愛,可惜他自己一個人不可能面面俱到,像王老師這樣的害群之馬,披著羊皮這麼多長時間,他都發現不了。

“好,我想單獨跟福寶聊兩句。”

李福連忙出去,福寶現在跟清音也熟悉了,一點不怕她,就在診室裡蹦躂著,“清阿姨你要跟福寶聊什麼呀?”

“嗯,聊福寶最開心的事吧,好不好?”

“好呀,福寶最開心的事就是被李爸爸撿回家,成為李爸爸的孩子喲!”

清音笑起來摸摸她頭頂的兩個旋,“那你想知道清阿姨最開心的事嗎?”

“嗯呐!”

“我最開心的事,就是在很小的時候,被一位老爺爺撿回家,那位老爺爺對我很好,教我認字,給我沒新衣服穿,還送我上學,最後成為一名對社會有用的人。”

福寶連忙拍手:“哇,老爺爺真好!那清阿姨也跟福寶一樣,是家裡人不要你了嗎?”

清音點點頭,雖然是上輩子的事了,但還是會失落。

福寶也跟著失落,“福寶也是呢,福寶的奶奶不要福寶了,福寶好難過,好傷心,壞奶奶讓福寶回家,福寶不願意,壞奶奶就打福寶,福寶好害怕嗚嗚……”

清音連忙抱著她,覺得這話有點語序不清,一會兒奶奶不要她,一會兒又是奶奶讓她回家,但她以為是福寶太傷心了,思維不清晰,畢竟她的智商隻有三四歲孩子那樣。

“那你跟阿姨說說,你害怕什麼,阿姨幫你好不好?彆忘了阿姨可是醫生,有很多很多辦法的喲。”

可能是她的懷抱太過溫暖,也可能是孩子憋屈太久,她開始斷斷續續的“告狀”。

而清音也終於在她抽抽噎噎的訴說中,加上自己的腦補,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年拋棄福寶的老太婆,原本以為回家就能繼續生幾個大胖小子,誰知三年了愣是一個都沒生出來,後來上醫院檢查才知道,她兒子因為三年前一場意外徹底喪失生育能力,以後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親生孩子了。

兒媳婦知道後立馬離婚跑路,老太婆和家裡人一商量,想起三年前被送走的“傻孫女”,於是決定把孩子帶回去。打

的算盤是,福寶傻是傻,但終究是自家血脈,隻要有個正常的子宮,等到十六七歲趕緊給招個上門女婿,生幾個大胖小子,家裡的香火就不會斷了,至於她的“傻子”基因會不會遺傳,一家人既不懂,也不在乎,反正隻要能生,一個傻,那就生三個,三個傻,那就生六個,但凡有一個不傻的,那就是賺。

可李福院長知道這家人德行堅決不同意,於是老太婆就開始經常來福利院裡悄悄找福寶,用吃的喝的哄她。偏偏福寶不是真傻,那年被拋下的記憶還留存著,加上能分清誰才是真正的對她好,平時對人一點也不設防的她居然拒絕了好吃的。

於是,老太婆就威脅恐嚇她,說自己是她親奶奶,馬上就能把她帶回家了,李院長壓根留不住她,她要是敢不聽話回去就往死裡打她……福寶沒什麼朋友,又不敢跟李院長說,把這麼多問題鬱結在心裡,情況可不就跟劉禦醫要的小質子一樣嘛?

清音想起第一次給她把脈的時候,她的脈象確實是有點鬱結的,但清音以為是被人取外號導致的,沒想到居然是連續半年多被老太婆恐嚇……

清音心疼的抱了抱她,“放心吧,清阿姨有辦法,以後壞奶奶再也不敢來找你了,李爸爸也會一直愛你,一直把你留在家裡的。”

“真的嗎?”

“當然,清阿姨不騙人,騙人是要長長鼻子的喲。”

福寶立馬“咯吱咯吱”笑起來,高興得蹦蹦跳跳,李院長聽見聲音連忙進來,想讓她安靜點,彆打擾其他人。

清音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他說了,讓他回去加強一下管理,最好下次能把壞奶奶逮個正著,好好教訓一番。

李福這才知道孩子其實是心病,“好,我一定注意,那這樣的心病有辦法醫治嗎?”

“有,我先給她開三副中藥,注意事項藥房會有人跟你說,記得吃完藥之後必須要複診,我會繼續調理處方,也記著彆讓她再受刺激了,遠離原生家庭保平安。”

李福忙不迭的點頭,趕緊拿著處方過去抓藥。

***

就在清音等著看福寶療效的時候,柳誌強出院了,病歪歪的被抬回來了。

按理來說這麼嚴重的病,鄰居們都會去探望一下,但柳家卻出奇的安靜,誰願意拿著自家都舍不得吃的好東西去招罵呀?

柳老頭唉聲歎氣,覺得世態炎涼,柳老太以淚洗面,罵老天爺不公,為什麼要讓她兒子生這麼嚴重的病,兩個閨女回了幾次娘家,都是被逼著送錢送東西,柳紅雲乾脆不回了,隻有柳紅星還偷偷摸摸背著她男人往家送了幾次錢。

柳紅梅也被這一變故打得措手不及,更是擔起了養家糊口的重任,還得背著人乾件大事——

“媽媽我們啥時候能搬走,我不想住這兒。”海濤悶悶不樂地問。

柳紅梅正在織毛衣,聞言抬頭,“怎麼,他們還是不願跟你玩嗎?”

“等著吧,這群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以後有他們求我的時候,到時候全都得求著你跟他們玩。”

“真的會有這一天嗎?”

柳紅梅笑笑,“人和人相處都講究個互相利用,你能給對方帶來什麼,對方才會跟你玩,所以我們手裡一定要掌握點什麼,才能廣交朋友。”

“掌握什麼?”

“權利,金錢。”

嗯,她確實是很快就能有權有錢了。

海濤吸了吸鼻子,見桌上有好幾張信簽紙,“媽媽給誰寫的信?”

“你孫叔叔。”整了整手中的青灰色》男士毛衣,“明天一早連著衣服一起送去郵政所,可彆弄丟了,咱們的好日子都指望著這封信呢。”

整人的經驗她很豐富,但她有更高的政治理想,不能壞了自己名聲,得愛惜羽毛,整人鬥人的事就交給其他人乾吧。

最好的是,她還要來個不在場證明,等到恰當的時機再出場,撈個好名聲。

清音,她就等著好果子吃吧!

而另一邊,清音也沒閒著,她回到家的時候,幾個孩子正圍著顧安蹦蹦跳跳。

“顧叔叔把這個蓋高點兒,蒼狼要住大房子。”

“顧叔叔這裡要開個窗,通風透光,蒼狼晚上在窩裡就能站崗。”

“顧叔叔給,這我爸攢的瓦片,給蒼狼蓋個大屋簷,好躲雨。”

就連還不會說話的秦小魚兒也“咿咿呀呀”指手畫腳。

蒼狼來了這麼長時間,吃喝正常且確定不會逃跑之後,顧安就琢磨給它蓋狗窩。本來廠裡是不許私搭私建的,但蒼狼是誰,那可是戰鬥英雄一般的存在,就是人吃不飽也得讓它吃好喝好,所以街道辦和廠裡特批可以在廚房外緣給它蓋一個三平米以內的狗窩。

磚頭水泥是廠裡批的,瓦片是孩子們眾籌的,顧安專門預留一個窗戶的位置,明天去找後勤處批一塊玻璃就行。甚至連地面都給打成了光滑的水泥板,再鋪上一層軟軟的稻草就冬暖夏涼了。

蒼狼也很給面子,正襟危坐,將蘿卜頭們審視一圈,最後衝著最小的秦小魚兒歪頭殺。

清音聽著他們嘰嘰喳喳的,正巧心情好,顧媽媽居然還拎回一條足足三斤重的五花肉,肥多瘦少,那油厚得,連肉皮都是香的。

“還是上次的小王,我說不要,他非要說專門給你留的,感謝你治好了他家老人我病,我看著也是塊好肉就做主給買了。”

清音笑著說沒什麼,手起刀落,迅速而流利地將肉皮分割下來,皮用蔥頭生薑和料酒醃一會兒,再改刀成一指寬的長條,加點醬油紅糖,醃上。

剩下的肉則是直接切成薄片,用雞蛋面粉和一點點蜂蜜裹上,放油鍋裡那麼一炸,瞬間就變成金黃色的小酥肉啦!

香味剛飄出去,一群孩子就圍到廚房門口,大的吸溜著鼻涕,小的踮著腳尖,“清阿姨你們家吃什麼呀?”

清音自家人口多,也不好給孩子們,隻能從酥肉盆底刮了一勺雞蛋面糊,下油鍋一炸,給他們一人分了一個不帶肉的面疙瘩。

放足了雞蛋的面疙瘩金黃金黃的,

還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外酥裡嫩,一咬還有一嘴油,孩子們高興得直蹦躂。

自從媽媽回家不敢進屋的小海花也躲在一旁,清音給了她兩個面疙瘩,她很懂事的躲在柱子後吃,吃完要使勁擦嘴,不留一點氣味才敢回家。

“清阿姨真好,我有一個秘密喲!”

顧大媽聽見哈哈大笑,“邊兒去,小孩能有啥秘密,啥都不懂。”

“我懂,我非常懂事,我媽媽還帶我上市醫院呢!”

“哦?你媽媽又要升官啦?”顧大媽依然沒當真,逗她玩兒。

“我媽媽那天帶我去看孫叔叔,孫叔叔還給我買皮鞋,給我哥哥買白球鞋,可漂亮啦!”

彆說,小丫頭口齒還真伶俐。

“哪個孫叔叔?”

小海花也說不清楚,一味的隻說自己知道的:“孫叔叔骨頭斷了,住在市醫院,孫叔叔是大領導,我媽媽說隻要孫叔叔高興就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似乎是意識到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她立馬捂住嘴巴,眼睛不住的往前院瞟,要是媽媽知道她把這麼大的秘密說出去,會打死她的。

清音給她一個面疙瘩,“快回去吧,我對你的秘密不感興趣,也不愛聽。”

顧不上燙嘴,小海花一把將還在滴油的面疙瘩塞進嘴裡,蹦躂回家,剛進門就被海濤拉住,“你不許跟外人說媽媽的事,否則我撕爛你的嘴,往你嘴裡灌大糞,讓蛆蟲爬進你肚子裡。”

小海花嚇得瑟瑟發抖。

倒是清音,吃完飯後又去衛生室一趟,徑直走到電話機旁,撥了一串數字,一會兒聽筒裡傳來一把活潑俏麗的聲音。

“曉萍,是我,清音。”

“這麼久不給我打電話,我還以為你忘了還有我這麼個朋友呢。”

清音笑著打哈哈,她最近確實忙,“最近天氣多變,一會兒晴一會兒雨的,等再暖和點,我一定帶小魚兒去找你玩。”

“這次是想問問,你不就在骨科嘛,你們科有沒有一個姓孫的骨折病人?大概是個什麼領導,昨天還有一個短發婦女帶著小女孩去看望過……”

“你說的是孫光輝吧,剛好是我管的床,昨天是有個女的帶著孩子來看他,他還讓人出去買了兩雙小孩穿的鞋子。”

清音知道自己這電話打對了,又連忙問這個孫光輝的情況。

“我聽科裡同事說,孫光輝是咱們整個書城市革委會的副主任,他住院這幾天來了十幾撥人看他呢,送的東西都快把病房堆滿了。”

這兩年革命形勢緩解很多,清音在廠裡好像感覺不到這種暗流湧動,但在外面,革命還未結束。

清音忽然想起來,原書中柳紅梅確實是談過一個有權有勢的對象,所以柳誌強在改開之前就敢偷偷摸摸搞投機倒把,賺到第一桶金。

之所以會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後來革命結束,冤假錯案平.反的時候,這個人直接判了個槍.斃。他在位那幾年,不僅大肆斂財,搜刮群眾財產,中飽私囊,還逼出了兩條人命。

他一手遮天的時候,被害人家屬敢怒不敢言,但等清算的時候,人家也是有點關係的,財產都是小事,兩家人聯手把他告上去,證據確鑿,直接死刑,有一個情節就是寫柳紅梅在下雪天去送他最後一程。

孫光輝也夠“仁義”,出事前感念柳紅梅的不離不棄,給她留下很多東西,後來也成了柳家姐弟發家致富的資本。

清音卻知道,所謂的有情有義,隻不過是權衡利弊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