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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纏春山 晏燈 4684 字 6個月前

”冷冷的一道聲音自身後響起,阻了她前刺的動作。

黑暗處走?出?一人?,那人?白衣如雪,鳳目裡是淡淡的疏離和不悅,他說:“過來。”

殷蕪瞬間想明白了:百裡息說出?城本就是騙她,隻怕從始至終都在暗處看著她,何貴是重要的證人?,若被她殺了斷了京城的線索,所以百裡息才現身阻止。

她並未撤下匕首,也未回頭,何貴眼中?卻現出?驚喜神色,有救了!他有救了!

“蟬蟬過來。”他叫了她的乳名,聲音卻帶著不悅。

殷蕪抿唇回頭,視線落在百裡息臉上,然後毫不猶豫將手中?的匕首向前一送,砍斷了何貴最後的生機。

何貴甚至沒有時間反應,睜大?的雙眼裡滿是恐懼和不甘。

即便會被百裡息厭惡,即便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諸一炬,即便他會開始懷疑自己。

她也要,何貴死。

滾燙的血液噴在她的臉上,胸中?那股悶氣卻依舊未能散去?,反而被這血腥氣所侵占,越發攪得她想要嘔吐。

百裡息一步步走?近,未看何貴一眼,隻將她手中?的刀拿走?丟了,一隻手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抬頭。

他眸中?翻滾著惱怒,問:“非要自己殺他?”

殷蕪渾身是血,黑漆漆的眸子?裡帶著委屈,不辯解也不開言,就這樣看著他,倔得能氣死人?。

“臟了。”

她的衣服臟了,臉也臟了,手也臟了。

不該讓她弄臟的。

百裡息握住她的手腕往回走?,他力氣有些大?,殷蕪有些疼,心中?也難受酸楚得厲害。

回了屋內,百裡息吩咐人?備水,等水送進來,百裡息拿了塊濕了的巾帕擦殷蕪臉上的血漬,可那血漬一擦便暈開,他手上便用?了些力,一滴淚滴落在他指尖。

百裡息丟了帕子?,說了句“自己洗乾淨”,便轉身出?了門?。

此時殷蕪誰也不想見,更?沒讓茜霜和厲晴伺候,自己脫了沾血的衣裳,先用?濕帕子?擦掉身上的血,才進了浴桶。

半晌她才冷靜下來。

殺何貴的事?她本也瞞不住,隻是沒料到會被百裡息親眼看見。何貴雖然死無對證,但百裡家?多年來操控冠州奴隸黑市,留下的證據證人?絕對不止何貴一人?,隻看百裡息是否想查罷了。

她隻是忐忑百裡息如今心中?是什麼想法,他會不會覺得她狠毒?會推開她?厭棄她?再也不見她嗎?

殷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捧了熱水澆在臉上,思索一會兒應該如何應對。

*

前廳,百裡息展開暗閣送來的密信,上面是何貴的生平,同時也查出?他背後倚靠的正是百裡家?。

百裡息繼續看,看到後面卻眸色一冷。

上面寫明,當年百裡崈為了讓殷臻快些懷孕,曾送了包括何貴在內的十多人?進靈鶴宮,說是侍奉聖女,實際卻做儘了侮辱強迫之事?,以致殷臻最後不堪受辱,自戕而死。

真讓人?惡心。

百裡息不免想起方才殷蕪的神色,心揪緊了一下,吩咐辰風幾句,便回了屋內。

屋內隻點著一盞燈,床帳已經放下了,踏腳上整齊放著一雙淺粉的繡鞋,百裡息掀開床帳,見殷蕪陷在軟衾裡,一頭黑發披散在枕上,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一個尖尖的下巴,連這下巴似乎都帶了些倔強悲戚。

她沒睡,百裡息能聽見她紛亂的心跳。

“蟬蟬過來。”他聲音柔和下來。

殷蕪沒有過來,反而將頭埋進了衾內,瘦削的肩緊繃著,也不說話。

百裡息撩開床帳,讓外面的燭光落進帳子?裡,伸手將殷蕪拉了過來,她身上擁著的被子?滑落,那張滿是淚水卻強忍難過的臉露了出?來,幾縷青絲貼在如玉的肌膚上,像是即將破碎的瓷器。

他抬起殷蕪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確實生氣。”

聽了這話,殷蕪本就濕漉漉的臉上淚意更?重,她不想看百裡息了,想要彆開臉,百裡息卻不許,他道:“我生氣不是因為你殺了何貴,他死了我依舊能查到京城的主?使,我氣你什麼都不同我說,反而自己去?涉險。”

殷蕪軟唇微張,眼中?有些驚訝,聲音也悶悶的:“我殺了何貴你也不生氣?”

窗外忽然下起雨,雨聲淅瀝,穿進屋內便聽不真切。

百裡息靜默片刻,緩緩握住她的一縷墨發,歎息一聲,“蟬蟬,我既然貪了你,便會護住你,你想殺的人?我替你殺,你不必偷偷摸摸瞞著我。”

殷蕪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可仔細一想他的話,便猜出?他已查清了何貴的事?。

她想瞞著的事?,到底沒能瞞住,她不希望彆人?知道殷臻曾被那樣對待過,即便這個人?是百裡息。

她有些難過。

看著紅了眼的殷蕪,百裡息凝視著她的杏眸,輕聲問:“蟬蟬,何貴隻是其中?一個,你要報仇怎麼能隻殺一個呢?”

殷蕪尚未明白他的意思,卻見他眉目疏淡冷漠,“還有十三個人?,我幫蟬蟬殺掉好不好?”

殷蕪依舊有些遲鈍,便聽他徐徐善誘道:“那十三個人?也該殺,我幫蟬蟬殺了吧。”

這次她終於聽明白了,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病懨懨地點了點頭。

百裡息腦中?閃過一個畫面:靈鶴宮內燈影搖曳,她跪坐在孟九郎已經冷了的身體?旁,滿身滿臉的血,抬頭對他說“息表哥,蟬蟬殺人?了”。

她那時中?了醉花陰,神誌不清,可害怕脆弱卻是真實的。

今夜她也殺了人?,卻一直緊繃著。

其實心裡……是害怕的吧,隻是見他生氣,便不敢同他說自己的害怕。

心底那一點不悅徹底散了,他熄燈上榻,道:“蟬蟬過來。”

殷蕪僵硬了片刻才過來,她才沐浴過,身上帶著好聞的梨花香,隻是身子?有些涼,百裡息的手放在她的後頸,將她帶進自己的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發,淡聲問她:“殺人?害怕嗎?”

懷中?的少女沒說話,隻是雙臂抱住了他,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前,身體?微微顫抖,終於哭了出?來。

百裡息沒說話,靠在背後軟墊上,眼睛落在床頂幔帳上,無聲歎了一口氣。

他輕撫著殷蕪的背脊,試圖安撫她,殷蕪卻哭得越來越厲害,將他的衣襟都哭濕了。

“我想娘親了……”她聲音顫抖沙啞。

殷臻死的時候她應該五六歲?那麼大?的孩子?會記得那麼多事?嗎?

“娘親死的時候滿身的血都流儘了,她說不能陪著我了,她很抱歉。”

百裡息於是知道殷蕪是記得的,還記得很清楚。

記得殷臻是如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