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雙筷子,“來,跟著哥哥唱!”
蕭洄道:“唱什麼,我不會唱。”
梁笑曉縱情一笑,灑脫道:“想唱什麼就唱,都是兄弟,彆害羞!”
今天下午確實累了,喝了酒的確容易上頭,少年人嘛,經不起慫恿,也經不起有人帶頭。
有些事,一個人做不正常,但一旦有人陪你,那就正常多了。
蕭洄撐著腦袋,想了會兒,妥協了,“好吧,那我就隨便唱兩句。”
怎麼說呢,拿起筷子,興致湧上頭,特彆特彆想吼上一句“會須一飲三百杯”!
蕭洄閉眼,唱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
宋鐘雲被這動靜吵醒,用手摁著發脹眩暈的腦袋,慢慢抬起頭,模糊光影中,他隻能看清一襲紅衣,和旁邊的藍衣一起,在燈火中意氣風發。
恍然間,聽見一道清澈的嗓音,在唱:“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古來聖賢皆寂寞……
他在心底跟著重複輕哼,然後眼皮一沉,重新睡了過去。
幾個年長的從側廳議完事回來,留在桌上的四個弟弟們已經喝得一臉醉態。蕭洄一隻腳踩著凳子,袖子被他擼至手肘,小臂的線條好看又流暢。他拿筷子敲著杯盞,兩頰微紅,但眼神卻極為的清明。旁邊的梁笑曉則一臉驚歎地看著他。
少年神情陶醉,腦袋跟著左搖右晃,他嘴裡唱道:“……五花馬,千金裘,呼朋[2]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與爾同銷萬古愁!”
“好一個與爾同銷萬古愁!!”梁笑曉儼然變成了蕭洄的“迷弟”,一點形象不顧,不斷鼓掌高呼著。
“……這是喝了多少。”晏之棋又驚又好笑。
宋青燁掃過一片狼藉的桌面,保守估計了下:“帶來的應當都喝光了。”
“這群孩子當真是……”
找不到詞來形容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再來三百杯!”
蕭洄興致上來,兩隻腳都踩了上去,這種動作其實很危險,看得晏之棋心驚膽戰,他問旁邊的蕭珩,“不去管管你弟嗎?”
蕭珩冷哼一聲:“你還是去管管你哥吧。”
以為是他不想管嗎?
那也得輪得到他才行。
早在他們說這話前,一抹高挑的身影已經先一步衝了過去,男人雙手掐著少年的腰把人抱下來,低頭看著他,說:“上面危險。”
少年抬頭,朝他粲然一笑:“這不有你嘛。”
“……”蕭珩指著沒眼看的那兩人,“在家的時候,他也這麼對你跟晏月樓?”
晏之棋趕緊撇清關係:“不不不……絕無此事!”
他和月樓才不會這樣撒嬌。
宋青燁看了眼桌上還趴著的兩個,對晏之棋說:“我先帶鐘雲回去,小沈還有小梁兩個便拜托你和晏大哥幫忙送回去了。”
“路上小心。”
蕭敘喊人了:“嬌嬌,過來。”
“嬌嬌”一下炸毛了:“你喊我什麼?”
非但沒過去,甚至手腳並用地扒拉住晏南機,一副我生氣了哄不好了也不過去了的無賴樣。
後者舉起雙手,任他扒著。
蕭敘便換了個稱呼:“小洄,來大哥這邊。”
這下稱呼對了,蕭洄也沒有立刻過去,而是偏頭看晏南機,眼神詢問他意見。
蕭敘:“……”
晏之棋:“……”
蕭珩:“…………”
梁笑曉在旁邊看了又看,眯著眼打量蕭洄和他抱著的這個男人,又眯著眼往蕭敘那邊看了看,最後嘿了一聲,“蕭洄!你抱錯人啦!你哥在那邊兒!”
蕭洄手腳仍舊鎖得死死的,大言不慚道:“他就是我哥,從此以後我就他一個哥哥了!”
梁笑曉茫然:“啊?”
“我沒有不帶我騎馬的哥哥!”
不讓他騎馬的蕭敘:“……”
“我也沒有不讓喝酒的哥哥!”
不讓他喝酒的蕭珩:“……”
蕭洄“哽咽”道:“嗚嗚,我隻有這一個好哥哥了……”
梁笑曉被他搞得酒醒了大半:“……”
兄弟,希望你明天醒來的時候也能這麼硬氣。
走好不送。
蕭洄最後是被蕭敘以一種拎小雞兒的手法拎著脖子走的。
從特定的小路走出去,各家的馬車早已等在門口。宋青燁拽著宋鐘雲上了馬車,先一步離開了。晏之棋載著還能走動路的梁笑曉走了。
晏南機把馬車留給已經不省人事的沈今暃,走前他看了眼窩在蕭敘臂彎裡睡著了的少年,而後翻身上馬,隨著馬車一起消失在長街中。
人都走光了,蕭敘才慢條斯理地抱起醉鬼上車。上去前,他見蕭珩一人倚著偏門門框,雙手環胸,沒有要走的意思。
偏門處少有人來,夜色濃重,他整個人似要與黑夜融為一體。
“上來吧,送你一程。”
蕭珩彆扭地移開臉:“我有人來接。”
“這個點兒了,你舍得讓他出來走一趟?上來吧,這裡沒彆人,不會有人說什麼。”
蕭珩一側頭,最終妥協,三兄弟上了同一輛馬車。
蕭洄這個醉鬼躺在榻上,蕭珩蕭敘相對而坐,相對無言。
榻上的少年側身,腰部凹下去一片,睡得正香。馬車顛簸了一下,在他腦袋將要嗑到時,兩隻手同時伸出,在半空中碰到一起,又齊刷刷地收了回去。
砰!
特彆清脆的一聲在車廂內回蕩。
“……”
蕭敘清了清嗓子,看著老二沉默的身影,剛想說點什麼,就聽榻上的少年囈語了一句:“哥,我好疼。”
“你哪裡疼?”
“渾身都疼。”
“下次還騎不騎馬了?”
“……要。”
忍了一晚上的蕭敘:“看來還是不夠疼。”
蕭珩難得讚同,罵道:“該!”
***
第二日,蕭洄從床上爬起來時感覺全身都散架了,腰酸背痛雙腿無力,屁/股和大腿根火辣辣的。他一頭霧水地摸著額頭。
這裡的包是哪來的?
他叫人燒了桶熱水,艱難地洗了澡。
又讓靈彥把上次沒用完的宿香軟玉膏拿來自己給自己上藥。
剛才洗澡的時候沒看清,這會兒再來看,他這大腿根真是遭老罪了。通紅一片,血痕遍布,不僅破了皮,還流了血。
蕭洄倒吸一口涼氣,這傷口實在是……沒眼看。此案
跟傳說中乾了那什麼交一樣。
他挖了一手藥,輕輕在傷口上抹勻。——接下來一個月,誰也彆想讓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