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一時為了是否與北狄開戰吵了個天翻地覆,皇帝也減少了來後宮的次數,就連兩個孩子,相對於之前,也被“冷落”在了一邊。
這便導致隱隱約約意識到皇帝和自己之間出了問題的陸雲纓隻能無奈延後找皇帝聊一聊的時間。
不過,說是聊,也隻是打探打探皇帝的口風罷了。
自從察覺到不對勁起,陸雲纓便仔細回想了下自己的行為,確認沒什麼不對後,又考慮到如今自己風頭正盛,偏生皇帝這個職業天性多疑,想一出是一出的多了去了,便隻能放下,當做陛下暫時抽風。
隻是她這邊歇了心思,老老實實龜縮起來,有些人卻不會如她一般。
之前宮中沒有孩子能站的住,這便導致不少妃嬪不得不安分下來,即便做什麼,那也是背地裡來,明面上至少是風平浪靜的。
可如今陸雲纓膝下的一雙兒女打破了這個局面不說,袁禦女又有孕,不論是打算自己生養孩子的,還是打算抱養袁禦女孩子的,都不會因為前朝的風起雲湧而安靜下來。
前朝有前朝的爭奪,後宮有後宮的算計,在沒有達到目的前,沒有人會停歇。
這不,如今後宮中,就充滿了楊妃娘娘轉了性子,變得溫和有禮,體恤宮人等等言論。
陸雲纓懂,這是為了未來抱養皇嗣做準備呢。
當然,不單單是她懂,有些眼力見的怕都明白楊妃的心思,冷眼看著已經將袁禦女養在長樂宮的皇後和為自己造勢的楊妃打擂台呢。
皇後占著身份地位合適。
而楊妃.....無論太後如今是否掌權,她還是太後不是?
更何況比起皇後,太後與陛下到底是母子,太後開口了,陛下不一定不會聽。
所以這麼算來,居然難以判斷這二人誰更有勝算,或許還有些娘娘暗地裡有心思,可好歹沒有表現出來,那便暫且不論了。
無論外面諸人如何猜測,被盯著的兩人依舊沒有正面交鋒,各過各的,也各爭取各的。
並且相較於外人盛傳的二人針尖對麥芒,皇後心中如今最厭惡的,居然不是楊妃,而是袁禦女。
主要是此人十分看不清行事,仗著肚子裡那個,居然敢在她面前拿喬,還真以為非她肚子裡的孩子不可了?
若不是她如今勢弱,與陛下離心在前,又有太子威脅在後,是萬萬不能容忍這個女人的。
“本宮本想著,好歹也是二皇子生母,陛下那邊也盯著,留她一條命也無妨。”
“但她既然如此不識趣.......”
皇後語氣中的寒意幾乎要溢出來。
碧螺卻並不害怕,隻皺了皺眉:
“娘娘都知道陛下盯著,袁禦女不算什麼,可若是因為她壞了陛下和娘娘之間的情分,著實不劃算。”
“劃算不劃算的,那點子情分也沒多少了。”
“娘娘萬萬彆這樣說。”
“彆讓本宮這般說
,是怕犯了這個忌諱,還是怕本宮說對了。”
殿內一時安靜。
“罷了,沒意思,你退下吧。”
話音未落,便有長樂宮中的二等宮女匆匆來稟報,說袁禦女害喜的厲害,想要請太醫,還想要些鮮果嘗嘗。
如今並非鮮果難得的冬季,嘗嘗果子也沒什麼要緊的,偏生她吃得少,要的量也大,次數還多,而宮內的采買權又被婧妃把著,每每長樂宮的人去要果子,一次兩次還好,三次四次......次數多了,便有些不利於皇後,不利於長樂宮的流言傳出來。
說什麼袁禦女地位如此之低,即便有孕,哪裡敢如此拿喬,怕不是皇後借此為難婧妃,下婧妃臉子呢......話說的難聽,又牽扯到了宮中紅人的婧妃,有鼻子有眼的,的確麻煩,可再麻煩,也就是幾個果子罷了,礙不著什麼。
若是流言還能忍受,袁禦女這廂,滿足她的次數多了,便也越發不容易滿足起來。
首飾衣裳布料......這些都還可以儘量滿足,努力商量,可她居然還要求皇子的探視權,每月要看三五次,說是骨肉至親,當親娘的怎麼放得下孩子呢?
嗬,當親娘的放不下,孩子跟親娘親了,那她這個嫡母呢?養大庶子給彆人做嫁衣裳?簡直荒唐。
讓便皇後十分煩躁。
此刻見袁禦女又鬨起來,皇後頓時便下定了決心。
“情分不情分的,也要確定是本宮做的陛下才能決定,若是抓不到呢?”
“孩子生下來了,還有誰會去關注區區一個禦女,到時候出了事,本宮會好生養著那孩子,也算全了一場緣分。”
“更何況,生母若是不死,本宮這個嫡母又算什麼?”
見皇後下定了決心,碧螺到底不敢再勸,隻能暫且退下去應付袁禦女那邊。
直到身邊人都離開,皇後挺的筆直的背脊這才倏然鬆下,微微佝這背看向不遠處,放在梳台上的銅鏡中映照出她模糊的臉龐,不用細看,皇後都知道自己臉上此刻的表情。
怨恨,疲憊,憔悴......怎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呢?
宮中有她這個皇後,卻又有一個生母、養母非她的太子。
而那位太子的母妃,還是一位寵妃,陛下暫時冷落又如何?隻要太子還是太子,婧妃便永遠不會倒下,她,便永遠是笑話。
“啪!”
銅鏡被摔在地上,光滑的鏡面被撞凹進去一塊,登出映照出一張扭曲的人臉來。
又過了幾日,關於北狄是打是和,朝堂上總算有了定論。
北狄皇帝如今年邁,皇子公主眾多,單單是成年的便有三位。
若說大臨這邊的窘境是皇帝後繼無人,那麼北狄繼承人位置的爭奪,對於北狄來說,也是一樁麻煩事。
襲擊大臨邊境的是北狄大皇子勢力的一支,對大臨,這位大皇子向來也是主戰派。
在他看來,大臨先是皇帝年幼,權臣當道,又是大災,而後便
是內亂......如今想必國內空虛,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時候。
而二皇子的想法則不一樣,想要趁火打劫,他們最先要衝破武家軍的防線。而武家軍可不是好對付的,況且大臨內部如何也沒虧了武家軍的補給,不如再等等看。
兩方人為此吵的是不可開交,寸步不讓,至於三皇子是個樣子貨,文治武功暫時不比上前面的兩位哥哥,不足為懼。
吵到最後,北狄老皇帝乏了,大皇子二皇子這才不得不低頭,暫且“握手言和”。
而這次的北狄使臣一行,便是兩位皇子妥協的產物。
來商議重開邊境,可不是議和?
但又要求和親公主,便是另一種輕蔑又大膽的試探了。
隻是兩國交戰涉及太多,即便看出北狄的狼子野心,大臨也不可貿貿然開戰。
因而隻是提高了武涉麓對北狄反擊力度,至於真正的決定,到底是要熬一熬的。
眼見著前面總算消停下來,早有準備的後妃們便又等著皇帝去應付。
沉浸在朝事中,反映過來的時候,難免覺得時間過得快,見眼前這形形色色湧上來的妃嬪以及妃嬪送來的滋補品,皇帝捏了捏鼻梁,應付起來稍微有些傷腦筋。
其實對於男女之事,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壓抑太久,他也沒那麼喜歡。
更何況那些妃嬪,更多的是太後選進來的,後面那些或許是為了為皇室開枝散葉,至於前面那些,更多地便是為了朝堂平衡考慮。
所以感情,那是真沒幾分,便隻剩下些許情分。
在他處於疲憊勞累的時候還湊上來,那點情分還真壓不住皇帝心中的火氣,因此一一噴了回去。
而噴了一圈,皇帝卻突然發現:
“婧妃呢?她沒派人過來?⑸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妃嬪邀寵親自過來,那還真是舍了大臉了,大多是派大宮女送些東西,傳些話來。
更何況太清宮這地方,無事這些妃嬪也允許過來。
不過婧妃不一樣,她有一雙兒女,即便是沒有兒女,她之前來的次數也不算少,後續有了兒女,皇帝經常召見兩個孩子,她身為孩子母妃,順便過來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但沒有,一次都沒有。
慶喜公公知道其中內情,想到不久前陛下似乎暗暗生婧妃娘娘的氣,即便是他這種身邊人,也不知道兩人到底是什麼情況。
所以倒是不好開口,更不好勸慰。
此刻見皇帝問話,那語氣讓他都有些惴惴。
“婧妃娘娘怕是擔心打擾了陛下清淨。”
“畢竟陛下最近忙碌是前朝後宮都知道的事。”
“清淨?她何時這般乖巧聽話了?”
皇帝忍不住陰陽怪氣了一句,隨後又道:
“若是真關心朕,人不來,那些滋補的湯湯水水也沒見她送啊。”
突然一個念頭出現在皇帝心中。
他們二人之間,婧妃其實十分主動,他大部分
時候是覺得婧妃的行為舉止頗合胃口,順勢而為。
而如今,婧妃不主動了.......他知道宮中有些妃子,有了孩子便一心撲倒孩子身上去,畢竟皇宮母子關係最為牢固可靠,所以婧妃如今也是這樣?
理智上是能理解,可感情上.......
“太後娘娘駕到!”
太後怎麼來了?
皇帝下意識這般想,也順勢皺起眉頭,隨後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對,很快站起身,露出一抹笑,去外面迎接太後。
既然兩人達成了協議,在太後安分守己的情況下,他也不是那等之翻臉不認賬之人,自然會把太後好好地供起來。
“母後怎麼來了,若是有什麼事情,直接派人來吩咐一聲便成,何必勞煩母後跑這一趟?”
太後從殿外進來,見皇帝表情輕鬆,略微鬆了口氣。
來的路上遇見被皇帝訓斥走的宮妃,她還有些忐忑呢。
現在看來,情況也沒她想的那般糟糕。
“無事便不能來了?”
“哀家聽說皇帝為國事操勞,頗為擔心。雖然這是好事,可政務又如何處理的完?皇帝還是多顧著點自己的身體為好。”
“這倒是朕的不是,勞母後操心了。”
這也是場面話罷了,雙方都知道太後專門過來,定然不會是為了這麼一句叮囑。
果然,太後也沒有拖延太久。
宮內關於楊妃和皇後爭撫養權的事都傳的沸沸揚揚,若不是皇帝之前一直為國事操勞,她早就該過來了。
聽太後提起楊妃,皇帝也隱隱約約記起後宮的傳聞。
畢竟這事鬨得大,慶喜自然是會如實告知皇帝的。
隻是太後這次來,是為了給楊妃爭撫養權?
這個想法猛一出現,就聽太後直接承認了。
“楊家如今也沒個數得著的人出來撐門庭,不過楊家本就是市井出身,到如今這等衣食無憂的地步,稱得上改換門庭,哀家也算對得起楊家的列祖列宗。”
“但是楊妃不一樣,好歹她是哀家帶進宮來的,這麼多年伺候哀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哀家也不忍心看她在宮中孤獨終老,若是有孩子養在身邊,有個盼頭總是好的。”
“不過陛下放心,哀家絕不讓陛下為難,袁禦女若是生了位公主,哀家便厚著臉皮替陛下要了,若是位皇子,楊家那點子底蘊,也是養不出一位皇子的,陛下便當哀家今日什麼都沒說過。”
太後這話說得直接,讓皇帝勉強升起些許好感。
如今有了太子和大公主,對於其他子嗣,皇帝雖然也期盼,但確實和第一個孩子出時的感覺不太一樣了。
更何況太子和大公主還是他親自教養過數月的,感情和其他孩子不同。
隻是區彆是區彆,那些孩子到底也是他的血脈,他們被當做宮妃爭權奪利的籌碼,皇帝依舊會不高興。
就算他知道不可避免。
所以,太
後的話語就十分有誘惑力。
楊妃,乃至於太後的意思,一來是他們不會參與接下來皇子妃嬪間的紛爭,二來,她們撫養這位公主的目的會相對純粹一些。
因而並沒有過多的猶豫,皇帝點了頭。
“好,朕答應母後。”
太後知道自己今日的請求被皇帝答應的可能性極大,可真正得到承諾,太後還是鬆了口氣。
“那就多謝陛下了。”
“太後與朕母子之間,何必言謝?豈不是生分了?”
這話兩人都知道是場面話。
本來話題到這裡就該結束,隻是好歹袁禦女腹中的孩子若是公主,也會被她庇護在羽翼之下,算作楊妃和楊家的靠山,太後難得還是多了一句嘴:
“若真是為了那孩子好,哀家想著,還是儘快從皇後宮中搬出來。”
“住在皇後宮中,不合規矩不說,到時候那孩子的去留......怕也傷了皇後和陛下之間的夫妻情分。”
以前要是聽太後這樣說,皇帝定然嗤之以鼻,他與皇後哪裡還有什麼夫妻情分?不都是利益糾葛麼?
若不是皇後這麼多年辛辛苦苦,的確有苦勞,以及之前他上位,敬國公府也出了那麼一份力,幫了他一把,如今皇後是不是皇後還兩說。
隻是這話不能直接明說,所以他面不改色道:
“袁禦女那性子,孩子不一定能活下去,皇後盯著反而是件好事。”
把利用皇後說的分明。
太後之前還擔心,不是擔心袁禦女生了皇子,楊妃無法抱養孩子。而是擔心萬一袁禦女真生了公主,皇後現在鬨這一出,為了太子,也為了大臨後宮穩定,打消皇後的某些念頭,皇帝會乾脆把公主交給皇後養。
一來,皇宮又能穩定了,二來太子地位穩固,三來,有了公主,至少這幾年,皇後彆想著再抱養第二個孩子......萬萬沒想到皇帝如此很絕,直接打算讓皇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隻是,一想到那人是皇後,怎麼這麼痛快呢?
太後面帶笑意的離開了,皇帝想送,卻被太後笑著拒絕。
而回去的路上,也巧了,太後和陸雲纓遇到了,畢竟去太清殿此處是必經之路。
“婧妃這是.....去探望陛下?”
陸雲纓福了福身,露出一個笑來:
“是,陛下忙於政事,之前不好打擾......隻是今日有了太後娘娘在前,臣妾怕是要做無用功了。”
“何必自謙,陛下看到婧妃,定然也是高興的。”
隨後太後看了看陸雲纓身後,沒見著兩位奶娘,表情就越發耐人尋味起來。
妃嬪單獨去見皇帝,沒帶兩人的孩子,其中的意思是個人都懂。
再加上最近宮中,被楊妃和皇後爭鋒相對搶孩子的流言壓下去的正好是婧妃失寵的流言......太後的笑越發意味深長起來。
是個聰明人。
彆人都說靠著太子,婧妃這輩子都能衣食無憂了。
哪裡能那麼容易呢?縱觀曆史,真正上位的太子又有幾人?
更何況兩個孩子還小,未來那麼長,不可知的事情多了去了,因而不如抓緊陛下寵愛,利用自己在陛下那的情分,為孩子們的未來保駕護航。
現在子憑母貴了,未來才能母憑子貴啊。
鑒於雙方還算和睦,太後也不吝指點一二:
“哀家剛剛去瞧了瞧陛下,心情可不算好,但如果是婧妃你的話,想必很快能讓陛下開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