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苦笑：“所以，你們公社也要宣傳一下，不要再讓人上當了。”
“隻要批條不轉手，就肯定不會上當。”
“你們做好宣傳，如果以後再有人買假批條，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玉愛國歎了口氣：“也隻能這麼辦了。”
其實，杜絕造假事件，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走正規程序，誰也不準隨便批條子。
可是，這樣的事情不要說玉愛國，就連秦軍都沒有想著杜絕。
不說秦軍，就說玉愛國，他真不是想要攬權撈好處，而是因為有權利更加利於開展工作。
比如下面的一些大隊領導，原來他們資格老，對他也是愛答不理的。
但是現在呢？誰下面都有一大家子，必然就會產生各種各樣的需求。
比如招工，現在紅旗公社最好的工廠是哪幾家？還不都集中在秦軍手中。
除了秦軍，誰還能把人安排進這幾家最好的工廠？就是他玉愛國。
還有像水泥、鋼筋、耐火磚，這些是原材料，面對的人隻是公社的普通人。
除此之外，還有秦軍鼓搗出來的鋼管、鋼板，機上用這些材料製造的機器。
這些都是資源，都可以讓玉愛國賺夠人情。
國內就是這樣，隻要有付出，就肯定有回報。
最少，他玉愛國付出了，就肯定能拿到回報。
他沒想著利用這些權利撈好處，但是能讓工作順利推開，就已經很不錯。
兩個人說著話，慢慢的走出食堂。
來到外面，正好看到不少人，坐在、蹲在食堂門口的台階上，在吃午飯。
這個時間，不進入食堂吃飯，隻是借用食堂的開水吃飯的人，肯定是臨時的裝卸工。
看到這些灰頭土臉，卻一臉笑容，全都樂嗬嗬的啃著煎餅的漢子，玉愛國的臉上也露出笑容。
雖然臟點累點，但是他們真能賺到錢。
不過，這裡面也有問題。
“秦軍，你也要注意一點影響！”
秦軍一臉不明所以：“我怎麼了？”
“還怎麼了？你這裡吸的人工太多了，下面很多大隊都有意見！”
看著笑嗬嗬的玉愛國，秦軍也隻能笑著。
占了便宜要認，但是他該說的還是要說。
“這可不是我吸引過來的，是他們自願的。”
“我可不是占了便宜還賣乖，畢竟這種人口流動的事情，你們公社領導都管不了，我們又能怎麼辦？”
玉愛國也歎了口氣，人家都沒有出公社，他們怎麼管？
總不能限製人口，隻讓他們在本小隊、大隊活動吧？
當年的鬼子，都沒有這麼限製人民自由，他們又怎麼能乾這種事情？
“他們自己過來乾活，我們管不了，但是你給的工資，是不是太高了點？”
其實，很多人最反對的，就是這份工資。
說的準確點，就是裝卸工高工資高，各個大隊的人都不高興。
三塊錢一噸的裝卸費是真高，高的已經讓各個大隊的活，都要沒人願意乾了。
“高嗎？是有點高，這一點我承認，但是，這也就是看著高。”
對於這一點，秦軍其實看的更加明白。
“要是不了解情況，一想，一噸三塊裝卸費，要是狠一狠心，一天裝卸十噸，按不得賺三十塊錢？”
說完，秦軍看著玉愛國直笑。
玉愛國被笑的有點發毛，接著有點惱羞成怒，這是看不起誰呢？他就是這麼想的。
秦軍不為己甚：“是不是這麼想的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的有人每天拿到三十塊錢？”
“看看，一百斤一袋的水泥，一噸二十袋，每次必須要在二十分鐘內裝車。”
“一分鐘一袋，不算太累，畢竟距離並不遠。”
“但是，一天乾十噸，這活可不輕快。”
“不要著急，如果我願意乾，一天也能乾十噸。”
“但是，你看看這裡有多少人？怎麼也有一兩百人在等活。”
“這裡有多少活？裝窯一百噸，出窯一百噸，再裝車一百噸。”
“每天最多就這麼點活，滿打滿算也就這三百噸物料在倒騰，總共付出不足一千塊錢。”
“可這筆錢每天卻有一兩百人分，每個人能分多少？”
“最多六塊到九塊，每個月每天不拉，拚命乾，也不過賺兩百塊錢。”
“每個月兩百塊錢，看似很多，但是這是人家下苦力賺的，誰敢說什麼？”
“再說，這些人賺到錢，不是好事嗎？”
“難道非得讓他們，每天去賺那一兩塊錢？”
“這些人賺不到錢，他們有錢蓋房子嗎？”
“沒有人蓋房子，那麼多大隊的磚瓦窯，每天生產出來的上百萬的磚瓦，都要賣給誰？”
“你看看現在多好，他們努力一個月，就有底氣蓋房子。”
“現在蓋房子的人，都想蓋的更好一點，兩百塊錢一間屋不過分吧？”
“賺一個月，就能起一間房子。”
“一邊蓋房子，一邊再賺錢，最多三五個月，就能起一棟新房子。”
“房子蓋完，錢也花完，想要裝修，就要繼續乾活。”
“繼續賺錢，繼續花！”
“這筆錢都被誰賺了？不要說我，我能賺多少？”
“磚瓦是各個大隊賣的，水泥和鋼筋才用多少？才有幾家要用？”
“就算都用水泥鋼筋，我能賺多少？”
“原來是隊辦企業，大隊占據一半多利潤。”
“不對，要先繳稅啊！”
“我說領導，百分之五十五的稅款，是不是太高了？”
“要是真這麼算，就算一年賺一百萬，我能留下多少？”
“繳稅五十五萬，在分隊裡一半，我最多剩下二十來萬。”
“可是，這家水泥廠，一年能賺一百萬嗎？”
玉愛國被秦軍說的有點暈，但是一件事情他聽懂了。
社員賺的多點，是好事。
他們有錢就會消費，而這筆消費出來的錢，最終又會流回工廠。
而隻要工廠賺錢，他們公社就能多收稅。
最終，好像還就是公社賺得多，因為不管哪一家企業，他們都要繳稅。
“行了，行了，你自己看著辦，不要做的太過分。”
秦軍嘿嘿一笑道：“我做的再過分，那些大隊領導，能拿我怎麼辦？”
！
“不是我有多牛，而是他們要有本事，就把自己大隊的人都關起來啊！”
“不是我小看他們，這種事情他們也就在您面前抱怨一下，回到大隊，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信不信，也許就他們自己家的人，向這邊跑得最積極。”
玉愛國一想就明白，普通社員還真不敢隨便出頭。
所以，第一批過來賺到錢的，也許都是各個大隊領導的親戚朋友。
“我不管了，也許這就是市場經濟！”
“能不能賺錢，各憑本事。”
很快，玉愛國就想明白了。
秦軍也隻能自己偷著樂，這種事情，不用說到明處，他隻要繼續做就可以。
送走玉愛國，秦軍看著欣欣向榮，一片繁榮的新廠區，這種場景還能維持多久？
現在是賣方市場，這還真就是最美好的時代。
搖了搖頭，秦軍慢慢悠悠的向家裡走去。
今天他什麼都不想乾，就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也許等明天，他需要的人才、設備都已經到位，那個時候，他會更加輕鬆。
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而這些他喜歡做的事情，會讓眼前的繁華，一直持續下去。
這樣一來，他的親人，他能看到的人，都不用背井離鄉，都不用四處漂泊。
雖然沒喝酒，但是秦軍還是感覺自己暈乎乎的。
回到家，打開自己做的一台簡陋的風扇，慢慢的睡過去。
被風扇吹著，總是感覺不太舒服，特彆是吹的時間長了，更是感覺不太舒服。
不知道睡了多久，秦軍睜開眼睛。
看著在床頭呼呼吹著的風扇，全部鋼絲編的網，罩著三個薄薄的鋼鐵葉片。
就是後面的電機，個頭稍微大點，也有點重。
鑄鐵的外殼，也不能要求太多。
沒有控製器，沒有定時器，就是結出來一根電線，插上電就轉，不會搖頭。
這是一台試驗品，電機帶著扇葉轉，嗡嗡的響，噪音比較大。
反正看到的都是缺點，但是，現在有這麼一台風扇吹著，已經是幸福。
幸福是對比出來的，現在他，應該比很多人幸福吧？
可是，秦軍一想到城裡人的生活，他又感覺不甘心。
重生一回，他還在農村轉悠。
最重要的是，他努力了半年，生活條件卻並不比城裡人更好。
“還是要努力，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說了多少年，如果不努力，也許四十年後也就隻能實現一半的願望。”
掀掉身上的薄毛毯，秦軍坐起身。
感覺口乾舌燥，應該是羊肉湯喝多了。
來到院子裡，打了一盆水，洗漱過後，秦軍還喝了幾口涼水。
坐在院子裡，感覺不到一絲風，就剩下燥熱了！
“小軍！小軍......”
就在秦軍發呆的時候，聽到門外有人叫他。
抬頭一看，是自家二姐，她還是那麼風風火火的。
“今天下午你沒事吧？去耐火材料廠對賬，又要開工資了！”
秦軍歎了口氣，隨著各家工廠正規化，很多事情，他是已經避不開了。
比如每到月底，他都需要對賬、簽字。
正常工資不用他審核，隻要按照規定下發就可以。
但是那些獎金、補助，都需要他簽字同意。
跟著秦逢春來到耐火材料廠，也就是原來的磚瓦窯。
這裡也已經有了極大的改變，原來這裡就是一片空空如也的土場。
一座大坑，幾座大窯，被挖的坑坑窪窪，還到處冒著濃煙。
現在雖然也在冒煙，但是周圍圍起了圍牆，還有一溜一溜的辦公室。
原來沒有玻璃，還顯得有點潮濕的辦公室，現在已經被修整的整整齊齊，漂漂亮亮。
走到辦公區，秦軍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在外面轉了一圈。
經過特意修整，原來這裡的坑窪已經消失，讓廠區內變得十分平整。
而采土區的土層，已經挖的更深。
黃紅色的粘土，不止是可以燒製磚瓦，也可以燒製水泥。
所以，這裡運輸土方的車輛也不少。
比如隊裡買的十輛拖拉機，其中有八輛的錢，是從耐火材料廠這邊借的。
他們小隊剛剛發展起來，隊裡並沒有積累多少資金。
所以，之前購買割麥機、打麥機的錢，都是借的。
當然，等到年終分紅之後，這筆錢會立即還上，還能有龐大的結餘。
畢竟現在隊裡賺錢的項目不少，比如運輸。
他們買的十輛拖拉機可不會閒著，隻要不是農忙，他們都在不停的搞運輸。
十公裡以內，跑一趟就是三塊錢。
而他們小隊的這十輛車，幾乎每天毫不停歇，一天還真不少賺。
沒辦法，秦軍這邊需要運輸的東西太多。
所以，這些車子，不是在這裡忙碌，就是去水泥廠、石灰窯，要不然就在鋼廠。
反正這三座廠子，每天都有乾不完的活。
十輛車，乾一天，絕對不少賺。
順帶著，跟著車輛乾活的裝卸工，每天也有很多收入。
當然，這個活累一些，所以有一批人專門用來換班，要不然每天都乾，受不了。
轉了一圈，看了看磚廠的情況，現在耐火磚的銷售，居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隻不過，他們公社的磚窯，應該修建的差不多了吧？
看了看財務那邊的辦公室，剛才過來交錢拉磚的人，好像就不是他們公社的。
他們公社的情況，誰都清楚。
所以，現在周圍公社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磚瓦窯的美好時代，即將過去。
就算是水泥廠，如果不改革，提高生產效率、節省一下成本，紅利期也肯定會很快消失。
隻要他有所準備就好，其他就不關他的事情。
反正他也管不了這種事情，所以隻是看了幾眼，就不再關心。
秦軍看著忙碌的財物，他們現在可不止是做賬，還需要收錢。
財務那邊開條，出納收錢，雙方都蓋章，這樣才能去拉貨。
等裝好貨物，出門的時候，還有人檢查，這是保衛科的作用。
三方互相監督，儘量避免徇私舞弊！
就這樣，每天他們燒製的五萬磚，就會順順利利的賣出去。
所以，真正算起來，還就這座耐火材料廠賺錢最省心。
每天就出一窯磚，就賣五千塊錢。
成本不高，怎麼也能有個三千多塊的純利潤。
這種利潤率，應該讓很多人羨慕吧？
羨慕也白搭，因為耐火材料磚，還真不是他們想要生產就能生產的。
走進辦公室，果然，這裡的辦公室裝修的很好。
牆壁粉刷的潔白一片，這是用石灰刷的牆。
地面鋪的是紅磚，看情況還打磨了一遍，十分光滑，看著也比較乾淨。
辦公室內有一張很具有時代特色的辦公桌，它正對著辦公室的門。
而在辦公桌的右邊，是一張長條沙發，上面蓋著一層白色網狀紗布。
沙發對面是一張長條茶幾，純木質的茶幾，粉刷著清漆，露出細膩的木質紋理。
可惜，辦公桌後面的不是真皮大椅，而是一張普通的辦公椅。
木質的桌椅，都是黃色，都是刷的最簡單的清漆。
做到椅子上，看著辦公桌上的文件。
很多都是申請購物的購物單，其中就有辦公配套設施，比如桌椅、沙發、茶杯等等。
其他還有購買辦公用品的，比如鋼筆、信紙等等。
不管買賣什麼東西，最終都要秦軍簽字，這就是廠長每天乾的活。
這些之前都是秦逢春經手，所以現在秦軍隻要簽字確認就可以。
坐辦公室，秦軍原來還真沒有體驗過，不過，簽字他現在也是專業的。
現在的辦公文件都很簡單，因為沒有各種學習內容，都是精煉過後的核心內容。
秦軍隻要掃幾眼，感覺沒問題，直接簽字就行。
不過，財務那方面的東西，就不能這麼簡單。
特彆是各種補助的發放，這個絕對不能錯。
所以，這個秦軍看的很認真。
如果有不太確定的地方，他甚至還要親自驗算一遍。
他算的不是賬目的對錯，而是算一下合不合理。
其實，很多事情都不是第一次做，比如增加補貼。
夏季到來，天氣越來越熱，工作服要重新發放，口罩等防護措施也需要更新。
其他還有高溫補貼，還有特彆補助，比如每天中午的綠豆湯。
管不管用的先不說，隻要弄上補充水分就好。
這幾個工廠，大部分都是重體力勞動，缺了水可不行。
除了開工資，其他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不過，他還真要親力親為。
比如隊裡欠賬的問題，這個秦逢春已經說過幾次，想要讓雙方清賬。
雖然耐火材料廠有隊裡的股份，但是那個需要年底才會算賬。
而現在呢？隊裡家具廠送來的家具，他們要現金。
隊裡運輸隊幫忙運輸，每天還要現金。
可是，他們從耐火材料廠拉走的磚呢？
不是耐火材料磚，而是普通磚瓦。
隊裡也要搞建設，比如家具廠需要蓋廠房，他們需要大批磚瓦。
秦正那家夥，一分錢不想花，所以每次有需要，就來這邊拉。
你拉走及時結賬也行，他就不，他非說年底算賬。
這對於秦逢春來說，絕對是深惡痛絕。
之前秦逢春在家裡，也對秦軍提過幾次。
但是秦軍還真沒想到，秦正做的這麼過分。
你幫廠裡乾活，都是現金支付。
而從廠裡買東西，卻要年底結算，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思想？屬貔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