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時燃和沈家夫婦在會客廳說話,祝青臣就在隔壁房間聽著。
他看得出來,時燃對撫養自己長大的養父母還抱有希望,覺得他們和自己一樣,都是被沈修平蒙蔽的。
雖然祝青臣本人不看好,但畢竟是學生自己的決定,祝青臣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讓他自己去試試。
學生嘛,總要自己經曆過才懂得。
結果!
祝青臣才在隔壁聽了五分鐘,就受不了了!
沈家夫婦到底在跟他的學生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本來就身體不太舒服,再聽見沈家夫婦一個哭天抹淚,一個倒打一耙,弄得他腦瓜子嗡嗡的,眼前跟萬花筒似的,呼啦呼啦地轉。
祝青臣“咻”地一下衝出房間,用力推開會客廳的門,“哐”的一聲巨響。
什麼自由民主的老師?放手讓學生自己去飛?
他不乾了!
這是他的學生,他讓學生往哪飛,學生就得往哪飛!他讓學生不見誰,學生就不能見誰!
他就要當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老師!
祝青臣花費半秒鐘時間,環顧四周,辨清局勢,然後衝到時燃面前,把他拽到自己身後。
沈母原本用儘全身的力氣,死死地扒著時燃。
現在祝青臣把時燃給拉走,她失去支撐,整個人不由地往前撲去。
祝青臣護著時燃,連連後退,生怕她又扒上來。
沈母倒在地上,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時燃:“小燃,你就眼睜睜地看著媽媽摔倒嗎?”
時燃沒有猶豫,站在老師身後,誠實回答:“您剛才抓我的力氣還很大,您完全可以自己站起來的。”
聽見他這樣說,沈母愣了一下,哭聲戛然而止。
祝青臣沒忍住笑出聲來。
就是,抓人的時候,她力大如牛,現在忽然身嬌體弱了?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場面過於難堪,一直端坐在沙發上、擺長輩架子的沈父終於坐不住了,起身上前,把沈母扶起來。
沈母在沙發上坐下,抹著眼淚,目光越過祝青臣,仍舊哀哀戚戚地看著時燃,希望能夠打動他。
沈父看向祝青臣,問了聲好:“祝先生,幸會。”
他們當然認識祝青臣,也知道祝青臣就是時燃的“家庭教師”。
祝青臣護著時燃,就站在會客廳門邊,沒有再把門關上。
看守士兵就站在外面,隻要沈家夫婦再有動作,他們隨時可以衝進來製止。
祝青臣放下心來,轉回頭,看向沈父。
沈父努力平複心情,朝著祝青臣扯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我和妻子在外面旅行,還沒來得及拜會祝先生,這段時間,辛苦祝先生教導小燃了。”
祝青臣板著臉,沒有回答。
沈父也不覺得尷尬,頓了頓,又道:“那件事
情,剛才我們都聽小燃說了。剛才是我的妻子太著急了,有點失禮,還請祝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見諒。”
祝青臣反問:“原來沈先生知道這樣的行為很失禮啊?”
什麼?
沈父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他都道歉了,祝青臣不應該體面地擺擺手,然後說“沒關係”嗎?
他怎麼會這樣問?
祝青臣繼續問:“既然知道失禮,那你剛才為什麼不出來攔著她?剛才她拽著時燃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直接上來把她拉走?為什麼不向時燃道歉呢?”
“沈先生一直端坐在沙發上,我以為沈先生要麼是木雕,要麼是默許了她的行為,故意放縱呢。”
“當然不是……”沈父還試圖打圓場,“這件事情,畢竟是我們家的家事,我們都很擔心修平,也是想跟小燃慢慢商量。”
“也就是說,同樣的行為,在時燃面前,叫做‘商量’;在我面前,就叫做‘失禮’。”祝青臣認真地看著他,“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也不是。”沈父忙道,“祝先生,您先彆著急。我承認,我妻子的行為可能是過激了。”
“我沒有著急啊。”祝青臣神色淡淡,“我問的是,你為什麼像塊木頭一樣,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你回答的是,你的妻子行為過激。”
“連主語都對不上號。”祝青臣正色道,“沈先生,我覺得你應該冷靜一下,不要這麼情緒化。你這麼激動,我們很難正常交流。”
祝青臣把沈父試圖給他扣上的大帽子,反扣了回去。
沈父還想反駁,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又道:“噢,不好意思,我搞錯了,你妻子拽著時燃的時候,你會在旁邊幫你妻子說話。你不是木頭,你是個會說話的木頭。”
沈父有些惱了:“祝先生,你不要……”
“你不要太激動。”祝青臣搶在他前面,把他要說的話說了,“沈先生,請問到底是誰在激動?好像不是我吧?”
沈父攥著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祝青臣掃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沈母。
沈母也被他嚇住了,坐在沙發上,眼淚瞬間就止住了,默默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後退了半步。
祝青臣淡淡道:“沈先生、沈夫人,我要糾正你們一件事情。沈修平私自篡改考生成績,不是你們家的家事,是整個帝國的重要案件。”
“請你們擺正自己的位置。你們現在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屬,同樣具有犯罪嫌疑,需要配合調查,接受審訊。”
“而我的學生時燃,是此次犯罪事件的受害者。現在是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在對話,請把你們那套莫名其妙的長輩做派收起來,彆再對他哭哭啼啼、頤指氣使的。”
“受害者問什麼,就答什麼,知道了嗎?”
沈家夫婦都不說話。
要是平時,他們根本就不把祝青臣放在眼裡,可是現在……
“聽見了嗎
?”
祝青臣提高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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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時準備抽出武器。
兩個人這才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聽見了。”
祝青臣轉頭看向時燃:“你不是還有事情想問他們嗎?問吧。”
祝青臣在旁邊的單人搖椅上坐下,整個人靠在針織椅背上,兩隻手按在扶手上,悠閒地搖著椅子。
沈家一家都是自私自利、胡攪蠻纏的東西,要是他不過來,他們能纏著時燃一整天。
有祝青臣盯著,沈家夫婦果然安分許多。
沈母要上前去拉時燃,卻被時燃後退一步,避開了。
他冷聲道:“我隻有幾個問題,問完了就走。”
“好。”沈母點點頭,“小燃,你問吧。”
時燃站在老師身後,咽了口唾沫,有些艱難地問出口:“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沈修平對我的心思?”
沈家夫婦對視一眼:“當然不……”
“你們不用急著否認,我再問得清楚一點,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沈修平想跟我結婚?你們是不是故意出去旅遊的?你們是不是故意把我丟給他?”
時燃越問越激動,沈母有些急了,連忙道:“小燃,你胡說什麼呢?爸爸媽媽怎麼可能會這樣對你呢?是你多想了,我們根本就不知道……”
這時,祝青臣靠在搖椅上,一邊閉著眼睛,一邊搖著椅子,輕聲提醒道:“請說實話。”
時燃紅著眼眶,認真地看著他們:“你們一開始領養我的時候,是不是就把我當做‘童養媳’?”
“不是,當然不是!”沈母急急地反駁,“小燃,是你誤會了,爸爸媽媽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們為什麼總是縱容他大半夜進我的房間?縱容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把我拖走?縱容他控製我的一切?”
沈母連忙道:“這都是誤會,我和你爸爸都以為這是你們兄弟相親相愛……”
“胡說八道!”時燃厲聲道,“我早就問過我的同學了,他們的兄弟姐妹,在他們長大之後,根本就不會隨便進對方的房間,也不會隨意乾涉對方的事情!”
沈母無力地解釋:“可你和哥哥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以為這沒有什麼關係,我們沒想到你這麼介意……”
“你胡說!我和他差了十歲!我沒有和他一起長大,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早就已經長大了!”
“彆人的父母都會教自己的孩子自尊自愛、保護自己,你們從來沒有教過我!你們隻會說這是愛、這是愛,這不是‘愛’,這是‘性.騷擾’!”
“你們為什麼在明知道他對我有那種惡心的心思的時候,故意出去旅遊,故意把我丟給他?你們之前從來都不喜歡旅遊,你們之前從來沒有出去旅遊過!”
“就算你們一開始不知道,我分化那天,你們不可能不知道!為什麼出去旅遊?為什麼?!”
“我給你們打電話,你們為什麼勸我在家裡好好待
著?你們跟我說,
你們會去跟沈修平講,
可是你們什麼都沒有講!什麼都沒有!”
時燃紅著眼眶,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
他寧願自己把眼睛搓紅,也不想再流一滴眼淚。
“為什麼你們總是嘴上說一套,心裡做另一套?每次都是這樣,我向你們告狀,你們嘴上說著會好好教訓沈修平,可是你們什麼都沒有做!”
沈父沈母臉色難看。
“你們回答不出來,我來回答。因為在你們心裡,沈修平是最重要的,你們舍不得教訓他,每一次,你們都隻想穩住我,讓我不要把事情鬨大,僅此而已。”
時燃的問題問完了。
就算沈父沈母不承認,也沒有關係。
他的問題,他自己已經回答出來了。
是他太愚蠢了,明明心裡早就知道了答案,卻還是不死心,想要過來問問。
畢竟是撫養他長大的養父母,拋開沈修平的事情,他們對他還是很好的。
可是現在,時燃發現,自己根本就拋不開沈修平的事情。
就這樣吧,他都明白了。
時燃沉重地歎了口氣,對祝青臣道:“老師,我問完了。”
“嗯?”祝青臣睜開眼睛,從搖椅上站起來,“那走吧。”
見他們要走,沈家夫婦有些急了,連忙要上前拉住他們。
“小燃、小燃,先彆走,爸爸媽媽知道錯了,爸爸媽媽一開始真的沒有覺得這些事情會這麼嚴重,對不起,爸爸媽媽在這裡給你道歉。”
“你哥哥……不是,修平的事情,爸爸媽媽也代替他向你認錯,你隨便提什麼條件都可以,爸爸媽媽會儘力補償你的。”
時燃不為所動,繼續往外走去。
“小燃,求求你,救救修平吧,爸爸媽媽隻有他一個兒子……不是,爸爸媽媽隻有你們兩個兒子,你們兩個同樣重要,爸爸媽媽不能失去他啊。”
看,他們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了。
時燃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們。
沈父沈母以為有了希望,連忙繼續道:“爸爸媽媽知道錯了,知道之前的事情處理不當,你再給爸爸媽媽一次機會,爸爸媽媽肯定好好教訓他。”
“小燃,爸爸媽媽先在這裡給你下跪道歉,等修平出來了,爸爸媽媽讓他也給你下跪道歉,好不好?”
“求你了,你就想想辦法,隻要你改個口而已,很簡單的!隻要你改口,剩下的都交給爸爸媽媽來處理!”
祝青臣:?
守在門口的士兵:??
坐在隔壁房間的顧元帥:???
祝青臣歪了歪腦袋,不可思議地看著夫婦二人:“我還在這裡,你們當著我的面,就敢當面攛掇我的學生做假證?”
“祝先生……”沈父差點忘了還有祝青臣,連忙朝他比了個數字,“祝先生,這個數,怎麼樣?”
祝青臣簡直要被氣笑了,朗聲道:“你們
還想收買我?”
“不是……”沈父恨不能捂住他的嘴,
讓他小聲點。
沈父繼續往上加錢:“這個?怎麼樣?好不好?”
他狗急跳牆,
又將目光投向門前的兩個士兵:“兩位也有,這個……這個……”
沈父跟翻花繩一樣,手指不斷比出數字。
可是兩個士兵就像是門神一般,理都不理他。
祝青臣沒忍住笑出聲。
時燃上前,把沈父沈母拉開,不讓他們纏著老師。
“小燃,你就當是可憐可憐爸爸媽媽……”
時燃卻道:“你們不是我的爸爸媽媽。”
“什麼?”沈父沈母都怔住了。
“你們隻是我的養父養母而已。”時燃正色道,“我的爸爸媽媽,是護衛軍裡的優秀戰士,他們在我五歲那年就去世了。”
“是我的成績被他改了,是我被他拘禁了,我才是受害者,我為什麼要救他?現在事情在星網上鬨得沸沸揚揚,如果我做假證,我會怎麼樣?你們完全沒有想過嗎?”
“如果我的爸爸媽媽還在,他們一定不會讓我受這樣的委屈,他們一定會支持我討回公道,他們更不會讓我去做假證。”
時燃最後下了結論:“你們根本就不是我的爸爸媽媽。”
“老師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是帝國的事情,不是我們家的事情,我改口沒用,我也不願意改口翻供,事實是怎麼樣,我就怎麼說。”
他這一番話說完,沈母就像是瞬間被抽乾了力氣一般,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往後一仰,準準地倒在沙發上。
沈父也沒有功夫再管她,上前就要拉扯時燃。
祝青臣上前一步,把他和自己的學生隔開。
“沈先生,我再提醒你一次。”
“你們是犯罪嫌疑人家屬,我的學生是受害者,你們沒有資格強迫我的學生做任何事情。既然你們口口聲聲說是誤會,那就配合調查,安心等帝國把誤會調查清楚,還沈修平‘清白’。”
“另外,你們現在有功夫擔心沈修平,不如擔心擔心你們自己。”
沈父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祝青臣微微靠近,朝他笑了笑,輕聲道:“元帥就在隔壁。”
沈父如遭雷擊,整個人都被定在原地。
元帥就在隔壁,那豈不是……
他們剛才說的話,全都被元帥聽見了?
剛才他都說了些什麼啊?他讓時燃幫忙作偽證,他試圖收買賄賂祝青臣。
祝青臣不欲多言,轉頭對時燃道:“走吧。”
“好。”
不可能!元帥怎麼可能會到這邊來?一定是祝青臣詐他!
沈父不肯相信,跟在祝青臣和時燃身後,猛地衝出會客廳,想要衝到隔壁房間去看看。
守門的士兵都攔不住他。
正巧這時,顧儼一邊整理著軍服袖扣,一邊從黑暗的房間裡走出來,周
身的威壓,
逼得沈父連連後退。
“元帥……”
真的是他。
沈父整個人都在抖。
顧儼語氣平靜:“沈修平篡改考生成績的事情,
帝國會調查清楚。你們意圖威脅受害者、收買證人的事情,帝國一樣會調查得清清楚楚。”
沈父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一切都完了。
沈父往後一倒,整個人砸在地板上,一聲巨響。
沈母聽見動靜,連忙衝出來,把他扶起來:“老沈、老沈,你怎麼樣?”
下一秒,沈母看見顧儼,也像是見鬼一般,發出一聲慘叫。
祝青臣轉頭看向時燃。
時燃紅著眼眶,一言不發,也沒有上前扶他們的意思。
他啞著嗓子,小聲道:“老師,我們走吧。”
“好。”
既然學生不再心軟,祝青臣當然也不會再勸他。
祝青臣握了一下他攥得緊緊的拳頭:“走吧。”
時燃毫不留戀地轉過頭,離開這裡。
身後傳來沈母毫無顧忌的叫罵聲:“時燃,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我們養了你十幾年,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
時燃加快腳步,幾乎要跑起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全部甩到身後。
祝青臣回頭看了一眼,昏暗的走廊裡,沈母摟著沈父,叫罵不休。
他忽然想到什麼,折返向回。
沈母見他忽然回來,整個人都愣住了。
祝青臣抱著手,在沈家夫婦面前彎下腰,輕聲道:“彆說的好像你們很偉大一樣,我都知道,你們靠著時燃,也賺了不少吧?”
祝青臣其實不知道,他就是心血來潮,想要詐他們一下。
沒想到,這句話投下去,沈家夫婦真的上鉤了。
兩個人都變了臉色,祝青臣又問:“名譽、金錢、沈修平的職位,嗯?”
話說一半,點到即可。
見他們都呆住了,神色怔怔,祝青臣心下了然,轉身離開,對顧儼道:“派人去查,絕對有貓膩!”
*
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時燃以為的養育之恩、父母之愛,全都是假的!
他可以接受沈家夫婦偏心,畢竟沈修平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可是他不能接受,沈家父母這麼是非不分。
他們寧願讓他撒謊、讓他反口、讓他承受所有委屈,都要讓他把沈修平換出來。
回到元帥府,時燃捂著腦袋,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祝青臣就坐在他身邊,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時燃開了口,嗓子啞得過分:“老師,我錯了。”
“我竟然對他們還抱有一絲希望,我知道他們可能會偏心,但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偏心。”
“去見他們的時候,我告訴我自己,隻要他們表示‘沈修平做錯了,他們雖然很難過,但也會支持沈修平接受法律懲罰’,隻
要他們說這句話,我就隻記恨沈修平,不記恨他們。”
“可是我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我根本就不該去見他們。”
時燃用拳頭砸了砸腦袋。
從五歲到現在,他就像是生活在一個天大的幻象中,現在幻象破滅了,他整個人都在被拉扯著,幾乎要被撕成兩半。
祝青臣摸摸他的腦袋:“這不是你的錯。你沒辦法選擇領養家庭,之前對他們還有希望也是正常的。這隻能說明你是個好孩子,不能說明你錯了。”
“這是他們的錯,不是你的錯,你更沒有必要為此自責,現在看清也不算遲。雖然你被他們教的傻傻的,但你是個有原則、很正義的好孩子。”
“為什麼要因為壞人罵了自己而難過呢?好壞天生就是對立的,既然你是個好孩子,就一定會和他們發生衝突,而且你今天表現得很好,一點都沒有掉鏈子,嗯?”
祝青臣把溫水塞到他手裡,時燃低著頭,小口小口喝著水。
師生二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
時燃把一杯水喝完,沉思良久,忽然打破沉默。
他定定道:“老師,我想把沈家告上法庭。”
“嗯?”祝青臣轉頭看他,“老師知道,你肯定想和沈家對簿公堂,把他們所做的事情公之於眾。”
時燃用力地點點頭:“嗯。”
“老師尊重你的決定。不過在你完全決定之前,老師還是想幫你分析一下,以免你不了解你接下來要面對什麼。”
“好。”時燃認真地看著老師。
“沈修平篡改你的成績,這件事情牽扯到考試院、教育院等帝國部門,屬於帝國公共案件,應該由帝國提起訴訟,你隻是作為證人出席。”
“如果你選擇告他們,你要告的,應該是沈修平對你的監視和控製、沈家對你的忽視和不到位。如果要以這個罪名告沈家和沈修平,困難會加倍。”
“他們做的那些事情,時間跨越太長,很難界定,也很難搜集證據。我們很難證明一件事情的嚴重性,甚至有的時候,我們連證明這件事情發生過都很難。”
“他們沒有對你辱罵或是毆打等行為,精神控製更加隱蔽,他們完全可以把他們的行為,美化成是對你的關心,你也很難反駁。”
“所以,如果你要告他們,就算是老師,也不能保證你真的可以打贏這場官司。”
“相應的,不理解你的人會更多,你也要承擔比現在更嚴重的非議,他們可能會說你‘忘恩負義’‘倒打一耙’,而且這件事情,可能要在較長的一段時間跟著你、影響你。”
時燃神色凝重。
祝青臣繼續道:“如果你不告沈家,沈修平也一樣會因為修改考生成績而入獄,你也不用承擔可能存在的議論,可以安心等待開學,說不定這件事情幾個月就被大家忘記了。”
祝青臣當然支持他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但祝青臣也擔心,他是因為一時氣血上頭,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
在一開始,把所有情況都跟他說清楚,他才能冷靜下來,認真思考,為以後的事情做好準備。
這是必要的。
時燃抬起頭,想要向老師求助:“老師,你覺得……”
祝青臣溫柔地看著他:“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老師都理解並且支持。沒關係,你也可以過幾天再告訴老師你的選擇,慢慢考慮。”
“不用了。”時燃抿了抿唇角,目光慢慢堅定下來,“老師,我已經考慮好了,我要告。”
“就算不成功,我也要試試。”時燃正色道,“所有人,包括他,全都知道擅自修改考生成績是錯的。就算帝國最後懲罰沈修平,他也隻會覺得,他隻是做錯了修改成績這件事情而已。”
“這是兩件事情,我不要躲在帝國後面,我要光明正大地站出來,告訴他,他一開始就錯了,他從頭到尾都錯了。我要告訴所有人,沈修平不止做了這件錯事。”
“我可以承擔失敗的結果,也可以承擔彆人對我的非議,但我一定要把沈家做過的那些事情全部說出來,我要試試!”
“好。”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老師和元帥會儘力幫你收集證據的,不管是贏是輸,我們都要儘力試試。老師現在就聯係律師,你快去洗把臉,我們馬上開始。”
時燃使勁抹了把眼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