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啊這……
宇文恕也沒說“草原上最雄壯的蒼鷹”是他自己啊!
說了,但沒完全說。
宇文恕坐在腳踏上,和坐在小榻上的祝青臣差不多高。
祝青臣板著小臉,認真地看著宇文恕。
宇文恕一臉無辜,沒錯啊,他確實是……
下一秒,祝青臣拿出竹哨,“嘟嘟嘟”吹響。
祝青臣指著對面的木架子:“‘草原上最雄壯的蒼鷹’,馬上去那邊停著。”
宇文恕看了一眼用來掛衣裳的架子,弱弱道:“那個上不去。”
祝青臣反問:“你不是蒼鷹嗎?”
宇文恕認真地看著他:“我是,但是上不去。”
“那你從窗戶飛出去吧,我就不會被當做是‘私通外敵’了。”
“也飛不出去。”
“那你這隻蒼鷹能乾什麼?”
“能飛到那個架子……”宇文恕的手往下指了指,“下面的軟墊上。”
睜眼說瞎話!祝青臣氣得給了他兩下。
宇文恕坐著挨打,被打完了,就乖乖地“飛”到對面的墊子上。
祝青臣被他氣得不輕,拽過被子,蓋過自己的腦袋,“啪嘰”一聲倒在床上。
煩死了!
宇文恕自知做錯了事,坐在案前,小聲提醒他:“祝太傅,一直悶在被子裡,會喘不過氣的。”
祝青臣悶悶地應了一聲:“蒼鷹不要跟我說話。”
“噢。”宇文恕乖乖閉嘴。
香爐裡升起淡淡青煙,祝青臣累極了,一沾床就睡著了。
宇文恕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拿起祝青臣昨天抄寫的經書,認真觀摩。
偶爾提起筆,圈點勾畫。
*
祝青臣一覺睡過了飯點。
楚雲揚親自端著午飯過來,敲了敲門:“老師,午飯來了。”
宇文恕給他開了門,麻利地從他手裡接過食盒:“多謝,他在睡覺。”
楚雲揚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但他還沒反應過來,宇文恕就把門給關上了。
楚雲揚站在門前,撓了撓頭,轉身離開。
宇文恕提著食盒,走到床邊。
祝青臣睡覺的時候,喜歡把整個人都包進被子裡,特彆是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覺的時候。
好比現在,他用被子築成一個小堡壘,連腦袋都縮在裡面。
宇文恕敲了敲小堡壘的門:“祝卿卿,起來吃點東西,吃了東西再睡。”
趁著祝青臣睡著了,偷偷喊他一聲“祝卿卿”。
祝卿卿沒有反應,宇文恕又敲了敲門:“祝卿卿在家嗎?”
這回祝青臣動了一下,被子裡傳來迷迷糊糊的一聲:“乾嘛?”
“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我不要。”
“起來吃一點,不然下午起來又餓
到頭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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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我幫你把飯菜拌好,你準備一下,等一下起來吃。”
被窩裡沒有聲音,宇文恕坐在床邊,打開食盒,找了個空碗,把半碗粳米飯扒拉進去,然後把酸甜的荔枝肉拌進去,攪和在一起。
祝青臣的係統停在床頭,生無可戀地看著宇文恕熟練的動作。
這個人怎麼這麼熟練?
他剛才喊臣臣什麼?
它“臣臣媽媽”的身份要被搶走了嗎?
不多時,宇文恕把拌飯弄好了,又去瞧瞧祝青臣的小堡壘。
“祝太傅,起來了嗎?”
祝青臣“哼哼”了兩聲,宇文恕還在不依不饒地喊他吃飯。
祝青臣受不了了,猛地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喊了一聲:“李鉞,你煩死了!”
宇文恕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煩啊……”
祝青臣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朝旁邊伸出手:“飯呢?”
“在這裡。”宇文恕把小碗塞進他手裡,沒忍住說了一句,“祝卿卿在要飯,祝卿卿是小乞丐。”
祝青臣剛握著勺子,往嘴裡塞了一口,聽見他這樣說,馬上就睜開眼睛:“你才要飯,你才是……”
他睜開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後,聲音馬上就小了下去。
祝青臣回過神來,小聲對自己說了一句:“不是李鉞。”
他癟了癟嘴,幾乎要流下眼淚來。
宇文恕看著他,一臉無辜:“祝太傅?”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你乾嘛喊我吃飯?”
宇文恕指了一下旁邊的食盒:“楚雲揚把飯菜送過來。”
“那你等我睡醒了起來吃不就好了,為什麼非要喊我起來吃?”
“對身體不好。”
“那你剛才喊我什麼?”
“祝卿卿。”
祝青臣直起身子,認真地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宇文恕剛準備說話,反派係統就在旁邊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不要暴露身份。
宇文恕頓了頓:“祝青青。祝太傅不是叫‘祝青臣’嗎?中間那個‘青’。”
這個借口好像還不錯。
但祝青臣還是不太相信,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宇文恕指了指祝青臣手裡的飯:“祝太傅先吃飯吧。”
祝青臣握著勺子,搗了搗米飯,往嘴裡塞了一大口。
眼睛卻一直看著宇文恕。
宇文恕恍若未覺,把剩下的飯菜擺好,和祝青臣一起吃一點。
他真的不是……
祝青臣把食物咽下去,認真地看著宇文恕:“我有一個好朋友。”
宇文恕拿著筷子,點了點頭:“嗯。”
祝青臣低下頭,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他叫李鉞。”
宇文恕夾了一筷子小青菜,放進碗裡:“嗯。”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他也總是喊我‘祝卿卿’。”
“嗯。”
宇文恕除了“嗯”,就不會說其他的話了。
祝青臣張了張口:“我……”
宇文恕似有察覺,抬起頭來。
祝青臣頓了頓,把原本要說的話咽回去:“我是為了他才一直做任務的,如果可以回去的話,我肯定會跟他說。”
宇文恕很快又垂下眼睛,微微頷首:“嗯。”
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祝青臣癟了癟嘴,把碗放在桌上:“吃飽了!”
宇文恕看了一眼:“你就吃了兩口,吃個屁的飽?祝卿……青臣,出來!”
祝青臣煩躁地縮回被子裡,用被子蒙住腦袋,不論宇文恕怎麼喊他,他都不肯出來。
沒辦法,最後宇文恕隻能把東西收了,等他想吃的時候再拿給他。
藍色的小光球偷偷掀開被子一角,擠了進去:“臣臣,我來了。”
“你來了。”祝青臣悶悶地應了一聲。
“還在生氣嗎?”
“我沒有生氣,隻是……隻是……”
隻是有點難過。
他迷迷糊糊的,真的以為是李鉞。
是李鉞喊他“祝卿卿”,是李鉞喊他起來吃飯,是李鉞和他鬨著玩。
結果不是他。
說起來,祝青臣好像有好幾次都把反派認成是李鉞。
他甚至抱有希望,說不定真的是李鉞呢?
結果他說了這麼多話,宇文恕隻會“嗯”。
簡直是拋媚眼給鬼看。
係統湊在祝青臣身邊:“讓我看看是哪個小朋友,因為太想家,掉小珍珠了呀?”
祝青臣按住他,胡亂抹了把臉:“不是我。”
他下定決心,是得跟反派保持距離了。
否則總是把他當成李鉞,那怎麼能行?
係統挨著他:“不要難過了嘛,我給你放動畫片看,不給外面的人看,嗯?”
祝青臣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應了一聲:“嗯。”
“沒關係的,你現在已經攢了二十點生命值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哪有那麼快?”祝青臣捧著臉,專心看著動畫片,連片頭曲都不錯過。
“很快的。”
*
祝青臣下定決心,不能和反派走得太近。
他讓楚雲揚給宇文恕找了個禪房,偏僻人少,平時就讓宇文恕少出門,不要被彆人看見。
要是真被彆人看見了,就說是祝青臣從西北帶回來的親衛。
反正都差不多。
宇文恕搬走的時候,還委屈巴巴地看著祝青臣。
祝青臣狠下心來,大手一揮,讓他趕緊搬走。
他是個有原則的人,不是李鉞就不行!
係統說:“臣臣,你一點都不渣渣。”
又過了幾日,
廢帝身上的傷差不多穩定下來了。
雖說宮裡的太醫對治那種傷不太熟悉,但是太監們熟悉啊。
太監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由太監們照顧重傷的廢帝,也算是對口了。
每次楚雲揚帶著士兵巡邏,路過寢殿的時候,就會聽見廢帝在裡面哀哀叫喚,而太監們殷勤伺候。
“誰讓你從前也不把我們當人看呢?反正我們跟著你,做了一堆事,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噢噢,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我們伺候好了你,說不準小公爺會放我們一條生路,你就彆怪我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沒事兒,撒點香灰就沒事了,香灰止血。你也算是挑了個好地方,寺廟裡香灰管夠。”
“你就忍著點吧,彆叫喚了,大家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太監們熟練地抓了一把香灰,按在他的傷口上。
廢帝咬著牙,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
反正不是致命傷,讓頗有經驗的太監們養著,竟然慢慢地也養好了。
祝青臣定好了歸期。
這天清晨,一行人準備回京。
楚雲揚扛著武器,統籌軍隊。
祝青臣陪著蕭承安,送他上了最前面的馬車。
蕭承安探出腦袋,眼巴巴地望著他:“老師……”
“知道了。”祝青臣歎了口氣,“我會騎馬跟在殿下身邊。”
“多謝老師。”
蕭承安黏他黏得很,什麼事情都要他拿主意。
康王殿下的馬車後面,便是此次隨行官員的車駕。
再往後,就是一些罪人。
廢帝被太監們從寢宮裡扶出來,放到了最後面一駕簡陋的馬車上。
廢帝已經能走路了,就是步子不大,每走一步,臉上都滾出一層冷汗,走了沒幾步,他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連他走過的路都是濕的。
馬車後面,跟著的是幾輛囚車。
徐意和江顯、寺院裡的和尚,還有廢帝身邊的太監,都戴著鐐銬,被關在裡面。
祝青臣騎著馬,將隊伍從頭到尾巡視一遍。
經過廢帝馬車旁邊的時候,祝青臣用馬鞭掀開馬車簾子,朝裡面看了一眼。
太監們邀功道:“按照小公爺的吩咐,都細心照料著呢,隻是他太不聽話,所以有時……”
廢帝看見祝青臣,整個人都來了精神,眼中迸出憎惡的光,惡狠狠地盯著他。
祝青臣沒有理會,掩住鼻子,嫌惡地看了一眼,便放下了簾子。
他吩咐太監們:“門窗釘死。”
“是。”
廢帝還沒反應過來,他這是什麼意思,太監們便七手八腳地行動起來。
他們扯下馬車簾子,用木條把馬車的門窗都釘住,現造了一輛廢帝專屬囚車。
廢帝終於明白過來,朝著祝青臣的背影一個猛撲,整個人撞在木板上,“哐當”一聲
巨響:“祝青臣!”
祝青臣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往前走去。
楚雲揚帶著士兵上前:“這人瘋了,路上嚴加看管,省得他傷人。”
“是。”
祝青臣騎著馬,繞著隊伍走了一圈,確認沒事之後,便走到康王殿下的馬車邊,一抬手,隊伍行進起來。
啟程回京!
*
按照祝青臣的囑咐,鎮國公回京之後,先確認了京中無事,然後就找了幾個說書先生,給他們一人一錠金子,讓他們把廢帝的事情編成話本,傳播開來。
當然了,他們都害怕惹禍上身,所以都是假托海外軼事。
不到半天,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就在京城中傳開了。
說是海外有個人面國,人面國國王人面獸心。
白日裡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一到夜裡,便撕去□□,讓親信四處劫掠年輕男女,供他享樂。
他最得力的手下,是一個無根人,還有一個禿頭。
禿頭開了個寺院,專門幫他物色人選。
無根人力大無窮,專門幫他按住那些人。
百姓都愛聽這樣的故事傳說,獵奇刺激。
可是慢慢的,他們就發現了不對勁。
怎麼這故事越聽,越像是在說京城裡的故事啊?
正巧皇帝也愛去寺院敬香,正巧京城這幾年也時不時有年輕男女失蹤。
故事的最後,被無故坑害的男女冤魂,在國王又一次敬香的時候,合力托夢給正直的王爺。
正直的王爺怒而揮劍,救下了即將被國王輕薄的朝臣,而國王也被朝臣砍斷了命根子,變得瘋瘋癲癲的。
正巧這時,前往皇家寺院敬香的皇帝也要啟程回來了。
懷著那一份隱蔽的猜想,百姓們擠在大街上,想要看一看皇帝。
不多時,浩浩蕩蕩的隊伍,慢慢靠近。
祝青臣騎著馬,跟在康王殿下的馬車邊,在即將入城之前,掀起馬車簾子,好讓蕭承安把臉露出來。
蕭承安知道他的用意,便理了理衣裳,坐直了身子,努力擺出一副正經威嚴的模樣來。
鎮國公、衛老將軍和陳老禦史,正帶著城中留守官員,在城門外等候。
遠遠地看見隊伍過來了,一行人都十分激動,俯身便拜:“恭迎殿下回京。”
城中百姓聽見他們這樣喊,一時間竟分不清,他們喊的究竟是“陛下”,還是“殿下”。
蕭承安看了一眼祝青臣,清了清嗓子,輕聲道:“諸位免禮平身,本王不在城中,有勞諸君。”
“臣等不敢,殿下言重了。”
朝臣們都被敲打過了,此時表現得不卑不亢、一如往常。
蕭承安道:“一同入城罷。”
“是。”
留守朝臣退開兩邊,讓皇帝的車馬先進去,然後跟在後邊,一同入城。
百姓們抻著脖子,好奇地看過來。
直到看見康王殿下風光入城,
而皇帝卻和太監和尚關在一起,
瘋瘋癲癲的,甚至在自己身上抓虱子吃,他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朝廷說是皇帝敬香,遭遇山匪,被刺傷了。
可實際上,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件事情一定另有隱情。
原來說書先生口中的海外軼事,就是這位皇帝的事情啊。
原來斬殺暴君的王爺,就是十五歲的康王殿下啊。
一時間,所有百姓口口相傳,議論紛紛。
祝青臣騎在馬上,偶爾聽得一兩句,頗為滿意。
係統問他:“你想把這些事情公之於眾的話,直接發官府文書不就好了,怎麼要借說書人的嘴來說?”
祝青臣道:“大大方方地說出去,隻怕傳播不廣。若是遮遮掩掩,百姓們豈不說得更起勁?”
他故意做出一副遮掩的模樣來,故意不讓百姓知曉,百姓們才會越想知曉。
事情才會傳得越廣。
祝青臣回頭看向廢帝,他方才是裝瘋,不想讓人議論他,現在沒法子了,他們都在議論,廢帝也懶得裝了,坐在專屬囚車裡,臉色灰白,像是個活死人。
回到宮裡,祝青臣讓蕭承安端坐高位,把兩封詔書交給鎮國公,請他代為宣讀。
現在皇帝變成這個模樣,所有人都看見了。
康王登基,他們除了俯首稱臣,沒有彆的選擇。
畢竟徐意和江顯的前車之鑒就擺在那裡。
至於四位顧命大臣,誰當顧命大臣不是當?
至少這四位品行正直,有他們管教皇帝,不用擔心皇帝和之前那個一樣離譜。
讓禮部敲定康王登基的時日、抓緊時間趕製禮服、籌備登基大典。
另外還有,先前草原向大夏請求和談,已經托鎮國公帶來了和談文書。
此次新皇登基,也可以應了草原攝政王前來京城拜見的請求。
此事便交由英國公去辦。
畢竟攝政王現在就在他府裡。
處理完這些事情,朝臣們俯身行禮,恭敬退走。
人還沒走完,衛三將軍便迫不及待地看向祝青臣,低聲問:“小公爺,您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
“我知道。”祝青臣了然。
他答應過衛三將軍的,要把廢帝交給他們處置。
“宮裡有個密室,是廢帝自己建的,我讓人把他放到那裡去了。我吩咐過了,您老和衛小公子可以隨時過去。”
“當然了,我們在抓他的時候,出了點差錯,不小心把他的這個……命根子給嘎了,但人還是活著的,還有呼吸,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沒問題!”衛三將軍抱拳道謝,“多謝小公爺,大恩大德,我衛家沒齒難忘,日後若是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小公爺儘管開口。”
祝青臣笑了笑:“您老說笑了。這個令牌給您,可以隨時進出宮中。”
“多謝多謝。”衛三將
軍急匆匆地要走了,“那我先回府裡,告訴兒子這個好消息。”
“好,您慢走。”
祝青臣送走幾位將軍,便轉身回了蕭承安的寢殿。
蕭承安不想去住蕭承明住過的寢殿,他覺得怪臟的,所以還是回了自己的宮殿。
這個時候,他正低著頭,認真地看著祝青臣布置給他看的書冊。
蕭承安抬起頭,拍了拍腦袋,一臉苦惱:“老師,以前偷偷看書的時候,我覺得書冊真好看,誰要是不讓我看書,我就跟誰急,可是現在……”
他好討厭看書。
他忽然看不懂了。
祝青臣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腦袋:“那我陪著殿下看吧。”
*
另一邊,衛三將軍騎著馬,一路狂奔回家。
來到兒子的院子前,他幾乎是從馬背上摔下來的。
他扶著門站穩了,剛準備拍門,卻握了一下拳頭,收了收力道,變成輕輕地敲門。
他怕嚇著兒子。
黑面虯須的壯漢趴在門上,溫聲細語地喚道:“遠兒?遠兒?”
衛遠從房裡跑出來,臉色還是慘白的,連說話都沒有力氣,輕輕地應了一聲:“爹。”
“小公爺回來了。”衛三將軍咬著牙道,“那個惡人也被小公爺抓回來了,小公爺和爹說好了,把他交給我們家處置,弄死了也不要緊。”
衛遠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忽然出現一些名為震驚的情緒:“弄死了也不要緊?”
“對,小公爺和我們家扶保康王殿下登基,那個惡人死了就死了,還能給康王殿下鋪路。走,爹帶你進宮,爹跟你保證過的,讓你一刀一刀把他的……”
衛三將軍話還沒說完,“嘎吱”一聲,衛遠就把院門給打開了。
衛三將軍一看見他,馬上就紅了眼眶。
十來歲的小公子,瘦得隻剩下骨頭,一雙眼睛放著不尋常的光,跨過門檻,大步朝外走去。
衛遠恨不能現在就飛到皇宮裡,給廢帝來上兩刀。
衛三將軍連忙拉住他:“走,爹帶你騎馬過去。”
“好。”
這陣子衛遠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身上早就僵硬了。
他不太熟練地爬上馬,衛三將軍確認他坐好了,然後牽著馬,帶著他,朝前狂奔。
“走!爹帶你去報仇!”
來到宮門口,衛三將軍拿出祝青臣給他的令牌,牽著馬,一路暢通無阻,帶著兒子入宮。
祝青臣安排的侍從把他們帶到關押廢帝的密室前。
一看見這個房間,衛遠騎在馬上,一瞬間血液倒流,整個人都僵住了。
就是這個房間。
他被騙進宮裡,被那些太監生拉硬拽,帶到的就是這個房間。
侍從解釋道:“這是先帝親自營造的密室,專門用來……小公爺特意把他關押在這裡,也是想讓他嘗嘗自己釀下的苦果。衛將軍和衛公子是自己進去,
還是我跟著……”
衛遠握緊了馬匹韁繩,
指甲嵌進手掌心,
掐出一道道白痕。
衛三將軍看向他,征求他的意見。
衛遠啞聲道:“不必,我們自己進去。”
“好,那我就在外面守著,有事情隨時喊我。”
“多謝。”
衛遠翻身下馬,臉色蒼白,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衛三將軍連忙扶住他,輕聲道:“小遠,要不然還是……”
衛遠緊緊地握住父親的手,態度堅決:“我一定要進去。”
衛三將軍拗不過他,隻能小心翼翼地扶著他進去。
推開殿門,一股陳腐的氣息撲面而來,充滿衛遠的口鼻,捂得他喘不過氣來。
像是妖魔從黑暗裡伸出的爪子,從地底伸出來,緊緊地抓住他的腳,讓他動彈不得。
宮殿昏暗,衛三將軍拿出火折子,把蠟燭點起來,這才好一些。
他一手拿著燭台,一手扶著兒子,兩個人往裡走。
廢帝派人興建的密室還在裡面。
衛遠進去過。
那裡面暗無天日,牆上掛著各式各樣惡心人的刑具,用來給廢帝提高興致的。
差一點點,那些東西就被用在衛遠身上了。
他緊緊地握著父親的手,一步一步,穿過潮濕陰暗的走廊。
來到最裡面的暗室,“吱嘎”一聲,衛三將軍幫他推開門。
衛遠朝裡面看去。
廢帝跟死了似的躺在床榻上,怕碰到傷口,兩隻腳大大地岔開。
回到這個房間,重新看見這個人,衛遠耳邊,忽然想起許多個聲音。
“彆亂動。”
“能被陛下看上,是你的福氣。”
“你要是敢說出去,你爹、你爺爺,朕馬上就下旨處死他們。”
衛遠迅速捂住耳朵,用力地甩了甩腦袋,試圖把腦子裡的所有聲音趕走。
父親連忙扶住他:“遠兒?怎麼樣?出去吧?反正我們不著急……”
聽見衛三將軍的聲音,廢帝忽然回過神來,僵硬地轉過頭去。
是他。
下一秒,衛遠掙開父親的攙扶,猛地衝上前,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
這些天來,他把自己關在院子裡,就是在磨這把刀。
他每天都在磨,除了偶爾花點時間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在磨刀。
匕首、長劍、長刀、□□,應有儘有。
他幻想過無數種方法,把這些武器送進皇帝的心口。
真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覺得,直接送進去最方便。
寒光一閃。
衛遠一把按住廢帝,第一刀紮偏了,擦著廢帝的脖子劃過去了。
第二刀結結實實地紮在了廢帝的肩膀上,紮進骨頭裡,廢帝嚎了一嗓子。
第三刀,直直衝著他的心口去。
衛遠回過神來,收了力道,刀尖偏
了一些。
不能直接殺了,要留著慢慢淩遲。
廢帝抬起頭,對上衛遠殺氣騰騰的眼神,一瞬間,整個人都倒了下去,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怪隻怪他自己作惡多端。
他把衛遠誆騙進宮的時候,沒有想過衛遠會怎樣。
他杖責衛老將軍,把他打成重傷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衛老將軍會不會死。
他下令封禁衛府的時候,更沒有想過衛家上下要怎麼活。
是他要欺辱衛遠,是他要送衛家上下三十三口去死。
衛遠為什麼要管他的死活?
反正小公爺說了,交給他們家處置。
衛遠不知不覺紅了眼眶,死死地掐著廢帝的脖子:“憑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衛遠像甩開一條死狗一樣甩開他,冷聲道:“父親,幫我把他吊起來。”
*
暮色四合。
祝青臣陪著蕭承安看了一會兒文章。
主要是蕭承安自己在看,他在旁邊吃點心,吃著吃著又睡了一覺。
蕭承安把不懂的地方做上記號,等他醒了,就統一問他。
祝青臣隻在死後被追封為太子太傅過,現在看來,做太傅、做帝師也不難嘛。
隻要皇帝聽話,那都不是問題。
傍晚時分,他和皇帝學生一同用過晚膳,便準備出宮回家了。
祝青臣獨自走在宮道上,兩邊宮燈明亮,巡邏侍衛偶爾經過,宮中氣象煥然一新。
忽然,他身後有人喊他:“小公爺!”
祝青臣回過頭,隻見衛三將軍帶著一個年輕的小公子,正快步朝他走來。
“小公爺。”衛三將軍走到他面前,朝他抱了個拳,“您也要出宮。”
“是。”祝青臣點點頭,“剛和殿下用過晚膳,殿下還要挑燈夜讀,我熬不住了,準備回去了。”
衛三將軍轉過頭,把自己的兒子介紹給他:“這是我的兒子,衛遠。”
“這是小公爺。他方才還問我,小公爺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嗯。”祝青臣微微頷首,“衛小公子。”
衛遠在暗室裡報複廢帝的時候,倒是心狠手辣,一戳一個窟窿。
到了外面,在祝青臣面前,便有些拘謹了。
他搓了搓手掌,把手上沒擦乾淨的血跡遮掩住,然後朝祝青臣行了個禮:“小公爺。”
衛遠悄悄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
他沒見過祝青臣,聽父親說,是一手謀劃此事的人,還是親自擒獲廢帝、把廢帝交到他們手上的人,心中下意識便以為是個狠角色。
父親和爺爺都對他讚不絕口。
那至少應該長得跟他爹一樣。
沒想到,竟是文人模樣。
白白淨淨、和和氣氣的,看起來能被一拳打倒的那種。
有些超出衛遠的想象。
祝青臣
朝他笑了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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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忽然被祝青臣問起,一時間,整個人臉都紅了。
衛三將軍笑著道:“還沒解氣呢,方才還說,明日還要來呢。”
祝青臣笑了笑:“都行。”
反正廢帝在所有人眼中都算是個死人了。
他沒資格辦喪儀,更沒資格葬入陵寢,交給衛家人處理,隨便他們怎麼弄,彆讓人跑了就行。
“多謝小公爺。”衛三將軍伸出手,“正巧我們也要出宮了,我送送小公爺。”
“好,有勞。”
祝青臣和衛三將軍走在前邊,衛遠作為小輩,乖乖地跟在後面。
衛三將軍笑著說起謀反時的情形:“我當時可真是,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著,光激動去了,從前打仗都沒這麼激動。”
“腦子裡隻想著,誰讓我們家不好過,我就讓誰不好過。攻占城門之後,我是片刻都不敢合眼,就搬了把椅子,自己守在城門口。”
“後來鎮國公帶兵過來,我困勁兒上來了,遠遠地沒看清,還以為是狗皇帝的援軍來了,嚇得我馬上衝上城樓要打仗。”
“結果竟然是他。”
“直到白日裡,小公爺帶著人回來了,我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這幾天做夢,要麼是我殺人,要麼是我被殺,太嚇人了。”
祝青臣微微側目,笑著聽他說話:“將軍愛子心切,便是再有千回百回,也一定會這樣做的。”
衛三將軍笑了笑,憨厚地撓了撓頭。
祝青臣回過頭,似是隨口詢問衛遠:“小公子打算從文還是習武?”
衛三將軍笑著道:“他喜歡讀書,和我這個大老粗不一樣。”
“嗯。”祝青臣微微頷首,又問,“都讀過哪些書?會寫文章嗎?”
衛遠答道:“先前在書院念書,書院裡的書都看過,會寫文章。”
“嗯……”祝青臣想了想,“康王殿下即將登基,隻不過,他從前沒有老師,也沒有伴讀,許多文章都沒看過,我想著給殿下找一個伴讀。”
“不過殿下年歲有些大了,今年就十五了,若是大張旗鼓、從官宦子弟家中挑選,隻怕引人非議。你看你願意嗎?”
衛遠抬起頭,認真地看著祝青臣,有些遲疑:“小公爺,我……”
“你放心,康王殿下是最和善不過的,和那個皇帝不一樣。你若是願意的話,你回到家裡,就以‘以德報怨’和‘民生之艱’為題,做兩篇文章,不拘什麼時候給我都行。”
祝青臣想給蕭承安選一文一武兩個伴讀。
武的那個他已經想好了,文的還缺一個,正巧衛遠來了,就想著問問他。
雖說複仇無錯,但總是沉湎在複仇裡,也不太好,他想給衛遠找點事情做。
皇帝的伴讀可不是尋常人。
雖說是伴讀,可若是與皇帝相處好了
,日後萬事不必愁。
衛三將軍的反應倒是比衛遠還快,他看著兒子,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胳膊。
快快快,快答應。
衛遠下定決心,最後俯身行禮:“是,多謝小公爺。”
祝青臣滿意地點點頭:“那便說好了,你把手頭的事情做完了,平複好心情,寫好給我就行,不用著急。”
“是。”
祝青臣上了馬車,衛家父子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都有些感觸。
“走吧。”馬車駛過街道,衛三將軍對兒子說,“回去吃飯了,你爺爺肯定在家裡等我們了。”
“好。”衛遠點了點頭,和父親一起回家去。
父子二人剛走出去沒多遠,衛遠忽然想起什麼:“爹,馬!馬沒牽出來!”
“噢噢!”衛三將軍恍然大悟,連忙跑回去牽馬。
*
祝青臣坐馬車回到府裡,宇文恕就抱著手,靠在他房門口等他回來。
——一隻雄壯的草原蒼鷹正在等人。
祝青臣忽然想到這句話,故意板起來的表情一個沒忍住,就變成了笑臉。
宇文恕見他回來,怪委屈地對他說:“祝太傅好狠的心,回了京城把我丟回府裡就不管了,自己進宮這麼久,天都黑了才回來。”
祝青臣理直氣壯:“本太傅公務繁忙。”
宇文恕又道:“祝太傅不在家,他們都不給我飯吃。”
“胡說八道。”祝青臣道,“怎麼可能?”
他特意吩咐了親衛,讓他們照顧好宇文恕,他們怎麼可能不給他飯吃?
祝青臣推門回房,宇文恕跟在他身後。
祝青臣把穿過的外裳接下來,抖了抖灰塵,丟在衣桁上,然後走到水盆邊,洗了把手。
他隨口問宇文恕:“我已經批複了草原和談的折子,你可以帶人在康王殿下登基的時候過來,你看一下,你是要快馬加鞭趕回草原,還是讓他們自己過來,到時候你和他們在京城會合?”
宇文恕道:“我讓人過來,這陣子我留在英國公府。”
“也可以。”祝青臣叮囑道,“但你不要被彆人發現了,否則我‘私通外敵’,很難看的。”
“知道了。”
宇文恕對草原那邊保有高度的控製權。
否則他一個人跑出來這麼久,草原那邊早就政變了。
宇文恕又問:“祝太傅用過晚膳了嗎?還要再吃一點嗎?”
“不要,我不餓。”祝青臣搖搖頭,擰乾巾子,再擦了擦自己的耳朵,“攝政王用過了嗎?”
“還沒有。”
宇文恕在暗示他。
但祝青臣好像並不想接受暗示:“那快去用一些吧,廚房在出門右轉。”
宇文恕沒有回答,抱著手,歪了歪腦袋,看著他的背影。
祝青臣丟下巾子,回過頭,疑惑地看向他:“怎麼了?”
宇文恕道:“不知道是不是我
的錯覺,我總覺得,從寺院回來之後,祝太傅對我的態度,好像冷淡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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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恕抱著手,走到他面前,反問道:“難道我不親切嗎?”
祝青臣振振有詞:“但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保持距離。”
宇文恕不解:“為什麼?”
祝青臣正色道:“因為你不是李鉞,因為我隻想和李鉞親近,因為李鉞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宇文恕有些委屈地看著他:“李鉞做大的,我可以做小嘛。”
祝青臣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蛋忽然變紅,伸手去推他:“出去!你給我出去!”
宇文恕比祝青臣高一個頭,還比他大一圈,結果被他推著往外走,毫無還手之力:“祝太傅,我可以做小啊……”
祝青臣氣鼓鼓地把他推出去:“出去!我要休息了!以後除了任務上的事情,不要再來找我!你是天底下最討厭的人!”
宇文恕回過頭,有些驚喜地問道:“那個李鉞呢?他是祝太傅最喜歡的人?”
祝青臣振振有詞:“他是天底下第二討厭的人!”
祝青臣“哐”的一聲把門關上,差點砸在宇文恕的鼻梁上。
祝青臣很生氣,在房間裡對著門板直揮拳,小小的身影照在窗紙上。
宇文恕站在門前,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反派係統幫他支招:“要不然我再給你換個身份?”
宇文恕扯了扯嘴角:“再換一個,‘祝卿卿最討厭的人’前三名全都是我,你信不信?”
“嗯……”反派係統看著祝青臣張牙舞爪的影子,點了點頭,“我信。”
另一邊,係統也對祝青臣說:“我們臣臣這麼優秀,區區兩個男人怎麼了?自信起來!麻麻做主,你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