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開了一刻鐘的車,趕到北拉斯維加斯巴萊特·奎恩的公寓。
他繞著公寓大樓轉了一圈。
公寓大門上方安裝著明晃晃的監控攝像頭,門內站著一個黑壯的保安。
迪安悄悄繞到了公寓背面的巷子,抬頭望去,一排排黑鐵管道從樓頂垂下直達底層,儼然是現成的“垂直爬梯”。
而且後巷沒有監控,附近的陽台也沒人,是個行動的好地方。
迪安看好巴萊特·奎恩居住的7-12房間對應的管道。
扭動手腕腳腕、脖子,骨骼關節炸鞭炮般劈裡啪啦一陣脆響。
兩手扣住管道,襯衫下兩臂肌肉蚯蚓般蠕動,背闊肌擰成倒三角。
腳尖在管道和牆壁連接處一蹬。
一發力!
歘——
迪安手腳並用一溜煙地飛快地往求上躥,動作流暢不見絲毫停頓,宛如貼著牆壁爬行的壁虎,超脫了重力的桎梏。
一口氣二十來秒,他躥到了七層樓的高度,身形猛然一頓,四肢再次繃緊蓄力,往著右邊的陽台護欄淩空飛撲。
矯健的身形飛掠到一半速度減慢,在距離地面二十米的高空一頓,眼見要下墜。
啵——
半透明的“影”突然飛到了迪安腳下,變成懸空的踏腳石。
他右腳輕盈地一踩,借力向旁一跳,手掌按住陽台護欄一撐,便如狸貓一樣靈敏地翻進了陽台。
迪安站在陽台邊往下眺,深吸一口氣。
電影裡果然是騙人的,如果不是超人一等的身體素質和影的協助,要爬上高樓的陽台真不容易。
但他沒時間感慨,上帝視角透過陽台的木門觀察室內。
尋常臥室大小,四面白牆,布局和陳設簡潔,整齊、一目了然。
影穿過縫隙打開陽台門,迪安雙手戴上手套走入了臥室,用上帝視角搜索起來,房間不大,藏東西的地方不多。
十分鐘,搜遍了衣櫃,抽屜,床底,床墊,枕套內部,除了平常的證件,幾套老土的常服,迪安意外一把小巧光滑的鑰匙,成色很新,而且沒有任何標識的數字或者地名,閃爍金屬光澤,顯然使用頻率不高。
迪安心頭一動,把鑰匙裝進隨身攜帶的透明塑料口袋。
上帝視角轉向衛生間,掃過衛生間的鏡櫃和台盆櫃,最後穿透馬桶水箱。
迪安眼神一動,嘴角浮現一抹微笑,打開水箱頂蓋,伸手一摸,掏出了一個被石頭壓住的防水袋。
袋子裡赫然裝著一疊照片。
迪安隨意抽出一張,背景是高文酒店某一層,瓊·卡翠一身紅色連衣裙穿行在走廊間,儀態萬千,露出漂亮的側臉。
迪安一張張翻看起來,除了瓊·卡翠,還有死者傑恩·哈登的人物照。
而拍攝場地大部分是在高文酒店的走廊、大廳、餐廳、活動室…
偶爾有拉斯維加斯的大街,商場旁。
拍攝的角度刁鑽、側面,斜向居多…看得出拍攝者應該是躲在暗暗處偷拍。
儘管如此,這些照片卻很傳神地展現出這位伴遊女郎曼妙的身姿和美貌,光影和色彩交錯變換,顯露出巴萊特·奎恩深厚的照相功底。
但傑恩·哈登的照片卻又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種風格,巴萊特巧妙地利用環境中的景物和建築的遮擋,地讓這個身材走形的中年男人變得缺胳膊少腿兒,好似一個生活無法自理的殘疾人、低能兒。
大部分傑恩的照片上都畫著一道觸目驚心的紅色大叉。
巴萊特對他的痛恨不加掩飾,在迪安心中的嫌疑無限放大。
調查進度由百分之七十跳到了百分之八十。
……
迪安帶著照片和鑰匙原路下樓,開車回到了酒店。
……
下午四點。
高文酒店頂樓的餐廳,零星的幾個客人品嘗著甜點,悠閒地享受下午茶。
霍爾登和迪安坐在角落的餐桌邊,目光不時隱蔽地掃過餐廳中的一個單領襯衣,馬甲,黑色領結的服務生。
他有個碩大的鷹鉤鼻,臉上堆著禮節性的笑容。
“巴萊特·奎恩工作兢兢業業,除了中途發呆休息了半小時,一句話也沒說,像個啞巴一樣。憑這份表現都可以評選每日最佳員工。”霍爾登喝了口咖啡,“另外,我搜了一下他的儲物櫃,隻找到一些衣物和照相機,但膠卷沒動過。”
“我從側面打聽了一番,案發那段時間,他沒在工作區,所以他有作案的時間。”
“我就知道,就是這家夥。”迪安問點了點塑料口袋封裝的證物,“我帶回的這些照片,和鑰匙能作為證據定他的罪嗎?”
霍爾登想了想,
“照片證明了巴萊特對瓊的癡迷,對傑恩的痛恨,證明巴萊特有作案動機,而且你保存的很好,沒有留下多餘的指紋。”
“而這把鑰匙,剛才試過能打開2-21的房門,應該是他悄悄配好的。這證明巴萊特有能力在前天悄悄地提前躲進房間,然後害死傑恩。”
“這兩者雖然不是直接證據,但它們含金量不錯,能作為佐證。”
迪安浮現一抹喜色,緊接著就聽到了一個噩耗。
“但很可惜,它們是你通過非法手段獲取,不能呈上法庭。”
迪安臉上笑容凝固,“你在跟我開玩笑?”
“這不是玩笑,這是規矩,非法獲取的證據也可能被非法加工過,不再令人信服。”
“那我辛苦收集的證據一點用也沒有?”
“至少這讓我們進一步確認了巴萊特的嫌疑。”霍爾登把照片遞還給迪安,“你先把證據物歸原處,等我們拿到搜查令,再去他家裡搜到這些證據,那就名正言順可以拿出來用。”
“那搜查令?”
“搜查令不像逮捕令那麼好申請,我們得先確認巴萊特的嫌疑,至少得花個幾天時間…不相信?打呂克維爾的電話問一問,這位大律師會跟你解釋更清楚。”
迪安歪著頭看著霍爾登嚴肅的臉,“我現在算是明白,COP辦案效率為什麼這麼低。”
“事實就擺在眼前,你們非要按照法律和規矩全部推翻重來一遍,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但換個角度看,這種死板嚴格的法律,也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冤假錯案,避免屈打成招和栽贓陷害。”霍爾登看著點義憤難平的同伴解釋,
這番說法不由讓迪安腦海中閃過一個新聞,後世有個著名的辛普森殺妻案,就因為警察們采取了某些非法手段,導致重要證據失效。
最後這個辛普森被判無罪繼續逍遙法外。
“我曾經也像你這麼滿腔熱血和正義,利用心理學知識摧垮嫌疑人的心理防線,讓他們崩潰不打自招,然後順利結案。”
霍爾登續道,
“即使沒有掌握證據,我仍然采用這種極端的做法,並且引以為傲。”
“後來…我吞下了苦果。”他語氣一頓,臉上掠過一絲苦澀,深呼吸,
“總之,多年前,管理比較隨意的鄉下小鎮,你的辦法或許行得通。”
“但現在是81年,我們在拉斯維加斯這種大城市,在傑恩·哈登家人聘請的律師嚴正以待,卯足力氣非要把瓊送進監獄的情況下,我們必須按照規章製度辦事,讓他們無可指責。”
“耐心點,迪安…”霍爾登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掃了眼不遠處倒茶的服務生,“我們已經鎖定了目標,隻要按照法律程序一步步來,凶手百分百逃不了。”
…
可係統給的時間隻剩一天。
迪安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心中湧起淡淡的無力感。
憑他的能力要神不知鬼不覺解決這個嫌疑人巴萊特簡直輕而易舉。
但要救出被冤枉的瓊,又不得不按照人類社會的規矩,按照嚴格又緩慢的程序,定下巴萊特的罪。
他彷佛被關進了一個狹窄、陰暗、沉悶的、名為法律的鐵籠子裡,有勁無處使。
“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他衝著霍爾登問,“既符合規矩,又能快速地結案?”
“當然有…”霍爾登抿了口咖啡,淡淡的水霧籠罩住他臉上玩笑的神色,“如果讓巴萊特·奎恩投案自首,那麼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你說什麼?再來一遍!”
動靜稍微有點大,旁邊的客人紛紛投來好奇的注目。
霍爾登連忙朝著眾人歉意一笑,指了指同伴,又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然後壓低聲音重複,
“我說真凶投案自首!”
讓他自首?!
迪安突然激動地滿眼驚喜,就仿佛中了彩票大獎!
霍爾登莫名感覺後背發涼,
“你這是什麼表情?”
德爾!
迪安打了個響指,咧嘴一笑,
“多謝你的提醒,等救出了瓊,我請你吃豪華版面條。”
“彆衝動!”霍爾登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緊,
“相信我,夥計,我讓你失望過嗎?”迪安起身拽起西裝披在肩頭,“走吧,先把照片和鑰匙物歸原主。然後…傑恩·哈登的屍體還在停屍房嗎?”
“應該還在,你究竟要乾嘛?”
霍爾登眉宇間隆起深深的溝壑,心頭升起一股不祥感。
“我要把這個乏味的籠子打破!”迪安臉的笑容中流露出強大的自信,“我要從源頭上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