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火焰燒不毀2(1 / 1)

神秘獵場 隱約點 14842 字 7個月前

黑暗的閣樓。

沉悶的空氣彌漫著腐朽的味道。

一股力量絞住阿爾文的脖子,提著他的身體緩緩升向橫梁和屋頂。

他兩腳懸空地亂蹬,雙手拚命地扒拉脖子,但冰冷刺骨的力量猶如鋼鉗,幾乎把他的骨頭擰碎。

無力反抗。

不過十來秒。

他的臉色由通紅轉向慘白,眼球凸出、不自覺地張嘴吐出了舌頭,大腦開始缺氧,視線變得模糊。

恐懼、不甘湧上心頭。

不!

沒見到帕農,我怎麼能死?

砰!

閣樓下方突然傳來一陣地震般的巨大響動。

阿爾文困頓的精神一振,立即意識到是迪安在一樓跟亞曆山大戰鬥。

那麼閣樓裡掐住他脖子的又是誰?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猶如抓住了絕境之中一絲希望。

情緒高漲!

心臟噗通跳動,腎上腺素為瀕臨窒息的身體注入一股力量。

他鬆開扒拉脖子的雙手,左手從棉大衣兜抄出了裝滿汽油的水槍,右手掏出一個打火機。

對準前方噴油,點燃。

半空爆出一道哀嚎的火光。

脖子間力量消失。

阿爾文重重落到了閣樓的黑床之上,捂著胸膛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抬頭。

一團不規則的火焰在半空驚恐地亂躥。

“是你嗎,帕農?”

阿爾文激動地大喊,但鬼火熄滅。

無形的力量再度撲來。

他狼狽貼地往閣樓左側一滾,躲到黑床後,扭頭尋找闊彆多年的親人,但肉眼凡胎無法看到幽靈。

“你不認得我了嗎,我們是兄弟啊。”

回應他的隻有空氣裡一次次衝來的尖銳呼嘯。

他狼狽地左右逃竄,將手中滑稽的水槍一掃,在身前木板劃出一道油線,點燃。

火焰構造出一道噴湧著高溫的赤紅戰壕,擋住了發起進攻的幽靈。

“我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阿爾文隔著火焰凝視著虛空述說著回憶,

“還記得嗎,讀書那會兒我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陪你踢球,你守門,我來踢,你每次都會故意放我進幾個球。”

“學校的足球隊長罵你是傻子、怪胎,為了替你出氣我就狠狠揍了他一頓,還偷偷往他櫃子裡丟了一條蛇,讓他在女朋友面前大哭,出儘了洋相!”

閣樓四周的木牆開始燃燒,火星劈啪炸響,溫度迅速攀升。

濃煙熏得阿爾文咳嗽連連。

但幽靈毫無憐憫之心,掀翻了超過兩百磅的黑床,向他砸去。

火焰到處蔓延。

阿爾文無處可逃,一聲慘叫,右腳踝被砸得向後彎折,折斷的骨頭刺穿了皮膚鑽了出來。

鮮血奔湧。

劇痛讓他喉嚨裡發出蛇一樣的嘶嘶抽氣聲,差點沒直接痛暈過去。

儘管如此,

他仍然慘白著臉,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述說,

“每晚睡覺之前你都要聽一個睡前故事…咳咳…有一次我講到了兄弟的故事。”

“你說過…我們不要像故事裡的國王兄弟為了王冠爭得頭破血流,比仇人還不如…我們要永遠和睦地生活在一起,關心、陪伴,互相保護。”

“你的確這麼做了,那輛汽車撞過來的時候,你擋在我身前,保護了我。”

聲音戛然而止。

一股力量毫不留情地擊中了阿爾文的鼻子,轟得它像熟透的番茄一樣爆開,噴射的鮮血染紅了半張臉和滿臉的胡須。

阿爾文頭暈腦脹地向後倒地。

鼻腔湧出的血液滾到了眼眶邊,模糊了視線。

他的脖子再次被掐住。

比之前更加用力,並像是拖死狗一樣拉著他嗚咽著貼地滑行,他斷裂的腳踝在地板上拖出一條血路。

他又被提著貼牆上升。

頸椎錯位般哢哢脆響。

阿爾文費力地睜開浮腫的眼縫,抬起右手將加滿汽油的水槍對準了身前的空氣。

但扣動扳機的一瞬間,他頹然鬆開了手,任由武器墜落。

雙眼凝視身前的虛空,眼神飽含愧疚,喉嚨裡發出深深的自責,

“但我食言了,沒保護你…大衛讓我照顧你,我卻丟下你獨自離開。我自私地拋棄了一個家人…我該死!”

冰冷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阿爾文用儘最後的力氣,張開雙手抱住了身前虛無的形體。

“抱歉…”

轟隆!

樓下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痛苦的尖叫緊隨其後。

叫聲之響亮。

震得牆壁顫抖,橫梁開裂,火焰亂躥!

躲在閣樓之中的阿爾文感到耳膜一陣刺痛。

身前的幽靈更是如同斷電的機器一樣鬆開了雙手,僵硬在原地。

阿爾文死裡逃生地落地,目光一轉。

這一刹那——

眼淚和鮮血在他瞳孔上混合,兩種普通的物質卻發生了神奇的反應。

他眨了眨眼。

原本空無一物的黑暗之中浮現出一道身影。

穿著黑袍,懸浮在半空,身體像是不穩定的電流一樣閃爍,周圍跳躍著道道黑色的虛線。

兜帽下的臉和阿爾文酷似,挺拔的鼻梁,微厚的嘴唇,但看上去比阿爾文更加蒼老,法令紋和魚尾紋很深,額頭隆起山川一樣的溝壑,棕發一半已經花白。

他身上正在發生良性的變化。

眼睛從漆黑轉化為大海般的蔚藍,猙獰、扭曲的五官也恢複了平靜安詳。

帕農,我的兄弟,你也老了啊。

阿爾文怔怔地看著這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嘴唇顫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帕農卻飛快轉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那張沉重的黑床懸浮到半空。

它身形一閃撞了上去。

砰砰幾道悶響。

巨大的黑床就好似被太陽曬得乾裂的大地,瞬間被撞開無數條細縫,

緊接著崩碎成漫天乾燥的水泥,散落在燃燒的閣樓木地板上。

濃煙滾滾。

一具瘦得隻剩一層皮的駭人乾屍掉落了下來。

不著寸縷。

面目和肌肉凹陷發黑。

眼耳口鼻都被針線縫合了起來。

唯一還算完整的皮膚之上,紋著密密麻麻的神秘黑色字符,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惡氣息。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數秒之間,乾屍落地後,幽靈的表情再度變化,看向阿爾文的眼睛變成純黑色,射出怨毒的光芒和冰冷的殺機。

但他沒動手。

他半透明的臉頰露出掙紮的表情,身體膨脹又收縮,彷佛隨時會原地解體。

“亞曆山大那個惡魔…咳咳…害了你…把你灌進水泥裡,操縱你?”

阿爾文著急追問,

“我該怎麼做,帕農?咳咳…我要怎麼幫你?”

幽靈目光轉向周圍的火焰,又轉向乾屍。

阿爾文瞬間明白過來,齜牙咧嘴地支撐著重傷的身體拖起那具乾屍,丟進了火堆,又把裝滿汽油的水槍丟了進去。

轟隆!

火光大盛。

烈焰燎上了血肉、皮膚。

油脂融化。

煙霧彌漫。

刺鼻的汽油味,木頭燃燒味、烤肉味兒夾雜在一起。

熏得阿爾文呼吸困難,他拚命地用棉襖捂住口鼻,但沒用。

他的身體搖搖欲墜。

但隨著那些邪惡的符號,被火焰燃為灰燼。

他血淚混合的瞳孔之中,帕農的幽靈瞬間發生了一係列變化。

好似穿越時間,褪去了死氣沉沉的黑袍和可怕的面容,換上了一身年輕又朝氣的灰色運動服。

虛幻的身體迅速變得消瘦靈活,臉上皺紋隱去,花白的頭發恢複了純粹的棕色,他返老還童般回到了十二、三歲的稚氣模樣。

那雙明亮的藍色眼睛看向阿爾文。

一如二十八年前,充滿了對於家人的愛、依賴、和想念。

帕農衝向阿爾文,半透明的雙手狠狠摟住對方,帶著哭腔大喊,

“嗚嗚,阿米…阿米…我等你、一直等,好久…十年、二十年…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回家了。”

帕農的聲音一開始結巴、僵硬,但很快變得流暢,充滿了感情,少年般的面龐上爬滿了半透明的眼淚,

“嗚嗚…我已經學會洗衣服、做飯、去超市,學會打掃房子…和人說話、交流。”

“莪不會再拖你後腿,彆丟下我…彆留我一個人、我害怕、我害怕。”

阿爾文凝視著那張熟悉到靈魂深處的面龐,這一刻他們的血脈、靈魂、和情感緊緊相連。

“不,帕農…你不是累贅、你不是累贅!你是我的兄弟!”

火星劈裡啪啦地炸裂,照出了阿爾文通紅的臉,

“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拋棄你,讓你孤孤單單,讓你受儘委屈,讓你被老東西害死。”

“但我回來了…咳咳…我們兄弟再次相聚。”

閣樓火焰熊熊燃燒,所有的一切都被火光包圍。

生路斷絕。

但濃烈的火光和迷蒙的煙霧中,阿爾文被熏得通紅眼睛裡湧出欣慰和激動的淚水,

“我的兄弟…咳咳…我們又可以一起去踢球,一起逛遊樂場…一起狠狠揍那群滿嘴噴糞的小混蛋…最後,我們將一起離開。”

“我會把你帶到大衛面前,去看望我們從沒見過面的媽媽,我們將一家人團聚!”

“阿米!”帕農拚命點頭,虛幻眼眸凝望著他,

“我在這兒,我向你發誓!咳咳……”阿爾文使勁摟著那薄霧一般冰冷的身軀,劇烈地咳嗽著,彷佛要把肺部咳出來,“我永遠不再拋下你…”

“我們永遠不再分開。”

“阿米,阿米。”

嘎吱——

屋頂下方著火的橫梁被燒斷了,在令人窒息的熱風中猛然下墜,金黃的火焰在阿爾文瞳孔中不斷放大。

“我的兄弟…”

阿爾文呢喃著,感覺著一股強烈的溫暖包裹住了自己,他帶著安心和解脫的微笑,

徹底陷入黑暗。

……

樓道之中。

迪安朝著身後樓梯丟出一個汽油桶,槍擊引燃。

爆炸轟鳴。

樓梯徹底坍塌,天花板破開大洞,玻璃從窗框裡傾瀉而下,赤紅的火焰瘋狂蔓延。

迪安呼吸一滯,毫不遲疑地轉身,幾乎連滾帶爬地跑到二樓。

樓道突然一震。

刺耳的尖叫從身後傳來。

迪安往旁邊一撲,在最後一秒滾地躲開身後飛來的滾燙木頭,一把飛刀貼著他的大腿擦身而過,在地板上劃出一條溝壑。

他滾到左側臥室大門外,躲到木門後,舉起乩板探頭一望。

一大片木塊被無形的力量操縱著、違反物理常規地懸浮在半空,被剛才的爆炸點燃,噴湧著火焰,火焰之中更有一片鋒利的刀叉圍成死亡的輪盤!

一對純黑的眼眸在輪盤之後投來一瞥,宛如地獄的凝視。

刷——

一塊燃燒的棱形木板飛了過來,擊中了迪安躲藏的木門,木門頓時裂成兩半,脫離了門框,伴隨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散落在地。

逃!

面對靈媒級彆的幽靈,射擊、格鬥…全然無效。

火焰也無法命中躲在層層木板後方的亞曆山大!

幾乎無計可施的迪安狼狽地衝向走廊角落的一桶汽油,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怒吼。

聲波穿過整個二樓走廊,一大片晶瑩的玻璃渣被震得騰空而起。

迪安奔跑的身體突兀地一頓,好似被上千根鋼針刺入大腦,眼睛、耳朵、鼻子滲出鮮血。

下一秒,盤旋的一排飛刀全部電射而出,帶著駭人的破空聲和刺骨冷意飛向他的後背!

走廊之中毫無遮擋物。

迪安倉促地屈膝矮身向著左側牆角一滾。

剁剁剁!

一半的飛刀刺進了木地板和牆壁,另一半的三把飛刀帶著噗嗤噗嗤的聲音穿透迪安披著的棉襖,刺入他的後背,把他紮成了刺蝟。

鮮血揮灑到半空。

迪安向前一個踉蹌跪倒在地,疼痛幾乎拆散他的骨架,他咬緊牙關,雙手撐地顫抖地起身。

但沒來得及走出一步。

十幾塊或大或小的火焰木板流星飛墜般,砸中他的身體,帶著他向前飛出,落地後又繼續滑行,直到撞上走廊角落的牆壁。

還沒結束!

哐當!

一隻無形的大手撕下了走廊頂部的天花板。

沉重的木牆瞬間坍塌,帶著大量粉塵、木屑,壓在了迪安身上。

他一動不動,彷佛已經死去。

“嗬嗬!”

戲謔的笑聲由遠及近。

“跑啊,小老鼠!”

“繼續跑啊,愚蠢的凡人!”

無形的幽靈飄到了廢墟之前,

“現在感受到了嗎?肉體之軀如此孱弱,還得忍受各種毛病和傷痛,現在,我來賜予你解脫!”

……

話音落地。

木牆堆砌的廢墟向著四周緩緩分開,露出了躺倒的迪安,渾身冒著濃煙,他緊閉雙眼臉上滿是血汙和焦黑,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

隻有胸膛還在微弱起伏。

他似乎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來吧,歡呼吧,加入我的派對!”

亞曆山大的狂笑中。

走廊裡一把飛刀淩空飛起,射向迪安的脖子,隻需一擊,便能刺穿要害,讓他一命嗚呼。

但飛刀隻刺中了地板。

那具身體在最後一刻向旁撲出,又閃電般起身。

迪安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右手一抓,他背後帶著火苗的汽油桶飛向了近在咫尺的虛無之物——人和幽靈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阻擋!

左手連續連續扣動扳機。

砰砰兩槍!

轟隆!

爆炸!

鋪天蓋地的火焰猶如海浪般席卷了整條走廊,高溫煉獄之中響起了憤怒而痛苦的哀嚎!

再次遭受重創的亞曆山大·拉斐爾淒厲哀嚎,強勁的聲波和氣流狂湧向四面,分開火海,火焰猶如被狂風摧折的樹乾向著兩側謙卑地彎下腰。

火勢漸歇。

滾滾濃煙之中衝出了一道臃腫的人影,眨眼越過數米,利箭般撞進剛剛展現偉力、防備空虛的亞曆山大懷裡,並將雙手握持的輝光閃爍的乩板,順勢摜入身前無形之軀。

傾儘所有!

空氣嗡鳴!

精神、意誌、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隨著這一刺度了過去。

空間彷佛在一瞬之間凍結。

妖魔般肆虐的火焰、蠕動的濃煙、墜落的橫梁,統統被固化。

聲音消失、呼吸、心跳停止。

五秒,還是五分鐘。

當迪安恢複了呼吸。

亞曆山大·拉斐爾黑色的幽靈之軀奇異地暴露在他的肉眼之中。

它胸口心臟位置插著匕首一樣乩板,蒼白扭曲的臉上狷狂凝固為難以置信的駭然。

“不!”

它驚恐大叫地後退了一步。

漆黑的身形寸寸裂開,裂縫之中冒出一道道幽藍色的光芒,將它吞沒,化作燃燒的紙頁,片片凋零、飄飛。

強大的靈媒級幽靈,亞曆山大·拉斐爾,頃刻之間,在迪安面前化作了飛灰,不留一絲痕跡。

乩板隨之重新落進了迪安的掌心。

他眼前閃過一大片鮮紅的提示:

你使用奇物“不眠者的乩板”摧毀了一頭靈媒級幽靈。

熟練度+20,格鬥lv1(80→100/200)

你首次殺死了一頭超自然的存在!

你和它的實力相差懸殊,你以弱勝強完成了一項艱巨的挑戰!

你覺醒了一項寶貴的專長——超自然獵人…

……

呼…吸…

迪安感覺到一股熱流湧入身體,精神一振。

現在還不是喘氣的時候。

“阿爾文!”

迪安狠狠咬了下舌尖、腥甜湧入口腔,周身劇痛緩解。

“阿爾文!你在哪兒?”

他大聲呼喊,沒有回應。

轉身四顧,周圍儘是濃煙和灼人的烈焰,

上帝視角都隻能掃到一片刺目的紅光。

突然有一塊著火的天花板墜落到身前,地板破開一個大洞,露出下方熊熊火海。

赤紅的死神在向他招手。

沒時間了!

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衝到臥室閣樓下方,黑漆漆的空間向外噴湧著火浪,上帝視角一掃,一道人形躺在閣樓烈焰中靜靜地燃燒。

阿爾文就這麼被燒死了?

這就是他們兄弟的結局!?

法克!

絕不!

迪安咬牙抓起床架上一截斷落的木頭,對準天花板一陣瘋狂戳刺,戳刺,任由雙手被燙得滿是血泡。

哐當!

頭頂燒焦的木板終於破開大洞。

紅光一閃,閣樓湧動的火舌中落下了一具沸騰著火光、冒著黑煙的人形,噗通一聲就筆直墜落到迪安腳下。

他矮身抱起這具燃燒的身體,跳出了二樓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