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1 / 1)

炒菜分到每個人手裡, 並沒有多少,頂多就是一筷子左右的量。

大夥先去盛了粥過來, 讓荷花直接把菜從鍋裡夾進碗裡。

等那油汪汪還帶著幾分肉香味的菜入了碗,堆浮在粥面上,拿起筷子加上一兩根,鼻尖就能聞到那種被油激出來的香味。

令人食指大動,迫不及待就把菜送進嘴裡。

村人們很難形容出,加了豆油的菜是怎樣的好滋味。

雖加了肉片進去, 它還是比豬油少了葷香,但卻彆有一番自己的特色,或許是香菇雞料包的緣故,還能吃出濃鬱的鮮味。

遠比眾人想象中的所有可能性還要驚喜。

水煮的野菜, 大夥以前都沒少吃。

而這加了豆油的炒菜,卻像是給清淡無奇的野菜注入了靈魂一樣, 還浸著炸野蒜末的焦香,再配上鮮美的料粉作鹽, 吃上一口,彆提有多滿足了。

嘗過一口菜的滋味,剩下的就用筷子和粥攪到一起,又變成了一碗大雜燴。

彆看這雜燴賣相不佳。

但對於古人們來說, 或許是以前餓怕了,眼下一頓飯裡就能有如此豐富的食材,甚至還有油水,隻是看著就覺得心裡滿當當的, 想想就很幸福。

這樣的念頭要是叫盛珺知道了,肯定會覺得,要是讓古人們吃上一頓火鍋, 怕是得幸福到暈過去吧。

畢竟,對於熱愛大雜燴的人來說,火鍋應該就是站在金字塔上的王者了!

捧著碗的一群人,難得在飯點時全聚在山洞外,或蹲或站,熱熱鬨鬨地吃著飯。

端著美味的吃食,說著有趣的話,早飯就在一片和睦的氛圍中結束了。

孩子們去洗碗。

荷花抽手,把之前榨油剩的豆末餅混了些餅乾渣,再用石鍋煎乾巴了,給棗兒她們出門帶著,路上餓了就能吃。

出門尋食的隊伍,也在整理要帶的東西。

大牛手裡忙活著,忽然想起什麼,一拍腦袋道:“啊,最近事多,差點就忘了,明兒該是和石叔他們交易東西的日子了!”

棗兒點點頭,說:“行,那今晚回來,就整好東西,明早直接帶出山去。”

她想了想又問:“這次誰去送?”

大牛道:“要不我和發宗叔去吧?我倆也算是跟他們打交道最久的人了。”

李發宗點點頭,沒什麼意見,其他人也覺得可行。

出山的人選就這麼定下了,等晚上回來再琢磨具體章程。

大夥把這事先擱在一邊,帶好東西準備出門,先做完今天的活。

之前因為陰雨天氣,她們本來想著要過去那座矮山裡看看,結果耽誤許久都沒去成。

今個兒天氣不錯,終於能去探探情況。

因為心裡有明確的方向,一行人腳程輕快地出發,中途完全沒有耽誤時間。

臨近正午時,果然走到了那與矮山相接的山腰。

小心地探路,很是耗了一番力氣,終於進到了矮山的地界。

“這頭的草木看著是要多些。”劉二山道。

明明離得這樣近,他們所在的那座山看著就稀疏許多。

進入從未踏足過的陌生之地,他們不能莽撞,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

因為這邊地上的草更加茂密,藏蛇的概率也大了許多,邊走邊得拿著棍子細細敲過地面才行。

就這樣走出去一段路,大夥找到了許多菌子,有的長在地上,有的生在倒木上。

大概是不久前剛下過雨的緣故,數量還真不少,乍眼望去,有些認識,但多數都是不認識的。

不過有方仙兒在,大夥心裡都很踏實,便將它們一一收集起來,全部裝進簍子裡。

無論有沒有毒,帶回去都能給方仙兒上供,肯定不會白費力氣。

裝完了菌子,又看到一些已經能叫上名字的草木,有些在洞裡有存貨,還有些對他們來說,不算那麼必要,就都沒摘。

再往前進了一截,大牛忽然停下腳步,取下背上的弓,說是看見有隻野雞鑽進了樹叢。

大家就全都止住了動作,屏住呼吸,默默等了好一陣,果然看到那樹叢內響起不明顯的動靜。

沒過多久,在那草葉空出的縫隙中,就能隱約看見一隻雞頭顯露出來。

見野雞藏在草裡一動不動,大牛就從背上摸了根木箭搭弓,緩緩拉開,下一秒,箭矢便以破空之勢,淩厲激射而出!

那野雞被射中了,使勁撲棱著翅膀,帶著嘶鳴聲跌出了樹叢,沒過多久就一動不動。

見打到了獵物,其他人這才敢呼吸,四周一時間都是喘粗氣的聲音。

棗兒笑著誇道:“大牛,不得了,這段時日你的箭術又有了很大的長進!”

大牛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說:“也多虧那野雞窩在樹叢裡沒怎麼動,且離得不遠,我才能射中。要知道我射活物的技術,可遠遠比不得我爹,還要好好練呢!”

他說完,快步走上前,拎起野雞一看。

這隻雞也不知吃了多少好東西,身上長得膘肥,平時總在山裡跑動,肉質又很緊實。

若是燉成雞湯,每人分吃兩口肉,都能飽上一番口福。

大牛將雞簡單處理好,包起來,抹了些遮味道的藥粉,就放進背簍裡了。

起身時,他忽然想到什麼,扒開野雞剛才窩著的樹叢一看,果然發現裡面有個簡易的草窩,窩裡躺了許多野雞蛋。

這隻野雞的蛋,是淺灰褐色的,大牛激動地數了數,竟然足有十二個。

“快來,快來,這有好多雞蛋!”

他趕緊回頭招呼棗兒她們過來,把草窩端出來,又包了些軟草裹住雞蛋,小心翼翼地捧起,放進鐵柱背的筐子裡。

“好家夥,天知道我都多久沒見過雞蛋了,連它的滋味,我都快忘光了!”鐵柱道。

又得了野雞蛋,大夥都很開心。

倒是沒人惋惜這野山雞是母的,活抓回去養著還能下蛋的事。

一是他們這行人初來矮山,對地形不熟,沒那生擒野雞的好本事。

二就是大牛他爹曾經也試過,發現這種野山雞並不好馴服,就算捉回去了,也會絕食鬨騰的。

像他們以前家養的種雞,據說早先也是從野雞馴服來的,但那種雞都不知被人馴過多少代了,才能乖乖叫人養著下蛋。

收拾完野雞蛋,再墊上幾口豆餅,大夥又找到了一顆野李子樹。

可惜李子一般是夏季結果子的,眼下已經吃不到了,隻能先將這棵樹的位置記好,來年有機會,再過來摘李子吃。

看著時辰差不多了,怕晚飯前趕不回去,眾人便動身往回走。

可惜今天又沒發現石膏的蹤跡,看來做豆腐這件事,暫時是遙遙無期了。

不過在她們臨走前,秋娘又找到了一叢新植物。

圓頭尖尾的綠色葉子,不寬不窄,約有手掌長。她折下一段枝葉帶在身上,打算回去後讓方仙兒瞧瞧是什麼東西。

回程的路沒有來時那麼急,中途又采到不少野菌子。

今日可謂是大豐收,大夥有說有笑地回到洞裡。

一放下簍子,大牛就拿著雞去處理了,棗兒則是去找趙婆子,看了眼暖寶寶的情況。

暖寶寶在她們走後,終於由熱轉溫。等到了下午,摸著徹底不熱了,栓子娘就把布包的針腳拆開,倒出了裡面的黑棕色粉末。

想來就是那肥料粉。

將粉末存進罐子裡,栓子娘又把那拆下來的小塊灰布洗乾淨了,打算晾乾後就收起來,回頭大家夥誰要補衣服了再拿出來用。

棗兒把那黑粉末仔細翻看了一遍,覺得它比泥土顏色深些。

方仙兒能用法力,使這種泥土樣的東西發熱,變成奇特的暖寶寶。

又很親近草木,叫得上所有花葉的名字。

看來比起獸類的精怪,它的真身更可能是草木類精怪?

將粉末收好,棗兒去吃晚飯了。

等大夥全都吃完,就帶著菌子、草葉一起來找方仙兒了。

聽方仙兒說故事,講知識,已經成為一項很好的飯後節目。

往常秋娘自己拿草木過來問得多,現在大家都很願意跟過來聽上幾句,權當是開闊眼界,增長見聞。

眾目睽睽下,秋娘先把菌子拿出來,依次塞進投幣口。

每塞一個,等方仙兒回了話,才塞下一個,免得記不住。

盛珺把投進來的東西挨個掃描一番,發現大家運氣不錯,這次摘到的可食用菌還真不少。

有豬肚菌、滑菇、黃傘、雞腿菇……樣樣都是鮮美能吃的好東西。

當然,也不全是能吃的,中間還夾雜著驚險。

盛珺發現,在其中竟然混著一種劇毒的蘑菇——白毒傘。

這東西又叫致命鵝膏菌。

是一種通體潔白,看起來很無害的傘狀蘑菇。可一旦食用,就會對肝臟造成損害,死亡率極高。

聽到這番話,大夥都很後怕,趕緊把所有白毒傘挑出來,讓神通廣大的方仙兒收走了。

“村裡原來有老人說過,一般顏色豔麗的菌子都吃不得,但長得簡單的菌菇,許多都能食用,這話果然不能儘信。”

棗兒歎氣道,“就說這白毒傘,顏色與許多能食的菌子差不多,毒性竟然會這樣大!”

杏兒聽了,趕緊說出自己近期最大的學習心得:“我們不能以貌取人,也不能以貌取菌,這世上的萬物,都不可以貌相取!”

唉,山中處處是陷阱。若不是有方仙兒在,她們想在這山林裡生存下去,必是舉步維艱。

許多東西都不認識,要麼挨餓,要麼有幾率吃錯東西,每樣都是風險。

看完了菌子,秋娘又將自己采集到的草枝拿給方仙兒看。

盛珺掃描完,驚訝道:“這草枝你們就采了一株?隻摘了葉子,沒再往下挖挖看嗎?”

聽她這麼說,村人們精神一振,臉上俱是露出期待的表情。

能讓方仙兒這麼上心多問兩嘴的,說不定是樣好寶貝呢!

秋娘趕忙道:“是,這次隻采了葉子,我們也不知這是何物,哪裡有用,就沒再往下挖!”

對於她們來說,多數時候,草木隻有長在地面上的那部分才有用。不是吃草葉就是食果子,很少需要挖到地下去。

除非是野菜,或是要用根莖入藥的藥草,才會連根拔掉。

盛珺“唔”了一聲,說道:“對於多數植物來講,確實是地上的比地下的有用,不過你們摘來的這樣卻比較特殊,它名叫山藥。”

“往地下挖一挖,應該能挖出長長一條根莖來,那根莖富含澱粉,比較飽腹,能代替部分主食吃,基本能算作半個糧食了。”

“不過,畢竟不算主流的糧食,偶爾吃可以,還是不要過量吃。嗯,還有脾胃虛寒的人,最好也彆吃。”

村人們一聽,全都驚住了。

他們萬萬沒想到,竟然找到了這樣一種東西。

澱粉是什麼,他們聽不懂,但那句,能替代部分主食,算作半個糧食的話,他們可是聽得明明白白啊!

李婆子立刻交握著手問道:“方仙兒,既然它能充當糧食,不知我們能否有法子種上一些呢?”

盛珺查了查:“我的確知道種植它的方法,可以告訴你們。但最後能否種得出來,還得看你們自己,我不能給出保證。”

李婆子忙道:“這個我醒得,你已經幫我們弄來了吃食,哪還有喂進嘴的道理呢!”

“有勞才有得,就像之前那榨油的法子一樣,總得我們親自動過手,才配得到那樣的好東西!”

盛珺笑道:“好。這東西有兩個種法,一是用種子,二是用根莖的切塊。說到種子,再過一段時間,它的葉子會變黃,枝上就能瞧見許多豆子模樣的東西,你們選些大個頭的摘回來,那就是種子,回頭可以用於栽培……”

“唔,除了這些,其實還有許多細節,現在說了怕你們記不住,回頭還是先把它的莖塊和種子帶回來,我再細說吧。”

說起糧食,盛珺不禁又發散到那些野豆子,忽然想起豆子似乎還能製作醬油。

不過,快速查了一下,盛珺就發現這做醬油真是個麻煩事。

過程繁瑣不說,流程還很長,她隻好先打消告訴古人釀造方法的念頭。

村人們並不知方仙兒思維跳躍,都在認真聽著山藥的相關信息,將這些話逐字記在心裡。

“這事絕對不能耽擱,明個咱們立刻去挖根莖!”棗兒說。

既然要挖東西,肯定離不開鋤頭,她們得帶幾把石鋤過去。

眼看該說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眾人就向方仙兒道了彆,回去籌備挖山藥和出山送貨的事。

很快說完挖山藥的事項,就開始整理要交易的貨物。

像是新得來的凍乾粥和黃桃罐頭,棗兒她們並不打算拿出來。

還是隻拿壓縮餅乾和方便面,照常是用包袱裝。

等裝完東西,大牛說道:“上次杵生說好要給咱拿針線呢,希望他們能多帶些來,嬸子們都說很需要。”

這次出去,也不隻為了送貨,還能再和杵生他們打聽下縣城裡的風向。

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沒什麼疏漏了,一夥人就歇下,例行是聽宋銜青睡前念書。

一夜無夢。

次日一早,簡單吃過東西,兩撥人就各自行動,朝著不同的方向去了。

棗兒她們去矮山那邊挖山藥,大牛他倆綁好包袱,出山做交易、聽情報。

挖山藥暫且不提。

隻說大牛這邊,兩人匆匆趕到了約好的地方,時間還早,但杵生和石叔已經站在那等著了。

對方估計也是想著安排熟人與他們碰面,打交道更方便。

還沒走到跟前,石叔就一眼看見他倆,帶著笑臉迎過來,主動倒出了縣城的近況:

“哎,可算又見著你們了,最近縣裡的風頭更緊了,除了那些富戶,家家的糧食都告了急,且有錢無處買糧,出城還要交費,我看遲早得出亂子……”

“不過我們也借機從富人手裡多弄了些錢,你們帶吃食來一趟不容易,這些請一定要收下。”

說著,就掏出一個小布包遞過來。

大牛應了聲,道了謝,將他們帶來的吃食包袱遞過去,然後才把那小布包接到手裡。

打開一看,竟然包著一兩多的碎銀,一時吃驚得很。

要知道上次石叔他們已經給了一部分餅乾錢,這次的補款卻多了這麼多。

正糾結著,石叔那邊已經清點完貨品,沒見著什麼特彆的東西,倒也不失望。

他見大牛還在躊躇,忙道:“彆有負擔,現在的糧價有多高,你們肯定不清楚吧?況且你這邊一斤糧食能抵多少斤呢?”

見他這麼說,大牛隻能先收起銀子。

石叔便又掏出一個布包遞過來:“還有你們要的針線和布頭,我找了些來,你們先用著吧,等我們下次再找。”

大牛一看,發現不僅是針線和布頭,還有塊細膩的薄白布,展開大約有兩尺多。

正要問,就聽石叔主動說道:

“這塊布是黑指前些日子得來的,特意說了要送給秋娘,祝她日後都能過上快活的日子。”

既然是指名道姓送給秋娘的禮物,肯定不能推拒掉,隻能收下。

不過石叔他們找東西也上心了,大牛連聲道了好多句謝。

石叔擺手道:“都是你來我往的事。”

頓了頓,又問:“對了,之前你們接進山裡那秀才如何,在學問上對你們可有幫助?”

“你們是不知道,前陣子螽斯脫身後,那縣衙的人也發現抓來的女婿跑了,縣裡也鬨騰了好一陣呢,四處找人。最後那衙役抹不開臉,竟把閨女嫁給了自己的徒弟,辦了好一場風光大嫁!”

大牛驚訝一番,道:“秀才公學識過人,如今孩子們都在跟他學東西呢。螽老大能平安脫身真是太好了,對了,你們那邊沒受波及吧?”

“那就好。”石叔說,“不必擔心,我們自然不會有事。”

他歎息道:“隻是,再這樣亂下去,咱們的交易沒準就做不長久了,我們或許也要離開,再往南邊闖一闖。”

“南邊雖然也不見得安生,但應該還不到這麼荒唐的地步……”

大牛怔住,有些驚訝。

不過轉念一想,若到時縣裡真待不下去了,石叔他們肯定也能保全自身,不用過於擔心。

畢竟他們有地道,跑路容易。又有技藝傍身,去哪都能要到一口飯吃。

“如果你們真要走了,等每月交易那天提前和我打聲招呼,或者哪次我沒見你們來,心裡就明白狀況了,到時就把吃食埋在這枯樹下,你們空了可以來取,趕路途中也好吃。”大牛說。

石叔似是有些動容,過了許久才道了聲“好”。

然後道:“肯定是要知會你們的,這樣的話,到時若是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不嫌棄就可以隨我們一起走。”

大牛點頭應聲,領了石叔這個情。

今兒的交易差不多了,兩方人也不好多留,很快道彆,各奔東西。

從頭到尾,杵生一直蔫巴得很,也沒說幾句話。

石叔剛也顧不上他,這會兒往回走,留意到了,摸了下他的頭:“咱還不一定要走呢,你這蔫得也太早了,真是個心思難懂的小孩兒。”

“石叔,我無事,不用擔心。”杵生道,“我不過是擁有的太少了,才會這般脆弱。”

石叔看了他許久,咽下許多敷衍的話,認真道:

“怎麼說呢。人這一生就像樹葉,生長破碎,枯萎聚散,皆不由己。相遇或是分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小事。能陪你度過一生的大概也隻有你自己。”

“不管咋樣,不管去哪兒,隻要咱都好好活著,不就是最好的事嗎?”

說完,他又搖頭歎氣:“你也彆瞎想了,快些長大吧。日後若是石叔不在跟前,又沒彆人能頂事,咱這一幫人還不是得指望你?”

沒等杵生回答,他又蹲下身子說,“拿好東西上背,我背你回去罷。兩個人隻用兩條腿走路,也能省下一雙腿的力氣呢。”

杵生忍不住笑了,很快跳到石叔背上,摟緊他的脖子:“真是瞎扯,這種話連黑指都騙不了,還想哄我!”

“又混說,黑指可比你聰明多了。”

一路鬥著嘴,兩人就這樣搖搖晃晃往縣城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