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被“寡婦”二字嗆著,連忙彆過臉噴到一旁。
小劉進嫌棄地往父親懷裡鑽,祖父這麼大人了,喝茶也能嗆著。
“已婚女子不可。”劉徹擦擦嘴唇就反對。
太子笑了。
劉徹疑惑不解。小劉進把碗勺遞給父親,臉上也布滿了好奇,有什麼好玩的啊。太子把碗勺給宦官,拿出手帕給兒子擦擦:“父皇,烏孫才不在意這些。看國書老烏孫王還活著。冒頓單於養過他,冒頓死七十年了,他得有八十歲。兒臣還是以前那句話,跟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人聯姻有何意義?”
“你方才不是說他孫子?”
“這就是兒臣接下來要講的。他死後倘若他孫子繼位,同繼任者沒有血緣關係的夫人得改嫁繼任者。烏孫國這樣的風俗又豈會在意大漢公主有沒有嫁過人。”
劉徹搖頭:“不一樣。”
“大漢隻有一位公主,願意就和親,不願意算了。一直是他們想跟我們和親。”
劉徹抬抬手示意他先停一下:“據兒,我們也需要同烏孫和親。”
“請恕兒臣直言,同烏孫和親的意義不大,也就商人過去便利些,大漢邊民不至於當睜眼瞎,其他的,比如我們同烏孫夾擊匈奴,不可能。大漢比現在的匈奴強大,他們怕被匈奴滅國,自然也擔心被大漢滅國。”
劉徹不懂兒子何出此言:“朕怎會滅了盟國?往後誰還敢同大漢往來?”
太子揉揉額角:“父皇,現在的烏孫國王是在匈奴部落長大的。匈奴懂得見好就收,言而有信,以前也不至於年年侵擾大漢邊城。他們自己喜歡出爾反爾,以己度人,自然認為彆人同他們一樣。”
劉徹想想匈奴的秉性,好了傷疤忘了疼,“依你之見?”
“和親。宗室女皆可。兒臣已經吩咐宗正,上數三代沒有合適的,上數五代。”
劉徹算一下:“在高祖兄弟當中選?”
太子點頭:“一個夾縫中求生存的小國,也配娶大漢天子的親侄女。”
劉徹不禁笑了:“聽你的。”對上孫子好奇的雙眸,“祖父抱抱?”
小孩掙開父親雙手跑過去,到他懷裡就朝外指,奶裡奶氣地說:“逛逛!”
“你父親平日裡沒少領你出去閒逛啊。”劉徹指著禦案,“祖父有事。忙完了我們再出去逛逛?”
小孩轉向宦官,宦官們一臉抱歉地搖搖頭。小孩嘟著小嘴,得虧不會說話,否則非得罵他們膽小怕事。
劉徹問兒子:“烏孫離大漢不近,有人願意前往?”
“不是每位宗室女都如淮南王劉安之女劉陵一樣受寵。也不是每位宗室女都跟幾位姑母一樣擁有豐厚的妝奩,沒有食邑也吃喝無憂。孩兒相信不止一位願意去。大漢不再是以前的大漢,世人很清楚嫁到烏孫沒人敢欺辱她們。就算匈奴攻打烏孫,想要斬草除根,也會把漢家公主留到最後,甚至假裝沒發現她。”
這點劉徹明
白,殺了漢家公主℅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哪怕黎民百姓知道她隻是位宗室女,天子出五服的親戚,也會支持朝廷集結重兵痛擊匈奴。
“烏孫國要的是大漢的態度。我們不必著急把人送過去。先令匈奴人教其匈奴語,再教其烏孫習俗,其實也就是匈奴習俗。變成半個匈奴人到了烏孫國如魚得水。”
劉徹:“明年?”
太子頷首:“明年春暖花開之際。理由孩兒想好了,烏孫國來得突然,大漢不知有沒有適齡待嫁女,得令宗正詳查。朝廷還得為大漢公主準備豐厚的妝奩。再尋一到兩千騎兵保護公主。也就是在大漢生活多年的匈奴人。”
劉徹:“確定人選得一兩個月,仔細準備得大半年,今年確實來不及了。”
“父皇,把他給我吧。”太子朝他懷裡看去,“您歇著,我領他出去玩一會他也該睡了。”
小孩頭搖的像撥浪鼓,渾身上下寫滿了“不困”。
劉徹又仿佛看到二十年前的兒子,不由得露出笑意,“去吧。”
小孩摟著他的脖子不鬆手。
太子過去把他抱走:“祖父累了。”
劉徹是有些困乏,太子走後他就回寢室歇息。醒來餓得饑腸轆轆,用過飯又去沐浴。待他頭發晾乾,金烏西墜。劉徹站在宣室殿高台上朝隔壁看去,隔壁太子宮無人走動,“太子回北邊了?”
“小皇孫晚上不住這邊。”
劉徹頷首:“明日宣宗正和典客。”
黃門應一聲“諾”記下。
翌日,劉徹聽到宗正表示太子殿下隻是讓他統計宗室女,像是太子的計劃他一無所知,劉徹又不由自主地露出滿意的笑容,也許因為太子隻跟他說過他的計劃,亦或者太子還記得他是儲君,國與國結盟的大事不敢越過皇帝擅自做主。
劉徹其實也不清楚他為哪般,反正太子的態度令他十分滿意,把國政交給太子他十分放心,不必擔心出巡回來天下易主。
劉徹令宗正聽太子的繼續統計。宗正走後,典客到了,劉徹令典客迎接烏孫使者。休息兩日後,他在高門殿接見烏孫使者。
烏孫使者不是頭回訪漢,典客也不是頭回接待外使,駕輕就熟,典客也沒詢問準備什麼菜,到哪裡迎接,下榻何處這些問題。
典客走後,宣室殿安靜下來,劉徹意識到不對勁:“太子呢?”
黃門:“奏表還沒送過來,今日也無廷議,太子可能覺著沒什麼事,領小皇孫上街了吧。”
劉徹皺眉:“昨日不是才出去過?”
“昨日是昨日啊。”
劉徹沉吟片刻:“把他找來。堂堂太子一天到晚帶孩子,要奶姆婢女何用?”
黃門心說,太子哪有日日帶孩子。但他不是春望,不敢有話直說,就出去叫小黃門看看太子現在何處。
小黃門到馬廄駕車直奔北邊太子宮。果不其然,太子不在宮中。小黃門去東市車馬行,看到太子出行用的車馬,就令看車馬的馭手幫他看一下,他去百戲場。
離午時尚早,太子殿下不可能去食肆。小太孫不愛呆在室內,太子如果不想抱著他滿街逛小孩也不鬨,那隻有去百戲場。
小黃門給了錢進去,果真在二樓找到太子父子。
太子看到他很是意外:“出什麼事了?”
小黃門一臉的一言難儘。太子見狀很無語:“父皇又怎麼了?昨日剛回來,今日又不消停。”
“陛下大體習慣了殿下幫他處理奏章。”
太子:“昨日奏章處理的差不多了。今日能有幾份?你先回去。”
小黃門怕他一個人回去挨罵,要幫太子抱孩子。小劉進來的次數多了,也知道台上表演的時候看客不可以過去。既然都是被人抱著看,他當然更喜歡呆在父親懷裡。
小孩雙手摟住父親的脖子,扭頭朝底下看。太子見狀令小黃門一旁待著。又過一刻,百戲結束,小黃門暗暗鬆了一口氣。
孩子畢竟小,盯著台上看半個時辰雙眼疲憊。他早上卯時就醒了,到現在也沒睡覺,以至於到車上就睡著了。太子到未央宮下了車,令婢女宦官送兒子回去。
小孩一覺睡到用午飯。午飯後他來了精神又要出去。常常送他去未央宮的宦官問他是否想陪太子處置奏章。怕他聽不懂,還做個拿筆寫字的手勢。
小劉進看懂了,不鬨著要出去了,禍害太子宮諸人精心種植的花草。枇杷見著心疼,休沐日,太子回來,她就請示給小皇孫找幾個玩伴。
皇孫年幼,自然得跟著母親。當日中午,史良娣院中多了兩隻鵝兩隻小雞以及一隻小奶貓和一隻小奶狗。
年幼見識少的小劉進很是興奮,忘了父親休沐可以出去玩,扒著木框伸手戳狗逗貓抓小雞。
婢女擔心貓撓他狗咬他,胡扯它們還小,戳壞了就沒有了。
小孩不敢動手,改直勾勾盯著它們。小孩稀罕,看一盞茶左右都不膩。宦官問他累不累,他才意識到腿麻了。腿麻了他也沒鬨,婢女把六小隻放出來,小劉進跟著他們跑。六小隻以為小孩要抓它們,慌不擇路,有朝外面跑的,也有朝庖廚躲的。小孩跟這個片刻,跟那個一會,一時間史良娣院中雞飛狗跳。
史良娣眉頭緊鎖,問枇杷,是不是該把那六隻關起來。枇杷告訴他,公孫敬聲和昭平君等人來了,太子在正殿招待表兄,沒空陪小皇孫。小皇孫閒著無趣又得叫良娣陪他去花園。
史良娣懷孕期間身體養得好,小劉進至今沒生過病。史良娣陪他累得腰酸冒汗,小孩臉不紅氣不喘。史良娣怕了兒子,聞言回屋,眼不見為淨。
先前劉徹一進未央宮就令衛青、昭平君等人回府歇息。公孫敬聲知道天子回來太子得同他交接,就和昭平君商議,休沐日再去太子宮。劉徹為兒子準備了四箱地方特產,但全是些名貴之物,還都是太子用得著的。仿佛皇帝在京師隻有太子一位親人。
昭平君再次確定他舅多情也無情。他和公孫敬聲自己出錢給太子準備兩箱,一箱太子父子可以吃用玩,一箱可以送給皇後和史良娣
或公主。
太子不在意表兄有沒有給他準備禮物,他好奇這一路上有沒有什麼趣事。公孫敬聲搖頭,昭平君欲言又止。太子屏退左右,令他放心直言。
昭平君:“地方官吏想舉薦美人算嗎?”
“這算什麼趣事。”太子好笑,“先前在泰安若非孤也在場,頭天酒宴上泰安太守就會安排舞樂助興。”
昭平君見他渾不在意:“你不擔心?”
太子搖頭:“後宮女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不過要是一些不安分的就算了。”
昭平君:“必須的。否則不知道會折騰出些什麼事。尋常人家家宅不寧都有可能為全家帶來滅頂之災。”
公孫敬聲很是意外:“昭平君,我真得對你刮目相看了。”
“就你知道家宅不寧?”昭平君瞪他,“我家雖然隻有我一個,可我父親沒少養鶯鶯燕燕。若非我母親乃公主,他敢停妻再娶。”
太子:“你倆彆吵了。中午還回去嗎?”
公孫敬聲微微搖頭。太子給身邊小黃門使個眼色,小黃門出去吩咐庖廚備菜。
現在的太子宮雖然寬大,快趕上博望苑了,而兩人考慮到有可能撞見史良娣,就令太子拿出圍棋,他倆同太子下棋。
太子笑著找出棋盤:“兩人容易分心。還不如你倆一人來一盤。”
昭平君仔細打量一番圍棋:“這還是陛下以前送你的那副啊?”
“改日送給進兒。孤不止這一副圍棋,隻是用慣了。”太子示意二人不必在意這點小事。
下午,二人走後,太子回房午睡,默念芥子空間,出來一副黑色棋盤。這副圍棋太子有印象,他有段時間遲遲不能突破,帶著師弟師妹四處曆練的路上做的。
劉據隱隱記得自己做了好幾副。劉據仔細想想,隻剩這副圍棋。師弟好像說純黑色同他這個人很般配,沒有一絲雜念。
想起往事,劉據笑著把圍棋放櫃中,拿出幼時老父親送他的圍棋,令小黃門交給枇杷。枇杷在他身邊多年,接到圍棋就給史良娣送去,告訴她這副圍棋雖是舊物,但是陛下親自為太子尋的。
史良娣令她的婢女仔細收好,過兩年再給小劉進玩,擔心小孩拿著棋子往嘴裡塞。
翌日,太子隨天子前往高門殿接見烏孫使者。不出太子所料,烏孫使者此番隻為和親。劉徹胡扯此事突然,他得問問宗正宗親之中有沒有適齡女子。
烏孫國也知道天子隻有三個親生女兒。這種情況下還要和親那隻能找宗室女。烏孫使者雖然希望皇帝當場答應,也不希望娶民女。
三日後,劉徹在宣室殿召見烏孫使者,告訴他確實有幾位適齡女子,但她們離長安上千裡,此時無法答應使者把哪位宗室女嫁過去。
烏孫使者確實隻關心漢廷願不願意同烏孫和親。烏孫把這一點隱晦地表示出來,劉徹立即表示,他乃天子,一言九鼎。烏孫使者很是歡喜,要立刻回去稟報國王,準備迎娶大漢公主。
太子此時打
斷他,雖然宗室女,但也是高祖的後人,天家近親,必須以公主之禮嫁過去。皇家要為公主準備妝奩,準備護衛,最快也得明年今日。
烏孫使者臉色微變,以為這個精明的太子又想一拖再拖,最後不了了之。太子告訴他,可以先遞國書,把婚事定下來。
此言一出,烏孫使者重拾笑臉。
翌日,烏孫使者帶人去東西市買烏孫國沒有的物品。第二日就趕著長長的車隊回烏孫。
兩國已是親戚,這次太子便攜典客等官吏出城送他們。烏孫使者一行遠去,被太子帶到身邊曆練的衛不疑禁不住說:“知道的他們來求娶大漢公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進貨來了。”
太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遊牧民族不善耕種,不擅紡線織布,更不用說做紙那種精細活。”
衛不疑:“殿下,剛剛拉著烏孫使者說什麼呢?他一副又驚又喜不敢相信的樣子。”
“想知道?”太子旋身。
衛不疑周圍還有許多官吏,他下意識搖頭。
太子坐上車:“散了吧。”
衛不疑跟上去,太子聊起車簾,他轉身騎馬,同太子分開。
太子看到烏孫使者買了二十車物品,同使者感慨:“買這麼多啊。”使者心虛又羞恥地恭維大漢天子英明,黎民百姓聰慧等等。太子表示回去告訴國王不必著急,大漢會給公主調/教幾名紡線織布,種桑養蠶以及做紙的匠人。烏孫使者聽到這番話自然驚喜萬分。
太子羨慕草原上的馬膘肥體壯。這位烏孫使者還是之前那位,他上次就找長安的匈奴人打聽過漢家嫁娶禮儀,聞言他就表示迎接公主的時候烏孫會準備一些聘禮。
衛青那次弄來千萬頭牲畜,其中有不少良駒。去年匈奴被邊城百姓關起門來打,也弄到不少良馬。大漢不缺跟匈奴馬一樣的烏孫馬。太子佯裝好奇地問他可知大宛有寶馬。漢廷願出百匹綢緞換之。隨即隱晦地表示,他能用十匹絲綢換一匹馬,大漢一樣給他百匹布,剩下九十歸烏孫。
烏孫使者震驚,一匹絲布到西域可賣十兩金。千金換一匹馬,大漢不愧是大漢,財大氣粗。太子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不舍,烏孫使者恨不得他變成大宛寶馬跟漢馬配種。
烏孫使者穿過諸多小國,三月底見到國王,先表示漢廷同意和親,緊接著就提大宛寶馬。大宛同烏孫相鄰,如今四分五裂的烏孫怕匈奴,但不怕比烏孫小很多的大宛。
烏孫國王立刻令人把大漢同烏孫和親的消息放出去。周邊小國雖不懂漢廷兵法,也怕遠交近攻。一時間不少國家都向烏孫道賀。烏孫國王趁機跟大宛提出買馬。烏孫國王其實不想幫漢廷買馬。漢廷國富民強,兵強馬壯,再配上良駒,漢廷那個敢孤軍深入的冠軍侯還不得一舉消滅西域諸國。
烏孫國王饞漢廷的桑蠶和紙。漢廷見不到寶馬,他們也彆想擁有做紙織布匠人。如果以後西域諸國隻有烏孫會養蠶做紙,西域諸國都跟烏孫生意往來,烏孫富強指日可待。
大漢本是
虎,現在想打到西域也不難,得了良馬也不過是縮短行軍時間。對於大漢冠軍侯而言早到半日或晚到一個時辰沒什麼區彆。
這筆買賣無論怎麼算都是烏孫賺了。
元封六年,春二月,宗室女進宮拜見皇後。這位宗室女可以說是宗正從犄角旮旯裡扒拉出來的。其祖上早已沒落,因一直在暨陽,劉徹封她為暨陽公主。
暨陽公主幼時隻比平民好一點,這還是因為地方官吏不敢叫宗室女交稅。常言道窮人孩子早當家,大漢民風彪悍,暨陽公主又是家中長女,所以為了家人,為了生存,她同民間女子一樣潑辣。在地方官吏告訴她,朝廷打算選一名宗室女跟烏孫和親的時候,這位暨陽公主要拿刀砍了縣丞,當她家中無人好欺負嗎。
宗正把單身名額遞給太子的時候,太子詢問一番很不滿意,不是好吃懶做,就是生活放蕩。亦或者膽小懦弱,被父兄推上來的。太子令宗正下去詳查,宗正查到暨陽。聽說她敢拿刀砍人,為了照顧母親弟弟妹妹,二十歲還沒嫁人,頓時覺著這就是太子要找的人。
孝順母親愛護弟妹,說明品行端正,敢砍人說明膽大。宗正到其家中,有雞有羊,院裡乾淨,說明勤快。不願意和親,說明眷戀故土。
宗正告訴她,這次和親自願原則。陛下這些日子收到不下十份自薦。她成了公主,她弟可以去太學。她可以從陛下給她的妝奩中拿出一些錢財安置母親和妹妹。
天子腳下真太平。這位宗室女聽城裡商人說過。皇城旁邊有書樓,誰都可以進,想看多久看多久。宗正又告訴她,老國王快死了。她路上走慢點,等到烏孫國正好可以嫁給老國王孫子。
烏孫求著跟大漢和親,她雖是平妻右夫人,左夫人也不敢為難她。她能掀起烏孫內亂,正好大漢令冠軍侯前去解救她。
這位宗室女也知道母家有人撐腰,嫁出去的女兒可以在婆家橫著走。雖然此生可能再也見不到親人,還得埋骨烏孫,可守著親人吃糠咽菜她一樣很難受。
這位宗室女不識字,她答應下來宗正就帶她們全家回長安,令女官和匈奴人教她規矩禮儀以及匈奴語。
人在暨陽,無法想象長安的繁華。到了長安,暨陽公主慶幸她答應宗正。沒幾個月她就幫妹妹找到婆家。秋季開學把弟弟送去太學,給母親買幾個奴隸,把家中安置妥當。
暨陽公主進宮這一日天氣極好,在殿外片刻就曬的人身上暖暖的。
椒房殿冬暖夏涼,雖然寬大,但跟在太陽下一樣溫暖。衛子夫笑著請她坐下,就像一位溫和的慈母,這也讓頭次進宮的暨陽公主卸下緊張。
妙齡宮女送上茶點,小黃門進來稟報:“太子殿下來了。”
“請太子進來。”
暨陽公主慌忙起身見禮。太子笑著讓她坐下:“沒有外人,不必緊張。論輩分你還得喊孤一聲兄長。”
這位宗室女雖然性格強硬,但並非不識好歹之人。聞言,她笑著喊一聲“兄長”。
皇後:“你怎麼來了?”
“妹妹第一次進宮,我總要過來看看。”太子殿下言笑晏晏,又長相俊美,風度翩翩,一句話令暨陽公主忘記她這一輩同太子已出五服,仿佛她是太子的嫡親妹妹。
皇後笑著打趣:“就你會說。”轉向暨陽公主,“他這張嘴騙死人不償命。順耳的你就聽著,不想聽不必理會。太子,要同你這位妹妹說什麼?”
太子坐下,認真說:“烏孫雖然離長安幾千裡,暨陽公主永遠是漢家女兒,不存在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孤或父皇不在了,妹妹遇到困難一樣可以向母家求救。你以孤的妹妹身份出嫁,就是太孫的姑姑,孤的孫兒的姑祖母。”
這是儲君的承諾,也是未來天子的承諾。這一刻暨陽公主站得筆直筆直,然後緩緩拜下去,叩謝太子。
皇後給女官使個眼色,椒房殿女官扶她起來。
太子從椒房殿出來,令人給暨陽公主買百位奴隸,送去上林苑教規矩養身體。
三月,烏孫使者抵達京師,同烏孫使者一起來的還有兩千匹大宛寶馬以及三千匹烏孫良駒。前者是替皇家買的,後者是聘禮。
太子當眾令吳琢從三千匹良駒中挑五百給暨陽公主添妝。
劉徹沒指望烏孫弄到大宛馬,所以得知烏孫使者快入關了,他就叫太子前去迎接。太子令典客陪烏孫使者前去歇息,又令隨從把馬送去上林苑,他進宮稟報。劉徹乍一聽到兩千大宛寶馬,驚得差點跳起來:“你確定?據兒,你你再說一遍!”
“父皇去上林苑一看便知。”
劉徹等不及宮人準備禦輦,乘坐太子的車去上林苑。
上林苑養牲畜的地方離皇宮將近二十裡,劉徹頭一次嫌路遠,頻頻撩起車簾問,“怎麼還沒到?”
太子勸他不必著急,劉徹噴他:“你見過了你當然不著急!”
太子閉嘴,到上林苑就下車。劉徹以為他生氣了,吼他:“朕還說不得你?”
太子無奈歎氣:“父皇,一頭馬百匹布,兩千頭馬多少匹布?長安城中家家戶戶的布加一起也不夠。孩兒不得叫人買布?”
“你你——”劉徹錯怪他很是尷尬,“你你,叫他們等著!”
太子上車,令馭手繼續前行。
大宛馬剛剛到上林苑,身上的汗還沒乾。劉徹觀其汗漬,不禁感慨:“汗血寶馬!”接著又迫不及待地問,“有沒有母馬?”
“有母馬。”太子也沒指望弄到母馬。他懷疑烏孫太饞大漢匠人,為了討好漢廷千方百計弄來的。至於怎麼弄來的,太子不關心,他日打起來死傷的也是兩國百姓。西域諸國不安定,大漢無憂。否則離大漢很近的樓蘭小國也敢侵擾邊關。太子也不擔心烏孫獨大,有幾匹馬就敢圈一塊地當土皇帝的地方,除非冒頓重生,否則很難一統草原。
劉徹不敢信:“有母馬?”
太子點頭:“孩兒去年叫西北送來一些草原上的種子,今年在荒地上樹林裡種幾片,足夠這些馬吃的。上林苑還有青稞,這
些馬不會因為來到大漢就變成漢血寶馬。”
劉徹樂得攬住兒子的肩:“不愧是吾兒!→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黃門小黃門等人相顧無言,陛下誇太子呢,還是誇他自己呢。
太子此時又提出給烏孫國籌集布料。劉徹眼中隻有馬,無意識點點頭。等他意識到兒子什麼意思,太子已出上林苑,快到皇宮了。
太子令昭平君出宮找他好友,太子給三人個底價,能低於底價拿下來,中間差價都歸他們。
二十萬匹布,一匹布賺一個銅板也有兩百貫錢。這些錢三人平分也足夠家中老老小小用半年。
三人領命出宮就找城中各大布商。這次無需太子提醒他們也知道貨比三家。
太子早已令太常把公主出嫁離京的日子定在四月上旬。所以烏孫使者很著急也隻能再等近一個月。
翌日,太子款待烏孫使者的時候半真半假表示,以為烏孫國隻能買百匹寶馬。他早已令人備好一萬匹布。沒有想到烏孫國王買到兩千匹馬,太讓他意外,他十分感動雲雲。
太子用匈奴語說的,烏孫使者被他誇得飄飄然。這次霍去病也在,他很好奇烏孫使者還知道自己叫什麼嗎。
烏孫使者不知道,喝醉了。
典客等大漢官吏雖然聽不懂,也能從烏孫使者的神態中窺出一二。他們認為太子不必如此。太子笑笑沒有回答,而是帶眾人前往上林苑看寶馬。
典客隨太子迎接烏孫使者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馬的汗水。雖然有人注意到了,但典客也當他看錯了。到了上林苑太子請霍去病選一匹試試,眾人移步訓練場。
霍去病跑幾圈如獲至寶。這次太常等人看清楚了,真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
太子摸摸馬兒感慨:“父皇原本要出兵大宛弄寶馬。眾卿怎麼看?”
如果隻是誇誇烏孫國王,用錢就能買到,何必勞民傷財。
霍去病迫不及待地問太子這些馬陛下打算如何分配。
太子好笑:“這些都是父皇的。”
“那不成家養的馬了。”霍去病不讚同成天圈養。
太子:“大司馬可不是飼馬官。”
“我可以兼職。”霍去病表示他不嫌辛苦。
太子拿出手帕擦擦手:“你跟父皇商議去。孤該回太子宮看看了。”
宮裡宮外都知道太子殿下這幾日很忙,所以無論孩子怎麼鬨史良娣都不許兒子找太子。小劉進看到父親就委屈的抹淚,趴在他懷裡一邊哭一邊喊“父親”。
太子給他擦擦眼淚:“這麼可憐啊?”
小孩雖然已有四歲,實則未滿三周歲,還不懂事。聞言他點點頭,可憐兮兮地說:“我好可憐。”
“那你想去哪兒玩?明日休沐,父親有空。”
小孩抬手指北。
“有沒有跟母親識字?”
小孩放下手,趴在他肩上繼續裝可憐。太子無語又想笑。翌日給他十個一串銅錢,“你不識字,到街上知道一個錢能買
幾個東西?人家問你要三個錢,你知道三個是幾個嗎?”
小孩聽糊塗了。
太子:“你如果學會了,父親不在家,你也可以帶著奴仆自己出去買。”
還有這種好事嗎。
小孩的眼睛一下亮了。
太子點頭。小孩猶豫著問:“今日還去嗎?”
“今日先去。回來跟母親學識字數數。早日自己出去買玩具。”
小孩乖乖點頭。
太子也沒指望他記下。未滿三歲的小孩就算記住又能記幾日。他不厭惡學習,知道學文識字有什麼用就夠了。
買東西的時候太子從他手裡拿錢,數給他聽。東西拿到手,小家夥一臉好奇地問:“父親,幾錢呀?”
太子掰著他的手指教他。
半道上碰到昭平君的幾位好友。太子見他們滿頭大汗,告訴他們不必著急,烏孫使者和暨陽公主出發前一日湊齊就好了。布料可以是前年的,亦或者更早以前的。沒有磨損沒有蟲子便可。
三人震驚,不是這兩年最時興的也行嗎。太子笑問:“烏孫都沒有絲綢,他們知道哪年時興什麼?”
三人拿到太子給的底價時,確實隻想賺個辛苦錢。太子此言一出,三人才意識到這是個美差。沒有新布作對比,所有陳布就是新布。
雖說長安布商沒有多少往年積攢的布料,可時間寬裕,可以去洛陽、蜀郡等地調布。
三月底,三人就把布湊齊了。太子考慮到草原上樹少不善耕種,織布做紙隻夠烏孫王室用的,就沒吝嗇,養蠶做紙的匠人各十名。還送他們幾套工具。太子告訴使者,這些人是大漢天子給暨陽公主的陪嫁,不是給烏孫國王的。
太子又給公主挑一千名匈奴人。
四月初八,宜嫁娶,暨陽公主拜彆帝後,離家遠行。暨陽公主也不想嫁給老烏孫國王,她稍稍不舒服就要停下休息,名曰帶的蠶該吃桑葉了。
烏孫使者無法拒絕。等一行人過樓蘭,再往西北進入烏孫地界,使者收到消息,老國王病逝。暨陽公主心裡高興,面上悲傷,問使者她是不是得回漢廷。
這哪能回去。烏孫使者快馬加鞭面見烏孫國王孫子,建議其儘快繼承王位,娶漢家公主,向大漢天子道明實情。
五月底,劉徹打算移駕甘泉宮之際收到烏孫新王陳情表。劉徹雖然知道老國王沒幾年好活,也沒想到這麼趕巧。老國王孫子雖然也有三四十歲了,縱然他早逝,也可保烏孫十年無憂。
烏孫不支持樓蘭等小國,樓蘭等西域小國就算敢侵擾大漢邊關,大漢也無需派霍去病,一個趙破奴或公孫敖足矣。倒是匈奴想趁著烏孫新王叔父不服新王之際搞事,偏生這時候他們自家出事了,伊稚斜單於之子子烏維單於死了。
劉徹看到奏報一高興不走了,去上林苑避暑。
上林苑離皇宮近,太子令禦史把奏章送去上林苑。太子沒閒三日,上林苑黃門來接太子。小劉進抱著父親的腿不讓走,太子令宮人給兒子收拾衣物,他鬆開父親朝馬車跑去。小孩的小短腿竄的快,太子不禁罵:“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