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冷不丁想起有一年二舅母突然病重,若非二舅果斷給她用藥,她那次可能就去了。
“二弟,三弟,聽見了嗎?以後好好孝順母親。”太子轉向衛伉和衛不疑。
衛不疑脫口道:“比你孝順!”
公孫敬聲被他打斷,差點咬到舌頭:“你給我小點聲!”
衛不疑條件反射般閉嘴。老嫗不禁笑了,誰敢相信大將軍的三公子這樣聽話啊。衛夫人教得好。老嫗暗暗感慨。
有幾個小孩搬來幾個小木墩請太子等人坐。太子道一聲謝,順嘴問:“以前我們出去狩獵的時候總會看到田裡有很多小孩子,他們怎麼沒下地?”
老嫗解釋黃豆還得過幾天,這幾日忙著收棉花。棉花秧高,小孩過去反而礙事。
“原來如此。”太子確實看到地裡還有黃豆,“我見豆黃了啊。”
老嫗:“裡面還沒乾,不能用石滾壓,也不能用棒槌打。”抬頭看看天,“但願彆下雨。再曬兩個太陽就可以割了。”
“看起來沒有雨。”太子仔細觀察一會雲層,“應該能撐到八月十七陛下回京。”
昭平君訝異:“你還懂天象?”
太子前世沒有深入學過,但他沒少禦劍飛行,在雲層裡穿梭的次數多了,也能憑雲層走向厚薄看出一二:“我猜的。”
昭平君噎住。
村民們忍俊不禁。太子趁機提出該回去了,不然父親該著急了。
老嫗不禁問:“大將軍也來了?”
中年男子昨日進城買鐮刀聽人說過大將軍雖然跟傳聞不太一樣,但也很和善,吃過誰家的餅,還吃過誰家的炸果子。聽聞這話,男子就把昨日見聞告訴鄉親們。
老嫗一聽大將軍跟她想象的一樣,又不禁笑眯了眼,看著衛家三兄弟越看越喜歡。太子的馬還在老嫗家門外,他們幾人得往回走,而到老嫗家附近,老嫗就叫他們等一下,疾步往屋裡去。
衛不疑低聲問公孫敬聲:“不是托咱們辦什麼事吧?”
公孫敬聲微微搖頭,眼神示意他回去再說。
村民們知道太子一行非歹人,也不是目無下塵的膏粱子弟,而是此生難得一見的皇親國戚,以至於一個個都怕少看他們一眼。他們不敢離太近,但也都亦步亦趨地跟上來。
衛不疑環視一圈,村裡在家的老弱婦孺幾乎都來了,他慌忙閉嘴。端的怕失言。
太子接過侍衛遞來的韁繩準備走了,老嫗還沒有出來。有老人問:“她乾嘛去了?”隨手指個小孩,“進去看看。乾啥呢?大公子該回去了。”
“來了來了。”老嫗拎著竹籃出來,眾人看過去,村民們一臉懊惱,衛不疑驚得張大嘴巴。衛伉、昭平君和公孫敬聲條件反射般看向太子。
老嫗直直地朝太子走去:“農家人沒啥好東西。這個雞好,是吃蟲子野菜長大的。就當是我們孝敬大將軍的。”
太子笑著接過去:“回頭我一定告訴他,是哪個鄉裡的哪位老人
家送給他的。”
兒孫滿堂的老嫗露出少女般羞澀的笑容。同她年齡相仿的老人打趣,她還知道害羞了。其他老人也趁機打趣。有人看熱鬨不嫌事大同太子一行解釋,她平日裡最吝嗇最潑辣。要不是衛公子他們過來,村裡人恐怕這輩子都不能看到她這麼舍得。
老嫗急的想解釋,太子先說:“可以理解。若非老夫人會過日子,哪能進屋就拿出這麼多雞蛋,還有一隻又大又肥的大公雞。”
老嫗很是意外,掃一眼眾人:“聽見了嗎?”
太子轉手遞給侍衛,老嫗忙問好不好拿。侍衛表示他可以一手拽著韁繩一手拎著籃子。太子道:“不必擔心。他們皆是期門侍衛。”
從地裡跑來的那位中年男子不禁問:“傳說中的‘六郡騎郎’嗎?”
太子點頭。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昭平君:“你是不是想問朝廷以後能不能來此地選良家子?”
中年男子連連點頭,其他村民又不禁懊惱,他們怎麼沒有想到呢。
太子:“實不相瞞,先前春比秋試選了不少人。匈奴被我父親和表兄打殘了,周邊小國不足為懼,近幾年用不了那麼多人。不過我聽太子說,陛下承諾三年一選。不會騎馬可以學射箭,亦或者角抵,一樣出眾就有可能被選中。畢竟門門精通的人不多。就是昭平君和我這位表兄也是樣樣稀鬆。”
公孫敬聲點頭:“我倆雖會投胎,但陛下更看重前禦史大夫張湯之子,以及去病表兄的弟弟。”
老嫗不禁問:“冠軍侯弟弟得陛下看重不是因為冠軍侯?”
公孫敬聲:“他能到陛下身邊是因為他是去病表兄的弟弟。陛下把他當成未來肱股之臣培養是因為他聰慧仔細。比我倆強多了。”
老嫗難以置信:“你們這般懂禮數又聰慧還不夠啊?”
昭平君搖頭:“他們要想算計我們都不必親自出手,一句話就能叫我們禦前失儀。”
老嫗:“這麼看來高官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太子笑道:“雖然不易,但家人不必辛苦啊。很少有人被抄家滅門。人不在了家產還在,可以供小輩學文習武。”考慮到平民溫飽已是不易,太子又補一句,“也得看天賦。不然可能還沒到陛下跟前就已丟了性命。”
老嫗:“天賦咋看啊?”
太子道:“看書過目不忘,亦或者手頭很準,身體靈活,跟猴似的,膽大心細,這些都可以。”
昭平君恐怕老嫗來一句,請大公子幫我們看看。
“衛公子,我們該回去了。不然太子找不到我們該急了。”昭平君話音落下,公孫敬聲點頭。
太子:“諸位可以去城裡找往長安走貨的商人。他們知道春比秋試比試什麼。不必擔心他們不幫忙,你們的孩子能在長安當差,他們以後到了長安也有個仰仗。諸位,告辭!”說完翻身上馬。
村民們齊聲提醒他“慢點”。
太子給侍衛們使個眼色,鄉間小路太窄,侍
衛們先行一步。太子又給公孫敬聲使個眼色,他們越過太子。太子回頭說:“留步!”
然而,眾人追上來。
太子確定離村民們兩丈遠,村民一時追不上來,他扔出荷包:“多謝老夫人的雞和蛋!”
老嫗習慣性伸手,手裡多出一個精致的荷包。村民們愣了一瞬間,再抬頭太子一行已經出村。老嫗懊惱:“我真笨!大將軍為人低調,從不養門客,也沒聽說他跟誰交好,或貪財好色,他的兒子怎會貪我這點東西。”
“快打開看看。”中年男子催她。
老嫗迫不及待地打開,裡頭是三片金葉子和一串銅錢。這個荷包是韓子仁為太子準備的。不敢裝太多,擔心他又被偷,太子殿下又氣不過,以身為餌抓偷者。
有人感到意外:“才這麼點?”
中年男子:“說這話你就不懂了。像衛公子這樣的勳貴子弟很少自己帶錢。”
此言一出進過城的村民想起泰安城的公子買什麼東西都是侍從付錢。
老嫗:“也不值這麼多。是不是應當還給他?”
中年男子:“不必。大將軍家大業大,他家公子隨手賞奴仆的錢也不值這些。你小心收好吧。這荷包針線和布我看著都不尋常,以後指不定能幫咱們一把。”
老嫗聞言慌忙收好。
與此同時,太子慢下來,令侍衛往東拐他們從東邊回去。
公孫敬聲打馬到太子身邊:“我就猜到你會給他們錢。”
“說來聽聽。”太子道。
衛不疑豎起耳朵等著,等到他太子表兄一句“撞上了!”衛不疑回頭,一看表兄的馬頭快貼上他馬屁股,慌忙上前:“這鄉間小路太窄了。”
在他前面的衛伉回頭:“你都說了鄉間小路,不窄還是小路嗎?”
衛不疑:“表兄,快說!”
公孫敬聲:“你竟然沒有試著拒絕。這不像你。”
太子:“我們以前也到過村裡,他們要送咱們東西是真想送。並非有些人說改日一起喝酒,隻是客氣一句。”
衛不疑不禁問:“這樣說隻是客氣?”
太子:“也有可能是給自己留餘地。無事自然不會請你吃飯,有事找你就可以說,以前說好了請你吃飯,你怎麼還忘了。”
衛不疑驚呼:“好心機!那那,我該怎麼回?”
昭平君:“小事一樁,不必了。他回頭找你,你可以說有事。”
“比如呢?”原諒少年無知。
昭平君往身後指。
衛不疑回頭,身後隻有兩位表兄啊。
公孫敬聲歎氣:“你不會說跟我約好了,或者去我家找我?若在書樓附近碰見,你可以說太子叫你進宮,或皇後令你過去一趟。誰敢說,彆理太子或皇後?除了皇家,誰敢叫你稍後再去找我。”
衛不疑不禁埋怨:“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公孫敬聲抄起馬鞭要揍他。衛不疑慌忙認錯:“是我笨,是我蠢。”緊
接著又嘀咕,“我才幾歲啊。”
衛伉回頭瞪他:“長嘴不知道問,還等著彆人喂到你嘴邊?”
“你也好意思數落我?”衛不疑大聲反駁,“被擠兌哭的人又不是你了。”
衛伉的臉一下子紅了,勒緊韁繩就要下來揍他。昭平君趕忙提醒天快黑了。再不回去陛下該擔心了。兄弟二人這才休戰。
拐到往泰安城方向去的大馬路上,衛不疑可以跟太子表兄並排而行,他磨蹭到太子身邊:“以後再出去可不可以說你是衛二公子?”
太子想把他的腦袋掰開看看裡面是什麼玩意。
“說出你的理由。”
公孫敬聲笑道:“羨慕他大兄足不出戶名揚天下唄。”
衛不疑單手捂住臉,不敢看太子。太子無語又想笑:“身為大將軍之子,文不成武不就,名揚天下作甚?你還指望通過地方官舉薦入仕?”
衛不疑仔細想想,他從太學出來就能進宮當差,而陛下不在乎名聲,隻在乎能不能為他所用。所以他要好名聲作甚。
太子越過他。衛不疑驚醒過來趕忙追上去:“表兄,表兄,你幫我請個騎射師傅。我不要父親教。父親的耐心都給了彆人,我一會沒領悟他就嫌我不專心,嫌我我笨。我還沒嫌他不會教呢。”
太子慢下來:“回去再說。”
衛不疑以為是回到行宮。進門把韁繩扔給侍衛,衛不疑就腳跟腳跟上太子。衛伉一把把他拽走:“表兄是說回長安再說。”
衛不疑愣了愣,回過神來很是失望。可他見太子拎著籃子去正院,也不敢再跟過去,蓋因他怕劉徹。
劉徹餓了,在室內同霍去病飲茶吃點心。聽到腳步聲,二人朝外看,果然是太子。劉徹擦擦手問:“太子殿下又買的什麼?”
太子令伺候的人出去,從宮裡帶的宦官在門外守著,他這才把籃子遞過去。籃子底下是雞蛋,上面是一隻裹住嘴和綁住腿的公雞。劉徹見狀失笑:“買這些做什麼?”
霍去病:“顯然不是買的。”
太子從“討水喝”說起,中間略過鄉民對皇家的評價,對大將軍的稱讚,“孩兒沒白要他們的。”
劉徹朝他腰間睨了一眼:“看見了。荷包沒了。”
“父皇,我們在此住近十日得用很多錢,孩兒相信太守沒有這麼多錢,但孩兒不信太守府沒錢。”
劉徹明白兒子的意思,太守能把首富精心修建的園子弄出來當行宮,也就能從其他商人手中摳錢招待他們。如太子所言,每年都有一個月勞役,不可能所有人都去挖溝,泰安境內也沒有那麼多溝渠給平民挖。其中一部分人自然是去修路。據劉徹所知,當地官府不管午飯。那麼太守要這筆錢做什麼?
太子又說:“父皇,從秦末就可看出,民心穩天下穩。您一年換一個丞相,天下不會亂。大漢首富年年換人,天下也不會亂。”
劉徹笑道:“知道了。你,”無奈地瞪他一眼,“又趁機給父皇上課。去病,去查查。走之前再辦。”
霍去病領命出去。但他知道他不方面出面,蓋因城中很多人見過他。霍去病把此事交給公孫敬聲和昭平君。翌日,昭平君重拾舊業,變成走一步晃三下的浪蕩公子。
二人隻帶兩名隨從。太子先前又提醒太守不可擾民,雖然進城還得搜身,行宮周圍依然戒嚴,但城中黎民百姓不再害怕說錯話被太守府的人抓去。
二人到酒肆冒充來看熱鬨的外鄉人。這些天泰安來了不少人,有外地商人,也有魯王以及泰安地方官吏等等。酒肆人來人往,除了劉徹一行,夥計也認不清誰是誰。
言多必失。
吃菜喝酒也容易叫人卸下心防,是以昭平君搖著扇子跟人插科打諢幾句就探聽到他們想要的——太守跟誰交好,有什麼親戚。!
元月月半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
:,
:,
:,
:,
:,
:,
:,
:,
:,
:,
:,
:,
:,
:,
:,
:,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