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不曾聽李延年提過他妹妹,聞言不禁問:“你還有個妹妹?”
李延年:“是的,隻是——”
“隻是有些年少。”平陽公主以為他不好開口,“十四還是十五歲?”
李延年:“去年公主見到小人的時候她十四。今年及笄。”
“也不小了。”平陽公主轉向劉徹,“妙麗擅舞。”
劉徹一聽“擅舞”來了興趣,“她現在何處?”
“在家。”李延年面露遲疑地轉向平陽公主,他要不要說真話啊。陛下會不會一怒之下砍了他。他犯事受了宮刑已令家人蒙羞,他不敢再連累家人。
平陽公主見他一臉為難,心裡有個不好的預感,“你妹妹定親了?”
“尚未定親。隻是家妹年幼無知,小人擔心她衝撞了陛下。”
平陽公主:“陛下最是寬厚,你多慮了。你家的好日子要來了。陛下,您說是不是?”
劉徹笑:“那也得先容朕見見人。”隨手指個小黃門,“李延年,告訴他你家在何處。”
李延年家在東市附近,從皇宮東邊出去,往北走一段路進東門就能看能看到他家。可是妹妹心有所屬啊。那位公子,那位公子好像還在太學讀書,公子父母對他們家出身頗有微詞,妹妹和那位王公子怕是有緣無分了。
思及此,李延年給出家中地址。
小黃門先去準備馬車。到馬車存放處看到太子宮的人,“殿下出去?”
“殿下如今哪還敢出去。可成天在宮裡殿下也煩。跟昭平君、衛大公子約好去博望苑踏春。你這是去哪兒?”
小黃門認為不必隱瞞:“李延年有個妹妹你知道嗎?”
“知道。我在宮外見過他和他妹妹。”
小黃門驚呼:“你見過?”
“她心悅殿下,還送過殿下一個荷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再說了,殿下跟個孩子似的,這麼大了還撲到太後懷裡撒嬌,哪懂男歡女愛。”太子宮的小黃門搖搖頭,為那女子感到可惜,“殿下起初以為她跟向冠軍侯示愛的那些女子一樣。後來聽說她非君不嫁,殿下特意叫我把荷包還給她。怕誤人年華,還叫我暗示她家中父母不同意。那麼美的女子啊。哎,你怎麼了?”見他臉色奇怪,“馬跑了!”
小黃門慌忙勒住韁繩。太子的人打量他:“想什麼呢你?殿下還等著呢,我先走了。”小黃門張嘴想叫住他,眼角瞥到不遠處的巡邏侍衛,又慌得咽回去,急的跺腳,“這叫什麼事。”
“馬車還用嗎?”看管馬車的宦官上前。
小黃門張了張口,“要!”坐上馬車,遠離眾人,小黃門就不禁嘀咕,“五十多歲的人了,頤養天年不好嗎?多什麼嘴!李延年也是個膽小鬼。直接說妹妹心有所屬又如何?牽扯到太子殿下陛下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還能因此殺了他?”
給小黃門個膽子也不敢蹚這趟渾水,他在東市轉一圈回去稟告天子:“李家女郎不在家。”
劉徹有點失望。李延年暗暗鬆了一口氣,平陽公主很是可惜:“我忘了今日休沐,東西市熱鬨非凡。”
小黃門忙說:“以後有的是機會。”
平陽公主想想也是:“陛下,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擾你了。”
劉徹心情好,起身送一送她。小黃門趁機道:“陛下,奴婢來的時候好像看到看到廷尉的車了。”
“不回家沐浴他來作甚?”劉徹奇怪,令人隨他回宣室殿。
宣室殿空無一人,劉徹神色陰沉盯著小黃門,小黃門往左右看一下,劉徹令所有人退下,“說吧。”
“陛下,不知您有沒有發現公主提到李延年的女弟的時候李延年一臉的糾結,沒有一絲歡喜?您是天子,想見見他妹妹,像李延年那樣的出身合該激動的跪地謝恩才是。”
劉徹仔細想想李延年的神色,確實像心中有事,“所以?”
“他妹妹去年十四,太子殿下十六。”
劉徹面色發黑,口氣不善:“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小黃門不敢隱瞞,把他從太子宮小黃門口中聽說的事大致說一遍,“李延年和他妹妹好像至今還以為殿下是,是太後侄孫,王孫王公子。”
劉徹的身體往後踉蹌一下,移到禦案前坐下:“當真?”
小黃門:“隨殿下出去的侍衛們應當也知道此事。”
劉徹的腦袋一抽一抽的痛,抬抬手示意小黃門出去,他要靜靜。
以前險些被小太子撞見舞者和樂師,打那以後劉徹就不許他們來前殿。李延年不曾在宮裡見過太子,劉徹相信。
太子自打搬到太子宮就很少從後宮經北宮出宮。他去秦嶺就走南邊城門,去東西市就走東邊城門。去東邊長樂宮就沿著太子宮直直地往東,到未央宮牆根下再轉彎。李延年是宮中樂師,不必遵循五日一休的規定,休沐日在宮門下碰到太子的可能性極低。可侍衛經常巡邏肯定見過李延年,亦或者隨太子出宮的時候見過他妹妹。
想到這些劉徹越發頭疼,他兒子今年才十七歲,那些喪心病狂的女子有那麼愁嫁嗎。
好像有。
女子十三議親,多數十五定親嫁人,不然明年十六就得納稅。
劉徹朝外喊:“來人!”
先前被劉徹派出去接人的小黃門搶先往前跑。他身後的同僚嘀咕:“闖禍了?”
劉徹黑著臉令其他人出去,令那名小黃門走近:“據兒知道嗎?”
小黃門連連搖頭。
劉徹揉著太陽穴:“朕不是問他知不知道你出去,朕是問他知不知道那女子是李延年的妹妹?”
“應該不知。”
劉徹拔高聲音:“應該?”
“奴婢這就去太子宮打聽打聽。”
劉徹叫住他:“太子不在的時候再去。”
“太子去博望苑了。”
劉徹抬抬手示意他快去。小黃門蹬蹬瞪跑下台階,深吸一口氣,佯裝閒來無事
晃悠到太子宮,太子宮諸人正要關門,小黃門勾頭往裡瞅,看到先前去駕馬車的那位,“出來一下。”
太子宮的宦官出來:“殿下去博望苑了。我跟你說過啊。”
“不找殿下。你先前說有人向殿下示好?”
太子宮小黃門下意識點頭,忽然想起他乃陛下的人,慌忙把他拉到一旁,“你不會嘴快告訴陛下了吧?這事要讓陛下知道了,非得怪我們沒有照看好殿下。”
“沒。我也在想要不要——”
“不行!”
“那你跟我說實話,殿下知道那女子是李延年的妹妹嗎?”
太子宮小黃門仔細想想,“李延年沒往這邊來過,殿下這幾年沒往後宮去過。殿下有花花,也沒去過狗舍,應該不知道李延年是宮裡的樂師。”
“你怎麼這麼清楚?”
“我送馬車的時候見過他啊。那天我還以為眼花了。休沐回家特意去他家那邊打聽一下才敢確定是他。他以前是不是在狗舍養狗?”
宣室殿小黃門點頭。
“那就沒錯。”
“殿下知道那姑娘姓李嗎?”
太子宮小黃門奇怪:“殿下既然無意,還打聽她姓什麼作甚?”
“那我就放心了。”
太子宮小黃門不放心:“可不許告訴陛下。”
“不說,不說。免得陛下和太子以後見著李延年彆扭。”小黃門不禁腹誹,我不說陛下也彆扭。
劉徹不彆扭,他不會為難責怪自己,他怪平陽公主多事,難怪兒子不喜歡她。他怪李延年不長腦子,難怪以前會犯錯受腐刑。
劉徹不想再看到李延年。可今日那邊有不少人,他要是把人都處置了,兒子一定會有所察覺。以兒子的聰慧,就算不問他也能猜出個大概。
劉徹召小黃門向前:“告訴李延年,以後不必到朕身邊伺候,令其挑兩個樂師,幫他管理宮中樂器,整理宮中和民間樂譜。李延年妹妹年幼,令其另擇良婿。”
小黃門頷首:“還有嗎?”
“沒了。”
小黃門試探地問:“是不是得給李延年找處院子?”
“在西北角找一處,太子從來不去那裡。以後搬去太子宮也不會從那邊過。”
新太子宮在宣室殿東北,確實不會從那邊經過。小黃門領命下去,劉徹令黃門宣郎中令。
黃門一臉為難:“郎中令此刻應該還在家中沐浴洗頭?”
“明日郎中令入宮令其速來見朕。”
黃門不知出什麼事了。翌日一早見著郎中令就把他攔下來。郎中令見天子這麼著急,也以為出大事了。劉徹不想看到李延年,也不想看到平陽公主,虧得他才叫曹襄去上林苑當差。
劉徹也不能一輩子不見姊妹,就告訴郎中令,三年之內不要讓他在未央宮看到他的姊妹。
郎中令以為聽錯了:“平陽公主和南宮公主嗎?”
“對!”劉徹抬抬手,一臉心累。
郎中令頂著滿臉疑惑出去,到殿外嚇一跳,蓋因面前突然冒出個太子。仔細看看,哪是突然冒出來,明明太子疾步上台階,他沒往下看,一時沒發現,“殿,殿下?”
“今日有廷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太子詫異。
郎中令下意識說:“沒——陛下——”
“太子?”
劉徹的聲音傳出來。
太子抬抬手令郎中令先退下,大步跳進殿內:“父皇,孩兒沒有來遲吧?”
昨日知道此事的小黃門已經被劉徹打發至上林苑。劉徹以為不會再頭疼。可當他看到太子越發頭疼,揉揉額角,寧願他今日跑出去鬼混。
“來了?”
“父皇好像不想看見我?”太子又走近一點,是他的錯覺嗎。
劉徹心中一凜,兒子一如既往地聰慧過人。劉徹慶幸沒動知情者,“聽說你昨日又跑出去玩了?”
“父皇不也沒閒著。”
劉徹拍案:“怎麼跟父皇說話呢?”
“少虛張聲勢。”太子在他右邊坐下,指一下左邊奏章,“十份啊。”
劉徹習慣性遞給他。
太子見老父親愁眉不展,很是好奇:“出什麼事了?”轉向春望。春望搖頭,他上了年紀,無法做到全年無休。昨天一天他都在住所歇息。
劉徹:“與你無關!”
“那我不問了。”朝中近日無大事,太子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劉徹轉身打量一番兒子,眉清目秀,小臉白嫩,坐有坐相,又長著一個聰慧過人的腦袋。李家女有眼光啊。劉徹不禁暗暗感慨,也不怪李延年遲疑。要是沒被拒絕,李延年恐怕會冒死一口回絕平陽公主。
“父皇看什麼呢?”太子見他一動不動,“父皇,今日很反常啊。出什麼事了?”
劉徹沉吟片刻:“據兒,如果父皇和你母後同時掉河裡,你先救誰?”
“自然先救母後,父皇會鳧水。”
劉徹呼吸一窒:“……父皇不會鳧水!”
“那也先救母後。父皇身體好,可以多撐一會。”
劉徹被噎得想打孩子:“父皇比你母後重。”
“父皇食量大,能多喝些水。”
劉徹瞪著眼睛:“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您真是閒的。您是帝王,母後是皇後,就算微服出巡也不可能身邊無人,輪得到孩兒表孝心?”劉據無語,“父皇,您此時就跟曾祖父一樣。”
“關祖父何事?”
宮中有關於漢家先祖的記載。太子仔細想想確定一下:“據說有次曾祖父病了,祖父前去探病,曾祖父令祖父為其吸膿水。祖父雖然按照要求做了,但面色難看。祖父後來聽說鄧通經常做這件事,就認為曾祖父故意拿此事試探他孝不孝順。祖父因此怨恨鄧通。父皇,此事您怎麼看?”
劉徹不知道怎麼看:“你怎麼看?”
“鄧通一個奴婢,他的責任就是伺候好曾祖父。不能令曾祖父
歡喜,要他做甚?話說回來,鄧通當時完全不必這樣做。宮裡不是沒有醫者,醫者自然有法子。祖父當時乃儲君,曾祖父拿此事試探他,就跟你此刻一樣無聊。”太子很無語,“依孩兒之見,他還是病的輕!”
春望忙說:“殿下,不可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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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望,你說是不是?鄧通得曾祖父看重不是因為他會伺候人?不然還是他上馬安天下,下馬定乾坤?”
春望無言以對。
太子放下奏章,打量老父親:“您真的很奇怪。父皇,你確定沒事?”
“父皇能有什麼事?”劉徹反問。
太子搖頭:“你想一出是一出。我哪知道您又想作甚。”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你不是又想出去玩兒吧?”
劉徹眼中一亮,好主意!
出去玩兩個月既能避開兒子,又能避開公主等人。
“果然!”太子以為他猜中了,“我也去!”
“留下看家!”劉徹令人宣大將軍。
大將軍來了,大司馬也來了。劉徹令大司馬留下協助太子處理政事,他令大將軍調人,明日前往甘泉宮。
衛青震驚,誰又刺激他了。身為帝王哪能說走就走。
劉徹抬抬手令衛青下去準備。衛青一臉無語地出去直奔長平侯府,令夫人給他收拾衣物,明日送至西安門。隨後衛青就去上林苑調期門侍衛,又令人快馬加鞭通知甘泉宮守衛打掃宮殿。
“父皇!”
“陛下!”
太子和他大表兄同時開口。
劉徹抬抬手令霍去病退下,轉向兒子:“朕意已決。”
“孩兒先救您行了吧?”
劉徹:“你當哄孩子呢?晚了!”
春望不禁問:“陛下怎麼突然想到去甘泉宮?”
“不是突然。”劉徹胡扯,“前些日子跟太子去東市的時候,朕就想去甘泉宮。可惜那時候忙著考試,朕抽不開身。今年秋還有武試,朕恐怕也不能去秦嶺狩獵。據兒不必擔心,朕過去住一兩個月就回來。”
“兩個月後正好三伏天,您覺著我信嗎?”
劉徹自己也不信。可他依然點頭,“就算父皇沒能趕回來,也最多在那邊待到七月底。”
“七月底都立秋了。”太子沒好氣道,“這是一兩個月?”
劉徹瞪他:“你是兒子還是老子?”
“甘泉宮離長安不遠——”
“幾十裡路還不遠?”
太子點頭。
劉徹抬手表示此事沒商量。太子把奏章還給他,起身走人。劉徹氣得拍案:“站住!”
“乾嘛?”太子轉向他。
劉徹打量一番兒子,挺拔高挑,不看臉確實長大了,“走吧,走吧。朕不想看見你。”
太子無奈地瞥他一眼,繼續往外走。
春望試探地說:“陛下,您今日是有些奇怪。”
“你以為朕想?”劉徹沒好氣瞪他。
春望閉嘴,懷疑他跟女子一樣每月都有幾日不舒服。
劉徹翻開奏章,通篇全是廢話,氣得扔到一旁。堆積如山的奏章被他扔的四處都是,劉徹心裡舒服了。
幾日後,長安幾乎人人都知道陛下不許他姊妹踏進未央宮。平陽公主和南宮公主起先不信,她們從東宮拐去未央宮也被攔在外面,姊妹二人找太後哭訴。
張湯和主父偃知道當日去他們家中的人其實是太子宮的人。他們如今有事可做多虧了太子。時常在書樓這邊照看孩子的老者見二人跟傳言不一樣,很是和善,就大膽問二人宮裡出什麼事了。
就在兩位公主找太後抱怨之時,主父偃和昭平君不約而同去宣室殿求見太子。劉據令二人進來,很是好奇:“什麼風把你倆一起吹來了?”
主父偃精明,他知道天子離宮朝臣不敢給太子添堵,“應該是同一陣風。”
果然,昭平君就是來問太子,公主乾什麼了。陛下怎會下令三年之內不想在宮裡看到她們。
主父偃補充:“民間都傳遍了。”
太子轉向監工大司馬:“有這事?”
霍去病的夫人又不愛出去,不知道這事,他自然無從知曉。宮中侍衛又不敢攔著他問,陛下為何不想看到他姊妹。
“何時的事?”
昭平君:“陛下離宮前一天。
太子想想,不就是父皇犯病那日。難怪他那日那麼反常,原來是被姑母氣的。好想知道姑母乾了什麼。
“應該不是什麼大事。曹襄還在上林苑呢。”
昭平君想想也是,前幾日休沐見到曹襄,也沒聽他說此事:“殿下忙吧。我等告退。”
霍去病好奇地問:“你真不知道?”
“估計姑母又乾什麼了。下午我去東宮看看祖母,祖母一定知道。”
太後不知道,太後了解閨女:“乾了什麼你們自己不知道?陛下失心瘋了,無緣無故禁止你們踏入未央宮?”
平陽公主委屈:“兒臣不久前還為陛下引薦一人。陛下不說謝我,轉頭卸磨殺驢,哪有這樣的?”
太後張張口,不知該說她什麼好。
“你怎麼跟你姑母一個德行?以前陛下膝下荒涼,你幫他準備女子。如今太子那麼聰慧,你吃飽了撐的?此事叫太子知道,他就算不敢恨你,以後還不敢折騰襄兒?”
平陽公主不以為意:“一個女子而已。他乃太子,至於嗎?母後不必嚇我。太子侄兒一向寬厚。他就算知道也可以理解。”
“那也分什麼事!”太後想罵人,“那女子倘若生個兒子出來,對太子不甚滿意的官吏會不會暗中支持他?你長不長腦子?”
平陽公主越發覺著委屈:“陛下挺高興。陛下也好奇李延年的妹妹長什麼樣。兒臣也隻是順水推舟罷了。”
“他好奇的事多了。你推的過來嗎?”太後氣得手撫心口。掌事宮女慌忙跪坐下去為她順氣:“太後不氣。公主也是一時沒有想到那麼多。”
南宮公主:“母後,你沒聽阿姊說嗎,陛下很高興。陛下不許我們去未央宮一定不是因為這事。”
太後無力地抬抬手:“哀家不想管因為什麼。你們姊妹幾個的事,你們自己解決。你們都五十多了,不是小孩子,以後少跟哀家抱怨這些糟心事。哀家想多活兩年。”
此言一出,平陽公主不敢叫母後替她問太子。但她還有兒子可以仰仗,回家等曹襄休沐。平陽公主準備叫曹襄幫她找太子。
翌日,休沐還沒到,衛孺先到了。
衛孺的日子順心,找衛子夫也不再儘是抱怨的話,還知道給衛子夫帶點野味。衛子夫看到野味就知道長姊心情極好。衛子夫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誠:“阿姊不忙?”
“不忙。家裡奴仆成群,兒媳孝順,什麼都不用我操心。”
衛子夫:“就這您當初還嫌侄媳婦小門小戶小家子氣。娶個名門世家之女,能把您當親生母親一樣伺候?”
“過去的事了。”衛孺心寬了,也沒在意她的打趣,接著就問她知不知道陛下不許平陽公主等人進宮。
衛子夫跟霍去病一樣,沒人敢上趕著找她以及她身邊人問,公主怎麼得罪陛下了。衛子夫很是吃驚:“還有這事?”
聞言,衛孺確定她不知道,攛掇她使人去宣室殿問太子。太子一向不喜歡幾位姑母,雖然好奇也懶得查,直接回:“這是父皇和他姊妹之間的事。母後權當不知。家醜不外揚。”
衛子夫得了這話確定兒子也不知道,提醒衛孺以後不要跟人聊這事。衛孺閒著無事,回家的時候拐去幾個弟弟和外甥家,提醒弟媳和外甥媳婦以後彆再聊這事。是以當曹襄找上太子的時候,太子隻能給他兩個字“不知”。
曹襄請霍去病幫他查查。
霍去病要查這事自然不會傻傻的問宣室殿的人,公主怎麼惹陛下生氣了。連太子都不知道的事,就算宣室殿的人知道也不敢說。霍去病先查那幾日陛下有沒有見過公主。這很好查,問一下當值的侍衛就行了。
一炷香左右,霍去病就查到,陛下去甘泉宮之前隻見過平陽公主。侍衛也見過陛下的人駕車出去,巡邏的侍衛聽到李延年撫琴。牽扯到後宮,霍去病突然不敢查了。可又查到駕車的那個宦官去過太子宮。
霍去病前往太子宮“拖太子下水”,左右曹襄是太子表兄,公主是太子他姑。太子問他的人宣室殿小黃門找他何事。太子的人老實坦白。然後很是緊張地問:“殿下,陛下不會已經知道了吧?”
“暫時還不知道。”太子很是無語,“你該早點告訴我。我也好心裡有底。”
小黃門表示以後不敢瞞他。太子令其下去歇息,一言難儘的轉向表兄:“李延年的妹妹?”
霍去病揉揉額角:“你這個姑母,真吃飽了撐的。難怪陛下要去甘泉宮。這事換誰不尷尬。”
“活該!”太子不尷尬,“我早提醒過父皇,旁人可以引薦,唯獨姑母不可。父皇還不以為意。這次輪到自己身上知道不好受了。看他以後
還敢不敢來者不拒。”
霍去病:“曹襄那邊?ㄨ_[]ㄨ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實話告訴他。”太子想想,“就說我不知道。以後逢年過節難免齊聚東宮,省得他無地自容再被母後或祖母看出來。”
霍去病想想:“姨母應當不會在意。”
“母後就是在意也不能表露出來,否則姑母還不得說她善妒?”劉據不禁嘲諷,“她可真是閒的。這麼閒為何不給自己找個婆家嫁了?”
霍去病想笑,太子表弟的這張嘴啊,也不看看平陽公主多大年紀了。
然而,還沒等他想好何時告訴曹襄,曹襄先進宮找他。曹襄沒有想過霍去病那麼快查出來,沒提他拜托霍去病的事,隻說他母親又要嫁人。
霍去病一口茶全噴出來:“嫁什麼?”
“嫁人。”曹襄很是無奈,“跟舅舅同齡的列侯。也不知道她都是從哪兒找的。我也不是反對。可她五十多歲了。我寧願她養個二十多歲的面首。省得嫁了離離了嫁,隔幾年折騰一次。”
霍去病:“日子定了?”
曹襄:“快了。叫我進宮問問舅舅何時回來。還要跟二婚一樣辦。”
“我記得她二婚跟頭婚一樣辦的吧?除了隻有十來台妝奩,其他方面都一樣。三婚也這樣?”霍去病突然不忍心說實話。可平陽公主敢給姨母和表弟添堵,叫她太舒服豈不是便宜她了,“你這樣,我都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曹襄看向他,疑惑不解。
霍去病令他的人先退下:“你托我查的事查到了。”隨即把他先從陛下那幾日行蹤說起。說到李延年此時已被陛下打發至叫角落裡整理樂譜去了。在陛下身邊的小黃門被打發至上林苑做事,明升暗貶。
曹襄目瞪口呆。
霍去病端起茶杯,靜靜地等他回魂。
曹襄回過神,起身離開。也不管此時是不是休沐,直接騎馬回家。據平陽侯的奴仆後來說,也不知道平陽侯母子怎麼了,差點打起來。原本平陽公主還想風風光光嫁人,平陽侯不同意,還把他母親住的院子用牆隔開,另開一個門。
曹襄平時不敢管他母親的事。以往平陽公主給劉徹引薦美人,曹襄也不敢指手畫腳。可父親看上愛慕兒子的女子,這事傳出去,太後得氣暈過去。
天子顏面何存!
難怪不許她們姊妹進宮。
隨意出入宮門以後不定弄出什麼事。
平陽公主不敢怪天子,怪不著李延年,畢竟他以為太子乃太後侄孫。她不舍得怪兒子,就怪太子挑剔。早點把人納入太子宮哪有這麼多事。
不過太子不知道她還敢埋怨他。
太子小事不計較,像表兄弟到他博望苑禍害,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不等於他沒脾氣。昭平君又找太子打聽,他的姨母犯了什麼錯。太子依然直言不知。隨後扯到平陽公主身上,然後問他知不知道平陽公主所嫁何人,那家子弟如何。他看起來很是關心平陽公主。
昭平君是個沒眼色的,他又對太
子不設防,也不知道太子討厭他姨母,把知道的聽說的一股腦兒全告訴他。
五月中旬,北方大地四處忙著收割,平陽公主嫁了。
三伏天,太陽炙烤著大地,太子宣廷尉,胡扯他日前喬裝去書樓外涼亭下乘涼,聽到幾個農夫聊好些世家子弟踩壞剛剛長出來的豆苗,拒不賠償,有人甚至還打人。太子板著小臉令他暗查都有誰。
廷尉出了清涼殿就罵人。陛下不在長安都消停點唄。
這麼熱的天,出去見鬼嗎。
城內熱城外涼爽,廷尉其實也能理解他們這個時節四處跑。所以他對太子的話深信不疑。
六月底,廷尉交上來一遝名單和罪證。真有人踩壞農田。但沒打人,也沒賠償。廷尉覺著農夫沒有親眼看見,傳來傳去傳誇張了。
太子仔細翻一遍確定有平陽公主夫家子弟:“先抓人下獄,過一日再審。”
廷尉犯難:“這,不是什麼重罪啊。”
“這是你查到的,還是今年的事。以前沒有?”太子反問,“孤知道你就查到這麼多,他們知道?給了錢就把人放了。孤沒空給他們教兒子!”
廷尉福至心靈:“下官知道。”
“彆動手。可以用刑具嚇唬嚇唬他們。”
廷尉也不敢用刑:“殿下,您就等大農令的消息吧。”
六日後,大農令前來稟報,廷尉往國庫送一大筆錢,請太子殿下過目。太子翻開看看,“韓子仁,宣昭平君和公孫敬聲。”
二人很快抵達清涼殿。
太子令大農令給兩人撥一筆錢,按照術士早已準備好的圖紙修“建章學堂”。太子令大農令去找術士要圖紙,術士那裡有備份。
大農令聰明了:“殿下這次還用磚?”
“你覺著孤該用什麼?”
大農令:“聽說陛下把上次建房剩的錢賞給殿下了?”
“孤上次用磚建考場可是挨了不少罵名。父皇把節省下來的錢賞給孤不是應當的嗎?”太子道,“孤這次再挨罵就說是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