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很想問兒子,其實你是我父親吧。
“據兒,我們出來乾嘛來了?”
太子想想:“聽聽民間的聲音啊。”難道不是嗎?太子很是疑惑地看著老父親。
劉徹想給自己一大嘴巴子,什麼理由不好找,找這麼個破借口。
“順道聽聽民間的聲音。”劉徹嘴硬,“春遊!”
太子擰眉,“好像是。”
“你現在在做什麼?趁機給你父親上課。”劉徹嫌棄,“逆子!”
太子臉色微變,很是無語:“以後不說便是。父親莫生氣,孩兒請您吃美食。”不待老父親拒絕,太子就拿腰間的荷包,然而腰間什麼都沒有。太子低頭,空空如也,“韓子仁,吳琢,過來!”
兩人有些年沒有出來過,太子不怕他們被人一眼認出來,見他倆很想出來透透氣,就沒帶那兩位非閹人宦官。非閹人宦官每月可以回家待幾日。韓子仁和吳琢休沐日也隻能窩在宮裡,實乃他們不想回去。他們早年被家人傷透了心,不想再看到家人。家人如今對他們好也是因為他們在太子宮當差。改日被攆去狗舍,家人又會跟以前一樣不待見他們。
“公子!”
二人大步上前。
太子指著自己腰間:“荷包呢?”
吳琢和韓子仁下意識往他們身上摸,隻摸到他們自己的荷包。二人相視一眼,難以置信,不會丟了吧。
劉徹樂了:“丟了?”
太子殿下氣得咬牙切齒:“這些個無房無地的流氓!不要叫我見著他們!”
韓子仁和吳琢異口同聲地問:“真丟了?”
“不然呢?”太子沒好氣反問。
吳琢張口結舌:“可,可是好像也沒有人靠近你啊。”
劉徹拉著兒子的手臂:“不一定是流氓乾的。這麼機靈的人定是慣偷。不需要靠近,隔一個人也能把你的東西拽走。裡頭有什麼?”
十年前太子不怕暴露身份,每次出來都不太注意衣著。這幾年怕被人猜到“王孫”也是太子,太子出來很注意。衣鞋都是枇杷等人做的,而非宮中繡娘。繡娘手藝比枇杷等人好多了。見多識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吳琢要給他戴玉飾的時候,他尋思著得聽聽黎民百姓的心聲,為了顯得平易近人就沒戴。可荷包裡裝了幾塊金幣和一串銅錢。
“錢!”太子不心疼錢,而是氣他堂堂太子殿下,前世離成仙隻差一步的半仙竟被偷了。
劉徹看著兒子的神色也知道他不是心疼錢:“吃一塹長一智。”
“這——這是吃一塹長一智的事嗎?”太子扭頭往老父親腰間打量。
劉徹:“我沒帶荷包。”
春望從劉徹身後出來:“主人的錢在老奴這裡。”
太子瞪他:“就你長嘴了!”
春望閉嘴,但他又想笑。
劉徹也想笑:“好了。”衝春望伸手,春望把荷包遞過去,劉徹轉手給兒子。
“不要!”太子躲開。
劉徹好笑,就這還成天嚷嚷著長大了。
韓子仁慌忙把他的荷包遞出去。
太子奇了怪了,“怎麼沒人偷你們的?”
韓子仁等人身後跟著幾個侍衛,誰敢衝他們伸手。韓子仁指著外袍,“可能被衣袍擋著了。”
劉徹:“還買?”
“買!”太子要化悲憤為食量。韓子仁帶的錢被他用得一乾二淨,太子依然不解氣,決定明日出來抓賊。
劉徹聽到兒子計劃往荷包裡裝石子,差點被兒子孝敬的街邊小吃嗆著:“裝什麼?”
“石子!”
劉徹把嘴裡東西咽下去:“什麼都不裝也有人伸手。”
“為什麼?”
劉徹給兒子個眼神,讓他自己意會。太子低頭打量一番自己,衣著尋常啊。劉徹放下食物,“據兒,你這身衣裳跟公孫敬聲和衛伉平日裡穿的差不多。可像你這樣高,相貌又隨了我和你母親的可不多。這些優點集中到一起,你走在街上堪稱鶴立雞群。你問春望。”
春望在一旁等著伺候天家父子,聞言他不敢多嘴,端的怕被憋了一肚子火的太子噴一臉,“殿下龍章鳳姿,著實顯眼。”
“這麼說被偷還是孤的錯了?”
春望想給自己一大嘴巴子,說一個“是”能憋死他嗎。
劉徹樂不可支。
“父皇!”太子氣得大聲吼。
劉徹:“你小點聲。路上這麼多人,也不怕路人聽見。”
太子閉嘴,瞪著眼睛看著春望。春望哭笑不得,“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
“這句話是這麼用的嗎?”太子沒好氣問。
劉徹:“對你而言可以這樣用。堂堂太子二天兩頭往外跑,還不是往河邊走?”遞給他一個艾草團,“吃吧。雖然餡料都是一些野菜,但味道挺不錯。還熱乎著。”
太子接過去咬一大口。
劉徹和春望齊聲驚呼:“噎著!”
太子沒被噎著,差點嗆著,被二人嚇的。太子一臉無奈地看著兩人,劉徹閉嘴,遞給春望一個艾草團,春望愣了愣,沒有想到還有他的,大為感動。
太子吃完心裡還有氣。劉徹見兒子面無笑意也不敢招惹他。
回到宣室殿,劉徹越想越好笑,忍不住放聲大笑。
霍去病到殿外嚇得不敢直接進去,問侍衛:“陛下這是怎麼了?”
侍衛低聲解釋:“太子殿下的荷包丟了。”
霍去病聽糊塗了。
說話的侍衛也出去了,他從太子發現荷包丟了說起,一直說到太子把韓子仁的錢用光了還一肚子火,逮誰噴誰。
霍去病不可思議:“他經常出去也能被偷?”
“誰說不是呢。”侍衛說出來也想笑,“也是街上人太多,殿下被人碰到也沒多想。”
霍去病:“我進去看看。”
劉徹聽到腳步聲斂起笑容,一見是霍去
病,招招手:“過來,過來,朕告訴你一件趣事。”
霍去病沒說他已經知道,他還想聽聽太子表弟被氣成什麼樣了。當他聽到太子表弟要裝石子抓賊,他不禁說:“還用裝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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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也是這麼說的。他常用的荷包雖然是太子宮的幾個婢女閒著無事做的,可布料絲線皆非尋常之物。隻是一個空空的荷包也可賣十文錢。不敢搶隻敢偷的人膽子小,他們所求也不多,夠吃一頓飯就行了。”
霍去病點頭:“這是據兒頭一次被偷?街上人很多?”
“不然朕怎會叫你暫代衛尉之職。”劉徹示意他坐下,“不過朕也沒有想到人擠人。”
蓋因不止參加比試的匠人,親自來送自薦的士子,還有嗅覺靈敏的商人。京師方圓五百裡敢來京師的商人幾乎都來了。
長安城以前就擁擠,寸土寸金,再來這麼多人可不得人擠人。
劉徹忽然想起一件事:“春望,親自去找東方朔,令上林苑的匠人這幾日多做些胡麻油和紙。”
春望明白,隻因在東市碰到一個人對太子殿下說“一句驚醒夢中人”。
霍去病也明白:“陛下,過幾日就比試了,比試結束人都走了賣給誰?”
“就是快結束了才好賣。”
劉徹早已吩咐主考官,當場把考生的籍貫寫下來,然後就近安置。鑄錢權已被劉徹收歸中央,由上林苑統一鑄造。家中無牽絆之人皆入上林苑。這一點還是劉徹近日才想到的。
考生初到長安反而不敢用錢,留著錢二年後再考。比試結束第二日放榜,被錄用的人由朝廷提供路費,途中還可以進驛站歇息,他們帶來的錢用不著了,定會給家人買些東西。落選的人中手頭寬裕的也會買些京師特產。
雖然胡麻已不是稀罕物,但胡麻油依然隻有上林苑、博望苑和公孫敬聲以及昭平君的奴仆會做。胡麻多了,油便宜了,能到京師的人都會帶些胡麻油,可以自己用,也可以賣給當地鄉紳。
霍去病不懂:“陛下,考生的午飯怕是得由朝廷提供。”
“為何?”
霍去病:“考官們說一張方幾也得一日方能完工。雖然不比做方幾,比榫卯這類小東西,可越小越精細的東西越慢。”
“你怎麼想的?”
霍去病:“上林苑有人有糧,此事可以交給東方朔。一人兩個帶餡的炊餅和一碗湯。木匠、鐵匠這些分開考,一日也沒有多少人,考場都沒坐滿。”
劉徹頷首:“那上林苑忙得過來。對了,此事由曹襄負責。”
“曹——曹曹襄?”
劉徹點頭:“考試結束叫他去上林苑管賬。”
這事太突然了,霍去病懷疑他進來的方式不對,要不然怎麼聽到年近二十的平陽侯終於有了差事,“我半個時辰前還見過曹襄。”曹襄來探望霍去病,還想順便進去看看考場。不過他還沒靠近考場大門就被霍去病拽走了,“曹襄知道嗎?”
劉徹:“不知道。朕剛剛才想到上林苑
事多,東方朔恐怕忙不過來。”
“臣去告訴他?”
劉徹微微搖頭。霍去病退下。劉徹令小黃門去平陽侯府通知曹襄。曹襄此刻還在東市閒逛。平陽公主在家?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叫兒媳給兒子歸置東西。曹襄甫一進家就被平陽公主攆出來。平陽公主還不知道考試結束曹襄可以留在上林苑。平陽公主希望兒子好好乾,考試結束能被皇帝留下。
平陽公主雖然疼昭平君,但她心裡有些意難平,昭平君那個德行的都能出任禦史,她兒子懂事孝順,憑什麼隻能在家混吃等死。
曹襄見著東方朔還是懵的。
翌日清晨起來一陣恍惚,曹襄才確定他已是上林苑一員。曹襄找霍去病拿到考試總人數就去向東方朔請教,一人兩個炊餅需要多少面多少菜多少油鹽。
東方朔也不清楚,令人召見上林苑的廚子。
曹襄忙著統計食材的時候,太子帶兩個非閹人宦官以及幾個便衣侍衛出現在東市。太子令隨從和侍衛散開,盯著從他身旁過的人。
太子今日戴著他很少用的金簪,身著白色金紋廣袖長袍,全身上下寫滿“我有錢”,手裡拿著一把附庸風雅的折扇,走路沒個正行,怎麼看都像膏粱子弟。
太子眼睛跟不夠用似的,看什麼都稀奇,昂著頭目無下塵,縱然長相俊美也惹人煩。
沒等太子走到裡面他腰間的荷包就被人拽掉。
偷者走出去二步被人攔住,太子手裡的折扇往巷口一指,侍衛捂住偷者的嘴巴,彆著他的手臂,把人壓到巷口。太子奪走荷包,倒出一地石子。偷者一臉震驚。太子示意侍衛鬆手。偷者驚得結結巴巴:“你你——你無恥!”
“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偷我的荷包?”太子拿著折扇朝他臉上拍打兩下,“坦白從寬。不然我這就把你交給廷尉。偷東西的時候也不想看看本公子是誰!”
偷者下意識問:“你是誰?”
“廷尉乃我親姑丈。”太子甩一下頭,抬起下巴,“押走!”
“我說,我說!”
侍衛停下。太子問:“你該知道我為何這樣做吧?”
“公子丟了什麼東西?”
太子哪能說他丟了面子:“朝廷鼓勵開荒,能出來偷東西的人不缺手腳,你們這些人乾點什麼不好?”
“我們沒錢。”
太子嗤一聲:“自願入上林苑為奴的人也沒錢。你不是長安人,沒錢走到上林苑,也不知道可以入上林苑為奴,我信你不得已才偷錢。少跟我說家中有老母親。上林苑連聾子啞巴都要。”
偷者不敢狡辯,坦白他們確實是團夥作案。太子給他的宦官使個眼色,對方跑去京兆尹報案。
“那能放了我嗎?我再也不敢了。”
侍衛被他逗笑了,“傻不傻?同夥都被抓了,就你沒事?他們出來能饒了你?”
偷者嚇得一動不敢動。
太子倚著牆:“沒抓到人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真以為我是個混吃等死的膏粱子弟?”
“不敢,小人不敢了。”偷者恨不得給他跪下——想他當了這麼多年偷,頭一次遇到釣魚執法的。以後還讓偷怎麼活啊。
太子打開折扇遮陽。
偷者驚呼:“您拿折扇隻是為了遮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不然呢?二月天我想生病嗎。”太子淡淡地瞥他一眼,“習慣害死人。”
偷者連連點頭,要不是因為這把折扇,他也不敢伸手。這位公子隻看衣著就非富即貴。貴人可以用權抓他,富人可以拿錢請遊俠收拾他。
京兆尹離東市不近,八街九陌全是人,土生土長的長安老者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人,是以小黃門牽著馬出了東市也隻能緩慢前行。
大半個時辰過去小黃門才回來。
衙役把偷者押走,小黃門向太子稟報,偷者的同夥都出去了,長安令親自帶衙役前往偷者家中布控。
太子頷首:“回宮!”
身著常服的侍衛不禁問:“這就回去?”
“下午還得讀書。”太子愛熱鬨,但街上熱鬨過了。太子不是為了抓賊才懶得出來。
翌日上午太子也沒出來。又過一日,辰時二刻,太子令廚子給他準備吃的喝的,帶著太子宮諸人爬到城牆上看熱鬨。城牆上的侍衛看到吳琢拎著方幾,韓子仁拎著食盒以及坐墊,無語又想笑,太子殿下真會消遣。
巳時準時開考,臨近巳時劉徹也上來了,看到兒子趴在城牆上往下看,腳邊矮幾放著吃的喝的,也很無語:“據兒,乾什麼呢?”
“噓!”太子提醒他噤聲。
劉徹走到他身邊,倚著城牆看到侍衛挨個檢查身份證明:“又是吃的又是喝的,打算在這裡等他們出來?”
“看看再說。也許裡頭有天才呢。”太子捏一塊糕點給老父親,“父皇,您說這裡有替考的嗎?”
劉徹一時被問住:“替考?”
“上林苑匠人請假替子侄考試?或者商人養的匠人拿錢替彆人考試?”
雖然考場跟皇宮相鄰,但很多事都是公卿大夫在忙。劉徹沒有想過這點,也不知道公卿大夫有沒有想到,“來人,下去告訴大司馬,冒名替考者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霍去病告訴考官,幾個考官巡查時把此話一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的木匠們瞬間安靜下來。
太子倚著城牆笑了:“父皇,要不要打個賭?”
“不打。”水至清則無魚。劉徹從城牆上下來,令黃門宣霍去病,他叮囑霍去病,午飯期間令考官再查一遍考生身份證明。
百官多出身世家,像東方朔和主父偃那樣的極少,蓋因多數平民沒錢讀書。少說平民希望通過讀書改變命運,可是能到京師做官的人極少。這就導致考官幾乎皆來自世家。這些人可不認識匠人,劉徹不擔心考官陽奉陰違。考官確實沒有想過替考生遮掩,所以發現生辰不對,口音不對的人就仔細盤問。
詳查下來當真查出幾個冒名考生。
霍去病令考場外的侍衛把人送去廷尉
府——買賣同罪!
廷尉頭回遇到這種事不知如何判罰,隻能進宮請示。
劉徹已有心理準備,面對廷尉的請示想也沒想就給出答案,關押一年,記錄在案,永不錄用。
由於劉徹沒提不得花錢贖罪,此案審理結束替考和考生就被人花錢贖出來。甚至替考者很不以為意,有的還跟人炫耀,他去廷尉府走一遭什麼事沒有。
為期二日的考試結束,朝廷放榜,長安以外的人在家鄉附近當差,沒有家庭牽絆的人入上林苑鑄錢,入選者發放回家路費,以及參加考試時用的工具。
消息傳開,那幾位替考者很是懊惱。他們又安慰自己,工具才值幾個錢,回家路費才多少錢啊。面對喜氣洋洋的入選者,他們反而嘲笑其眼皮子淺。
話又說回來,京城還有許多考生,霍去病沒能立刻卸下衛尉之職。直到二月下旬,長安東西市不再是人頭攢動,霍去病才隻當他的大司馬。
曹襄此時才知道他可以在上林苑東方朔手下當差。
二月的最後一日,平陽公主前往宣室殿感謝劉徹。今日休沐,劉徹此時在永巷,沒心思見平陽公主,又怕她真有事,就令閹人宦官請她過來。
平陽公主聽到琴聲便知她來的不是時候。可她來都來了,也不能不進去。平陽公主進去就聽到“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平陽公主在一旁靜靜地聽完,劉徹令宮人看座,笑著同長姊說:“你聽聽他唱的?世間哪有那樣的女子。”
平陽公主轉向彈琴人,見其長相俊美,好像見過:“也許有。”
“阿姊見過?”
平陽公主想說什麼,忽然想到她確實見過,“近在眼前啊。”
劉徹往兩側看看。
平陽公主笑道:“這位李先生的女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