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 章 成長的煩惱(1 / 1)

小太子被他吼得心虛,有那麼明顯嗎。

昭平君心累:“我不該吼你。”

小太子給他倒茶:“姑母還在的時候你就搬出去了,我不該懷疑你。”

“我也沒有想到他們這樣無恥。”昭平君說完直搖頭,“我一想起來就頭疼,恨自己審過他的人。”

小太子又把點心移到他面前:“那就不說了。嘗嘗,廚子新做的。”

昭平君捏一塊,薄薄一片,裹滿胡麻,又酥又香:“你的廚子真會吃。”

“身為廚子飯都做不好要他們何用?”。

昭平君點頭:“也是。”

“朝中也是這樣。”昭平君懂事,小太子不介意多點撥幾句,“身為禦史跑去廷尉府指手畫腳,還要廷尉做什麼?我身為太子就要當好太子,不要總以為自己是皇帝。儲君是君,那君又是什麼?”

昭平君問:“說給我聽呢?”

“也是提醒我自己。”小太子示意他嘗嘗茶,跟他以往喝的不一樣。

昭平君淺嘗一口:“不是茶湯?”

“茶葉磨成粉衝泡而成。”

昭平君又嘗一口:“清淡不膩,卻又比清水有味。不想吃茶又不想喝水的時候正好用這個。”

小太子點頭:“母後閒著無事做的。我覺著不錯令枇杷她們幾個跟母後學的。”

“回頭把做法寫給我,還有這個薄餅。”昭平君又捏一塊,“敬聲老弟的親事定了。”

小太子愣了愣,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定,定了?”

昭平君點頭:“家世清白,粗通文墨,小吏之女。”

很多世家大族也隻是讓女兒學幾個字,不至於當睜眼瞎。小吏請不起夫子,他女兒能讀書識字想必是他教的。小太子滿意:“其父秉性不錯,家風應該也挺好。”

“你知道?”昭平君詫異。

小太子搖頭:“猜的。”

昭平君一臉不信。小太子好笑:“你當人人都有錢請師傅?人人府裡都有私學啊?不說旁人,就說公孫家,若非我那個壞姨丈有錢請師傅,敬聲的堂姊妹可沒機會讀書識字。”

生來富貴、認識的人也多富貴的昭平君聽糊塗了。

小太子:“公孫家的私學說是公孫一族的家學,其實是公孫賀出錢辦的。敬聲的伯父和叔父的俸祿還不夠他們自己用的,拿什麼給女兒請夫子?”

“他們夫人可以教啊。”

小太子無語。

昭平君張口結舌:“他,他們的夫人不識字?”

“你夫人家世不顯卻能嫁進侯府,蓋因她知書達理。可這種事看運氣。不是所有知書達理的女子都能嫁進高門,所以很多父母不敢賭,也不舍得拿出大半,甚至全部積蓄給女兒請師傅。”

昭平君:“可是,公孫賀的父親以前官職挺高啊。”

“不巧,該娶媳嫁女的時候他出事了。”

昭平君懂了:“難怪

公孫賀和你姨母定親的時候都二十四五了。原來被他父親耽擱了。”

小太子搖搖頭:“不止。公孫賀最有出息,他父親想給他找個門當戶對的,可門當戶對看不上他,因為他父親犯過事,小門小戶的他看不上,高門大戶他又攀不起,這才耽擱到二十多歲。”

“怪不得公孫家那一窩都不像世家夫人。他們家老太太是不是鬥大的字不識半口袋?”昭平君想起什麼,“就那你姨母還怕她們?”

小太子解釋:“一個‘孝’字壓死人啊。”

昭平君想起他公孫老弟,若非親情排在皇權後面,公孫敬聲也不敢拿著馬鞭耀武揚威。

“是我忘了。”

小太子:“你這樣就好比那種人。”

昭平君瞪著眼叫他說清楚。

“一個窮人跟你說喝不起粥,你來一句,為何不吃肉。”

昭平君差點嗆著,一時說不出話,用手指著他,“你你你——”

小太子把茶遞給他。

昭平君嘴裡的餅順下氣,氣得怒道:“侮辱誰呢?”

“打個比方。再說了,也沒差多少。”

昭平君確實認為小吏之女學文識字實屬正常,不理解為何公孫敬聲很滿意。他這人又認為“千金難買我願意”,所以心裡納悶也沒說出來。偏偏他又藏不住話,是以先前突然拐到公孫敬聲身上。

“就你懂得多。”昭平君無法反駁,瞪他一眼繼續吃餅。

小太子好笑,差點嗆過去他竟然還敢吃。

“過幾年小侄女大了,你就知道女子粗通文墨多麼不易。單單請師傅就夠你頭疼的。”

昭平君:“有錢還請不到人?”

“教女子,不好請。人品端正又會授課的老師就更少了。”

昭平君打量他一番:“說得好像你請過一樣。”

“母後不識字,在父皇身邊的時候感覺自己很無知,又因為要照顧大姊,伺候父皇,心有餘而力不足,惡補文字的時候很是辛苦。她不希望女兒跟她一樣,所以大姊才三歲她就求父皇給大姊找師傅。大姊隨母後住得找女夫子。父皇找了兩年也沒找到合適的,隻能另給大姊準備教室,請入宮當差的郎官或士大夫教他。東方朔還教過兩位阿姊。”

昭平君懷疑他聽錯了:“東方朔?”

小太子點頭:“沒教幾日他就因為殿內失儀被父皇貶為庶民。”

昭平君知道這事,東方朔醉酒殿內撒尿,氣得他皇帝舅舅恨不得拆了宮殿重建。

“這麼說來我以後也得給你侄女找男夫子?”

小太子:“嫂夫人可以教。你也可以指點一二。”

昭平君連連搖頭,他還是算了吧。

“我聽說禦史下午沒什麼事?”

昭平君點頭:“上午奏章陸續遞上來,午飯前送到宣室殿,下午幾乎沒什麼事。”

“你那些同僚哪個不是飽讀詩書?偶爾找他們請教幾句也足夠教小侄女了。”

昭平君細想想,有道理。

從太子宮回到府裡,昭平君看到偏房門緊閉,想起裡面塞滿寶物,隨便拿出一件換成錢請夫子都用不完,又覺著何必自己教。

昭平君夫人怕女兒生病,不許她出去。昭平君喜歡抱著她到處走。以至於小姑娘很喜歡父親。聽到父親的聲音小姑娘就咿咿呀呀要他抱。女兒抱到懷裡,昭平君不由得想起他的禽獸父親。身為人子都沒有想到父親那般無恥,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外頭請的師傅秉性如何。

昭平君越想越覺著還得自己教。

翌日下午,昭平君見霍光閒著看書,也拿一卷書湊到他跟前,向他請教。霍光下意識朝外看,天上沒下紅雨,太陽也是打東邊出來的啊。

昭平君掰過他的腦袋:“許你勤學上進,就不許我好讀書?”

“出什麼事了?”霍光低聲問。

昭平君不好提孩子,低聲說:“有份奏章,沒看懂。”

霍光樂了。

昭平君朝他背上一巴掌。

霍光斂起笑容:“哪句不懂?”

昭平君拿的是他自己抄的紙書,翻開一頁,給霍光個眼神。霍光張口結舌:“你你,這一頁?你在太學這麼多年——”

昭平君捏住他後頸,霍光壓低聲音:“我怎麼聽說你不討厭上學?難道傳言有誤?”

“我確實很喜歡上學。誰說上學就得聽課?”

“不聽課你還能忙什麼?”

自然是忙著賺錢。昭平君不好說實話,“你管我忙什麼。你其實也不懂吧?”

“少激我。”霍光伸手奪走書本,一個字一個字同他解釋。”

昭平君聽得豁然開朗,禁不住低聲說:“原來那句話的書面表達是這個意思。”

霍光很想說,五歲小孩都懂。可見他很感興趣,也不好打壓他的積極性。

昭平君打小混跡市井,雖然讀書不多,但該懂的人情往來他都懂。休沐日上午,去冠軍侯府找霍光。不巧碰到霍去病,霍去病奇怪,他二人何時那麼要好了。

“找光何事?”霍去病問。

昭平君:“我們約好今日出去用飯。怕霍老弟忘了。”

“你們?”

昭平君胡扯:“還有敬聲。敬聲先過去了。”

二人很是要好,霍去病不疑有他,去弟弟院裡催他快點。

昭平君昨日同霍光說過,今日請他吃飯。霍光以為他客氣一下,聽到大兄的話他慌忙跑出來。不好說不相信他,直言他差點忘了。

此言一出,霍去病越發相信三人提前約好的,叮囑弟弟彆喝太多酒,明日還得進宮當差。

霍光連連點頭。

衛少兒出來問他還有沒有錢。霍光吃住都在冠軍侯府,衣服鞋襪也有府裡準備,平日在宮裡當差用不著錢,是以他一年到頭能存不少錢。霍光拿下腰間的荷包證明有錢。

衛少兒等二人出去才提醒霍去病:“他和敬聲年齡相仿,敬聲的親事定了,昭平君的孩子快會走了,他的親事你是不是也上點心?”

兒女婚事當由父母做主。可衛少兒和霍去病都不想再見霍仲孺,霍光不可能回平陽縣成親,衛少兒不是霍光嫡母也不是後母,那他的婚事隻能由霍去病操辦。

“母親和夫人先幫他看看,回頭我叫人查查。”

衛少兒:“有沒有什麼要求?”

“通情達理,待人和善。”霍去病不由得想起他糟心的大姨母,“反正不能是姨母那樣的。”

衛少兒:“我是說家世。”

“家世清白,識文斷字。”

衛少兒明白了,不求門當戶對,隻求合適。

小太子得知他二姨母開始幫霍光相看妻子,禁不住跟韓子仁感慨:“歲月催人老啊。”

韓子仁無語:“殿下,您才十三歲。”

“年後敬聲成親,不出意外到秋霍光也該成親了。唉,跟孤玩的人越來越少,孤不想長大都不行。”

韓子仁:“殿下不想長大?”

小太子點頭:“我長大父皇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