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囂張小太子(1 / 1)

近日換季,今日冷明日熱,小心謹慎也會著涼生病。劉徹懷疑館陶大長公主就是這樣病的。

劉徹同他姑母關係極好。翌日上午下朝後,劉徹著便裝前往堂邑侯。

館陶公主的夫君乃堂邑侯陳午,陳午去世後其長子陳須襲侯,而館陶公主不曾改嫁,因此一直住在堂邑侯侯府。

劉徹甫一進入室內就聞到一股怪味。到館陶公主榻前劉徹明白那是大限將至的死人氣。觀館陶公主神色,跟早幾年王太後病入膏肓時很像。劉徹不由得想起兒子送他的藥,衛青猜測很適合女子。

劉徹沉吟片刻決定暫時忘記那些藥丸,安慰他姑母。

臨走前看到董偃縮在角落裡,劉徹想起他以前很是懂事貼心,停下看向他,董偃疾步過來,神色哀傷:“陛下有何吩咐?”

“你該回去了。”劉徹提醒他。

董偃膽小不敢不從。其實是劉徹清楚他兩個表兄什麼德行,董偃再待下去極有可能為他姑母殉葬——活人殉葬。

四日後劉徹接到大長公主病逝的消息。

劉徹攜太子前往吊唁。太子見昭平君雙眼通紅,趁著老父親同陳家兄弟寒暄之際,小太子悄悄移到表兄身邊:“不要太難過。公主年過七旬風流半生也算喜喪。”

昭平君嘴巴動了動,未語淚先流。

小太子奇怪,館陶公主是很疼這個孫子,但她不止一個孫子,也不止一個兒子,分給昭平君的疼愛有限。再說了,前幾年孫子兒子排在董偃後面,這幾年昭平君住遠了,祖孫見不常見感情淡了,昭平君怎麼這般難過。

上次他這樣難過還是隆慮公主去世的時候。

陳須和陳蟜兩兄弟看起來傷心,實則眼皮都沒腫,就算做給外人看也輪不到昭平君這個小孫兒表孝心啊。

“你這樣難過誰接待你的親友?”小太子指的是昭平君的同僚友人以及嶽丈。

昭平君擦擦眼淚,點了點頭。

“太子!”

劉徹的聲音傳過來,小太子按一下他的肩膀疾步過去,“父皇。”

“走了。”劉徹牽著兒子的手腕,端的怕一眼沒看見他丟了。

出了堂邑侯,小太子禁不住嘀咕:“我都快十三歲了。”

劉徹假裝沒聽見,眼神示意他上車。小太子無奈地踏上馬凳,眼角餘光看到什麼又停下。劉徹關心道:“怎麼了?”

小太子示意他朝牆角看去,劉徹轉身,董偃像隻受驚的兔子躲到胡同裡。

“那就是董偃嗎?”小太子問。

劉徹頷首:“他倒是情深義重。”

也不止是情深義重吧。董偃也是個可憐人,十來歲就被家人賣給館陶公主。雖為男寵,可館陶公主給予的關愛錢財一樣不少。董偃對館陶公主的感情大約早已不是簡單的恩客和金主,亦或者男女之情。館陶公主在董偃心裡是仰仗,是他的第二次生命。

小太子:“昭表兄的父親和伯父很不喜歡

他。”

“昭兒說的?”劉徹問。

小太子點頭:“姑母在的時候很疼昭表兄,昭表兄不甚在意他祖母的錢給誰。”昭平君不止一次提過館陶公主很寵董偃,但他說起館陶公主給董偃錢財以及為他置辦家產之時像說彆人家的趣事。雖然有時他面露嫌棄,但不嫉妒和氣惱。其實也氣不過來,他父親陳蟜就很能糟蹋錢。“他們認為公主的錢都被董偃哄走了。”

劉徹嗤笑一聲:“不過九牛一毛。上車!”

禦輦經過董偃躲藏的胡同口,小太子推開車窗,胡同裡空無一人。

一個多月後的休沐日,小太子在長安西邊城門下等衛伉,衛伉沒等到反而等來董偃。小太子眉頭微蹙,同董偃策馬前來的男子上前解釋:“這位公子是來參加賽馬的?我這位兄長近日心情不佳,聽說此處有賽馬,在下就叫他出來散散心,請您莫怪。”

雙眼無神的董偃陡然睜大眼睛,張了張口,而沒等他說出來,小太子點頭:“無妨。在下姓王名孫。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董偃打個激靈,他本是伶俐人,慌忙拱手見禮:“在,在下董——董偃。”

“董公子。”小太子笑著回禮。

董偃連連點頭,神色慌亂。他朋友擔心:“董兄怎麼了?”

董偃的嘴巴動了動,對上小太子噙著微笑稚嫩和善的面容,董偃憋出一句:“風大,有點冷。”

“快下雪了。”帶他來的男子信以為真。

一陣馬蹄聲傳來,小太子扭頭看去,衛伉帶著幾名隨從,身後還有其他人。小太子仔細看看,不禁慶幸,那些人很面生。

果然,當衛伉介紹這是他表兄“王孫”的時候,非但沒有人說“這位公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反而嘲笑衛伉,大將軍之子何時有個姓王的表兄,他莫不是太子殿下。

衛伉氣得臉通紅。

董偃再次欲言又止,萬分想說,有沒有可能衛將軍之子是真的,王孫是個假的。

小太子:“廢話少說!怎麼比?”

眾人當中最小的也比衛伉大三四歲。見小太子口氣很大,而他看起來同衛伉年齡相仿,嘲笑他“黃口小兒,休要囂張!”

董偃嚇得呼吸暫停,又很想說,不可對太子殿下無禮。

“你是來同我打嘴仗的?”小太子冷冷問。

衛伉拿出他準備的彩頭,嘲諷小太子的人不甘其後也拿出一個彩頭。衛伉的乃一對水晶杯,稀少難尋有市無價。對方的是天馬踏龍雀,看起來像金鑄,小太子懷疑隻是鍍金。東西很好,栩栩如生,但並不罕見。

上次拔得頭籌的人對小太子說:“贏的人這兩樣皆可帶走。”

小太子點頭:“何時開始?”

這次比早幾年雪地裡那次人多,除了眾人的仆人以及看熱鬨的人,單單參與者就有近四十人。城門外寬闊的空地上快排滿了。

充當裁判的人移到最邊上:“諸位準備好了立刻開始。”

眾人慌忙整理

馬鞍衣裳以及活動活動拿著馬鞭的手。須臾,裁判一聲令下,仿佛萬馬奔騰,頭一次看賽馬比賽的人嚇得閉上眼睛。隨後睜開眼睛又用手捂著,蓋因塵土飛揚,仿佛出現沙塵暴。

跑出去一裡小太子意識到不對,總有人擠他。大體沒把衛伉放在眼裡,衛伉興許也有些緊張,起跑的時候沒跑到前面,小太子看起來來勢洶洶信心滿滿,以至於原本他左右各一人,如今有六人。

小太子氣笑了。他落到後面,前面人果然回頭給他個嘲諷的笑容。小太子抓緊韁繩,揚起馬鞭,跟在後頭看熱鬨的人以及裁判,還有眾人的侍從就看到太子的馬突然飛起來,竟然從幾人夾縫中跳過去,馬落地時小太子小小的身體甚至被震的離開馬鞍,整個人站起來。

便衣侍衛嚇得呼吸驟停,慌忙加速上前。董偃的友人驚呼一聲,接著就轉向他,見他難以置信,以為他看傻了:“來對了吧?”

董偃暗暗感慨,不愧是大將軍的外甥,陛下的兒子。

衛伉一看到表兄領先,信心大增,不怕被撞,擦著前面人的腳跑到表兄身後。

這些人耍陰招,小太子不敢分心,悶頭到終點才敢回頭。

“伉弟?”

衛伉激動的臉通紅,連連點頭:“表兄,贏了!我們贏了!”

小太子的馬乃萬裡挑一的良駒,他騎術得大將軍、冠軍侯以及他的師傅和匈奴人指點,年幼矮小身體輕,再比不過這些人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小太子看著氣急敗壞的幾人:“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提供彩頭的人瞪著他說一聲“不就一個小玩意”。裁判過來就把兩個彩頭遞給小太子。衛伉替他接過來。小太子給衛伉使個眼色,衛伉扔給便衣侍衛。

小太子又給衛伉使個眼色,表兄弟二人慢悠悠往回走。期間沒同任何人廢話。

上次拔得頭名那人不忿,隻因他比小太子大五六歲,認為輸給一個小子乃奇恥大辱:“還不是仗著坐騎好。我若是皇親國戚,我也可以弄到這麼好的馬。”

小太子拉住韁繩:“所言甚是。那你怎麼為何不是皇親國戚?因為你不會投胎!”

“你——”那人氣得臉色漲紅,指著他,“你莫囂張。我不如你,有人比你厲害。有本事跟太子殿下比一場?”

董偃差點被口水嗆著。

“我為何要跟太子殿下比?”小太子好無語。

“不敢就不敢!”

小太子:“這話說得好像你能請來太子殿下一樣。”

“你不是太後的侄孫?”

小太子好笑:“你嘲笑我不如太子殿下,合著還指望我把人請出來比試?你的臉真是又大又圓。”

“再說一遍。”那人打馬向前。

小太子斂起笑容:“技不如人還想動武?劍給我!”

便衣侍衛本能把佩劍遞過去。小太子衝他對面的人努努嘴:“給他一把。”

那人比小太子高一頭,下馬就放話:“彆後悔!”

“我什麼都厚,就是不後悔!”小太子扔下劍鞘直衝其面門。對方下意識躲閃反擊,隻見對面的人像個泥鰍逗他玩。等對面的人終於累了停下,那人想嘲諷,耳邊傳來抽氣或噴笑聲。那人把嘴邊的話咽回去,想問怎麼了,低頭一看,身上的勁裝四處漏風。

小太子把劍扔給便衣侍衛,上馬:“我們走!”

這次沒有再慢悠悠行走,而是打馬跑起來。

那人羞的指著小太子的背影放狠話:“士可殺不可辱!以後不要讓我看到你!”

董偃張了張口想說什麼,看到對方身上的衣物又把話咽回去。

太子殿下這番做派真真像極了陛下。他還是不要多事為好。否則極有可能連累帶他來看熱鬨的友人。

衛伉很是滿足:“表兄,你可太厲害了。”

小太子:“爽吧?你劍法精湛也能像我一樣。”

“太學授劍師傅哪能跟你比。”

小太子想起一人,以劍術聞名的雷被。去年出兵匈奴的人中好像有他。他如今好像還在京師。回到宮裡小太子就去宣室殿找老父親。

劉徹:“太子殿下又有何指教?”

“父皇,太學缺個授劍師傅。伉弟說的。”

劉徹挑眉:“然後呢?”

“雷被如何?”

淮南王籌謀多年雷被不可能一無所知。劉徹想到這點就不想用他。雷被本是遊俠,劉徹也不想用遊俠。他雖允許雷被隨衛青出兵匈奴,卻沒有令其在軍中或朝中出任任何官職。

“太學?”

小太子點頭:“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再說了,雷被也不一定願意教蒙學學生。”

“叫他教衛伉那些小的?”

小太子點頭。

劉徹腦海裡浮現出一群小崽子嘰嘰喳喳,一個比一個難纏:“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