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天上掉餡餅(1 / 1)

劉徹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元狩三年,劉徹令李廣領兵是因為他多次懇求,甚至卑微的要當個兵卒。劉徹那時考慮到隻是奇襲,找到匈奴就打,找不到就回來,不必耗費精力排兵布陣才給他一次機會。

然而身為領將之一,在張騫迷路的時候他也不辨方向,還沒意識到他不擅帶兵嗎。何況兩年前他六十五歲,如今六十有七,年近七旬了。大漢又非無人可用,他有什麼理由用一個隻能當校尉的老者。

劉徹感歎:“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老子誠不欺我!”

小太子扯扯老父親的衣袖,禁衛還等著呢。

劉徹:“有事遞奏章,無事就回去。朕很忙。膽敢抗旨交給廷尉議罪!”

有了最後這句話,禁衛如同得了聖旨,到門下一字不漏的轉述給他。

李廣即刻回家寫奏章。

申時左右禁衛把李廣的請奏書呈上來。

李廣言辭懇切,若非他屢屢不是無功而返就是全軍覆沒,隻看奏表劉徹都忍不住罵他自己冷漠無情,竟把一個老將軍為難成這樣。

然而李廣不是廉頗。

人不在劉徹跟前,劉徹也能狠得下心,拿起朱筆毫不猶豫地寫下兩個字——不可!

劉徹遞給春望:“他一定還在門下等著。”

春望親自送過去。而沒等春望走近,李廣就大步上前:“陛下同意了?”

“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春望解釋,“上次若非陛下突然收到消息也不會臨時加五千人,又令冠軍侯領兵。”

上次李廣和張騫延期差點造成霍去病部全軍覆沒,他二人本該被交給廷尉議罪,但劉徹念在仗打勝了,隻是令二人回家思過。

李廣現今這樣顯然沒有認為他有錯,極有可能跟以前一樣認為他時運不濟。所以李廣聽到春望的話沒有像春望以為的那般羞愧,反而要彌補上次過失,請求陛下能再給他一次機會,這次他定然不會叫陛下失望。

春望無語了。

春望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老糊塗了。亦或者他說的太含蓄。

可是當著宮門禁衛的面,他也不能點名李廣的過失,畢竟陛下都不追究了。何況他隻是宦官總管,也沒有資格指責朝臣。

“老將軍,請回吧。”

李廣請他等一下:“陛下還在忙?”

“十萬大軍即將開拔,雖說不是第一次出兵匈奴,可人命不能兒戲,陛下總要做好萬全之策。不瞞老將軍,為了這次出征大將軍入住軍營前每晚隻睡一兩個時辰。陛下雖比他輕鬆些,可他還得批閱奏章,哪有心思考慮臨陣換將。”

李廣趕忙解釋:“你誤會了。我不是要當主將。聽聞陛下令大將軍和冠軍侯各帶五萬人,五萬人出關後要是依然不分開,我可以校尉的身份追隨大將軍。”

“校尉人選也定了啊。”春望感到好笑:“校尉甚至已經寫好遺書。您此時把人換下來,他又會作何感想?”

李廣再次擋住春望的去路。

春望:“老將軍,你如果這樣,我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李廣點頭示意他快說。

“聽聞您的次子被調到冠軍侯麾下?如非必要,已經定好的校尉也不能換。不過您父子二人間的事旁人也不好置喙。”春望道,“您看您是不是回去考慮考慮?”

李廣:“你這話何意?”

“您的次子正值壯年,以後還有機會不是嗎?”春望說完迤迤然走人。

李廣大步追上去。

春望無奈地停下:“老將軍,不必為李敢校尉解釋。每一個願意出征的人都希望封候拜將。你是,李敢校尉是,彆人也是。我再說一遍陛下的意思,臨陣換人乃兵家大忌。”

“我要見陛下!”李廣追上去。

春望做個請的手勢。

李廣大步朝宣室殿走去。走到一半他意識到不對,春望沒有跟上來。李廣回頭,春望還在原地。李廣心裡打鼓,猶豫片刻回去問他在哪裡作甚。

春望涼涼道:“老將軍敢闖宣室殿,奴婢不敢。”隨即問,“老將軍可知無召闖宮門是個什麼罪?陛下近日心情不快。咱言儘於此。”

李廣不敢再跟著他。可他又不甘心,翌日上午又遞來一份奏章。好巧不巧,劉徹剛從宣室殿下來準備去後宮,被手捧奏章的禁衛擋住去路。

不冷不熱的時節,小太子很懂得珍惜,他找許多宦官陪他在宣室殿和太子宮中間的空地踢球。見狀,小太子衝韓子仁抬抬手,韓子仁令眾人停下。

一位小宦官看到小太子還有力氣朝天子跑去,禁不住納悶:“殿下不知疲倦嗎?”

韓子仁:“強人身體也強。陛下忙的時候每晚隻需歇兩個時辰。聽說皇後生殿下當日還在處理宮中事務,以及照看三公主。殿下身為陛下和皇後的兒子自然不是我等可比的。”

昨日下午的事小太子聽說了。聽說春望難得失態,回到宣室殿抱怨許久。此時百官忙著沐浴洗頭,地方上的奏表也不會由禁衛呈上來,小太子稍稍一想就知道這份奏章出自何人之手。

小太子趕在老父親伸手前拿走,打開看一下,遞給老父親身後的黃門:“留中不發。他這麼喜歡寫就叫他寫。未央宮放得下!”

劉徹露出笑意:“太子此言甚是!”隨即問禁衛,“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禁衛知道,到門下告訴李廣陛下不在宣室殿,請他先回去。

下午李廣又來,禁衛告訴他今日乃休沐,陛下不看奏章。他又試圖闖宮門,侍衛早有準備,一聲令下,許多人上前要把他交給廷尉議罪。

就在此時,李廣的孫子李陵來了。

李陵乃李廣長子李當戶遺腹子,今年十六歲。跳下馬就令眾人鬆手。宮中侍衛哪個不是世家子弟。他們沒有被李陵嚇退,反而令他讓開。

侍衛們把人弄到宮門外才鬆手。李廣見狀認為天子不敢,亦或者不舍得把他交給廷尉。翌日又來了。

劉徹給春望

使個眼色,春望接過去放到一旁,沒敢放在禦案上。下午,他又來了。禁衛進來稟報,劉徹氣得奏章一扔:“沒完了?”

春望不想笑,但此事真的很可笑:“他大概覺著皇天不負有心人吧。上次求您三次您答應了,這次三次不行,五次總可以吧?”

二十年多年前,劉徹十六七歲,初登基,他想做的事王太後都勸不住。不然他也不會跟竇太皇太後鬨得險些兵戎相見。如今更是說一不二。

能讓他臨陣換人的人隻有小太子。衛青和霍去病也可以,但是確定領兵人選的時候,而不是大軍開拔在即。何況兩人也不會犯這種有可能動搖軍心的錯誤。

劉徹瞪春望:“朕自找的?”

春望不敢回答。

劉徹張了張口,想說他既然要去就叫他去,省得日日來煩他。到嘴邊咽回去:“退下!”

禁衛明白,不見!

劉徹轉向春望:“去太子宮叫據兒收拾收拾,朕帶他去上林苑春遊。”

春望忍著笑領命出去。

昭平君去太子宮告訴表弟這一好消息。

小太子問:“你去嗎?”

“我是陛下身邊的郎官必須得去。”昭平君近日能老老實實在宮裡當差,蓋因這是隆慮公主的遺願。其次他想偷個懶也沒人管他。實在無聊還可以找陪太子表弟踢球。也省得在家被孩子的哭鬨聲吵得頭疼。

小太子問:“你有騎裝嗎?”

昭平君沒有。他比小太子高兩頭,也不能用他的。昭平君靈機一動,從荷包裡拿出一塊碎金,衝小黃門招招手,令其出宮幫他拿騎裝。

朝臣五日一休,宦官也可以五一日休,但是得調休。不然全都休息誰伺候貴人。今日有人休息,小黃門就不能四處走動。何況他是太子的人,沒有主人允許也不敢收他的錢。

昭平君塞他手裡:“太子沒反對就是同意了。快去!”

“殿下?”小黃門還是不敢。

小太子頷首,他這才敢應一聲“諾”。

昭平君很是詫異:“他們怎麼那麼怕你?”

“孤是太子啊。”小太子應的相當乾脆。

昭平君令宮女準備茶點。

小太子隨他進殿:“表兄,有句話我一直想說。你在我這裡吃吃喝喝,甚至晚上睡我的榻,我都不會跟你計較。但您要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親表兄也得明算賬。”

昭平君點頭。

以前太子說過這話,親兄弟,明算賬。

“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敬聲的父親為何要收藏皮幣?”

昭平君聽同僚聊過:“為陛下分憂?國庫空虛。”

“錯啦。他雖然不如貪心不足的武安侯田蚡膽大,但他為官幾十載,每年摟一點也不是筆小數字。不然拿什麼養公孫家那些人?國庫有錢,父皇還用得著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父皇窮得要用鹿皮套錢了,他還不老實,不收拾他收拾誰?丞相李蔡被貶,太尉如今就是個擺設,三公最後一個禦史大夫張湯不貪財。”

昭平君恍然大悟:“花錢買命?殺一儆百?”

“你以後要是敢跟他一樣,或者比他過分,花錢也沒用。”

昭平君拿起一塊點心:“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有錢!”吃一口墊墊肚子,胃舒服些他又說,“我五日一休,回去沐浴後也不想出去,單單鋪子裡賺的錢就夠我用了。你嫂子有妝奩也用不著我的錢。母親留給我的私藏足夠我再用兩輩子。”

“我說了,醜話說在前頭。”

昭平君點頭:“放心吧。”

然而當他從上林苑回來,有人帶著寶物上門請他鑒賞,昭平君看著喜歡,對方要送給他,昭平君傻眼了。

原來有些時候貪汙並不需要他絞儘腦汁想法子,有人自己送上門來啊。

難怪太子表弟擔心他貪得無厭。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誰不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