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大放厥詞(1 / 1)

小太子微微搖頭,一臉不讚同:“你不該這樣說。”

公孫敬聲:“我也就跟你這樣說。”瞥一眼昭平君,“在他家我都沒說過。太學同窗聊起這事我都是假裝羨慕他們可以看到跟大漢不一樣的景色。”

小太子點頭:“應該如此。”

昭平君:“然後被人懷疑他幸災樂禍。”

小太子很好奇:“他怎麼回的?”

“大丈夫應誌在四方,為國效力,為陛下分憂。好比我二舅和我表兄。”公孫敬聲揚起眉頭,“如何?”

小太子點頭:“夠大義凜然!”頓了頓,“你舅是大將軍,你表兄乃冠軍侯,你同窗還能懷疑你幸災樂禍,定是你笑得太明顯。”

公孫敬聲的嘴巴快到耳朵根了,可見他笑得多誇張,“誰讓他們當中一些人跟匈奴交戰前主和,打贏匈奴不是說他們上他們也行,就是忘了國家大義,一心隻想作踐匈奴俘虜。打輸了又怪陛下勞民傷財,應該聽他們的話和親。他們根本不懂為何出兵匈奴,卻一個個高高在上指點江山。”

小太子:“可知為何其中一些人主和?因為他們看似一家人,卻是兩兄弟。”

公孫敬聲:“這一點倒是聽五經博士講過。”

昭平君不明白:“陛下此次令張騫出使西域是想跟西域諸國友好往來。按理說他們該高興才是。”

小太子問:“張騫上次去時一百多人,回來的時候幾人?張騫去時意氣風發二十出頭,回來時已年近不惑。他們不擔心客死他鄉?”

公孫敬聲:“大丈夫舍生取義,何懼之有?”

昭平君接道:“所以他們不是大丈夫。難怪陛下不喜歡他們。”

“誰說的?”小太子瞪他,“不喜歡他們父皇會對他們委以重任?”

昭平君張了張口,反應過來忍著笑說:“太子表弟教訓的是。”

公孫敬聲倍感可惜:“我怎麼沒有想到還可以這樣回啊。”

“張騫今日啟程,明日你同窗肯定還會聊他們一行。屆時再說也不遲。”小太子提醒。

公孫敬聲點頭。

昭平君提醒他說正事。

二人會有什麼正事?小太子好奇。

兩人以前沒錢,隻買一間鋪子。最近一年賺了不少錢,他們打算擴大經營另選址,可又不舍得丟下如今的鋪子,一時猶豫不決,請小太子幫忙他們拿主意。

小太子:“再買一處便是。”

昭平君點頭,他是這樣想的。

公孫敬聲:“我們看中一處三間兩層小樓,前店後家,掌櫃的和夥計可以住在裡頭,但太貴了。”

小太子朝昭平君看一下。

昭平君:“我是有錢。我自己也買得起。是他非要跟我平攤。在太學穿我的衣裳,吃我的菜的時候也沒見你給我錢,”

“上學跟做買賣不一樣。”公孫敬聲望著小太子,“不信你問據兒。”

小太子點頭:“昭表兄可

以多出錢。他不愛操心,你多去秦嶺或鋪子裡看看唄。”

昭平君大為讚同:“我竟然沒想到。平日裡也是你出力多,你也沒怪我同你平分收益。”

“找我就這事啊?”小太子問。

昭平君:“我倆能有什麼事。不過他真有事,他父親叫他到秋去少府曆練,先為侍郎,再為侍中。往後要麼擔任少府,要麼出任太仆。”

公孫敬聲瞪他:“不說話能憋死你。”隨即跟小太子解釋,他父親就是隨口一說。

小太子:“我一直知道壞姨丈有智慧但不多。沒想到他這麼蠢。這話私下裡也不能說啊。哪怕這是眾所皆知的事。”

昭平君聽糊塗了:“他家還有細作——”說到此看向小太子。

“父皇沒這麼閒。百官家中都安排細作得多少人?”

昭平君:“那就是旁人?敬聲老弟,你父親還有仇人?”

公孫賀身為皇帝的連襟無需爭權奪利,老實辦差就行了。這些年沒跟誰結過深仇大恨。

小太子:“公孫家人多嘴雜。敬聲表兄,剛才昭表兄隻是陳述事實你就擔心我誤會。你把全家人都得罪了,他們若故意誇大其詞,傳到父皇耳朵裡,父皇會不會懷疑壞姨丈有不軌之心?縱然相信他忠心耿耿,也會懷疑壞姨丈不滿現狀。”

“我倒是忘了他們一個比一個蠢。”公孫敬聲認同小太子所言,“我趁機賣掉府裡的蠹蟲,他們反而認為我心狠手辣。”

小太子見他聽得進去就繼續:“再有人煽風點火,以利誘之,他們敢在姨丈背後捅刀子。”

昭平君問:“你姨丈可是公孫家最大的樹。再說了,他們不擔心一損俱損嗎?”

公孫敬聲點頭:“他們應該擔心。但他們沒腦子。就說我大堂兄,兩杯黃湯下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再被人恭維幾句,他能上天。”

昭平君總感覺這像幾年前的自己,於是改叫小太子出去玩,大好春光窩在宮裡實屬虛度光陰。

小太子令韓子仁幫他收拾一下東西,令吳琢派人備車,再找衛尉調人。

昭平君問:“為何不找郎中令?”

郎中令掌宮廷侍衛,找他更快一些。

小太子朝宣室殿看去:“你們來時沒有發現那邊很安靜嗎?宮中能抽調的侍衛都被父皇帶走了。我也喜歡找衛尉調人。”歎了口氣,小臉上儘是無奈,“誰叫我有個愛往外跑的父親呢。”

公孫敬聲:“沒有天子手諭也能調城中守衛?”

小太子點頭:“父皇交代過吧。從我第一次出宮到現在沒人為難過我。無論宮裡宮外。以前李廣任郎中令的時候,我找他調侍衛,他也不曾推三阻四。”說到此人,小太子很想不通,“說起他,好好的郎中令不當,非要領兵出征。現在好了,李廣禁止入宮。”

二人好奇地問這是何時的事。

小太子哪知道:“我也是聽二舅說的。”

昭平君頓時忍不住幸災樂禍:“該!”

韓子

仁把小太子衣物以及挎包拿過來:“殿下,要不要看看還缺什麼?”

枇杷等人平日裡閒著無事用皮子彩石給小太子做許多斜挎包。挎包裡有個小小的水袋,櫻桃跟宮裡的匈奴學的,還有一小包紙包的點心,還有一把小巧的匕首以及手帕、銅錢和金塊。

昭平君等他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忍不住說:“給我看看。這包看著也不大啊。”

小太子:“裡頭有很多夾層。東西放在裡頭不會亂,自然可以裝很多。”

“你的人心靈手巧啊。”昭平君可惜他長大了,挎著小包隻會徒增笑料。

公孫敬聲:“可以給你兒子女兒用啊。”

昭平君眼中一亮,決定下午早點回去,去隆慮侯府找父親要錢養孩子。

“表嫂有喜了?”

昭平君搖頭。

小太子無語:“這麼早備下等他們長大就變舊了。”

昭平君指著包上的透明的綠的紅的石頭,“這些又不會變舊。”

公孫敬聲看過去:“據兒,你挎著這個包出去說自己是尋常百姓都沒人信。”

“所以我要帶很多隨從啊。”小太子披上披風,“找衛尉調的侍衛會在門下等我們。”忽然想起什麼,“韓韓,這是不是也算‘期諸殿門’啊?”

韓子仁點頭,隨即交代不常出去的小宦官,照顧好殿下,彆把自己看丟了。

兩名小宦官不以為意。

今日微風和煦,暖陽高照,又是休沐,窩了一個冬日的老弱婦孺都出來,西市很是熱鬨。兩個小宦官的眼睛跟不夠用似的,左瞧瞧西看看,跟頭次進城的鄉下小子一模一樣。

公孫敬聲和昭平君看夠了西市的人和物,他們一左一右護著太子表弟。

隨即一行人前往酒肆。

小太子沒去過酒肆,二人認為到了酒肆很安全。

確實安全,小太子拿掉面罩用飯都沒被人認出來。

小太子一行雖未飲酒,但沾了一身酒氣。馬車從宣室殿經過,被宣室殿小黃門聞到。小黃門一想他是跟倆紈絝出去的,這還了得,立刻稟報啊。

劉徹疾步到太子宮,小太子小臉通紅。劉徹如黑面煞神,抓住兒子的手臂就要收拾他。

小太子摸不著頭腦:“父皇,出什麼事了?”

“你飲酒了?”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父皇病了嗎?小太子踮起腳摸摸他的額頭,劉徹冷靜下來,“你沒飲酒?”

“我乾嘛飲酒?今日有什麼值得慶賀的是嗎?”小太子奇怪,張騫出使西域雖是大事,可又不是頭一次。雖說一群慣會拈酸吃醋的酸儒被父皇打發走了,可天下酸儒何其多。堂堂太子殿下還不至於為幾十個人失態。

劉徹:“那你身上為何一股酒味?朕在宣室殿都能聞見。”

“父皇好厲害,鼻子那麼長。”小太子摸摸他的鼻子。

劉徹拍掉他的手:“去酒肆了?”

“沒人會想到十歲的太子去酒肆

。”小太子想想酒肆的味道,忍不住搖頭,“孩兒寧願被人認出來也不想去酒肆。什麼味都有。”

劉徹暫時放心下來,鬆開他的手臂,坐到兒子對面:“坐下說。都有什麼味?”

起初隻有飯菜香和酒味。酒肆也改用鐵鍋做菜,香味彌漫,小太子都忍不住說他可以用兩碗米飯。菜呈上來,味道跟太子宮廚子做的相差無幾。這也正常,酒肆廚子最擅長的幾道菜就是買鐵鍋的時候跟宮裡廚子學的。

小太子也餓了,一小碗米飯吃完準備喝點魚湯,同他們隔一個飯幾的人拽開衣襟脫掉鞋。之所以隔一個飯幾,蓋因小太子周圍坐的全是便衣侍衛。

小太子目瞪口呆。

如果隻是如此也就罷了。

半碗魚湯沒喝完,身後的身後的人端著酒杯起身大放厥詞唾沫橫飛。小太子清楚看到他身後的侍衛眉頭緊皺,找掌櫃的要一壺水,就著清水乾了六個炊餅。

出了酒肆侍衛就抱怨,以後還是去茶肆吧。他們寧願喝茶吃點心。

昭平君沒看到吐沫橫飛,認為侍衛們過於誇張。侍衛們解釋他們離得遠沒有聞到口臭。隨即又嘀咕,有錢喝酒竟然不舍得買洗牙粉。就算洗牙粉貴,也可以用柳條蘸鹽水漱口。

小太子五感靈聞到了。

現在小太子回想起來還覺著可怕:“父皇,孩兒去的還是西市最好的酒肆。”

“你去最便宜的酒肆反而沒有這些事。”

小太子不解:“為何?”

“看你的衣著和隨從他們就知道你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他們心生自卑,又擔心驚擾到貴人,反而輕聲低語。今日雖是休沐,但能認出你們的人上午得沐浴洗發休息。你在酒肆看到的那些人恰好不上不下。他們鄙視販夫走卒,又希望引起貴人的注意,可他們又自詡清高不屑阿諛奉承,隻能用高談闊論這一種法子。”

小太子:“隻是愛炫耀呢?”

“你們去的是西市最好的酒肆。在那裡吃飯喝酒就很值得炫耀。倘若他真喜歡談經論道,為何不去茶肆?今日這事怎麼看都像臨時起意。”

小太子戴著面具不方便不曾注意。用飯的時候他心裡眼裡全是美食,確實不曾留意那些人怎麼突然起來指點江山。

“叫他們失望了。”小太子笑著說。

劉徹捏捏他的小臉:“促狹鬼!就算東市的酒肆沒有那些人以後也不許去。”

“不去,不去。”小太子搖頭,“父皇,聽說你去送張騫了?他的那些隨行人員一定很高興吧。”

劉徹輕笑:“高不高興你不知道?”

這話怎麼說啊。

小太子一臉好奇。

劉徹:“你就裝吧。小臉怎麼這麼紅?”

“披著披風坐在車裡捂的。”小太子進院就要把披風拿掉。枇杷見了又給他披上,名曰一冷一熱容易生病。

劉徹:“既然無事朕就先回去了。你出的那個餿主意且莫叫旁人知曉。”

小太子年僅十歲無法自保,也不敢叫外人知道。不然公孫敬聲和昭平君說起張騫的時候他也不會絕口不提。

經此一事,劉徹又覺著兒子每日上午隻學一炷香太虛度光陰,於是選博學之士輔導其《公羊傳》。

《公羊傳》的某些主張同小太子很契合,小太子也不想學,突然加一炷香他不習慣。偏偏為他講解《公羊傳》的人年邁,小太子擔心把人氣死過去,隻能比跟石慶學文識字的時候還乖。

劉徹不信兒子能乖乖聽話。當他注意到兒子的師傅兩鬢斑白,胡須幾乎全白了,突然明白兒子為何不敢“造反”。

沒過多久劉徹又給兒子選個騎射師傅,其年近六旬,上馬拉弓都費勁。小太子越發不敢任性妄為。

劉徹也知道兒子的忍耐有限,暑假來臨之際,兩位師傅告訴小太子陛下令二人前往太學任教。

小太子打算好怎麼跟老父親鬨了,二人此言一出,他頓時像一拳打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