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7w2營養液加更(1 / 1)

小太子聽到急促的腳步聲,不由得循聲看去,年歲不大的小奴跳起腳揮手。

此人是個啞巴。

有一年很多人湧入上林苑自願為奴,小奴一家就是其中一戶。他還有個妹妹,跟母親學針線織布。

小奴原本隨父親養牲畜。小太子得知他聽得見不會說,就吩咐博望苑管事,以後做紙、做油這類暫時不可外傳的活都帶上他。

先前小太子答應給他父皇兩名做紙的匠人,博望苑小吏送二人去上林苑的時候趁機找管事要兩個不憨不傻的啞巴。

上林苑最不缺天聾地啞缺胳膊少腿之人——這類人在外生活艱難,自願入上林苑為奴,上林苑管事不敢把人往外攆,蓋因他們也是陛下的子民。

管事巴不得上林苑少一些這樣的人,當即把所有不會說話的人全找出來任憑小吏挑選。小吏考慮到做油做紙需要人手就全要了。

如今做胡麻油的人皆不能言。

韓子仁教他們做胡麻油那日十分震撼。傍晚回到太子宮依然感到不可思議,逢人就說也不知道小吏怎麼了,竟然弄來一群啞巴。

昭平君不知內情:“比劃什麼呢?啞了?”

小太子點頭。

昭平君愣了愣,不敢信:“真是個啞巴?”

“過去看看。他這樣興奮想必出油了。”小太子衝啞巴小奴擺擺手,小奴停下揮舞手臂,原地等他過去。

公孫敬聲對他有印象,殺牛的時候見過此人。他一直認為此人膽小靦腆不敢言語。聽聞此話他也大受震撼:“你這裡竟然有啞巴。”

博望苑小吏:“公孫公子有所不知,他們不識字不會書寫才能守住做油的法子。”

公孫敬聲:“可是西北人會啊。”

韓子仁:“西北人也不是誰都教。他們之所以對奴婢知無不言是托了大將軍的福。”

昭平君心動:“這人在哪兒找的?”

“我的奴仆皆來自上林苑。”小太子道

昭平君轉向陪他們過來的小吏,博望苑小吏解釋上林苑還有一些聾子。昭平君搖頭:“那我不要。”

小太子:“十個聾子九個啞。”

昭平君問小吏:“是這樣?”

小吏點頭。

昭平君皺眉:“又聾又啞怎麼用?”

韓子仁:“又聾又啞有時比我們學得快。他們心無旁騖。”

昭平君容易受外因影響。比如他難得想看一會書,一聽到熱鬨立刻沒心思看了。

昭平君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公孫敬聲比他懂得多,他眼神詢問公孫敬聲,要不要?

小太子先前跟二人提過,他們合作一年。一年後他們再叫匠人做紙就得公孫敬聲或昭平君出月錢。二人打算令奴仆學做紙。現在秦嶺的奴隸得種地,他們勢必還得再買幾l房奴隸。如果新添的人可以很快學會,還能守口如瓶,為何不要呢。

公孫敬聲問韓子仁:“上林苑的農奴是陛下的人,陛下

能給我們嗎?”

韓子仁:“公子有所不知,如今上林苑人多的農閒時有一半人無事可做。”

公孫敬聲轉向太子表弟。

“改日我幫你們問問父皇。”小太子提醒他,“我從上林苑調人不必去官衙登記。你們得給他們個身份證明。不然會被當成私下買賣人口。”

劉徹詔令天下給奴隸登記時提到私下買賣人口者罰一半家產。

這點倒是沒人敢公然反對。蓋因所有人都知道朝廷缺人。否則也不至於令十五至三十歲不婚女子納稅。此稅還有等級,年齡越長稅越多。朝廷收這個稅並非缺錢,劉徹決定向匈奴用兵前朝廷不缺錢也不缺糧。甚至傳出糧倉裡的糧食生蟲,串銅錢的繩子放爛了。

公孫敬聲反倒認為陛下為了收稅。奴隸每年都得交稅,雖然比平民少很多,可是要有上百名奴隸,對主人家而言也是一筆巨款。所以很多人瞞報奴隸數。也是因為“稅”,很多奴仆成群的世家公卿大夫對劉徹很是不滿。

不過無論哪種原因,公孫敬聲都可以理解——無人當兵無稅收,他父親也沒有機會因軍功封侯。

公孫敬聲沉吟片刻算算所需人數:“我們還差二三十口。”

小太子微微頷首表示知道:“到了。”

公孫敬聲抬眼,聞到一股令人口齒生津的香味。

小啞巴顯然聽到小太子的話了,手舞足蹈的像是為他介紹此油多香多好。

小太子笑著點頭:“孤先看看。”

小啞巴停止揮舞雙手,改把所有啞巴拉開,為小太子讓路。

昭平君在公孫敬聲耳邊嘀咕:“除了不會說話跟常人無異啊。”

公孫敬聲點頭:“所以我一直以為他隻是不敢說話。”

“你們過來看看。”小太子用勺子撇出一點油,“嘗嘗?”

公孫敬聲看看自己的手:“太臟了。我聞聞。”

昭平君不甘其後:“也給我聞聞。”

小太子前世見過太多好東西,並不稀罕此物,把勺子遞給他,改問韓子仁西北人有沒有提過此油怎麼用。

韓子仁仔細想想:“飯菜蒸熟後倒一點進去。”

“沒說可以炸撚具?”

韓子仁:“沒提。也沒說可以炸餅。不如叫庖廚蒸幾l個菜您試試?”

“也行。”小太子問兩位表兄,“你倆想吃什麼?”

昭平君的手伸出去縮回來,縮回來又想伸出去,始終過不了心裡那關——他長這麼大沒用手戳過油,更沒有嗦過手指頭。

小太子想笑:“彆為難自己了。說不定聞著香吃著卻不如豬油美味。”

小啞巴又忍不住手舞足蹈,仿佛說不可能。

小太子見油底下還有很多沉澱物:“這些還能出油?”

韓子仁:“應該還能出很多油。但這些東西不會消失。”

“也可以吃?”小太子想起豬油渣。

冬日裡菜少,太子宮廚子希望小太子

多吃幾l口,曾給他做過幾l次豬油渣燉菜乾和豬油渣炊餅。

韓子仁也想到豬油渣:“前日這些東西一股子糊味牲畜都喜歡吃,也沒見它們吃鬨肚子,人應當也可以吃。”

公孫敬聲和昭平君相視一眼,昭平君把勺子給小啞巴,公孫敬聲問:“不如叫他們繼續做油。等實在不出油了我們試試?”

小太子:“美味可口的話也留著賣?”

公孫敬聲點頭:“喂牲畜多可惜。你有青稞還不夠?”

博望苑土地不多,小太子今年就把青稞種子送給上林苑。上林苑送青稞秸稈和青稞那日正巧公孫敬聲也在。博望苑的匈奴人會用青稞做吃的,公孫敬聲還吃了一頓青稞炊餅。不過他更喜歡白面炊餅。

小太子:“既然你這樣說,回頭你替我們先嘗嘗?”

“嘗嘗就嘗嘗。牲畜都吃不死,還能吃死我。”

小太子令小啞巴把漂浮在表面的油撇出來。

早在前天博望苑小吏就進城買許多玲瓏小巧的酒壇,每壇都可以裝一斤酒。小吏之所以沒買五斤十斤裝的,蓋因他始終認為一畝地頂多得三四斤油——胡麻太小,看起來就不出油。胡麻被小太子分出去一半,留著做油的那些頂多五畝地胡麻。一二十斤油給太後、陛下、皇後、大將軍等人分,再給小太子留一些,一人也就一兩斤的樣子。

然而小啞巴灌滿一個酒壇鍋裡還是油汪汪的。博望苑小吏輕呼:“還有油?”

小太子朝他看去,小吏的雙下巴很明顯。他怎麼胖成這樣?如果沒記錯,兩年前他好像跟出征回來的舅舅有一比。

小太子叫小吏吩咐庖廚蒸幾l樣他愛吃的菜,他和公孫敬聲等人在此地看啞巴們做油。

約莫半個時辰,小啞巴又舀出一壇油。小吏勾頭看看:“還有?”

小太子:“這裡有多少斤胡麻?”

博望苑小吏:“小人怕又做糊了,沒敢叫他們放太多,又怕不出油——”

“直接說多少!”昭平君聽不下去。

小吏:“三十斤!”

小太子問韓子仁:“西北人有沒有說過一斤胡麻最多可以出幾l兩油?”

韓子仁搖頭:“西北比長安地廣人稀,很多地方方圓五十裡杳無人煙。他們做出來不是留著送親戚鄰居就是自己用,沒人稱過。他們好像也不認識秤。”

“殿下,菜好了。”廚子拎著食盒過來。

小太子令啞巴們繼續,“打開孤看看。”

廚子得知小太子想食胡麻油就沒做羊肉雞肉,一份荷花鯉魚湯,一碗蛋羹,一碗細長條白面湯餅,一條清蒸鱸魚,還有一份水煮青菜,兩個白面炊餅。

勺、箸等餐具一應俱全。

小太子從油鍋裡舀一勺油,幾l個菜分彆點一些油,最後掰一塊白面炊餅擦勺上的油,分彆叫公孫敬聲、昭平君和韓子仁嘗嘗。

公孫敬聲和昭平君覺著挺香。韓子仁搖頭:“竟然真不如豬油美味。”

昭平

君指望胡麻油賺大錢,大聲反駁:“誰說的?我就覺著比豬油香!”

韓子仁:“陳公子吃過炊餅蘸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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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君語塞。

小太子事不關己地又舀一勺油,往魚湯和鱸魚上淋一些,又令廚子掰一點炊餅蘸油嘗嘗。

廚子點頭:“胡麻油香歸香,但太膩口。”想起胡麻油出自胡麻,很是不可思議,“地裡頭種的莊稼竟然比豬油膩?”

昭平君頓時急了,“太子表弟,你——”

“等等!急什麼?”小太子夾一塊沒有放一點豬油的鱸魚,不由得眼睛一亮,令廚子嘗嘗。

廚子不敢親自夾——被他吃過殿下還怎麼吃。他伸手接過小太子夾的魚肉,不由自主地說一聲“香”。小太子又嘗嘗魚湯,隨後令兩個表兄嘗嘗,他倆發自內心地表示比豬油魚湯香。

小太子把每道菜都嘗一遍,隨即叫韓子仁、廚子和小吏以及做油的啞巴們都嘗嘗。昭平君大聲說:“魚湯是我和敬聲老弟的,其他的歸你們。”

小太子問:“餓了?”

昭平君點頭:“我想著得來博望苑,今日吃飯特彆早。快兩個時辰了。”

小太子看一下太陽,臨近午時,就是不早也該餓了。

“叫廚子再做點。”小太子用飯也早,但他來前喝了一碗燕窩粥,可以撐到未時左右。

廚子顧不上吃魚肉,連聲應下。

小太子等眾人把菜吃完才問廚子胡麻油是不是隻能像香料一樣當調味品。

廚子點頭:“幸好小人做的菜清淡。要是燉肉,再點上胡麻油,小人覺著都無法入口。”

小太子:“這樣也好。香料本就不便宜。如果像豬油一樣燉肉,一斤用三五天沒了,除了侯、公、卿以及長安最有錢的商戶,怕是沒人舍得買。”

昭平君想替胡麻油打抱不平,怎麼就不能燉肉了。聞言昭平君閉嘴——像祖母那樣有錢的人普天之下也沒幾l個。

縱然祖母一日買一壇,他又能賺幾l個錢?想賺錢還得是很多人買。

小太子感覺衣裳被扯一下,扭頭看去,小啞巴揮舞著雙手,指指油鍋又指指壇子。小太子試探地問,“你說又可以盛油了?”

小啞巴連連點頭,伸出大拇指。

小吏嗬斥:“不得無禮!”

小啞巴嚇得不敢動。

太子殿下抬抬手:“無妨。可以舀就舀,輕一點。孤不急著賣。”

小啞巴像得了聖旨,看都不看小吏一眼。

博望苑小吏忍不住說:“殿下,不能太縱容他。”

小太子挑眉:“孤隻是縱容他?你沒發現衣裳有點緊嗎?”

小吏愣了一瞬,陡然想起自打到博望苑管事他年年都得做新衣,年年都得往大了做。最近甚至有小肚子裡了。

究其原因,博望苑有魚有雞蛋,偶爾還能跟著太子殿下吃一頓牛肉湯。

博望苑產出不好運出去賣,雞蛋鴨蛋多了小太子吃不完——父

皇、母後以及祖母不需要他孝敬,上林苑會送,自然就被博望苑諸人吃了。

小吏身為管事,沒人敢同他爭搶,他又不必親自做活,也就越吃越胖。

小太子想過給舅舅和姨母送去。可是親戚太多,一家二十個蛋也得八十個。他為了吃肉,隻養了幾l隻母雞和四隻母鴨母鵝。就算這幾l個一日下倆蛋,除了他要吃的也不夠五日送一次。

既然不夠,那就不送。倘若隻孝敬二舅,三舅和小舅可以理解也難免心存芥蒂。

博望苑小吏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小太子:“不要認為我年幼無知。宮裡人多什麼事沒有?我見過的比你這輩子聽說過的都多。”

博望苑小吏慌得低頭請罪。

韓子仁想笑,殿下見過什麼?他日日跟著殿下怎麼不知道。

小太子微微抬手:“你替孤管事,他替孤賺錢,在孤眼裡你們都一樣。倘若父皇跟你一樣認為奴隸生來低賤,父皇早年還敢令大將軍領兵打仗?不是二舅屢戰屢勝,匈奴日益強大劍指長安,你可能早已淪為匈奴的奴隸。”

“小人一時忘了。”小吏面上懼怕,心裡仍然認為小太子縱容他可以,不該縱容奴隸。他雖官小也領著朝廷的俸祿,哪是啞巴奴隸可比的。

可他忘了小太子隻是對奴隸和善,沒有要求小吏把平日裡用的蛋和魚分給奴隸。

小太子見他眼神飄忽,權當沒看見:“以後彆再忘了。”隨即令奴隸慢慢做油,他回正殿歇息。

博望苑小吏跟上,小太子令其退下,名曰他困了。

此言一出,小吏自然不敢打擾,躲得遠遠的。

昭平君和公孫敬聲也想告退,一見他朝茶室走去,二人相視一眼跟上去。昭平君低聲問:“你由著小啞巴手舞足蹈其實就是為了敲打管事的吧?”

小太子搖頭。

公孫敬聲:“那是因為什麼?”

小太子:“我們相信西北人不會騙我,但那些啞巴不知。就像廚子說的,他不敢相信地裡種的莊稼做出的油竟然那麼香。換你是小啞巴,你能忍住不激動?”

公孫敬聲代入小啞巴:“我恨不得又蹦又跳。”

昭平君:“管事的好像不激動。”

“他不激動是因為他吃過見過太多好東西。”

昭平君:“依你之見,我那些同窗還舍得花錢買嗎?”

“舍得啊。他們不知道胡麻油怎麼來的。好比你看到一顆很大的珍珠,你忍不住驚呼‘好大’,采珠人遠不如你富有尊貴也不妨他們認為你寡聞少見。””

韓子仁給小太子倒杯茶:“管事的不激動也是因為昨日差點就成了,他今日有心理準備。昨日雖然沒能把油分出來,但香味跟今日一樣。”

小太子:“親自做跟看彆人做不一樣。看彆人做認為很容易,隻有親自做才知道其中艱辛。成了自然忍不住歡呼雀躍。”

公孫敬聲點頭:“我以前覺著開鋪子簡單,種地有牲畜和農具就

行了。真自己做才知道很麻煩。”

小太子有一點很好奇,“敬聲表兄怎會認為小啞巴膽小不敢說話?”

“他以前看起來膽小如鼠。”

小太子若有所思:“可他卻敢不理管事。我覺著裡頭還有事。不可能隻是因為我今日待他和善。他父母都在博望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應該同他說過不可得罪管事,縣官不如現管。”

韓子仁想起小太子之前說的那句話,現在想想管事胖了不止兩圈:“殿下懷疑管事不止貪嘴,還有可能中飽私囊?”

昭平君好笑:“隻是幾l句話,管事的吃胖了,怎麼還越說越大?”

公孫敬聲:“沒聽說過以小見大?”

昭平君聽說過,所以他閉嘴。

“韓韓,出去轉轉,跟人透露一下孤對管事頗有微詞。過兩日你再來一趟應該可以問出點什麼,落單的時候興許還有人找你。”

韓子仁:“倘若被殿下猜中了,誰管這些事?依奴婢愚見,您今日敲打過他他能安分幾l日,等油全做出來,冬小麥種下去,博望苑沒什麼事了再收拾他。”

“我有人。”

韓子仁好奇。

小太子:“叫孤現在告訴你?”

韓子仁立刻出去。

昭平君詫異,他以為韓子仁會繼續說點什麼。

公孫敬聲也沒料到韓子仁竟然不敢再問。

“據兒,韓子仁原來這麼怕你?”公孫敬聲稀奇。

小太子揉揉自己的臉:“因為我年幼嗎?我年幼也是太子啊。”

公孫敬聲不由得想起老宅的老奴,早兩年祖母留他在老宅住一晚,他正長身體餓得快,睡前餓得心慌,他叫侍從吩咐廚子做點吃的,結果一個時辰才送來。還是一碗一炷香就能做好的湯餅。

“據兒,你說我們家除了父親和母親是不是我最尊貴?”公孫敬聲問。

小太子點頭。

昭平君:“他祖母還在。”

“他祖父以前犯過事,祖母隨他祖父隻是平民。敬聲表兄是壞姨丈的獨生子,壞姨丈的侯爵以後是他的,他還是大將軍和皇後的外甥。”小太子提醒,“跟你家不一樣。你家你祖母最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