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被太後嫌棄的忘記兒子還有驚喜等著他。
翌日也是休沐,小太子不想再次撲了個空,令人先去溫室。確定老父親一時半會不會亂跑,小太子帶著“驚喜”過去。
劉徹看著兩個土黃色麻袋神色淡淡地:“這就是你給朕準備的驚喜嗎?”
小太子解開繩,眼神示意他先看看。
劉徹見過棉籽,打眼一瞧就認出來:“這一袋是西北棉棉花籽?”
小太子點頭:“驚喜不?”
劉徹陡然記起兒子的禮物燙手:“先說多少錢。”
“父皇不喜歡孩兒自己留著。”小太子係上麻袋。
小太子的棉籽提前兩年拿出來,劉徹都不稀罕。偏偏前年冬日才經曆一場大雨雪凍死許多人,還有很多人著涼染病,地裡頭也不尋常。若非小太子提到草木灰可殺蟲,深耕把蟲子翻出來鳥可以消滅一部分,那年夏天就算沒有蝗災,也會因為蟲災莊稼欠收。
雖然長安的冬季不常下雪,今年就不冷,可也不等於年後不冷,明年依然是個暖冬。
劉徹無奈地妥協:“朕上輩子欠你的。”
“又說這話!又說這話!”小太子氣得跳腳。
劉徹抬手按住他的腦袋:“不許蹦躂!吞金獸!”橫他一眼,隨後吩咐宦官把棉籽包起來送去上林苑,“皇後昨日給你多少錢?”
“百金。”小太子揚起下巴,“母後不敢比父皇多。父皇乃大漢天子。”
劉徹樂了,這話說得他已經給過了似的。
春望暗暗感慨,太子殿下好會說話啊。
“得虧你是朕的兒子。不然換個人都養不起。”劉徹令春望給他準備千金。
小太子皺著鼻子嫌棄:“換個人父皇想買孩兒還不賣呢。”
“那你打算賣給誰?”
“價高者得。”
劉徹一陣窒息。
怎麼忘了兒子會耍錢,還敢用象賺錢啊。
“據兒,你是儲君,棉花種出來乃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你好意思跟父皇收錢嗎?”劉徹笑著調侃。
小太子很好意思:“天下是父皇的天下,百姓是父皇的子民。”
劉徹神色愕然:“……”
“朕除了是皇帝還是你老子!”劉徹想把他吊起來打一頓。
小太子點頭:“親父子,明算賬,沒矛盾。”
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徹一手抓住他的小胳膊,一手高高揚起。
“陛下,使不得!”小黃門大聲阻止。
小太子渾然不怕,仰著小腦袋:“打我也得給錢!”
劉徹頓時打不下去。
“誰說朕是為了賴賬?”
小太子眨巴眨巴眼睛,難道不是嗎。
劉徹朝他腦袋上一巴掌:“朕早晚有一日會被你氣死。”
“父皇現在不生氣了嘛?”小太子抱住他,“父皇乃大漢天
子,心胸寬廣,定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跟孩兒置氣。”
劉徹揪住他的耳朵:“你閉嘴啊。”
小太子捂住嘴巴,說不過人就威脅人。
劉徹見狀感覺他的腦袋在冒煙。
幸好他隻有一個兒子。
倘若有機會見到父皇他一定得問問,父皇打小魚肚吃著,燕窩用著,太醫伺候著,也沒活到天命之年,是不是因為兒子太多被他們氣得。
“多少斤棉籽?要朕一千兩黃金!搶錢呢你。”劉徹忍不住又擰一下他的耳朵。
小太子好奇地問:“貴嗎?”
“不貴?”
小太子搖頭:“父皇不該問孩兒。父皇該檢討你為何覺著貴。”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父皇要有很多座金山,一定不覺著貴。”
“貴不貴跟朕有沒有錢沒有任何關係。你少在這兒胡扯。”劉徹氣笑了,“同樣的棉籽,南越人賣一百錢一斤,你十兩黃金一斤,朕才說你貴。不是朕沒錢!宮裡鋪滿黃金也不妨礙朕說你的棉籽貴。”
小太子好可惜,竟然沒把父皇繞進去。
“你也看看你多高多大,糊弄朕?你還嫩了點。”劉徹無奈又欣慰——無奈是一不留神就被小崽子繞進去,欣慰是孩子聰慧,大漢後繼有人。
小太子:“南越人不會教父皇種棉花。孩兒的人包教包會。還有取棉籽和彈棉花的工具。孩兒免費送給你。”
劉徹很想有骨氣地說,朕不要!
可惜他稀罕,蓋因長安境內隻此一家彆無分號。
“朕今日不想看到你。”
小太子故意逗他:“為啥啊?”
“朕的心一抽一抽的痛。”劉徹無力地坐下。
您就裝吧。小太子心想,“父皇,過些日子孩兒不要錢送——”
“停!天上不會掉餡餅。”
小太子可惜:“孩兒還想等天暖和了叫大象去上林苑住幾日呢。”
果然如此!劉徹無奈地閉上眼睛,抬抬手送客。
小太子拱手:“孩兒告退。”
劉徹睜開眼睛,看到兒子蹦蹦跳跳出去,長歎一聲:“祖宗啊。”
溫室殿內的宮女宦官忍俊不禁。
劉徹橫他們一眼。
在劉徹身邊四五年的宦官鬥膽說:“殿下如今這樣也是陛下慣的。真要說起來,也不怨太子殿下。”
“朕日理萬機有空慣他?”劉徹冷哼,“太後和皇後慣的!”
小黃門萬分想說,太子宮跟宣室兩隔壁,離椒房殿快半裡路了。
可憐他不敢挑戰帝王的耐心。
春望帶著千金回來,溫室內很安靜,天子像睡著了一樣。
“太子殿下呢?”
劉徹睜開眼:“回去了。”
“陛下沒留殿下玩一會?”春望不待他回答,令孔武有力的侍衛把千兩黃金放在書案上。
劉徹抬抬手:“給他送去!他多待一刻朕減壽三年。”
春望親自給小太子送去,順便問問怎麼把陛下氣得大冬天也不留他喝杯熱茶。
“父皇年齡越大氣性越大。”小太子無奈地搖頭,真拿他沒辦法。
春望頓時覺著不用問了,太子的小表情就夠陛下灌一肚子氣。
“殿下,陛下平日裡挺忙的。”
小太子點頭:“望望,孤九歲啦。”
“奴婢知道啊。”春望說出來心裡一慌,奶團子太子九歲了?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他年過不惑?歲月催人老啊。
小太子懷疑他不知:“近日好些人跟孤說孤長大了。望望,過幾年孤就不可以再逗父皇開心了。”
春望想說,不會的。到嘴邊他意識到是“氣”不是“逗”,“殿下說的也是。”
“所以我不能錯過任何可以逗父皇開心、孝順父皇的機會。”小太子望著他,“孤這樣說你懂了嗎?”
春望忍著笑說:“殿下都不怕挨揍,奴婢怎敢不懂。”
“朽木!”小太子搖頭,竟然咒他挨打。
春望笑出聲:“奴婢該回去了。”
小太子衝吳琢抬抬手,吳琢送他出去。
下午,小太子前往博望苑。
今年得的棉花多,小太子也沒打算賣,令博望苑小吏把棉花送去織室,交給繡娘做棉衣。
天家不缺冬衣,小太子令織室給他和父母、阿姊以及祖母各做一身,再給三個舅舅以及二姨母家各做一身。小太子問過公孫敬聲和昭平君,要不要給他們留點棉花。棉樹砍下來之後的幾日天高雲淡,堆在牆邊的棉桃開得跟長在地裡的一樣,二人各得二三十斤棉花,足夠他們孝敬父母。
做棉衣不廢棉花,臘月初八前全部做好還餘近一半棉花。小太子令繡娘做一些棉鞋棉襪棉手套當作年禮賞給親戚們。最後還剩一些棉花,小太子讓繡娘用布頭做鞋墊棉手套。
宮中繡娘奇怪,堂堂儲君怎如此節儉。
年邁的繡娘解釋,小太子的脾氣秉性像極了文皇帝,自然也同他一樣節儉。
往年過年各宮主人都會賞身邊人一些錢。小太子今年也沒吝嗇,但他還添了一副鞋墊和手套。博望苑諸人也有。
春望得知這件事後羨慕地忍不住同天子分享。
“你羨慕的流口水也沒用。朕隻有棉籽。”劉徹輕笑一聲,“碎布頭縫手套,得了好名聲也收買了人心。一舉兩得,不愧是朕生的。”
春望很想杠一句,皇後生的。
而他很清楚他不敢。
陛下隻有面對太子殿下的時候生氣也會強忍著。
話說回來,小太子立冬日在東宮的那一番唱念做打沒白忙活。正月初一,隆慮公主夫婦和公孫賀夫婦分彆去東宮和椒房殿拜年,而昭平君和公孫敬聲不約而同地去向小太子道謝。
衛孺不能插手兒子的棉花地很是不滿也隻能忍著,蓋因陛下說了,這是他交給公孫敬聲的差事。可她不放心公孫敬聲,懷疑他不懂種地。
有一次公孫敬聲被她嘮叨煩了,反問她種過地嗎。知道什麼時候收小麥,什麼時候種黃豆嗎。
衛孺打小在平陽侯府為奴,麥苗都認不清,哪會種地。
公孫賀當了多年太仆也沒下過地。
公孫敬聲又問夫婦二人此前見過棉花嗎。
夫妻倆啞口無言。打那以後不敢再提棉花。
隆慮侯府的情況差不多。
由於倆人有了“差事”,公孫賀和隆慮侯考慮到兒子難免得跟友人去食肆,租車前往秦嶺也得花錢,分彆給他們一千貫錢。
兩人謝小太子主要是因為平白得了這筆巨款。
小太子問:“二位表兄好沒誠意啊。”
昭平君:“誠意?”
“嘴巴說聲謝謝就沒啦?”
昭平君被問住。
公孫敬聲:“近日家中時常有客登門,我得幫父親待客。過幾日我請你去東市最好的酒樓吃飯。”
昭平君福至心靈:“改日我請你去西市挑禮物。但隻準挑一樣。”
“吝嗇鬼!”小太子勉強滿意。
劉徹猶豫去東宮還是去椒房殿,看到太子宮門外的馬車,他決定去找兒子。
東宮有整日一臉苦相的隆慮公主,他不想看到她——晦氣!椒房殿有說起話來車軲轆轉的衛孺,他也不想看見她——心煩!
推開虛掩的宮門,劉徹挑眉:“都在啊?”
衛家小輩都在,包括霍光。
除夕前後有三天假。前天霍光就隨霍去病回到冠軍侯府。今日霍去病隨母親和繼父進宮,自然不好留霍光一人孤零零看家。
霍光慌忙起身:“陛下!”
“過節呢。無需多禮。”劉徹拿掉鬥篷扔給宦官,看到衛步和衛廣的兒女,難怪他覺著屋裡全是人。
小太子在茶室,聞言出來:“父皇怎麼來了?”
“朕不可以來?”
小太子過去拉住他的手晃晃:“可以。祖母知道嗎?”
“朕昨日跟你祖母說了,今日可能有事去不了,叫你三位姑母陪她。”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懷疑他小小年紀就耳背:“不是四個嗎?”
劉徹臉色微變,有點尷尬。霍去病一把拉過小表弟:“陛下,臣剛煮的茶,您嘗嘗?”
劉徹隨他去茶室。
小太子找陳家表兄,他記錯了嗎。
昭平君把他拉到正殿外屋簷下,令霍光替他跟公孫敬聲下棋。
“怎麼了?””小太子壓低聲音問。
昭平君低聲說:“你知道外祖母入宮前成過婚,還有個女兒?”
小太子一時忘了。
“祖母不希望彆人知道此事?”
昭平君點頭。
太後此生沒想過認回那個女兒。偏偏劉徹多事去認那個長姊,導致太後不得不認,又不能怨任何人,隻能儘量不見那個女兒。
劉徹起初不清楚,這幾年約莫看
出來了,自然也不敢再多事。
修成君能感覺到太後不想見她⒉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自然也不好在太後很高興的時候進宮問安。
小太子:“難怪我從來沒有在東宮見過她。”
昭平君好奇:“那你在哪裡見過?”
“每年我生辰那天她都來。”小太子可以看出修成君試圖討好皇後,但她又因為出身尷尬不敢討好,是以她每次來的時候都很拘謹。
昭平君:“你見過她兒子嗎?”
小太子仔細想想:“見過幾次。不過這幾年沒見過。好像他比你大,跟去病表兄年紀相仿。不好再去後宮。”
“沒見過就好。”昭平君想拉他回屋。當他注意到表弟俊美稚嫩的小臉,天真的模樣,又很不放心,“以後不巧見著他也離遠點,他不是個好東西。”
小太子認真打量一番昭平君。
果真跟他猜的一樣,籠罩在他周身的霧霾淡了,但依稀可見。這種情況表明昭平君意誌不堅定,有人故意引誘,或家中出現變故,他依然有可能殺害無辜之人。
“比你還壞嗎?”
昭平君手癢,朝他臉上捏一下。
難怪冠軍侯喜歡捏他。
打不得罵不得,可不是隻能捏臉了嗎。
“我乾什麼了?”
小太子認真想想。
昭平君又想捏他,居然還敢猶豫。
“據兒,你是太子也是表弟。兄長教訓弟弟天經地義。”
看把你厲害的!
還知道自己姓什麼嗎?
“可是我看那個姑母的秉性不像啊。”
昭平君被寵的不知天高地厚是因為隆慮姑母子嗣艱難。公孫敬聲小時候被寵成小霸王是因為他生來富貴又是獨子。修成君的兒子兩樣都不占——算著時間老父親找到修成君的時候她兒子得四五歲了。修成君還有一個比兒子年長兩歲的女兒,後來嫁給淮南王太子。再後來被迫和離。
修成君以前家中並不富裕,養倆孩子捉襟見肘,她兒子應該懂事才對。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太子聽人說過。
昭平君:“那個姨母挺好。不如你姨母愛嘮叨,也不如我母親成日哭哭啼啼。可惜窮人乍富,她兒子更甚。”
小太子點頭:“我懂啦。我們進去吧。”
霍去病下意識看對面的帝王。劉徹給他使個眼色,小太子步入正殿,霍去病喊:“據兒,你的茶。”
小太子跑進去,看到窗外怒放的寒梅,驚得微微張嘴。
劉徹笑出聲:“發現了?”
小太子低聲咒罵:“昭表兄好沒腦子。”
他倆居然一直在茶室窗外聊天。
正殿牆高窗也高,他身量矮小沒有發現裡面有人,陳家表兄是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