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很忌諱詛咒這類事,前往江都查辦此事的官吏不敢有一絲懈怠,又因江都王劉建作惡多端,其罪證很好查明,半月左右江都就傳來消息,江都王一族皆被控製。
劉徹有意滅其族,在他看來江都王府的老鼠都不無辜。
劉建的父親是劉徹同父異母的兄長,秉性同劉建截然相反,早年七國叛亂,前江都王年僅十五歲就敢上書自請出戰。朝中一些官員就認為,劉建的子女秉性也有可能像其祖父。
劉徹又何嘗沒有想過這點,若非劉建罪孽深重,看在其父的面上也會饒他不死。
就在劉徹舉棋不定之際,東宮宦官請他前往長信殿。
劉徹很是好奇地問太後:“竟然有人敢替那個畜生求情?”
太後詫異:“知道哀家叫你何事?”
“當前朝中隻有兩件大事,領兵在外的冠軍侯有消息也是朕先知道。朕沒收到消息,母後又怎會知曉?”劉徹直接問,“誰替劉建求情?”
太後:“劉端。”
劉建的父親有幾個同父同母的兄弟,不過隻有一人還健在——膠西王劉端。
“八兄?”劉徹冷笑,“他自己這些年犯了多少事?公卿多少次上書請求查他?朕不殺他是不想落下一個殺害所有兄弟的罵名。”
太後不好再替劉端辯解,把劉端寫給她的信遞給劉徹:“也不是饒恕他。你寬恕了舜的妻小,劉建的兒女算起來該稱你一聲祖父,有的還比舜的兒女年幼,合該留他們一命。”
“劉舜作孽其妻雖不曾規勸,也不曾助紂為孽。江都遞來消息,劉建之妻與他共同詛咒朕。這讓朕如何饒恕她的兒女?”
太後沉吟片刻,勸他令派往江都的官吏再仔細查查。
“可是沒了父母兄姊的庇佑,單憑劉建在江都犯的那些事,他們也很難活著長大。”劉徹提醒母親。
太後歎氣:“先帝十四個兒子,總不能僅剩你一人吧。”頓了頓,“我知道皇帝有法子。”
這話說的叫劉徹很無語,他當然有法子。
一道手諭下去自然沒人敢為難幼童。
“兒子可以答應母後。日後再有人上書告劉端,朕不會再念舊情。”
太後:“哀家也不會再叫你寬恕他的兒女。”
劉徹好笑:“母後真當朕久居深宮不知道朕的那些兄弟什麼德行?劉端一碰女子就生病,他拿什麼生兒育女?”
太後的臉微熱,兒子竟然知道啊。
“皇帝政務繁忙,哀家就不留你了。”太後頂著尷尬的神情說。
劉徹立刻起身回宮。
太後問伺候她小半輩子的心腹宮女:“陛下的那些兄弟還剩幾人?”
“他日處置了膠西王,膠東王病重,時日無多,隻剩中山王和趙王。”
太後:“他二人近年如何?”
“中山王好酒/色,倒不曾傳出像江都王那些荒□□/倫之事。他大抵有些智慧,知道
無論納多少妾,陛下都不會令廷尉查他。也沒傳出他像江都王一樣隨意虐殺姬妾,所以有幾十個兒女。婢子還聽說他同趙王時常相互指責。趙王說他隻懂飲酒作樂,中山王嫌他愛誣陷朝廷派過去的官吏。奴婢認為還是趙王更可惡。”
太後揉揉額角:“哀家怎記得他二人同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生母是先帝時的賈夫人。”
太後歎了口氣:“沒有一個省心的。”
“又不是陛下的兒子目無法禁。太後何苦替他人犯愁?”
太後突然想起什麼:“趙王是不是跟江充有關?”
“太後好記性。趙王太子丹與姊妹通/奸,正是江充挑出來的。太子丹被廢,江充怕趙王殺他泄憤,所以才逃到京師。前幾年趙王上奏立一子為世子。有太子丹在前,陛下令人查趙王請立的這個兒子才發現其母乃前江都王的寵姬。”
太後頭一回聽說:“你聽誰說的?”
“婢子不敢說。”
“恕你無罪。”
“各地藩王愛惹事,他們一上書陛下,奴婢們就忍不住相互打聽。”
太後哼一聲:“看樂子呢?”
掌事宮女低下頭,不敢反駁。
太後抬抬手令其退下,她想靜一靜。
—
劉徹抵達宣室就宣禦史大夫張湯,令其親自去一趟江都。
隨後劉徹召廷尉,查劉端。
劉端凶狠殘暴,屢次殘害朝廷派去的相國。若非劉徹替他壓著,十個劉端也不夠處死的。上書誅殺劉端的公卿手上都有劉端作惡的罪證,廷尉挨個核實,待張湯從江都回來,廷尉就查清了。
劉徹已忍劉端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幾個月,等黎民百姓忘了江都王的事,再處置他也不遲。
正如太後身邊宮女所言,漢家王爺愛惹事生非,一聽到藩王的消息,各宮奴婢就忍不住相互打聽。
太子宮的人也不例外。
張湯回來,也帶回江都王和王妃被就地處決的消息。隔日此事就傳到小太子耳朵裡。
小太子好奇:“我昨日才看到張湯回京複命,你怎麼今日就知道了?”
枇杷:“因為張禦史不是一個人去的。”
“所以你聽誰說的?”
枇杷:“宣室的女子。宣室的女子聽小黃門說的。小黃門聽張禦史說的。”
小太子看韓子仁和吳琢:“你們好像一點不意外?”
韓子仁:“奴婢今早碰到幾個侍衛拎著包裹,多嘴問一句才知道他們前些日子隨張禦史去了江都。陛下令他們回去休息。他們忍不住跟奴婢說了幾句江都王的事。”
怕不是幾句吧。小太子心說。
“孤身邊的大小事不會也已傳的天下皆知?”
韓子仁慌忙道:“奴婢不敢!”
“敢不敢改日孤問問表兄自然一清二楚。”
天越發熱了,公孫敬聲不愛出來,小太子就去找他。
韓子仁和吳
琢很是擔心,擔心粗使老宮女老糊塗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逢人就說小太子的事。
小太子的秘密瞞得好好的,也沒鬨出過亂子,才不怕百姓議論。小太子找公孫敬聲有彆的事,但他又想趁機敲打敲打韓子仁等人,以免他們認為他過於和善,日後腳下無根敢欺主。
休沐這日,小太子到公孫敬聲家中,令韓子仁和吳琢等人隨公孫敬聲的奴仆去偏房歇息。
公孫敬聲奇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不可以來找你玩兒啊?”
公孫敬聲拿掉他的面具:“來找我玩戴這個?這麼見不得人?”
“不想被對面大宅裡頭的人看見。”小太子好奇,“你屋裡一點不涼爽,乾嘛不出去?”
公孫敬聲束發:“昨日回來晚了,隻來得及沐浴。早飯後才洗發。”
“太學課這麼重啊?”
公孫敬聲下意識搖頭。
小太子一臉好奇的看著他。
公孫敬聲有幾分尷尬:“我說了你不許嘲笑我,更不許生氣。”
小太子點頭:“我心如天廣地闊。”
公孫敬聲嗤笑一聲。
“說不說?”小太子板起小臉。
公孫敬聲從頭說起。
早先聽小太子的提醒,他和昭平君在東市買了一間鋪子。因為棉桃還沒開,最少還得一個月棉花才能上市,他和昭平君認為鋪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做點賺錢的營生。
那間鋪子不能作酒肆食肆,賣零嘴或針頭線腦又不賺錢,好好的鋪子也不能用來賣雞魚肉蛋之類的東西。他們思來想去認為馬鞍極好。
長安城內寸土寸金,能在城裡養得起馬的人家不缺錢。恰好他們能找到會做馬鞍的人。東西市也沒有人賣馬鞍,他們算是獨一份。
公孫敬聲和昭平君怕被家人發現,買了兩個奴仆,一人會算賬,一人做過買賣。若不是遭遇賊人賠的血本無歸,也不至於賣身為奴。
兩人本錢不多,就告訴掌櫃的,休沐日前一日統賬,休沐日下午他和昭平君去拉馬鞍。
昨日正好是收錢統賬的日子。
小太子問:“我猜幫你們做馬鞍的人不是軍屬就是博望苑小吏認識的匠人。”
公孫敬聲尷尬正是因為給他們做馬鞍的人是後者,給小太子做過馬鞍。
他們倒是想找外人做,可外人沒見過馬鞍。
“據兒,不生氣吧?”
小太子:“你和陳家表兄怎麼分賬啊?”
“他的主意,他出錢多,他六我四。”
小太子長歎一口氣。
“怎麼了?”
小太子:“馬鞍是我的主意啊。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何幫你倆?你倆其中一個還是大紈絝,誰敢信你們?”
公孫敬聲震驚。
“你你,再說一遍!”
小太子搖頭:“虧你看起來比他聰明。”
“王八犢子!我早該想到,他那個腦子怎麼可能去幾趟
博望苑,看到你的馬就能想到賣馬鞍。”公孫敬聲氣得起身,“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小太子拉住他:“你去他家啊?”
公孫敬聲坐回去。
“明日到太學再教訓他。博望苑的棉花有開的了。你的棉樹種下去的時候比我的大,興許也開了。你叫人去秦嶺提醒農奴仔細看看。及時采摘,剝出來就地曬乾。不然會發黴。”
公孫敬聲喊他的心腹隨從,令其騎馬前往秦嶺。
馬養在大宅,公孫敬聲叮囑他,大宅人問起來就說他去西市買吃的。
隨從走後,公孫敬聲沒事了,一想到昭平君近日得意的樣子就來氣,“竟敢算計我!”
“其實你不虧。他出錢多。”
公孫敬聲:“他就算告訴我這是你的主意,我也願意同他四六分賬。”
“陳家表兄不告訴你,一定不是為了多要一成盈利。”
公孫敬聲點頭:“顯擺他聰慧!”
棒槌還真開竅了。
“你就不該告訴他。”
小太子:“他喜歡找你,鋪子是你倆的,告訴他就是告訴你啊。”
此話公孫敬聲讚同,可他還是很生氣:“以後再有類似的事不許告訴他。”
小太子乍一聽到令公孫敬聲不好意思的事竟然是賣馬鞍也險些失態,他沒想過棒槌會騙人。哄的還是很了解他的公孫敬聲。
“好!”小太子起身,“我要去東市吃茶點。你去嗎?”
公孫敬聲不想出去,昨晚對賬對很久。
可一個人在室內,愈發恨不得把昭平君抓過來打一頓。他猶豫再三,換身利落的衣裳同他出去。
小太子寬大的馬車前腳駛離公孫大宅,虛掩的大宅門全打開。一對十六七歲的男女,女子問男子:“阿兄,太子殿下怎麼每回來找敬聲都戴著面具?”
“陛下和皇後的兒子,就算沒有隨了他二人優點,也不該醜的不敢見人才是。”
“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男子搖頭:“我們隻能駕車或騎馬。敬聲認識府裡的車馬。”
馬車到路口拐彎,小太子挑起車簾,果然不是他的錯覺,公孫大宅門口有兩個人:“敬聲,他們誰呀?”
公孫敬聲隻來得及看一眼,但一眼也夠了,大伯長女和二伯長子,
“他們想認識你。自打你上次騎象來找我,他們一見著我就問你的喜好。”
小太子:“為我辦事嗎?”
公孫敬聲點頭。
“他們是不是很煩?”
公孫敬聲白了他一眼。
小太子:“我有個主意。”
“你要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彆跟逗你的大黑貓似的逗我。”
小太子詫異,敬聲又聰明了啊。
公孫敬聲見狀越發心堵,他也覺著近幾年越發聰慧,像是書讀多了開竅了。可他卻被昭平君耍得團團轉。
“不生氣了啊。我
告訴你,你就說我愛養雞鴨鵝,愛種小麥和瓜果蔬菜。最喜歡會養牲畜會種地的人。”
公孫敬聲驚得微微張口。
小太子得意揚起下巴:“如何?”
這個主意太絕,也太損了。
不提鵝的嗓子多亮,一隻鵝能吵得全家不得安生,就大鵝的性子,全家得被它擰一遍。
“據兒,我最近沒有得罪過你吧?”
小太子搖頭:“你和昭表兄欠的錢,我不要錢,要棉籽和棉花。”
“知道了。”公孫敬聲無奈,“你要那麼多棉籽棉花做什麼?”
小太子:“想知道?”
公孫敬聲不想知道。
小太子不再逗他,邀請他三伏天去博望苑小住。
博望苑亭台樓榭一樣不缺,炎炎夏日睡在觀景樓上,興許還得蓋棉被。公孫敬聲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
不出小太子所料,又一次休沐,昭平君來找他,也想去博望苑避暑。
小太子沒問他有沒有挨揍:“我表兄冠軍侯也去。”
昭平君不假思索:“去就去唄。”
“他和二舅情同父子。”
跟我有什麼關係。到嘴邊想起他二舅乃何方神聖,昭平君臉色驟然變白:“當我沒說。太子表弟,不叨擾了,我去東宮給外祖母請安。”
小太子哧笑出聲。
昭平君腳步一頓,回頭說:“我從明日開始練武。”
“你練到老也打不過去病表兄。”小太子毫不客氣地潑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