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棒槌表兄 公孫敬聲,你也跟咱家表弟學……(1 / 1)

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太子心想。

隨衛青出征塞北的兵將不缺禦寒的衣物, 因為匈奴不缺皮毛。朔元五年一戰,匈奴右賢王倉皇而逃,漢軍得千萬頭牲畜。其實不止牲畜。輜重、牧民等等,右賢王什麼都沒來得及帶走。

匈奴走到哪兒把家帶到哪兒, 右賢王不得不拋下的東西自然都便宜了漢軍。

去年大戰雖然漢軍沒能俘獲太多牲畜, 但近萬俘虜的行囊皆歸了漢軍。朝廷又不要針頭線腦零零散散的東西,大軍班師回朝, 那些物品自然作為賞賜的一部分歸了兵將。

是以小太子從未想過他舅麾下的兵將。

可誰叫他是“衛公子”呢。

小太子笑而不答:“那人是何來曆?”

掌櫃的:“茶商。他們跟小人說, 他們那裡不叫花, 叫樹, 結的果如繭,繭中絲如細縷,名為白疊子。樹像木棉花樹。那邊跟長安不同,十裡不同俗, 百裡不同語, 有的地方叫古貝木。”

韓子仁替小太子說:“我們不管它叫什麼。公子隻想知道是不是卻有其物。”

掌櫃的點頭:“他知道長安冬季漫長,擔心長安的春天比他們家鄉的冬天還冷,帶了幾件棉衣, 裡頭絮的就是白疊子。”

話音落下, 進來幾個人。

掌櫃的看過去, 下意識起身, 隨即想到衛公子更尊貴,遂又停下稟報:“來了。”

掌櫃的一直沒跟他們提找他們的人乃大將軍之子。三人注意到小太子周圍許多佩劍侍衛頓時知道他乃貴人。三人很是謙卑, 小太子問什麼, 他們答什麼。

小太子向幾人買“古貝木”,他們猶豫了——東越天暖,常年不見雪, 他們擔心樹挪死。

韓子仁問:“東越王不許你們把棉樹賣到長安?”

掌櫃的聞言禁不住問:“出關的時候還一個個查嗎?隨便塞哪個茶箱中也帶出來了。”

“不是。”三人中當家做主的那位男子一見掌櫃的幾人越說越沒邊,不再猶豫,“種應該種的活。”

小太子瞬間懂了:“種不活也不怪你。我又不是陛下,匠人種不出荔枝就把人砍了。”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

三位東越人因他小小年紀知道這事而感到意外。

韓子仁和禁衛們心說,小太子,陛下是您父親啊。

掌櫃的壓低聲音:“慎言!”

韓子仁好奇:“公子聽誰說的?”他可以確定殿下身邊人沒說過陛下的不是。天家父子和睦,他們也不敢在小太子面前提天子殘暴的一面。

小太子:“敬聲表兄。”

公孫敬聲大呼冤枉。他原意嘲諷那些匠人為了得到封賞什麼都敢承諾。被砍也是因為欺君,咎由自取。當日小太子反駁,他們隻是膽小。

朝中不少人敢直言進諫。汲黯好好活著,東方朔屢次衝撞陛下,反而得到重用——令其去西北戍邊安民。匠人不知道汲黯,也該聽說過東方朔個混物。

掌櫃的試探地問:“公孫公子?”

三位東越人禁不住問:“哪位公孫公子?”

公孫敖的侄子,公孫弘的孫子,還是公孫賀的兒子啊。

掌櫃的:“這位小公子姓衛。幾位也該有所耳聞,大將軍治家甚嚴。”才怪!大將軍十有八/九不知道他兒子在外乾過什麼。

三人聞言向“衛公子”行禮問大將軍安。

小太子:“可以幫我捎幾車了嗎?價錢你們定。我有錢。掌櫃的知道。”

掌櫃的對三位東越人說:“回頭再跟你們解釋。”

大將軍用兵如神,除了羨慕嫉妒他的人,天下誰人不敬仰。大將軍為人低調,十年如一日,誰人不佩服。

三人身在東越也不例外。所以他們隻要車馬費。

小太子要給他們定金,他們直呼“衛公子折煞我等”。即便如此,小太子依然叫韓子仁給他們五兩金,隻因他乃儲君。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京城百姓早晚會知道他乃太子,除非衛伉一直足不出戶。但這是不可能的。京城百姓知道了,天下萬民自然也就知道了。

小太子一向不占人便宜,他也不差錢,可不想為了區區幾兩金落下一個哄騙小民的名頭。

三人本該前天回去,為了等小太子才多住幾日。拿到錢,“衛公子”也沒有彆的吩咐,三人就回客棧收拾行囊。

小太子吃點茶點起駕回宮歇息。

這些日子張順子等奴婢提心吊膽,小太子在意棉花也不如往日鬆快。這些事一了,小太子身心放鬆,難得感到疲憊。

怎奈剛出茶肆就遇到昭平君。

昭平君身後還有個沒精打采的公孫敬聲,像是隨時能癱在地上睡一覺。

人到跟前了,還是表兄,小太子不能裝瞎:“你們也來玩啊?”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昭平君一把拽過公孫敬聲,“服不服?”

公孫敬聲白他一眼。

昭平君近半年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以前休沐呼朋喚友到處惹事生非。現在除了他真有事或老天不給面子下雨雪,他一到休沐就去找公孫敬聲。

自打他知道公孫敬聲小小年紀就有個單獨的小院,不像他雖然也有獨立的小院,但在隆慮侯府裡頭,出來進去都很難避開父母。昭平君愈發愛找公孫敬聲。

有次還把幾個狐朋狗友帶過去開賭局。

公孫敬聲不想枉費唇舌,騙他陛下可能過來。陛下愛出宮,人儘皆知。昭平君信了,嚇得把他的幾位狐朋狗友往外攆。

公孫敬聲詫異他怎麼不走。昭平君玩世不恭地表示,陛下到門口他翻牆出去。

公孫敬聲最混的時候也沒有想過翻牆。他簡直歎為觀止。從那以後,公孫敬聲認命了,比厚顏無恥他不如昭平君,比混賬他也不如昭平君,與其煩惱,不如坦然面對。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昨晚到家沐浴洗頭,快半夜了才躺下。睡了三個時辰,他家院門就被人拍得震天響。公孫敬聲睡前叮囑過奴仆,辰時做飯,他巳時用早飯。奴仆算著時辰,辰時兩刻起也不晚。所以當時奴仆還沒起。

奴仆穿戴齊整去開門,門外空無一人,院裡多出五人,昭平君和他的四個隨從。

奴仆驚得大呼小叫,公孫敬聲氣得裝看不見他。昭平君大概被父母罵或無視慣了,亦或者知道自己很出格,對此渾不在意。公孫敬聲飯後要補眠,他叫隨從架著公孫敬聲去東市,因為今日天晴,小太子可能出來。

昭平君:“不服?”

“我不想理你。”公孫敬聲很是不客氣。

昭平君點頭:“我知道沒睡飽很難受。”

“你知道?!”公孫敬聲驚呼,氣得險些跳腳。

昭平君:“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上了馬車你困得打瞌睡我才知道你想睡個回籠覺不是懶病犯了。”

“你才有懶病。”公孫敬聲就納悶了,“你身體這麼好,乾嘛不好好學騎射?過兩年跟大將軍或我表兄掙一份軍功,公主至於想拿出私產給你提前買命嗎?”

昭平君嘖一聲:“果然宮裡頭沒有秘密。這事你也知道。我母親杞人憂天,不必理會。我還沒活夠,能乾出什麼不要命的事?”

小太子看倆人你來我往吵得顧不上他,給韓子仁使個眼色。

一行人轉過身,小太子被兩位表兄攔住。

小太子:“我也起早了。”

公孫敬聲:“我陪你。”

太子宮離宣室近,昭平君不想進宮。可看到公孫敬聲牽著小太子的手笑容滿面,不像面對他的時候冷著一張臉,跟他欠他一條命似的,他心裡頭有點不痛快,憑什麼一見著太子就這麼高興。

昭平君也不想想,公孫家跟陳家非親非故。公孫敬聲是太子的表兄。公孫敬聲兩副面孔太正常不過。

昭平君追上去,手臂搭在公孫敬聲肩上。公孫敬聲的笑容凝固,扭頭說:“我們有可能去椒房殿。”

“皇後是我舅母。”昭平君近日隨母親去過椒房殿給皇後請安。婆母尚在,衛子夫哪敢作踐小姑子,她又不是無腦之人。衛子夫待隆慮公主母子二人和善,昭平君個不長腦子的認為舅母極好,跟民間傳聞一樣賢惠。

昭平君聽聞此言:“我要不要買些禮物?”

上次母親都備了禮,他一個晚輩也該準備幾樣吧。

公孫敬聲眼前發黑。

小太子想笑,這個陳家表兄是個棒槌啊。不跟他明說,他聽得懂才怪。

“不必。又不是外人。”

昭平君繞到太子身邊:“我愛跟你說話。公孫敬聲,你也跟咱家表弟學學。”

公孫敬聲裝聾作啞。

昭平君習慣了:“太——衛公子,還沒到午時,這麼早回去作甚?”

公孫敬聲:“早點用午飯睡午覺。”

昭平君:“打算睡多久?晚上還困嗎?”

公孫敬聲怕這個混賬真盯著他睡醒,不敢回答:“你管我們?”

昭平君頓時知道他胡扯:“彆想甩開我。衛公子,不要告訴我你出來一趟隻是為了吃他家茶點。我可不傻。”

既然白色軟綿的花非他獨有,小太子也不怕彆人知道,給韓子仁使個眼色。

趙破奴和小太子在長平侯府剝棉花那日,公孫敬聲和昭平君也在。二人見過棉花。韓子仁就從那日說起,一直說到棉花在東越並不稀奇。

昭平君把韓子仁攆他車上,他和公孫敬聲登上太子的馬車:“太子要此物何用?”

小太子:“你不覺著那種花很像長在樹上的蠶繭嗎?蠶繭需要人精心照看,那些樹種下去偶爾看一眼就行了。”

昭平君懂了:“原來你不止喜歡種瓜果蔬菜,還喜歡種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