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營養液加更 以後彆讓我看到你。(1 / 1)

公孫敬聲還是沒聽懂。

韓子仁低聲問:“公子可知, 陛下年少,踐踏農田?”

如果劉徹隻乾過一兩件荒唐事,公孫敬聲指定不知。蓋因事情過去十來年了,那時候公孫敬聲尚未出生, 時間可以衝淡一切。偏偏劉徹乾的荒唐事多了, 跟個昏君似的, 至今仍有人聊起, 實乃不敢相信陛下竟是個明君。

公孫敬聲點頭:“然後呢?”

小太子禁不住說:“好笨啊!”

公孫敬聲瞪他一眼:“韓子仁, 彆賣關子!”

“陛下當日自稱平陽侯。”韓子仁歎氣, 這公孫敬聲怎麼跟太傅石慶有一比。

公孫敬聲恍然大悟, 張口結舌,“你你你——”

“吃點心吧你。”小夥計送來點心,小太子拿一塊塞他口中,公孫敬聲慌忙用手接著。

公孫敬聲把點心咽下去, 跟做賊似的左右張望,確定沒有可疑之人:“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誠不欺我。”

“孫孫話好多。”小太子隨便拿一塊點心, 竟然是炸豆腐。

公孫敬聲見他放到嘴邊不吃:“點心有什麼問題?”

小太子看一下公孫敬聲手裡的點心, 像是米糕:“我的這個是炸豆腐欸。”

掌櫃的送來他親自煮的茶,聞言腳步停頓一下, 彎腰放下茶:“不瞞小公子,這豆腐確實來自深宮之中。”

吳琢脫口而出:“宮裡有你的人?”

坐在四周的便衣禁衛不由得握住寶劍。

掌櫃的迎來送往眼珠子活泛,一見小孩的護衛神色不對,慌忙解釋,不知誰傳出來的,如今家家戶戶皆會做。

公孫敬聲嘀咕:“左右不過膳房那些人。”

吳琢忍不住點頭。

劉據:“你怎知不是有人找庖廚請教,然後拿出來賣錢啊?”

公孫敬聲被問住。

吳琢愣了一瞬,他怎麼沒有想到呢。

掌櫃的不禁佩服, 不愧是大將軍長子,能贏一眾賭鬼:“公子聰慧,小人的豆腐方子確實花了一點錢。但也不多,一頓茶水錢。他們想必也是怕要多了我們上告廷尉,陛下徹查到底。”

“你家豆腐很香。”豆腐方子不是劉據自己琢磨出來的,他不是很在意有人拿來賺錢。

韓子仁認為豆腐坊子是小孩跟鄉野小民學的,自然也不好罵那些人:“他們倒是懂得賺錢。”

掌櫃的不以為意地笑笑:“他們向宮裡的廚子請教的時候定免不了給廚子一些謝禮。”

公孫敬聲想起什麼:“你可能被騙了。這豆腐不止宮裡的廚子會做。我二舅麾下的火頭軍也會。我家做豆腐的方子就是火頭軍教的。”

掌櫃的張了張口,像是無法相信他天天開門做生意竟然也會被人坑:“火頭軍?”

公孫敬聲點頭:“來自宮裡的方子怎麼可能幾個月就傳得人儘皆知。”

掌櫃的仔細算算時間,從大將軍班師回朝到他買豆腐坊子,確實隻隔了四五個月。小太子年前之所以沒有吃過炸豆腐,蓋因天冷,豆腐早早做出來不炸就成了凍豆腐——茶肆通常巳時三刻才有客上門。晚一點做的話又得半夜起來泡豆子。茶肆不缺豆腐這一道點心,單單請個人做豆腐著實不值得。

掌櫃的禁不住說:“我看到街口賣豆腐的居然隻想到以後不用自己做了。至今沒有想過怎麼人人都舍得掏錢買豆腐方子。”

坐在劉據不遠處的客人見他一臉懊惱:“掌櫃的,吃一塹長一智,下次放機靈點便是。”

掌櫃的點頭:“隻能這樣。唉,以後看到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可不能稀奇。有可能隻是我寡聞少見。”

公孫敬聲點頭,好比據兒送他的無事牌。

炸豆腐外焦裡嫩,小太子叫韓子仁和吳琢也嘗嘗,又讓禁衛們也點一份,連同茶水一起算他賬上。

公孫敬聲拿一塊放入口中,燙的捂住嘴巴甕聲瞪小太子,怎麼也不提醒他這麼燙。

小太子瞥他:“你容我說了嗎?笨孫孫!”

公孫敬聲朝他臉上捏一下,小太子臉上多出兩個油乎乎的手指印。韓子仁拿出手帕瞪一眼公孫敬聲。公孫敬聲的手縮回來才發現有油,慌忙又拿一塊點心掩飾他的心虛。

“聽說了嗎?郭解被抓了。”

聽起來神秘兮兮,其實聲音一點也不低,恐怕彆人聽不見。小太子循聲看去,跟說話人隔了三張茶幾。小太子禁不住腹誹,故弄玄虛。

公孫敬聲衝太子表弟挑眉:“那個郭解。”

小太小好奇地問:“你知道啊?”

郭解這大半年搞出的事可不少。

衛青閉門謝客,郭解以及好友確定大將軍不想趟這趟渾水,難得他們不曾心生怨恨。大約因為跟衛青素不相識,衛青沒有理由幫他們吧。

郭解遷往茂陵那日,許多人送來錢物,多達千萬。如果此事到此為止,也不會有今日之禍。郭解以及家人一向無人敢管,就是京兆尹也不想招惹他們。

上報郭解也符合遷徙資格的人是名小吏,無權無勢,郭解家人氣不過就把人殺了。小吏家人上書告狀,結果這人也被人殺了。

劉徹聽說了此事十分憤怒,郭解一眾簡直無法無天。

劉徹令廷尉徹查此事,郭解擔心他進去就出不來——早年做過很多惡事,東躲西藏,以至於幾個月才被抓到。

近日郭解被送到廷尉議罪。前幾日公孫敬聲聽同窗聊起這事的時候替郭解算過,腰斬都是對他的仁慈。

公孫敬聲奇怪:“據兒不知道?”

小太子點頭:“沒有聽父親說過。”

韓子仁:“大將軍日理萬機,哪有空關心這等小人。”

“慎言!”掌櫃的送來便衣禁衛們的炸豆腐,慌得打斷韓子仁。

身後突然竄出個腦袋,韓子仁嚇一跳:“我也沒說什麼吧。”

掌櫃的壓低聲音:“諸位有所不知,近日小人的茶肆每到下午都會來一群遊俠,據說有些人還是郭家門客。”

公孫敬聲很是奇怪:“郭解自稱沒錢,不符合搬遷條件,怎麼還有錢養門客?”

門客可不是奴隸,雜糧粗布也不敢抱怨。

沒酒沒肉,無人追隨。

米酒羊肉都是極貴之物,霍去病入伍後所得俸祿一半送給他母親衛少兒,衛少兒也不舍得天天買肉。

掌櫃的搖頭:“這點恐怕隻有郭解自個知道。”

公孫敬聲睨了一眼小表弟:“你還記得他姓什麼?”

“小人難防。”掌櫃的低聲說,“何況還是一群無法無天窮凶極惡的遊俠。要叫他們聽到你們說郭解罪有應得,哪怕您二位姓劉,他們也敢當街逞凶。”

公孫敬聲想說什麼,掌櫃的搖搖頭,退到櫃台後面。公孫敬聲年少,血氣方剛,到嘴邊的話哪能忍住:“怎麼比我的那些同窗還猖狂?”

韓子仁:“你的同窗擔心連累家中長輩,也怕被長輩責罰,自然不敢真任性妄為。那些人早已成年,家中長輩管不住是其一,其二很多人都把殺人當成揚名立萬的買賣。”

公孫敬聲打個哆嗦:“那我們彆,彆說了。聊彆的!”

廷尉審案重證據,郭解以前能逃脫律法製裁說明證據不足。這次的事雖然因他而起,但並沒有他殺人甚至指使的證據,劉據總覺著不出三日廷尉就得放人。

公孫敬聲又捏捏小表弟的臉:“發什麼呆呢?嚇傻了?”

“大傻子孫孫!”

公孫敬聲噎了一下:“我就不該管你。早晚因為這張嘴挨到身上。”

小孩端起茶杯抿一小口。

韓子仁接過去:“有點燙,公子過一會再喝。”

小太子乖乖點頭,公孫敬聲又想誇他懂事。然而話到嘴邊被一眾人打斷。

臨窗而坐的公孫敬聲明顯感覺到室內突然暗下來,抬頭看去,打外面進來十幾人,個個拿著劍或短刀,還沒坐下就高聲喊:“掌櫃的!”

掌櫃的跑過去不忘給公孫敬聲等人使眼色——慎言啊。

公孫敬聲小聲問:“不是下午才來嗎?”

韓子仁:“人被抓了。今時不同往日。”

公孫敬聲捂住嘴巴問:“他們還想劫獄?”

韓子仁微微搖頭:“不清楚。”

公孫敬聲問身邊小孩:“刀劍無眼,我們走吧?”

小太子想看看這些人究竟有多囂張:“不要!我還沒吃飽呢。”

公孫敬聲不想拆穿他,誰敢叫小孩空腹出宮。

早上吃了飯,他能有多餓。

韓子仁示意公孫敬聲看禁衛。這些禁衛自那群人進來就不再一手端杯一手吃點心,改右手按著身邊寶劍,左手喝茶吃點心。乍一看神色輕鬆,但個個腰板筆直,蓄勢待發。

公孫敬聲沒有見過這麼大陣仗,還是覺著不踏實,小聲提醒:“據兒,一會出去給你買把匕首,你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劉據真想勸他少操心,容易變傻。

“你不買嗎?”

公孫敬聲默算一會:“我也買的話就得你自個付錢了。”

小太子拿掉他隨身攜帶的荷包,倒出幾塊金子,足足有八兩。公孫敬聲驚呼一聲,那群遊俠看過來,公孫敬聲捂住嘴巴,聽到一聲“軟蛋”。

打出生到現在沒人說過公孫敬聲“軟蛋”,他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說誰軟蛋?”

“說你!”胡子拉碴的男子拿起地上的大刀往茶幾上一拍,震的茶杯晃動幾下,店內頓時沉默下來。

掌櫃的小跑過來,拱手作揖:“公子,就當小人求您了。”

公孫敬聲:“求我彆跟他一般見識?”

“黃口小兒,看不起誰?”那漢子朝茶幾上拍一下,聲音比剛才還響。

劉據心說,手不疼嗎。

公孫敬聲捂嘴是下意識反應,好比人全神貫注的看書,哪怕他膽大包天也會被突如其來的事嚇一跳。公孫敬聲在太學學了許多規矩,可他家世沒變,依然是九卿之子,皇後外甥。舅舅還是三公之上的大將軍。

公孫敬聲不惹事,不等於他怕事。接連被罵這都能忍,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好在他還沒被憤怒衝昏頭腦,知道怎麼最氣人。公孫敬聲神色輕蔑地說:“看不起你!”

“再說一遍!”那男子拿起刀。

公孫敬聲慢悠悠地睨著他:“你!”

男子霍然起身,被同伴一把抓住,示意他先看看公孫敬聲身邊情況。男子看到這些儀態不凡的人不知何時個個手持寶劍,心縮了一下,順勢坐下。

“今日有事,沒空理你。以後彆讓我看到你。”

韓子仁在公孫敬聲眼裡不止是宦官,還是個博學多才的宦官。公孫敬聲看韓子仁,我可以繼續嗎。

韓子仁確實怕這些不長眼的遊俠傷著小太子。可萬一叫人知道小太子在公孫敬聲被欺負的時候一聲不吭,十有八/九也會被世人誤認為他懦弱。

韓子仁輕微點頭。公孫敬聲不依不饒:“讓你看到會怎樣?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