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舉兩得 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想接受現實……(1 / 1)

劉據出生當年劉徹選址創辦太學。其實學校還不能叫太學, 蓋因還處於試辦階段。

由於沒有先人經驗可借鑒,摸著石頭過河,是以群臣建議太學製度規範後再廣收學生。現今太學生多是長安子弟。其中大部分是有錢買筆墨硯台、早早開蒙的世家子弟。

張湯有一子, 到秋入太學。此子聰慧過人, 很得張湯看重, 日前張湯叮囑夫人,帶他親自選購筆墨硯等物。

過於貴重的東西,張家捉襟見肘, 便宜的又怕孩子在太學被一些世家子弟瞧不起。挑了幾日隻選中一隻毛筆。

前日張湯看到劉據賣的東西裡頭有個硯台就想到他兒子。

小太子的硯台上雕有花草,很適合少年用。這硯台不貴, 即使溢價張湯也承擔得起。有了這個硯台, 兒子入太學後無人敢在他的衣著用品上做文章。

甚至有人無心碰到硯台還會惶恐不安。

張湯上次錢不夠,這次備足錢, 正要拿走硯台,橫出一隻手,耳邊傳來:“價高者得。”

手的主人以及說話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酒蒙子東方朔。

張湯鬨不明白,東方朔要硯台做什麼。

東方朔也有一子,跟公孫敬聲年齡相仿, 不如張湯之子聰慧,無論太學招生標準是家世、年齡亦或者學識其中之一,東方朔的兒子都沒有資格。他因求了劉徹,學校破例錄取,用得著硯台。

張湯早年是通過劉徹舅舅田蚡的門路上來的,東方朔靠一篇文章自薦。雖說當前張湯比東方朔位高權重,可這點也表明東方朔有些腦子。

張湯能想到的,東方朔自然也能猜到。

太子賣的這些東西, 便宜又用得著的不多。買了硯台一舉兩得的好事,東方朔豈會便宜旁人。

霍去病年少想不到這層,衝趙破奴微微搖頭:“誰知道這倆人怎麼想的。不管他們,看看有沒有你想要的。”

趙破奴給他荷包,挑挑揀揀,一會選中兩個,左手毛筆右手蹴鞠:“太子殿下,這倆多少錢?”

霍去病拿出兩塊金幣:“據兒,夠嗎?”

小孩哪記得住那麼多物品價格,他找韓子仁。韓子仁微微點頭,小孩奶裡奶氣地說:“夠啦!”

一手攥著一半硯台的二人看過來,趙破奴把蹴鞠往上一拋,腦袋接住:“去病,比你上次買的好。”

“我家據兒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霍去病衝他晃晃荷包,“再看看?”

趙破奴出身低微,又從關外流浪到關中,很清楚一個銅板就能活命。換成旁人賣東西,同樣是霍去病出錢,一個蹴鞠十錢他都覺著貴。小太子不一樣,送他和霍去病有錢也難尋的匕首,還是兩把。憑這點他也支持霍去病日日來捧場。

趙破奴把毛筆往腰間一塞,蹴鞠給霍去病,矮下身子繼續挑。

張湯和東方朔相視一眼,硯台是太子的,彆的東西也是太子的,他們何必盯著這一樣。

東方朔眼疾手快,摸到一塊玉佩,上面雕著一隻小狗,很適合兒子這兩年佩戴。

張湯心想,早這樣多好。隨即他把荷包遞給韓子仁,買下硯台。唯恐又有人想不開跟他搶。

吳琢給小孩準備了一個小盒子,韓子仁把荷包裡的錢倒盒裡。霍去病不意外物品溢價,但看到這些錢足夠買倆硯台,心底多少有點想笑,一笑表弟聰慧,二笑這些官吏平日裡看起來陽春白雪,遇到討好儲君的機會,誰都不例外。

其實也有例外,以前廷議時舉薦李廣領兵出擊匈奴的汲黯。

上次劉據賣東西的時候,他在最外面看一會就走了。這次沒有急著離去,臉色也稱不上好,不怕人聽見似的嘀咕:“東西市什麼東西沒有,陪個孩子在此胡鬨。”

站在他前面的司馬相如臉色驟變,誰這麼不要命了。

回頭一看汲黯,大漢第一文豪懸著的心落到實處,朝皇帝心腹之一、侍中桑弘羊身邊移兩步。桑弘羊感覺有人靠近,扭頭看到司馬相如,他又往旁邊移一步,給司馬相如騰出空位:“先生有事?”

司馬相如很是隱晦地朝身後瞥一眼。

桑弘羊離二人不遠,汲黯的話他也聽見了,“不必管他。小太子又沒有逼咱們買。再說了,小孩子能有多少東西?全拿出來賣,咱們也買得起。”

司馬相如嶽父卓王孫乃大漢巨富,其女卓文君跟司馬相如好上,卓王孫送了許多財物。司馬相如不缺錢。桑弘羊家境富裕,家中供他驅使的錢比霍去病還多。

不過令桑弘羊意外的是司馬相如搖了搖頭。

桑弘羊挑眉,他沒看錯吧。

司馬相如低聲說:“弟長在陛下身邊,想必很熟悉陛下常用的那支筆。”

桑弘羊瞬間明白,朝小太子看一眼:“你是說?”

司馬相如點頭。

桑弘羊打算等幾日同僚可用的錢花的七七八八了,他再捧小太子的場。聽到這話,桑弘羊看不下去,擠開眾人:“該我了。”

東方朔挑的玉用料不錯,在外面鋪子裡買也不便宜,以至於他的錢隻夠買這一樣。東方朔聞言讓出空位。桑弘羊想想陛下的那支筆,不仔細看跟尋常玉製毛筆沒兩樣。

桑弘羊索性蹲下一個一個看。

司馬相如踮起腳看到這一幕禁不住擠進去:“老弟,沒有你這麼買東西的。”

桑弘羊瞥他一眼,又沒有阻止你挨個挑。

司馬相如蹲到長幾另一頭,朝桑弘羊那邊挑。

司馬相如見多識廣,桑弘羊也見過不少好東西,二人又是皇帝身邊不可替代的,沒有必要做戲做到這份上。一群人精相視一眼,難道裡頭還藏著寶貝。

心眼多又活的人忽然想起皇帝不止一次跟他們顯擺過太子殿下送的毛筆。

隨即,長幾中間多一個人,左右開弓往兩邊挑。

在劉據身邊挑東西的趙破奴停下,扭頭看霍去病,什麼情況?

霍去病見過劉徹的筆,這事還得多謝春望。不是他刻意提到太子送他們匕首的同時送陛下一支筆,衛青和霍去病二人也不會留意那支看似尋常的筆。

劉徹的性子很難忍住不顯擺。

那麼朝臣很難不知道。

霍去病明知故問:“找什麼呢?”

三人呼吸一窒,抬起頭訕訕道:“找適合我們用的。買東西就要買適合自己的。否則買回去用不著,旁人想買買不到,豈不是損人不利己。”

霍去病嗤笑一聲:“太子的這些東西陛下和皇後一一查看過。”

三人驀地睜大眼睛,此話何意。

霍去病:“沒有你們要找的東西。”

三人身後的眾人互看一下。

嘴快的東方朔忍不住問:“找什麼?”

“陛下的那支毛筆。”霍去病拆穿幾人的小心思。

司馬相如訕笑著起身。比他小幾十歲的桑弘羊不如他臉皮厚,等他起來已經羞紅臉。

擠在中間那人是個皮厚心黑的,笑著說:“霍公子說笑了。陛下的毛筆豈是我等可以用的。”

小孩一臉疑惑:“病病,他們不買了嗎?”

霍去病皺眉:“叫表兄!”

“表兄!”小孩乖乖喊一聲。

東方朔見狀忍不住說:“去病,小孩說疊字容易,表兄二字繞口,過兩年大一點就改過來了。”

霍去病嗤之以鼻,不叫他早點改過來,過兩年叫習慣了,想改也不好改。

“他們不買了。”霍去病假裝沒聽見,回小表弟的話。

小孩點頭:“韓韓,我們回吧。”

司馬相如翻了好一會,怪不好意思的:“殿下,等一下。”找個可以擺在書案上的小物品,把荷包遞出去。

桑弘羊見狀挑個可以當擺件,也可以放毛筆的小玩意,遞出一個荷包。

兩人荷包裡沒有銅錢,全是金和玉。

東方朔暗暗感慨,有錢啊。

韓子仁把空荷包還給二人,吳琢抱著小孩退後,韓子仁拽著長幾往屋裡拉。

轉眼間,眾人還未散去太子一行就走了。

公孫弘看一下桑弘羊幾人,笑著調侃:“幾位倒是好打算。不是霍公子點明,太子殿下的東西賣完了,咱們還被蒙在鼓裡。”

不少人“討伐”三人。

東方朔見三人無地自容,禁不住幸災樂禍:“幾位就沒有想過,陛下得了毛筆之後把太子殿下的東西全拿出來,像幾位剛才那樣一一挑揀?”

桑弘羊尷尬地輕咳一聲:“陛下又不在這兒。”

司馬相如:“難怪陛下放心殿下在這兒賣著玩兒。”

公孫賀忍不住問:“陛下用的毛筆很難得嗎?”

司馬相如五十多歲,寫文章的時間有三十多年,天下當屬他對筆墨最為熟悉。司馬相如解釋他看到陛下的筆與眾不同之後,不止去過東西市,還曾托人去外地打聽,至今一無所獲。

說到最後,司馬相如想起什麼,轉向公孫賀:“聽說公孫公子時常找殿下玩兒?”

公孫賀後退兩步,不待他再說什麼,大步朝府衙走去。

司馬相如下意識跟上。桑弘羊猶豫一下跟上去。

張湯無法理解:“什麼筆不能用。”

公孫弘:“如果不止毛筆呢?”

張湯瞥他:“此話何意?”

“你在宣室見過霍去病幾次?他是怎麼知道的?”公孫弘問。

張湯:“也許小太子運氣好,一次買好幾支筆,陛下、皇後、長平侯,甚至霍去病人手一支。”

“太子年幼,但真聰慧。陛下沒有誇大其詞。這麼懂事的孩子會送所有人一樣的禮物?他擺出來賣的那些物品也沒有幾樣相同的。”公孫弘搖頭,“你可以試試長平侯。據老夫觀察,長平侯的心機都用在戰場上了。”

張湯不傻,不想被當槍使:“我同長平侯很少往來。長平侯敬佩您的為人,您比我適合。”

“試探出來又有什麼用?”公孫弘不著急是他看得明白,“太子的好東西早被陛下弄走了。找陛下要?你敢嗎?”

張湯朝跟上公孫賀的那些同僚看去:“他們不會不知吧?”

“人呐,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想接受現實。”公孫弘說歸說,其實他也是其中一員,否則沒有必要攛掇張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