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唯一正版(1 / 1)

江寒之在心裡默念了兩遍“他隻是個孩子”,總算是勉強維持住了體面。

待祁燃收拾妥當,他便帶著人去了飯廳。江父江母早已命人備好了招待的飯菜,見祁燃過來便吩咐人擺席了。

祁燃許是初來乍到,看起來有點拘謹。

江寒之拿出了做主人的氣度,一直給他夾菜,讓他多吃點。

祁燃看著碗裡冒了尖的食物,隻能埋著頭拚命往嘴裡塞,生怕吃不完辜負了江寒之的美意。

江母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和丈夫相視一笑,很是欣慰。要知道他們家洄兒自幼都是被人照顧,可從未主動照顧過旁人。如今面對比他還大了半歲的祁燃,又是夾菜又是讓人多吃點,倒是跟個小大人似的。

江父很是高興:“看到你們倆這麼親近,我就放心了。想當年我與老祁便情同手足,本以為你們兄弟倆一個在京城一個在北境,沒什麼緣分。如今好了……”

江寒之隻笑笑不說話,心道我倆緣分可深著呢!

“祁燃,跟我們說說北境的事情吧?我和你伯父還有洄兒都沒去過北境呢。”江母道。

祁燃將嘴裡的飯咽了,這才開口道:“北境比較冷。冬天雪下得很厚,三四月份都化不完,夏天倒是不熱。”

江寒之附和道:“那邊不如京城熱鬨繁華,街上的人也少。吃的就更簡單了,除了各種肉就是蘿卜白菜,很多在南邊長的蔬果在北境都養不活。”

江父江母一怔,“你怎麼知道?”

“我……在書上看到的。”江寒之說。

他聽祁燃說起北境,也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北境的那幾年。

他自幼在京城養尊處優,剛去邊關時十分不適應,吃不好睡不好,適應了足足好幾個月才慢慢接受那種生活。他怕冷,到北境後的第一個冬天,凍得手腳都開裂了,他怕彆人說他嬌氣,一直忍著不做聲,後來還是祁燃塞給了他一罐凍瘡膏。

兩人在軍營數載,要說沒有點交情倒也不至於。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同袍,哪怕削削減減也總能找出幾分牽連來。

隻不知為何,兩人最後始終沒能成為朋友。

“多吃點。”江寒之又給祁燃夾了菜,擠出一個笑來,“彆客氣。”

“洄兒說得對,你呀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想吃什麼喝什麼了儘管開口,千萬彆不好意思。”江母附和道。

祁燃連連點頭,埋頭把江寒之給他夾的菜都吃了個乾淨。

一頓飯下來,祁燃足足吃了三碗飯。

這可把隻吃了半碗飯的江寒之驚著了。

要知道,江父才吃了兩碗,祁燃才十一歲啊,飯量竟然那麼大!

一頓飯的功夫,讓江寒之忍不住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少年祁燃了。不得不承認,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果然是天生就很難逾越的。

若是換了幼時的江寒之,說不定又要為了自己飯量小一事斤斤計較,甚至可能會為了和祁燃較勁,故意多吃兩碗,最後把自己撐得上吐下瀉。

但死過一次後,他倒是想通了不少。

人與人是天生存在差距,但各人總有各人的長處和短處。就好比,有人天生力氣大,有人天生腦子靈活,還有人擅長音律,有人精通算術。他上一世的執念在於,偏要拿自己的短處和祁燃的長處去比,結果自然不儘如人意。

祁燃這身量氣質,一看就是武人的命。

江寒之則不同,他雖出身武將世家,父親兄長都是那種英武的長相,身形也較為魁梧,一看就知道是習武之人。但他卻隨了母親更多,白淨漂亮,身形看著也較為纖瘦。

他幼時每每跟著父親去軍中,都要被一群軍漢圍著逗弄,說他長得漂亮一看就是探花郎的命,還會有同僚揶揄江父,說他一個粗人怎麼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兒子來?

小江寒之分不清這些玩笑話,也不明白這其中並無惡意。他隻覺得,被說不像父親不是好事,被說得次數多了,便記在了心裡。日子久了,再聽到旁人誇他漂亮,都會不高興。

後來他堅持習武入營,多半也有置氣的成分在。

好在他骨子裡堅韌,在營中表現極好,哪怕上了戰場也不輸祁燃。

隻可惜……

江寒之歎了口氣,暗道這一世要選哪條路走,他可得好好想想了。

用過晚飯後,江父把江寒之叫去了書房一趟。

江寒之不傻,幼時父親很少過問他的功課,叫他去書房多半是要交代他什麼。

“我看著祁燃那小子就想起,當初若非你年幼體弱,說不定去北境戍邊的人就不是你祁叔叔而是我了。”江父開口道。

“啊?”江寒之一怔,“祁叔叔不是一早就在北境?”

“是祁燃三歲那年去的。當時去戍邊的人選就我和他,陛下也沒拿定主意。不巧那時你生了一場時疫,一直沒恢複好,成日咳嗽還畏寒。若是我去北境,是定然不能帶著你的,隻能和你娘兩地分居,讓她在京城照顧你和你哥。後來老祁就背著我去請了命……”

上一世江寒之並不知道此事,江父也沒有和他提起過。

“說起來,祁燃在北境受的苦,也算是替你受的。這孩子在軍營裡長大,心眼實誠,不比京城這幫勳貴子弟聰明伶俐,往後你可要好好待他。”江父語重心長,“他沒有兄弟姐妹,待你就像親弟弟一般,你也要敬他如兄長。”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江寒之自是沒有反駁的餘地,忙道:“我定會好好招待他,爭取讓他高高興興地來快快樂樂地走。”

“誰說他要走了?”江父道。

“他不走難道要一直住在咱們家?”

“他既是來京城讀書,自然是要長住的。你祁叔叔全家都是北境,京城無親無故,他住在咱們府上不是理所當然嗎?”

江寒之有點蒙了,他明明記得上一世祁燃很快就走了啊!

“你這孩子自幼爭強好勝,我原本還擔心你與他處不好,想著若是你不喜歡他,就送他去宮塾。宮塾裡的先生比你學堂裡的先生學問還大,就是不如住在咱們府上好照應。”江父欣慰道:“今日我見你們如此投緣,便改了主意。”

江寒之想起來了,上一世似乎也有過這茬,隻是因為沒有先前那些鋪墊,所以他拒絕得很果斷。後來祁燃還是留在了京城,但沒有繼續住在他們府上。

“我原本就想給你找個伴讀來著,你在學堂也不收心,有人陪著反而好一些。正好祁燃來了,你們倆就互相做個伴,好好讀書。”

江寒之:……

“此事可還有商量的餘地?”

“怎麼,你不樂意?”江父抬手拍了拍江寒之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彆忘了,人家祁燃為了你在邊關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往後也該咱們好好照看他了。”

從江父書房出來時,江寒之都還有些懵。

祁燃怎麼就成了他的伴讀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了住處,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門外立著一個少年。

“洄兒弟弟。”祁燃也不知等了多久,見到江寒之時眸光明顯一亮。

“找我有事?”江寒之開口,語氣不自覺帶了點刺兒。

“我,給你帶了東西。”祁燃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將一條火紅的狐皮圍脖遞給了江寒之。

江寒之接過那圍脖一看,揶揄道:“這麼大熱的天,你倒是會送東西。”

“這是我親手獵的狐狸,我爹幫我剝的皮,我娘幫我縫的。”祁燃說:“北境天冷,行商的人也少,買不到像樣的禮物。”

他說罷有些忐忑地看向江寒之,“洄兒弟弟是不是不喜歡?”

不知為何,祁燃這眼巴巴的模樣讓江寒之有點不落忍,以至於他不忍心說不喜歡,隻能勉強一笑,道:“還行。”

祁燃聽了這話眉頭一鬆,眼底登時染上了笑意。

“我今日來,還想求你一件事情。”祁燃說。

“求我?”江寒之仿佛聽到了天大的新鮮事,祁燃竟會有求於他?

“江伯父說過幾日讓我與你一起去學堂,這幾日你能不能先……教我讀書?”

“你……你不會不識字吧?”

“認識一些,不多。”祁燃有些窘迫。

江寒之卻來了興致,忍著笑道:“你叫我一聲洄兒哥哥,我就教你。”

祁燃看向他,那目光令江寒之不禁有些心虛。

“可是你比我小。”祁燃說。

“這你就不懂了吧?”江寒之忽悠他,“子曰,三人行必有你兄,比你有學問的人,你都可以叫哥哥。”

祁燃:……

我讀書少,你彆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