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話音落下瞬間, 一陣凜冽的風吹來。

似有似無的，溫柚嗅到了清冽的，有一點點熟悉的木質香調。她筆直站著, 身形微僵，不敢回頭。

走近他們的人倒是坦蕩, 他單手插兜和溫柚鄭玥真站在一邊，氣定神閒，“你們來這兒做什麼, 我就來這兒做什麼。”

“什麼意思？”馬子安機敏地反應過來，拔高音量問, “你來這兒等你女朋友？”

聞聲, 鄭玥真把到嘴邊的臟話壓下, 不敢置信，“陳霽, 你女朋友是我們這棟宿舍樓的？”

她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還有，陳霽有女朋友竟然不是他放出來的煙霧彈嗎？

宋言靖也抬起眼眸, 探究意思很明顯，“哪個年級的？”

被人追問，陳霽不慌不忙，意味不明地說, “我都不知道你們對我女朋友這麼好奇。”

察覺到陳霽冷然的態度, 馬子安悻悻道, “這不是想知道誰這麼有魅力拿下了你嘛。”

陳霽微垂眼瞼, 視線輕飄飄地掃過旁邊一動不敢動的人，微微一哂，“你們倆是來等女朋友的？”

他反問。

馬子安一愣，隱隱明白陳霽的意思, 遲疑說，“我們來找溫柚和鄭玥真一起吃飯。”

陳霽哦了聲，調子拉得很長，明知故問，“女朋友？”

“不是。”馬子安介紹，“鄭玥真是我鄰居，溫柚和言哥……”他看了眼宋言靖，停了停，“他們高中一所學校的校友。”

他簡單地告訴陳霽他們四人之間的關係。

宋言靖沒有否認。

“原來如此。”陳霽微頷首，唇角微挑，落下兩個字，“挺好。”

宋言靖聽著，抬眸看他似笑非笑的樣子，覺得有些礙眼，“你呢，你女朋友還沒來？”

陳霽輕輕一笑，半真半假：“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來等女朋友的。”

幾人呆住。

宋言靖皺眉，“你剛剛——”

他話說到一半，想起他回答馬子安的那句話——你們在這兒做什麼，我就在這兒做什麼。

他們來等朋友去吃飯的，那麼陳霽……也隻是來等朋友去吃飯？

思及此，宋言靖看向陳霽，總覺得這不像他會做的事。

而且，他在學校什麼時候有女性朋友了？

一時之間，他們這一處氣氛有些微妙。

鄭玥真直覺陳霽和宋言靖之間有些不對付，可又想不出兩人為什麼會如此。

幾人僵持之際，女生宿舍樓門口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陳霽。”

陳霽側首，而後朝女生走了過去。

兩人面對面站著，溫柚他們看見女生把手裡拎著的袋子遞給陳霽，陳霽接過，兩人簡單地聊了兩句，女生回宿舍，陳霽也轉身走了。

等陳霽走遠了些，馬子安才出聲，“原來陳霽真跟我們一樣來等朋友的啊，不過剛剛那個女生是誰？”

宋言靖眯了眯眼：“有點像他們班的。”

鄭玥真：“計算機還有這麼漂亮的美女同學？”

她的重點跟其他人總是不一樣。

馬子安：“是有個冰山美女，不過我們沒怎麼見過。”

所以也不清楚具體長什麼樣。說完這話，他把話題拉回，“晚上一起吃飯？”

鄭玥真正想問吃什麼，溫柚出聲，“不了，我們今晚不吃。”

宋言靖：“不吃？”

溫柚看了鄭玥真一眼，鄭玥真心如明鏡，“對啊，我讓柚柚陪我減肥呢，她吃的話我也會想吃，我們倆從今天開始杜絕一切大餐。”

馬子安對她這個減肥方式不太認可，“節食不好。”

鄭玥真很不喜歡聽這樣的話，她撇撇嘴，“胖也不好。”

減肥沒彆的辦法，隻能靠餓。

馬子安失語，還想說點什麼，鄭玥真已經沒了耐心，“好冷啊，沒彆的事我和柚柚就上去了。”

“等等。”宋言靖喊住兩人，把視線轉到溫柚身上，“……我們聊聊？”

溫柚不解，“聊什麼？”

她面色平靜，看上去和以往差不太多，“不能微信上說？”

宋言靖目光直直盯著她，“不能。”

兩人僵持著，鄭玥真湊到溫柚耳邊，“要不和他說清楚？”

溫柚抿了抿嘴唇，終歸還是點了頭，“那你先回宿舍。”

“好。”鄭玥真壓著聲，“彆生氣啊。”

溫柚笑笑：“不會。”

鄭玥真回宿舍，馬子安和兩人說了聲，也先走了。

瞬間，宿舍門口隻剩溫柚和宋言靖。

“走走？”宋言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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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宿舍樓，兩人隔著兩步距離，沒有目的地往前走。

走了一段，宋言靖轉頭，“不打算說點什麼？”

溫柚回視他，提醒道，“不是你想跟我聊聊嗎？”

宋言靖斂眸，看著面前沒有化妝，膚白勝雪，看不出任何瑕疵的這張臉，緘默須臾問，“你最近怎麼了？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

溫柚沒有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她安靜幾秒，“什麼叫你是不是做了讓我不開心的事情，宋言靖，我們之間，應該不適合說這樣的話吧。”

聞言，宋言靖面上有一閃而過的尷尬，“溫柚……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張了張嘴，掙紮好一會才說，“我是擔心你，餘老師叮囑過我要好好照顧你，你最近這樣我不放心。”

餘老師不出現，溫柚還對宋言靖今天要說的話，抱了那麼一丁點兒希望。

餘老師一出現，溫柚毫不猶豫地將內心那點期許掐得一乾二淨。

“你都畢業了，還怕我媽啊？”溫柚笑了下，那雙圓碌碌的鹿眼彎了彎，笑不達眼底，“放心吧，我沒什麼事。”

宋言靖不是很相信她這話，脫口而出，“那你最近怎麼不愛搭理人。”

溫柚沒想到他找自己聊聊的重點在這裡。

察覺到溫柚的沉默，宋言靖眯著眼睛打量她，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在和馬子安來找溫柚之前，宋言靖沒有想過她談戀愛這件事，他隻是擔心溫柚對自己是不是有誤會，才會變得如此冷淡。

可是見到她，發現她燙了頭發，再聯想她最近對自己的態度，宋言靖忽然想起大一的時候，班裡有個女生因為失戀剪掉了一大截的頭發，換了個發型出現在教室。

那時有男同學還進行討論了一番，說女生真奇怪，失戀了會改變發型，戀愛了也會改變對發型做出改變。

想到這一點，宋言靖直覺溫柚近期的轉變，會不會也是這個原因。

宋言靖這話讓溫柚怔住，一時忘了回答他。

而她這副模樣落在宋言靖眼裡，是默認。她真談戀愛了？

意識到這一點，宋言靖有些惱，什麼意思，他之前會錯溫柚的意了？還是說她隻是為了氣氣自己？

“溫柚。”宋言靖越想越生氣，語氣也變得極其不好，像是質問，“你什麼時候談戀愛的？男朋友是我們學校的？誰啊？我認識嗎？”

宋言靖這一連串問題砸下來，讓好脾氣的溫柚也有了怒火，她看著面前的男生，實在想不明白，以前那個溫暖的、熱心腸的、會照顧人情緒的宋言靖，到底是什麼時候消失不見的。

還是說，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他們可以允許自己跟很多個女生曖昧，享受女生們對他們的好，可當某個曖昧的女生有了對象之後，他們會不爽，會覺得自己被耍了。

思及此，溫柚輕扯了下唇，不太痛快地說，“我不能談戀愛嗎？”

她面露困惑，“我都成年了，談戀愛也很正常吧。”她故意停頓了下，好笑地問，“還是說，你覺得我沒有男生喜歡？”

感覺到她的怒火，宋言靖斟酌，“……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看著溫柚，委婉道，“我是怕你被騙，而且餘老師應該——”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溫柚不快地打斷，“宋言靖，你不用搬出我媽來壓我。”

從小到大，她最煩彆人拿餘程慧說的話來逼迫自己，“我不是未成年，我做什麼事她管不了，你更管不了。”

宋言靖啞然，知道自己是沒什麼資格，掙紮著解釋，“溫柚，我……”

“你不用再說什麼。”溫柚眼眸清亮地看著他，神色堅定，狠下心來說，“既然我們今天把話攤開說到這個份上，那我覺得，為了不讓我男朋友誤會，我們以後非必要彆聯係了。”

她對宋言靖太失望，也不想和他在這段曖昧不明的關係裡糾纏不休。

長痛不如短痛，說清楚了也好，避免發生噩夢裡那種情況。

話音落下，宋言靖沒有開口。

溫柚失望地說，“沒彆的事我就先走了。”

溫柚轉身離開，宋言靖邁出一步想追，又驟然停下。

他現在多說也是錯，溫柚正在氣頭上，以後再說。他細細想了想，決定讓馬子安找鄭玥真打聽看看，溫柚是不是真的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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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宋言靖分開，溫柚挑了一條小道往宿舍方向走。

剛走進小樹林，她聽到慢慢悠悠的一句，“女朋友。”

“……”

溫柚側目，看到雙腿交疊，姿態懶散倚靠在樹上的人，眼皮跳了跳，“……你怎麼在這兒？”

陳霽挑了下眉，坦坦蕩蕩，“跟蹤我女朋友來的。”

溫柚被他的話噎住，“你不是拿了東西走了嗎？”

“嗯？”陳霽一下沒反應過來，而後道，“給許清弋跑腿拿的。”

“許清弋？”溫柚注意力被轉移，沒忍住問，“那個女生不是你們班的？”

和許清弋有什麼關係。

陳霽勾了下唇，心情還挺好，“打聽了？”

“……我沒有。”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溫柚面無表情地說，“我打聽你們做什麼。”

陳霽輕笑，那笑聲聽在溫柚耳朵裡，總覺得他是在嘲笑自己。她抬眸瞪他，“你能不能彆笑了？”

她心情已經夠差，這人還來添亂。

被她這樣說，陳霽也不生氣，他不緊不慢告訴她，“是我們班同學，不過她和許清弋比較熟。”

他言簡意賅地陳述自己和女生之間的關係。

溫柚：“……你沒有必要跟我解釋。”

“怎麼沒有？”陳霽逗她，沒個正形，說出的話卻很有道理，“我女朋友誤會我跟彆的女生，我總得好好說道說道，免得她難過不是嗎。”

溫柚眼睫輕顫，嘴唇失了血色，抬眸望著他，“你……”

陳霽俯身，將她眼眶泛紅的倔強模樣收入眼底，抬手彈了下她額頭，漫不經心道，“女朋友，我不阻止你背著我跟彆的男人出去聊天，可不是讓你為他掉眼淚的。”

他看著溫柚的眼神晦暗不明，有很多她不太能看懂的情緒，“你要是哭了，我這面子往哪兒擱？”

“……”

溫柚抿了抿唇，“我沒有要哭。”

她抬手摸了下眼睛，嘴硬道，“是沙子進了眼睛。”

陳霽哦了聲，眉梢輕挑，好像信了她這個說辭，很善解人意地問，“那要不要我給你吹吹？”

溫柚還沒回答，他先一步低下頭，彎腰靠近她，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溫熱的呼吸落在臉頰，溫柚微微仰頭，對上他漆黑眼瞳，嘴唇翕動，“陳霽。”

她突然喚他。

陳霽：“嗯？”

溫柚靜了靜，問他：“一周約定還剩一天還是兩天？”

陳霽：“兩天。”

“哦。”溫柚學著他懶懶淡淡的語調，“那你想提前知道我的答案嗎？”

陳霽：“不想。”

“？”

溫柚被他的回答哽住，有一點點無語。不過她沒有問他為什麼不想，因為她覺得那個答案不會是她想聽的。

思索片刻，她突然說，“那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喊我女朋友。”

陳霽斂睫：“為什麼？”

溫柚看著他，衝動湧上心頭，“應該沒有哪對情侶是用男朋友女朋友做稱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