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薑離,你已經得逞了,還不放開我?我要洗澡,好黏啊!”
兵衙後院的寬闊屋舍內,紅菱團縮在角落裡,幽咽哭泣,弱小無助。
淚水滴答滴答的落下,楚楚可憐,被捆綁束縛的妖軀,憔悴柔弱。
火紅的蓬鬆尾巴,好似被暴風驟雨蹂躪過一般,無力的耷拉在身後。
“雖說我在你的神魂中下了印記,但你這麼說,很容易被人誤解的!”
薑離手掌一握,氣脈盤帝遺骨立時消失,出現在腦海神台之中,與金色書頁、神秘鼎器及武脈遺骨,一同懸浮在神魂周圍。
金色書頁懸在頂端,鎮壓一切。
“這裡又沒有人,況且我的妖軀被黑狗吞下,一身的狗味,惡臭難忍!”
紅菱用力的扭動身軀,纏在身上的紅繩,吱吱作響。
黑狗可惡,這根紅繩還是她自己修煉的法器,卻被黑狗搶去,趁自己神魂被魔刀懾服,抹除了上面的念力印記。
“汪,我救你一命,你不感激反而罵我?真是狼心狐肺。”
大黑狗對著一大塊銀鱗蛟魚肉乾發力,啃的口水直流,聽到紅菱的抱怨嫌棄,十分不忿抬頭大吠。
若非他提前吞下紅菱的妖軀,薑離那一刀劈下,說不得要迫去紅菱妖軀的半身精血。
與大黑狗的道武雙修不同,狐族的肉身先天柔弱,並不適合錘煉壯大。
紅菱身為奪舍境的大妖,但肉身卻並不比普通的獅子老虎堅固多少。
扛不住魔刀人屠的淩空威懾。
鬥法之時,很多肉身孱弱的妖族,都會選擇將肉身藏在一處安全隱秘之地,直接陰魂出遊,參與戰鬥。
“不罵你,難道還讓我謝你?”紅菱氣的發抖,齜出四顆尖尖的獠牙。
“紅菱,狐妖王不惜觸怒大周皇族,夜探皇宮盜取盤帝遺骨,所圖之事必然不小,為何直至今日,盤帝遺骨依然被你們這些大妖保存?”
薑離自從發現大黑狗身上藏著一塊盤帝遺骨後,心中就一直有一個疑問。
盤帝遺骨神奇玄妙,效果非凡,絕對算得是上天地奇寶,若能妥善運用,價值難以估量。
狐妖王費儘心機,好不容易盜取出五枚遺骨,不立時收回,反而留在幾頭大妖手中,完全不符合常理。
“小紅,金蛛死在鎮武侯府,由他負責運送的遺骨離奇消失,我進盛京城打探消息,被武侯府隱武閣內的高手打落境界,遺骨未能交還妖王,倒也情有可原!”
大黑狗也是問道:“但你自幼在妖王座下修行,為何也沒將遺骨交出,難不成也動了貪心?”
“胡說,我才沒有!”
紅菱當即否認,她氣鼓鼓的瞪著黑狗好一會,身上的凶氣卻是忽然泄掉,眼淚又劈裡啪啦的落了下來,“吾王失蹤了,我和老盧已經找了整整大半年時間,最近才得到一些零星的線索,來北地碰碰運氣!”
“汪?”
大黑狗聞言一愣,“狐妖王怎麼可能失蹤,她又不是那些不靠譜的妖王?謀劃了那麼久的事情,不可能半途而廢!
難道被人抓住去了?九尾狐一脈詭計多端、變化萬千、最擅脫身,就算是高她兩三個境界,也未必能將她捉住,這世上可以困住她的存在,根本沒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那日吾王將遺骨分散給我們帶出盛京,本來說好七日後彙合,可我和老盧到了約定地點,足足等了三個月時間,也不見吾王的身影!”
紅菱頹然搖頭,長籲短歎,“後經老盧卜算和多方打聽,才將視線鎖定在北地涼州,經過驪山時嗅到了你的氣味,老盧繼續向北搜尋,我順著氣味抓你,卻不曾想被你給賣了!”
說到傷心處,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卻是古怪,狐妖王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
大黑狗搖了搖頭,繼續對著魚乾發力。
“紅菱,你神魂中留有我的印記,若不想死於非命,就老實在障城中待著,大黑,你幫我看好她!”
薑離聞言,心中稍安。
他雖然掌握天罡神通,又有魔刀人屠在手,卻並非真正的高枕無憂。
遇到紅菱這樣肉身孱弱的奪舍境大妖,或許還能以魔刀人屠的刀意壓製。
但神變境以上的武夫,縱然魔刀在手,也很難抗衡。
畢竟魔刀隻是認可了他的氣息,而非真正臣服。
玄雷天息符隻剩下最後一張,根本不足以殺死武聖、鬼仙以上的存在。
而狐妖王至少也是一劫鬼仙的境界,隻怕一根手指就能將他碾碎的渣都不剩。
“我的實力還是太弱,雖然氣、武、道、儒四脈皆有涉及,卻沒有任何一脈的境界,突破聖階層次!”
“四脈同修固然強大,卻會分散精力、時間,未來一段時間,或許應該主攻其中一脈,直至具備媲美聖階的力量!”
薑離走出房間,思考修行方向,一抬頭就見上官清妍正站在房簷下看他。
女子身著淡青長裙,長及曳地,細致烏黑的長發披在肩頭,略顯柔美,細腰以雲帶約束,不盈一握,面容冷禦,一雙鳳眸望來,眸光古怪、複雜,且充滿審視。
“你房裡有女人?我好像聽見了哭聲!”
“應該不算是女人!”
“偽君子,敢做不敢當?”
“誤會了,真不是女人,嗯,是頭女妖怪!”
“我說呢,氣味聞起來有些古怪,沒想到你還有這癖好,什麼品種的?”
“狐狸!”
“……嗬嗬”
“上官清妍,你這是什麼表情?”
“沒什麼,你認為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
薑離百口莫辯,他兩世為人,自然知道一旦被女人打上什麼標簽,隻憑口述,是絕對說不清楚的。
隻能用事實證明。
他走向面色愈冷的上官清妍,打算帶她去房間看個清楚,頭頂雲空卻是忽然一暗。
兩人抬頭望去,就見一頭雙翼舒展近十丈的神駿大鳥自天而降,落向兵衙前的廣場。
“四皇子歸來了!”
薑離心中一動,轉身走向前院。
上官清妍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以及裡面傳出的幽幽哭泣聲,眸光閃了閃,懊惱跺腳,拂袖離去。
……
“薑離,一彆數日,雞鳴障城新軍的面貌令我刮目相看!”
兵衙門前,九幽炎雀振翅而落,龐大的身軀,羽翼收起卷動氣流,土石飛揚。
司馬燁帶著六名道武高手自炎雀背上跳下,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大步走向薑離。
自六年前與父皇在朝堂中爭執而被派往北地涼州大營起,這還是司馬燁第一次返回盛京。
景皇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蘊含揶揄之意,問他“此次回京,可是收服了雲景之地?為何朕到現在都沒見到賀報?”
可在聽聞司馬燁帶來完整氣脈基礎功法以及靈鶴堡通敵前魏遺族後,大周君主卻是立時端正起來。
父子二人密談三天三夜,這才擬定了初步規劃,並急召十二卿及內閣大學士入宮商議,直至昨日定下新的軍國策略。
司馬燁匆匆見過母妃,就立時啟程返回北地,第一時間來見薑離。
“父皇對你大加讚許,說你功可封侯,一等侯都無法匹配你的功績!”
司馬燁與薑離落座兵衙大堂,面帶喜色:“朝廷已經定下策略,不日將在軍中挑選適宜修行氣脈的精悍老卒,統一訓練,傳授氣脈修行之法,以強硬口令施行,前期並不會告訴他們氣脈完整的真相!”
司馬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道:“我涼州大營是北伐布局中,進攻北莽四路大軍之一,也是氣脈傳承最先擴散實驗之地。
“不過數月,軍力必然倍增,不僅攻入北莽,勝算大大增加,徹底根除北莽,收複極北兩州,也並非沒有可能!”
“殿下的意思是北伐將要推遲?”薑離眸光一閃。
“嗯,按照父皇的安排,正式北伐將會推遲兩月進行,不過為了防止北莽疑心,會安排少量精兵,深入北莽作戰,製造慌亂,吸引莽王視線!”
司馬燁點頭道:“你的提議,父皇也已經同意,為了確保你的安全,會有大內高手前來北地,配合你的部署任務!”
“靈鶴堡呢?聖上打算如何處置?”薑離忽然問道。
“自然是雷霆手段,悄無聲息的覆滅掉!”
司馬燁冷笑一聲,身上冒出殺氣,“身為大周宗門,竟然勾結前魏遺族,若非你發現及時,大周基業將毀,很可能落入萬劫不複之地。
“武侯主動請纓,父皇已經批準,此刻三萬大周精銳以及諸多道武高手,已經離京,不出五日世上再無靈鶴堡!”
“薑時戎果然還是插手了!”
薑離心中暗嘲,並不意外薑時戎的選擇。
他既然與席瑛瑛關係匪淺,靈鶴堡內多半就有蛛絲馬跡存在。
薑時戎親自出手,也能更好抹去一切痕跡。
至於席瑛瑛托薑心白轉交的半張蛟鶴圖,恐怕也會借此機會,洗白上交。
“薑離,由於氣脈傳承關係重大,你的封賞也要推遲一些時日,父皇讓我轉告,你對大周的忠心,朝廷和父皇都不會負你!”
司馬燁從懷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木匣,神情鄭重的放在薑離身旁案幾上。
“薑離,這裡面裝著大周皇族九大傳承秘法中的兩部。一部名為《荒天怒》,是一門以消耗血氣為代價令肉身力量倍增的秘法!
另一本則是大周皇子才能修煉的武脈鍛體秘法《炎雀羽化功》!”
司馬燁深吸一口氣道:“大周立國八十餘載,皇族傳承賞賜外姓,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父皇知道你氣脈被武侯所廢,但對於你們父子間的瓜葛糾紛卻不宜出面乾預,希望你能明白,即便貴為君主,也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左右的!”
兵衙中,司馬燁又與薑離針對涼州大營的未來部署安排進行更為細致的分析安排,而後便起身,匆匆離去.
他身為涼州大營主官,不能長期離營不歸,隻有坐鎮大營,數十萬三省軍士才會心安。
“大周皇族九秘傳承,《荒天怒》《炎雀羽化功》!”
司馬燁走後,薑離開啟木匣,兩本赤色圖冊靜靜放置其中。
大周太祖雖起於微末,但一生奇遇不斷,氣運昌隆,能被大周皇族列為不傳之秘,其價值絕不弱於《易筋洗髓經》及《太衍古魔煉軀篇》!
……
靈鶴堡,大周登記在冊的十大宗門之一,立宗三百載,道法、武脈傳承皆有其獨特之處,排名亦是不低。
自立宗至今,自其門下走出的武者足有數萬,根枝繁茂,擁簇眾多,在大周境內擁有不俗的聲望和地位。
在軍中擔任要職的靈鶴堡門人不少,總旗、百戶官階,更是數不勝數。
尤其是最近十幾年,靈鶴堡發展日趨迅猛,不少權貴世家子弟拜入門中修行,甚至包括鎮武侯的兩位女兒。
但三百年昌隆興盛,在這一夜戛然而止。
不知從何降臨的三萬大周精銳軍士,身披重甲、手持利器,策馬衝入山門。
刀光劍影,不問身份、不講緣由,橫掃碾壓,屠戮一切。
占地數十裡的山門,一夜之間火光衝天,數千靈鶴堡門人的頭顱堆積山門之外,宛若一座山丘。
這才有兵士,按照名冊,一一清點辨認身份。
靈鶴堡山門最深處,一座大殿之內,橫七豎八的躺著十餘具身份顯貴的老者屍體。
從他們身上金玉交織的天鶴繡圖,可以知曉這些人都是靈鶴堡輩分最高、實力最強的太上長老,甚至包括前兩代的靈鶴宗主。
所有人都氣息斷絕,皆是一拳斃命。
“為什麼,聖上為什麼要下令滅我靈鶴堡滿門?你就是鎮武侯?果然很強,母親日日夜夜都在和莪講述你的事跡,我靈鶴堡十九位太上長老,竟也抵不過一拳!”
一個容貌俊美的十三四歲少年,抱著前代靈鶴宗主,也是自己外祖父的屍體,眸中含血,怒視武侯,“若有來世,我必殺你,無論你有多強,我也將你踩在腳下!”
“你就是那個體質特殊的孩子?”
鎮武侯薑時戎冷漠無情的眸光,看向殿中的悲憤少年,精神意誌凝聚於雙眼,瞬間穿透少年衣衫,將其骨骼、血脈儘數看在眼中。
“九絕脈象,天生氣宗,瑛瑛就是因為你將整個靈鶴堡牽扯其中,最終引來傾覆之禍?雖然愚蠢,倒也未必不值!”
薑時戎揮手,將一套普通大周軍士的衣甲扔在少年身前,冷冷道:“我是大周鎮武侯,也是你的親生父親,你若不想讓靈鶴堡數千條人命白白為你犧牲,就穿上衣甲隨我離開。
氣脈傳承即將現世,未來或將是你的天下,記住,自今日起,你不再叫席景川,你名薑不離,是我遺落在民間的子嗣,靈鶴堡與你再無任何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