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小築, 兩方人馬涇渭分明地站在院子內。
一方是李園李家本家的仆從,一群人茫然地站在台階底下。
而另一群人則是林詩音從林家帶來的“老人”,都是受了她父母的恩澤, 不願離開的幾個丫鬟。
林詩音著人搬了一把太師椅放到台階上,她一身黑紗端正地坐在上方,一雙纖纖玉手托著白玉茶杯, 茶蓋輕撫杯口,再吹了吹後淺飲一口。
她的左側站著的是管事大丫鬟林雙語,雙語捧著一本冊子,領著幾個林家的小丫鬟們盤點著林詩音的嫁妝和家底。
何湫湫則背著手, 一臉肅穆地站在林詩音右側假裝自己是一個高冷保鏢。
花滿樓則是因為不便進入林詩音的私人領地,正靠在遠門口的拱門處。
何湫湫微微下蹲,歪頭跟林詩音小聲說道:“你不用這麼端著,腰背放鬆, 眼神睥睨,給他們展示一下什麼叫王者風範!”
聽到何湫湫的聲音,林詩音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一些。
雙語還在念著冊子上的嫁妝和林家遺留的家底, 她每報出一件, 其他丫鬟就會快速將對應物品找出來, 並裝到大木箱中。
而裝不下的則會抬到院子中暫且放著。
“玉如意兩套、金銀鐲子各兩對、金鑲玉寶石頭面兩套、珍珠頭面一套。。這些這些都收到妝匣裡放進箱底。”
“白玉茶具一套、金絲楠木桌椅全套、紅珊瑚擺件一套、玉竹屏風一扇、湘繡雙鳳掛簾、紫砂觀音熏爐……”
“還有裝著莊子鋪面地契的錦盒先放到那邊的箱子。”
默不作聲看著她們盤點的林詩音突然開口:“李家送的那些首飾衣裳和鋪子的地契呢?”
雙語頓了一瞬,立馬回道:“都收著的呢,小姐。是要扔掉嗎?”
“衣裳首飾通通賣掉, 賣了的錢拿去捐粥吧。至於旺鋪的地契留著,那是他合該賠給我的。”
雙語微微躬身行禮道:“好的, 小姐。”
隨後繼續揮斥方遒。
“雙溪、雙巧手腳輕一點,彆把小姐最愛的白玉棋盤給砸了!”
其實雙語並不知道昨天李尋歡和林詩音發生的矛盾,但她在看到自家小姐穿著一身曾經絕不會觸碰的黑紗裙走進來。
並讓她馬上盤點林家的家底, 準備搬出去時,她就知道,自家的小姐一定是受了大委屈了。
因此她二話不說,拉起攤子就大張旗鼓地開始盤點、收拾家當。
等李尋歡被李伯攙扶著來到冷香小築時,雙語的盤點都收尾了,就差等拉行李的馬車來了。
“詩音!詩音!”
李尋歡推開李伯攙扶著他的手,腳步虛浮地走到林詩音面前蹲下。
他抬頭仰望著林詩音冷漠蒼白的面容,看見了林詩音眼下的青黑,心中不由得一顫,隨之又升起一點隱秘的欣喜。
他想一定是自己做的糊塗事,讓詩音失望了。
但詩音眼下的青黑又代表著她昨晚的輾轉反側,她一定還在乎自己,她心裡有他。
被何湫湫拉起來試著化了一臉煙熏黑化妝的林詩音俯視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嗬!”
何湫湫:【姐的冷酷,零下八度】
係統:“雙押雙押!”
林詩音頭也不回地向後伸手,何湫湫立馬恭敬地遞上一封早已擬好的退婚書。
林詩音將薄薄的一紙退婚書啪地覆在李尋歡的臉上。
“簽字畫押吧,彆浪費我時間。”
林詩音用慵懶地嗓音說道。
李尋歡從臉上拿下這張紙,紙上還殘留著林詩音手上的淡淡玉蘭香,應當是她親手寫的。
李尋歡定睛一看,竟是一封退婚書。
他的心咚地一下像是掉進了無儘的深淵裡。
李尋歡感覺自己身上的血液一度凝結住了,停止了流動。
“愣著乾什麼?不知道我趕時間嗎?”
林詩音的不耐煩的聲音喚回了李尋歡出走的神誌。
他像是被這紙退婚書燙到了手一樣,倏地把它甩在地上。
他用一種慌亂又迷惘的眼神望著林詩音。
在看清林詩音眼底的冷漠後他才徹底相信詩音她是認真的。
“我……”
李尋歡張口想要解釋,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就算他說得再多,曾經他那些愚蠢的想法和對林詩音故意的漠視,終究是對她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李尋歡表情恍惚,李伯看不下去了上前勸和道:“詩音姑娘我道你向來是一個溫婉賢淑、善良大方的一個好姑娘,你和我們少爺是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兒的。”
“前段時間我們少爺被那等子小人蒙蔽誤導做出了一些錯事,讓你和少爺產生了誤會,但你們的情誼可萬萬不能斷呀!否則不僅會讓那背後小人得意,更是會讓林李兩家的長輩傷心呀!”
“唉!也是怪老李我年紀大了,沒有照看好府裡,也沒有及時規勸少爺,才讓容易相信他人的少爺被他人蒙騙。”
說著說著李伯眼角還湧現了些許淚花,他用衣袖擦拭了一下。
哽咽地說:“而且昨晚少爺得知自己是被人蒙騙後,心懷愧疚之下淋了一夜的雨懲罰自己,昨兒半夜突發了高熱,險險撿回一條命,現在還未退熱呢!”
【嘖嘖嘖,瞧瞧,這就是說話的藝術!】
係統疑惑地問道:“啥呀?他說的話有什麼問題嗎?”
不得不說這人老成精,這每句話都是避重就輕,將矛盾轉移到第三方的“背後小人”身上。
對於李尋歡冷暴力未婚妻,每日去喝花酒,讓林詩音精神內耗自己,好逼她自己提出解除婚約的事情是隻字不提。
還將大事化小,把這林詩音這段時間的自我懷疑、患得患失用一句“誤會”概括。
最後又搬出長輩這座大佛來壓她,言下之意就是,她若是解除婚約那就是讓兩家的長輩在天之靈不得安息,就是不孝!
而且他還把錯攬了一部分在自己身上,暗搓搓地誇李尋歡心地善良單純才會被騙,再提到李尋歡已經受到了懲罰,想博林詩音心軟。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若是以前深陷情愛漩渦的林詩音或許就會就此罷手,又回歸以前在李園寄人籬下的生活。
但現在的林詩音是經過何湫湫連夜培訓的林詩音。
自然不會被他這番話牽著鼻子走。
林詩音靜靜地聽他說完,她嗤笑一聲,“李伯可不要亂說,這解除婚約這檔子想法可不是我先產生的,而是你家少爺!”
“他想把我送出去,又不肯自己擔罵名,可不就得逼我先開口嗎?我現在開口了,那不皆大歡喜嗎?”
李伯沒想到林詩音沒有順著自己的話說,反而提出了對他們不利的質問。
“少爺他不是那個意思,這其中可能有誤會。”
李伯乾巴巴地回答道。
李尋歡還呆呆地蹲在林詩音的腳邊,因風寒發熱而思維遲鈍的他像一隻笨重的大狗子。
林詩音皺了皺眉,一腳踹在李尋歡的胸口,把他踹下了台階。
“你擋到我呼吸新鮮空氣了!”
“少爺!”李伯望著滾下台階的李尋歡,驚恐又著急地上前扶起他。
他怒視著優雅靠坐在椅背的林詩音說道:“詩音姑娘!你這樣做是否太過分了些!少爺他可是還在病中的。”
林詩音溫婉一笑,溫和地說著咄咄逼人的狠話,“既然病了,那就更要快點簽字畫押了,這樣也好早點回去休息嘛!”
“當然,你願意拖著病體跟我熬,那我也沒意見,你看我今天剛好穿了一件寡婦裝,連衣服都不用再特地去換了呢~”
“你、你……”
李伯指著林詩音氣得老臉通紅,李尋歡虛弱地按下李伯的手,輕聲說道:“我簽。”
林詩音盯著他抖著手簽完字、畫完押後,便馬不停蹄地把退婚書收起來,隨後站起身招呼丫鬟搬家,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兒多留的樣子。
李尋歡癡癡地望著林詩音頭也不回的離去的背影,自此之後整日酗酒,醉生夢死,任憑李伯怎麼勸他都不願再面對冰冷的現實。
林詩音帶著丫鬟們搬去了林家的一個小莊子上,莊子不大,甚至對於林詩音和八個丫鬟來說有些擁擠。
但好在是有了落腳的地兒。
林詩音與何湫湫在後山的林子前散步。
“還好我父母給我留下了不少的家底,也幸好當初我想賣掉這個莊子時雙語勸住了我,不然我現在都該沒有落腳處了。”
何湫湫甩著手中的狗尾巴草,在前面蹦蹦跳跳。
聽到這句話她回頭笑著說:“這麼看來,雙語還挺有先見之明的!”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
“我想讀書去參加會試!”
“咳咳咳咳咳!!!”
林詩音一句話讓何湫湫被自己口水嗆到,咳得滿臉通紅半天才緩過來。
“你認真的嗎?!我的意思是說,你這個想法就目前來看是非常難以實現的!”
林詩音的眼神卻是透露著滿滿的堅定。
“你說過,你們天上每個仙子仙男都是必須讀書的,仙子不必待字閨中,而是出門做各種事,甚至可以當官。我想要嘗試,嘗試更多的可能性,即使最後不成功,但至少我努力過了!”
何湫湫為她的鬥誌昂揚感到開心,這證明她徹底走出之前的陰影了,重新找回了自信。
“嗯!我相信你可以的!”
何湫湫眼神亮晶晶地望著她,打算聆聽林詩音接下來的詳細計劃。
然而……
“正好湫湫你不是回去也要考試了嗎?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努力!一起挑燈夜讀!”
何湫湫……何湫湫裂開。
係統放下手中的迷你遊戲機,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對吼!宿主你是高三生耶,你現在不學習,回去後怕是得重讀高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