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抱著龍嘯雲跌跌撞撞離開, 天色陰沉沉,裹挾住他的思維讓他所有感官都變得滯澀起來。
他思緒混亂往李園方向而去。
直到龍嘯雲發出痛苦的□□,他才猛然清醒過來, 想起自己義兄還身受重傷, 於是李尋歡轉道去往梅二先生的住處求醫。
可他剛到梅二的宅院前,就吃了一個閉門羹。
藥童隔著漆紅的院門高聲回道:“我們先生說了, 他今日要是救了這姓龍的, 那就是將林姑娘推進了火坑, 他若是做出這等助紂為虐之事,將來是會被天打雷劈的!還請小李探花打道回府吧!”
李尋歡低垂著頭沒有反駁,或許在看到林詩音怨懟的眼神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經在動搖了。
像是在應和藥童的這番話,陰沉的天空炸起一道驚雷。
白色的閃電劃破了半邊天, 藥童著急忙慌地念叨著要去收院中曬著的藥材, 走開前還不忘把門閂給拴上。
李尋歡一臉疲憊地靠著大門坐下, 他抱著龍嘯雲這個快兩百斤的壯年男子走了一路, 就算用上了內力也感到手臂酸乏。
他將龍嘯雲平放在地上,自己靠坐在門板前,仰頭呆呆地望著天空驚乍的雷電, 想著再休息一會兒就去找個醫館給龍嘯雲治傷吧。
此刻, 龍嘯雲已經從半昏迷的形態中徹底清醒過來了, 他不自覺地想要屈腿從地上爬起來。
可他剛一動作, 腿部就傳來一陣劇痛。
“唔!”
李尋歡急忙按住他, 苦澀地說道:“龍兄, 你先不要亂動,你放心,你的腿……我一定會找人幫你治好的。”
眼下龍嘯雲的豬頭臉明顯消腫了一點點, 已經能正常說話了。
他激動地一把抓住李尋歡的手臂,“詩音她!她、她頂替了,有個假的,是詩音把我打成這樣的,力氣好大!一定是假的!”
他語序混亂不清,李尋歡側著耳朵認真傾聽著,試圖從他混亂的語言中得到凶手的信息。
“你是說有人假扮成詩音的樣子折斷了你的雙腿?”
龍嘯雲更加激動了,他握緊拳頭憤怒地捶打地面。
“是她!她踩斷了我的雙腿!”
他提到了“踩”這個字眼,李尋歡一下就聯想了那副畫面。
“不!不是,那個是真正的詩音,你再想想凶手是不是另有其人。”
兩人都不相信是林詩音把龍嘯雲打成這樣的。
龍嘯雲認為她隻是一個不通武藝的大家閨秀,性格又軟和,肯定不會有這個能力和膽子,那一定就是有人易容成林詩音的模樣搞他。
而李尋歡自詡極為了解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妹,認為她膽子小又善良,之前或許隻是和龍嘯雲出現了誤會才會那樣鬨小脾氣。
一個篤定她是假的,一個認定她是真的,兩人就在梅二大門口辯駁了幾句。
“哐哐——”
裡面收完藥材的藥童見他們還不走,砸了兩下門以示警告。
“梅二先生要休息了!你們二人休要在門前糾纏吵鬨!”
二人齊齊閉上嘴。
“走吧。我帶你去醫館。”
李尋歡一手撐在地面,半蹲起朝龍嘯雲伸手。
龍嘯雲一把拍開他的手,鼓著泛紅的眼珠子急切地問道:“這是梅二先生的住處?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梅二先生為我診治,反而舍近求遠?!”
李尋歡撇開眼睛,愧疚地說道:“梅二先生不願出手。不過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想什麼辦法呀?辦法就在眼前啊!他不願治,你砸錢啊!你求他啊!”
龍嘯雲倏地一下扯住李尋歡的袖子,將沒有準備的他拉得一個趔趄。
李尋歡嘴唇囁喏幾下,沒有說話。
梅二先生都說出那番話了,他也沒臉再去求了。
龍嘯雲見李尋歡沉默不語,以為他是不肯救自己。
他清楚自己的傷勢,龍嘯雲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腿部的痛感在減弱,現在還出現了些許的麻木,再拖延下去不知道還能不能有痊愈的機會。
這李尋歡不會害怕自己最後得到詩音的青睞而故意拖延救治時間,讓他變殘廢出局吧?
龍嘯雲眼睛赤紅,眼珠凸起地瞪著李尋歡,大聲吼道:“那你跪下來求他啊!!!”
李尋歡唰地回頭,目光陌生地望著激憤的義兄,像是第一次認識到他一樣。
“還是那句話,刀子不紮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梅二先生湊到藥童耳邊耳語著。
門外鬨著的二人沒有發現,高高的院牆上冒出兩顆看熱鬨的腦袋。
是搭著梯子來吃熱乎瓜的梅二和藥童。
在藥童跑回來告訴他兩人在大門口吵起來了時,梅二就一改往日懶散的樣子,手腳麻利地扛著梯子就溜到院牆邊進行前排圍觀。
龍嘯雲還在刺激著李尋歡脆弱的神經。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如果連這點小事都不肯為我做,那全天下都會看到你李尋歡的忘恩負義!”
李尋歡瞳孔震顫,他恍惚間在龍嘯雲猙獰的臉上見到了行走的“挾恩圖報”四個大字。
“嘖嘖嘖,狐狸露尾巴了。”
梅二在院牆上評價道。
這句話梅二沒有收聲,李尋歡也聽見了。
他拉開龍嘯雲死死抓住他袖口的手,搖晃地站起身後退幾步。
龍嘯雲見他一副要徹底拋下自己的姿態,立即軟下了態度。
“抱歉,李兄,我不是這個意思。”
龍嘯雲不斷訴說自己身體的疼痛與對未來可能變得“不良於行”的恐懼。
在十足地展示了自己的弱者姿態後,還猛男落淚試圖博得李尋歡的同情。
李尋歡轉身跨了幾步,在聽到他的哭泣聲後又回頭了。
若是何湫湫在這兒的話,肯定會指著他大罵一聲“死綠茶”。
最終李尋歡把龍嘯雲背去了一家有名的醫館,固定好他的腿後,就把他扔在了李家的一個小莊子上。
當夜,李尋歡是淋著雨徒步走回李園的,淋雨淋得越久他的腦袋就越發清醒。
距離李園越近他的腳步就越沉重。
等他頂著滂沱大雨走到李園門前時,身體卻僵在了門口。
直到門房無意間發現了他。
“來人呀!少爺暈倒了!”
李園的燈火燃了個通宵達旦。
而另一邊的林詩音卻在何湫湫的熱情邀請下去到了百花樓留宿一晚。
丫鬟雙溪歇在客房,何湫湫拉著林詩音睡一張床,大言不慚地說:“美女就應該和美女貼貼。”
夜裡吹了燈,何湫湫就貼在林詩音旁邊說悄悄話。
林詩音這才知道她身上的怪力原來來自於何湫湫。
何湫湫說自己是下凡曆劫的仙子,掐指一算得知林詩音和自己有緣,並且說她命裡有多爛桃花會毀了她的一生,於是特例出手賜給了她神力。
何湫湫一頓胡編亂造,還給林詩音灌輸了許多先進的理論。
“劍譜第一頁,先斬意中人!”
“嗯嗯!”
“世上所有的恐懼都來源於武力不足!”
“嗯嗯!”
“吵架的時候要適當的切換語言以便雙方都快速冷靜下來,比如手語,上去就是一個耳巴子,讓他知道知道誰是爹!”
“男人不自愛,如同爛白菜!”
“喔~”
“三句話,讓男人為我花五十萬……”
一個晚上讓林詩音獲益匪淺。
翌日,林詩音神采奕奕地領著丫鬟、帶著何湫湫來到了李園。
花滿樓也跟著去了,畢竟三個女孩子,一個會武的都沒有,被偷襲了怎麼辦。
換了一身黑紗衣裙的林詩音與何湫湫氣勢洶洶地走進李園,直奔林詩音一直居住的冷香小築。
一路上林詩音都冷著臉,本想上前告訴林詩音李尋歡生病了的李園仆從見了隻能低頭噤若寒蟬。
直到林詩音大步走遠才敢抬頭,仆從們面面相覷。
“那是林小姐嗎?她怎麼穿成那樣?”
“不知道,她好像很生氣?”
待冷香小築那邊傳來林詩音要搬出去,還要和李尋歡解除婚約的消息時。
昨晚忙碌了通宵,又是冒雨去請大夫、又是幫李尋歡用烈酒退燒的李園下人再次被創得人仰馬翻。
李伯急得直拍大腿,“都愣著乾什麼?!去通知少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