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大烏龍 楊楚失態了。(1 / 1)

炒辣椒的香氣, 酸酸辣辣的魚湯的氣味,將楊楚從暈厥中喚醒。

屋裡沒開燈,她的頭暈乎乎的, 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睡在床上。

門縫外面透著光,她扶著牆下了床。模模糊糊回想起之前有個叫蕭煜的人魚來了家裡, 她抓起門邊的花瓶藏在身後,悄悄打開房門。

外頭亮堂堂的,餐桌上擺著炒好的蔬菜和肉。

她貓眼腰走到廚房, 看見熟悉的背影。

於瑜穿著圍裙、挽著袖子,正單手端著鍋往水煮魚上潑油。

見到他回了家, 楊楚放下手中的花瓶。

“於瑜, ”腦子的東西很亂, 她語無倫次地將先前遇到的事講給他聽:“另外的美人魚特種兵來找我,先前, 你不在的時候。他說是你的同事……”

“你做夢了嗎?”於瑜打斷她。

“不是夢,”楊楚指著客廳:“他讓椅子動了, 還有茶水,灑了一桌子。”

說著話,她看向自己手指的方向。奇怪的是,客廳的一切擺設如常, 並沒有客人到訪過的痕跡。

楊楚咽了咽口水, 小聲說:“你是美人魚, 對嗎?現在, 我相信你說的話。”

轉身看向她,於瑜撲哧笑了:“看來你沒睡醒,還在夢裡。你去沙發那邊坐一下吧,緩一緩, 一會兒就能吃晚飯了。”

揉著脹痛的太陽穴,楊楚開始了自我懷疑:她做夢了嗎?

其實,她也無法確定。

和另外的美人魚對談的記憶並不清晰,她整個人處於一個極度不安極度恐懼的狀態,是有種脫離現實的感覺。

但是,當她得知於瑜是美人魚,接近自己是為了任務,那種刺骨的傷心又很真實。

坐在沙發,楊楚仔細打量著家中陳設,找不出任何端倪。

隻有一樣東西被她發現了:時間不太對勁。

拿起鬨鐘,她對於瑜說:“怎麼這麼晚了?不應該吧,你買菜怎麼會用這麼長時間?家裡之前是不是來人了?”

端起做好的香噴噴的水煮魚,於瑜淡定地說道:“買菜當然花不了多長時間,可你等我的時候睡著了啊。買菜回來,我看你睡在沙發上,一邊流口水一邊打呼嚕,睡得可香了。我就晚點再開始做飯,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不可能,我之前在酒店睡了那麼久,我怎麼會回家了又睡覺。”

楊楚跟著香味站起來,一路跟隨於瑜,走到餐桌旁,自覺地拉開椅子坐下:“還有流口水和打呼嚕,那也不可能是我好嗎,我睡覺可規矩了,完全的淑女睡品。”

“好的,淑女,”他打開電飯鍋,熱氣騰騰的白米飯煮好了:“你想先吃菜,還是現在就來點米飯?”

“要米飯,幫我裝滿一點。”她遞出飯碗。

話題被於瑜帶偏了,但楊楚也並不介意。

如果美人魚同事沒來過,那對於她的生活是好事,她可以不用思考很多事——不用為於瑜把她當做任務對象難過,不用為無法提供很多眼淚給於瑜發愁。

那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繼續喜歡於瑜。

或許,那真的是個荒謬的夢吧。

而且,楊楚偷偷注意到,她原來睡在沙發,後來睡在床鋪,這說明是於瑜把她抱到房間的呢。她偷偷地心中竊喜。

壓下腦袋裡的胡思亂想,楊楚打算專心地享用於瑜做的菜肴。

他們在桌前坐好,兩個人都裝了滿滿的白米飯。

一桌子實在的家常菜,酸菜魚和水煮魚擺在正中間。

平時工作忙碌,他們從來沒有在家裡這麼精致地下過廚,楊楚也是第一次嘗於瑜的手藝,她不客氣地率先開動了。

嘗了嘗水煮魚,辣椒的香和花椒的麻完全入到魚肉裡,楊楚吃得雙眼放光。她迫不及待地又夾了一筷子酸菜魚,酸菜的酸味恰到好處,讓她一下子胃口大增。

“這兩道魚,你怎麼做的?完全是我喜歡的口味!”

吃到好吃的食物,楊楚超級幸福,餐桌下的兩隻腳丫子快樂地晃動。

她對於瑜豎起大拇指:“沒想到你的廚藝這麼好,你常下廚嗎?”

“沒有,不常下廚,”被誇獎的他笑得有些羞澀:“這魚我不久前學的,你愛吃就好。”

楊楚大快朵頤著,覺得他這話怪怪的,隨口問了句:“不久前?我們一直在上班,哪來的空閒啊?你看視頻現學的嗎?”

“我跟喜歡的人一起學的。”他流暢地答。

她的筷子頓住。

目光在水煮魚的鍋裡飄來飄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楊楚輕蔑一笑:“彆扯了,你有喜歡的人?”

“我有。”於瑜毫不遲疑。

“笑死人,單身狗彆裝好嗎。有喜歡的人會跟我回去過年?有喜歡的人會答應假扮我男朋友?有喜歡的人會陪我喝酒陪我去酒店?有喜歡的人跟我一個被窩睡覺?”

她失態了,因為太急切地想戳破他的謊言,越講越激動,越講越刹不住車。

“我有。”他重複了一遍。

她舉例的那些曖昧行為,都不再重要了。

捧起飯碗,扒拉了兩口飯,楊楚平靜下來。

她思考著他的話是否可信,思考著對策。

心裡存著一絲僥幸他在像之前那樣講笑話,她用八卦的眼神盯著他,似笑非笑地問道。

“誰呀?展開具體講講,你喜歡的人多大年紀?住哪兒?做什麼工作的?”

於瑜放下筷子,真的給她講起來。

“她是一個漁村的女孩,年紀不大,大學畢業沒多久,我倆屬於一見鐘情。她呢,性格懶散,愛好就是吃飯睡覺,還有使喚我給她抓魚。她不喜歡工作,但是開了一家小飯館在她住漁船上。飯館的生意很差,她成天偷懶休息,在船上琢磨著給自己做好吃的。”

他形容的時候沒用什麼好詞,臉上卻帶著淺淺的笑容,是因為想到那個女孩,所以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哦,大學生啊,年輕姑娘。”楊楚抓抓耳朵又抓抓脖子,空著的手放哪裡都不對。她憋了憋,憋出兩句好詞:“聽上去蠻好呀,沒被工作荼毒過,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

“是啊,她很好。”他彎起嘴角。

“看來你是深深陷進去了啊……”楊楚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邀請:“改天帶她出來一起吃個飯唄,讓我也認識認識。”

“不了吧。”於瑜直接拒絕。

“為什麼不啊?”楊楚保持著熱情:“你放心,她沒收入,肯定是我請你們。”

他說:“不是請不請的事。”

她笑得無比難看:“我先前欠你好多的人情呢,得給我個機會還吧。那我能想到的隻有請客了,不然你說說怎麼才能還你?”

他看著她,真切道:“不用還。楊楚,你不欠我的,什麼都不欠。”

“還是欠的吧。我覺得,還是欠的。”

楊楚嘟囔著,於瑜聽不清,她自己也聽不懂。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腦子空了,心也空了。於瑜真的有了喜歡的人,是真的。

——他說不欠,就好像是,什麼都沒有了。那她該怎麼辦呢?

於瑜注意到楊楚好久沒動筷子。

“你怎麼不吃了?”

“我吃的,緩緩而已,”楊楚回過神,重新端起飯碗:“來,吃菜,吃菜。”

她的筷子對準那盆水煮魚,覺得太辣了不大想吃,瞄了眼酸菜魚,好像太酸了也沒有胃口。炒蔬菜,似乎太綠了;炒肉,似乎太油了。沒有一盤菜是好入口的。

無從下筷,她隻好站起來:“家裡有酒嗎?我去冰箱看看。”

於瑜說:“不喝了吧,昨天喝過了。”

“嗯,那不喝了。”楊楚坐回位置。

再沒有話講。

他們沉默地夾飯,夾菜。

一桌的菜還沒吃四分之一,楊楚和於瑜都吃飽了。

她搶著收拾桌子,一點兒不讓於瑜摻和:“飯是你做的,碗一定要我來洗。”

“你洗碗,我可以在旁邊幫你。”

他要幫她端盤子,楊楚把盤子搶走。

“彆,你彆管了,”她趕他走:“你洗澡了嗎?你先去洗。”

“我洗過了。”

他用抹布清理桌上的垃圾,楊楚又把抹布奪走。

“今天大年初一,你不給你喜歡的女孩打個電話祝賀新年嗎?”

於瑜歎了口氣:“是該打個電話。”

“那你快去吧。”

她利落地收拾好桌子,端起一大疊盤子碗筷去到廚房。

進廚房不久,楊楚聽見於瑜出門了。

她往碗筷上倒洗潔精,洗洗刷刷,把每個盤子都洗得乾乾淨淨。她擦桌子,清理廚餘垃圾,她端起剩下的兩大盆魚。

他辛辛苦苦做的魚,還剩很多,倒掉太可惜。她給水煮魚和酸菜魚換了新的碗,拿保鮮膜將它們打包好,放進冰箱。

做完這一切,楊楚拿上睡衣,進了浴室。

把花灑開到最大,她躲在水流中,無聲地落淚。

如果於瑜是美人魚,那她便是沒有利用價值,被拋棄了。

如果於瑜不是美人魚,那就是純粹的鬨了大烏龍:他一直太好心,她一直會錯意,人家早就心有所屬了。

楊楚不知道是哪一種,哪一種,她都沒有與他對峙的勇氣。

現在,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剩的力氣隻有一點點。

她會洗個熱水澡,像傻瓜一樣自己流點不值錢的眼淚,不被任何人看見,然後滾回被窩,把自己嚴實地裹進一層一層的棉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