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飆戲中(1 / 1)

飯後, 適量動一動是極好的。

但,楊楚的公寓在23層,而且她是一個常年坐在辦公室, 完全不運動的體力渣。

堅持爬到12樓,已經到達她的極限, 剩下的樓層……腿軟的她選擇坐電梯回家。

缺德的於瑜就站在家門口等她。

楊楚從走電梯出來,被抓了個正著。

他調侃:“你飯後運動的效果不錯, 看著瘦了不少。”

楊楚咬著牙, 哈哈一笑:“老話說得好, 生命在於運動嘛。”

他倆之間不對勁的氣氛一直延續到第二天。

楊楚去送嶽芽, 於瑜也跟著一起去了。

見到於瑜, 嶽芽的第一眼是不耐煩:“你怎麼又跟著來了?怕我把楚楚吃了?”

第二眼, 她觀察到楊楚無力的雙腿以及兩人腦門中心的紅印。

身為情場老手, 嶽芽發出驚呼:“你們昨晚玩了什麼玩成這樣?”

“沒玩。”她說。

“吃飯了。”他說。

嶽芽不高興了, 把嘴撅得老高:“楚楚, 你有空跟男人吃飯,沒空跟我喝下午茶。”

“對。”楊楚大大方方承認。

就這樣, 嶽芽生起了悶氣,從酒店到機場沒跟楊楚說話。

等嶽芽辦好托運手續,拿到登機牌,楊楚也沒有再在她身邊幫忙的必要了。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 楊楚把她送到安檢口。

嶽芽去排隊安檢。

楊楚和於瑜一起離開。

沒走幾步路,楊楚突然往前一踉蹌,是嶽芽從後面跑過來,抱住了她。

“楚楚,你好狠心!我要走了,你真的都一句話不說。”

楊楚給於瑜使了個眼色, 讓他上旁邊等她。

嶽芽果然是嶽芽,她會不聲不響地走了才叫有鬼。

一轉頭,楊楚驚詫地發現,嶽芽哭成了淚人兒。

她嘗試把嶽芽拉到僻靜處,沒能拉動。

嶽芽已經選好了舞台,今天非要把氣撒出來,她才肯走。

在人來人往地安檢口,她對著楊楚,如泣如訴:“長大了,我們的關係就變了嗎?楚楚,我們的友誼總是我單方面在維護。你故意冷落我,每天我去咖啡店等你,你都不來,我從早等到晚,每一天,我堅持著,再冷都不走,再辛苦都不怕。我欠你的嗎?你對我太壞了。”

楊楚眼睛一使勁,也擠出了兩行眼淚。

她哭,她也哭。

她倆對著飆戲,讓看客大飽眼福。

“嶽芽啊,我不理你,那不都是因為你搶我男朋友嗎,你還害我差點丟了工作,就這樣我今天還來送你。你還想我怎麼樣?”

如果嶽芽的哭戲,激烈程度為10;那楊楚的哭戲,程度得有150。

虛假的不值錢的眼淚像批發來的,她這兒應有儘有,一毛錢能換一百斤。

“明明過分的是你,嶽芽,你害得我好慘啊,你把我的生活都毀了。從小,我做你的丫鬟,做你的跟班;現在,你嫁給有錢人做富太太,我隻是個打工族,你還要從我這裡榨取價值,在我這兒作妖。你說說,你安得什麼心啊,嗚嗚嗚。”

楊楚瘋起來是真的瘋。

嶽芽落了下風,說實話,她有點接不上戲了。

她沒見過楊楚用這招,這和她一貫的風格太相悖了。

楊楚也能像她這樣豁得出去,非常顛覆嶽芽的認知。所以,她難以判斷楊楚是在演,還是真情流露。

“我和我老公過不下去了,我回去以後,可能會跟他離婚。楚楚,我很焦慮,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理醫生讓我多跟朋友呆著,讓我多跟朋友傾訴,而我唯一的朋友,就是你。我很需要你陪陪我,我很需要你給我建議。”震驚之下,嶽芽的眼淚乾了,嘴裡也開始說人話。

楊楚比她敬業。

楊楚還在哭,淚水嘩啦啦地滾落,每顆淚圓潤飽滿,顆顆分明。

“我給你建議,你能聽嗎?我勸我媽離開我爸,從小勸到大,我爸賭錢,還打我媽,她都不願意離開他。我連我父母都勸不動,你更是了。”

“楚楚,你彆哭了,”嶽芽找出紙巾遞給她:“你給我建議吧,我聽。”

接過紙巾,擦乾淚水,楊楚的表情和語氣瞬間恢複正常。

“嶽芽,現在的你,真的很懦弱。我知道,你媽媽走之後,你不好過。你在找尋一個人給你相同等級的,無條件的濃烈的愛。由此,你頻繁戀愛,又早早嫁人。嫁人後,你得到的關注和愛仍不足夠,所以你心猿意馬,出軌成性。當婚姻出現問題,你消極應對,逃來北京找我。你假裝瀟灑,跟不同的男人廝混,你一口一個朋友,是想要從我這兒獲得安全感,讓自己好過。”

十幾年的朋友,她們對彼此的了解太過透徹。

正如嶽芽了解楊楚的弱點,楊楚也了解她的。

她是嶽芽生命中最清醒的旁觀者,能把她最不堪的部分一下子說中。

同樣地,楊楚也最懂,此刻的嶽芽需要什麼。

“我不會給你建議。我認識的那個嶽芽,她心裡一直都有主意。從小,她就比我更擅長決斷,更懂得那些人生的大道理,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楊楚仍是那個平靜的楊楚,她的篤定給了嶽芽力量。

她從胸中呼出一口濁氣,笑了:“我一直以為,懦弱這個詞,隻有我用在你身上的份。這趟見你,你的狀態一點兒也不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著你麻木的社畜生活。楊楚,你弱爆了。可你說的沒錯,假裝瀟灑,回避真正的問題,是我的懦弱。我的人生該怎麼做,我的確心裡有數,而我也是時候,直面我該處理的問題了。”

“嗯。”楊楚回給她一個微笑。

她們難得有這樣溫馨正常的對談時刻,偏偏它出現在臨彆之際。

嶽芽那股賤兮兮的黏人勁又犯了。

“可惜,沒時間多聊了。楚楚,下個月,你過年回老家,我們再出去玩吧。”

楊楚拒絕:“我回去時間很短,沒有空。”

嶽芽纏著她鬨騰:“沒有空也要擠出時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彆的日程難道有我重要嗎?”

“你清醒點,我不會再被這樣的話綁架了,”楊楚刻意跟她拉開距離:“我們是朋友,但我必須在我們的關係裡擁有選擇的自由,我們才能擁有健康平等的友誼關係。如果你想從我這裡獲得尊重,你也必須尊重我才行。”

“好好好,是是是。”她有氣無力地應。

“我已經領教過了,不尊重你,就會被晾在咖啡廳,兩周都不來看我一眼,對吧?楚楚,你最近是去哪裡上課了嗎,說話一套一套的。”

雖不服氣,但嶽芽認下了她說的話,不再揪著過年的事,換了個話題。

“我那個心理醫生真的挺好的,要不要介紹給你?”她看向楊楚手中的紙巾。

“不用。”楊楚看了看時間,嶽芽差不多該去過安檢了。

嶽芽卻還有彆的打算。

眼角餘光瞥向坐在附近的於瑜,她謊稱肚子不舒服,支走楊楚,讓她幫忙去便利店買個衛生巾。

楊楚走遠,嶽芽走向於瑜。

她不做鋪墊,有話直說:“楚楚的變化好大。她的改變,是因為你嗎?”

於瑜沒搭理她。

“彆想瞞我,我比楚楚敏銳多了,你身上有古怪。”嶽芽眼神犀利地盯住他,像一個能洞察人心的女巫。

他不吃這套,玩著手機,連眼皮都沒抬,興趣缺缺。

她神秘一笑:“不過,我覺得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你看上去就是那種很容易會喜歡上楚楚的類型。”

直到這一句,於瑜終於接了話。

“為什麼?”

“因為,你跟我們一樣,能看見楚楚的好。”

嶽芽鄭重又老套地交代他:“我警告你哦,不要像我們那樣,利用楊楚的善良。她是很好的女孩,不要讓她傷心。”

買完衛生巾的楊楚往他們這邊走來。

嶽芽跟她深深地擁抱了一下,正式道彆。

新年的第一天,她們沒有約定下次何時見面,所以最後,她們沒說“再見”,默契地邁開腳步,去往不同的方向。

……

楊楚和於瑜坐上回家的機場巴士。

她摸到口袋裡擦眼淚的紙巾,讓坐在外面的他幫忙,丟個垃圾。

垃圾桶就在於瑜座位的側前方,他卻攥著她的紙,久久不肯把它丟掉。

楊楚撓撓脖子,感覺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你那是什麼表情?”

“一個乞丐在看一個富豪的表情,”他語氣涼颼颼的:“富豪不把錢當錢,在乞丐面前揮金如土。”

“不是,誰浪費錢啦。我們坐大巴回去,沒有打車,這已經是我對比過後最好的方案了。還是你想坐機場快軌?跟坐大巴差不多價格,但是時間要久很多啊,不順路,要轉車的。”楊楚完全會錯意了。

他對著紙巾上的眼淚歎氣:“雖然沒有價值,但是量大啊,蒼蠅肉再小也是肉。”

“你想坐機場快軌怎麼不早說呢,我去問問售票處還能不能退票。”

楊楚說著話就要起身去問人,於瑜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想問你一個事,我們的大巴票我報銷了。”

他的話成功讓她坐回了原位。

“你是不是隻會為友誼的事情哭啊?”

楊楚反應過來:“啊,你說剛才嗎?那個,我是假哭啦,假哭!”

“那你會為什麼落淚?”

特種兵不想失業,特種兵直接過來,找任務對象要正確答案了。

“就這麼問你吧,你回想自己哭得最狠的一次,是因為什麼?”

她腦袋空空:“你問得太臨時了,我想不到呢。”

他提供方向,鼓勵她思考:“因為友情?因為親情?因為愛情?”

楊楚模模糊糊道:“因為親情和友情肯定是有過,愛情嘛……”

“愛情,沒有。”她一派開朗。

於瑜臉色陰沉。

他心想:他已經當過她的姐妹了,難道下次的夢要去跟她做親戚?怎麼才能讓她夢到親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