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過宴廳,從宴廳的後門繞到了花園裡。
江神聆拉著司湛的手腕,溫涼的觸感,手心感受著他脈搏生機盎然的跳動。
她在前面快步走著,他跟在後面,司湛沒問她緣由,任由她帶著他在花園裡奔走。
江神聆繞來拐去,在花園的偏僻角落裡停下。
她害怕被人看到,又帶著司湛跨進花圃,躲在假山後面。
假山後面便是院牆,她擠在院牆與假山之間的空隙裡,前後都有遮蔽,這才覺得安穩。
司湛心細如發,溫聲說:“你這般慌亂,是因為太子殿下麼?”
“不是呢。”江神聆用繡帕擦拭額間的薄汗,臉上熱撲撲的,“走太急,喘不上氣了,王爺先等我緩緩吧。”
見面便拉著他逃命似地走了一路,要讓他相信她隻是想到這裡來說話,似乎有些難。
她說完,司湛沉默了片刻,點頭道:“好。”
江神聆本想拿出香囊,溫聲細語地表達愛意與思念,再問王爺思量得如何了。
如今香囊被司洸拿去掛在了身上。
方才席間她和司洸離開許久,司湛若等會兒看到了司洸身上的香囊,再好奇詢問,司洸肯定會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實情。
她不想再增添新的煩惱了。
江神聆醞釀半晌,幾經躊躇才輕聲詢問:“王爺近來可還安好?”
“安好。”司湛的神色瞧不出什麼溫度,但聲音卻依舊溫和,“你可好?”
“我一直想著王爺會不會答應定親的事,茶不思飯不想,自然不好。”
繡帕在手裡絞成一團,江神聆靦腆地笑了笑,“王爺想好了嗎?可要給我一個與你相知相識的機會。”
那偽裝出來的靦腆,帶著兩分機靈的造作,司湛低頭看著她的眼眸,他看不透那笑盈盈的眼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司湛道:“那日我去了東宮,聽太子殿下說,他有意娶你為妻,你也答應了。”
“他讓我幫他挑一份賀禮。在萬壽節的時候,你將賀禮獻給皇上,他再提出定親。”
“你可知曉?”
江神聆的笑容凝在了臉上,“我……”
她不知道該說知還是不知。
心情七上八下,猶如浪濤中沉浮的小舟,他問的問題,她一個也答不上來,隻好再次不答反問:“王爺沒有把我來雲外寺找你的事告訴他,是嗎?”
“嗯。”司湛道,“太子殿下最厭被人欺瞞,若被他知曉你瞞騙他,於你而言,是很大的麻煩。”
他頓了頓,“但我也不喜歡被人欺瞞。”
江神聆怔住,“不是的。”
司湛背光站在假山下,眸中清淺的光黯淡下去,流露出微弱的失落,“所以,我不想再與江姑娘有更多的認識,便到此為止吧。”
他說完,側身欲走,被江神聆拉住衣袖,“王爺不喜歡宴賓應和,卻來得如此早。難道隻是想給我說一聲,到此為止嗎。”
她心裡著急,攥緊了袖擺,“王爺也想聽一下我這麼做的緣由吧。”
司湛背對著她,邁了一步又回頭看著被拉住的衣袖,他伸手,試圖從她手裡將袖擺抽回來,“江姑娘的緣由也多半是編造的。”
江神聆牢牢拽著那繡著淺色竹葉的月白色衣袖,“過往是對王爺說過一點謊話,但我保證從現在開始,每一句都是真的!”
園裡突然響起人聲,“小的方才隻顧著收拾桌椅,實在沒看清江姑娘往哪裡去了。”
江神聆心口發緊,呼吸急促,雙眼霎時瞪圓。
“你,帶著孤在這園子裡亂轉,是嫌命長麼?”
司洸聲音低沉,戾氣比暑熱還喧囂。
那仆從回道:“太子殿下息怒,小的真的不知道江姑娘去哪裡了。不過隻剩下前面這一個小園沒看了,要不殿下在這裡等著,小的去園裡看看。”
司湛聽到聲音,還來不及反應,猛然被江神聆壓在了假山上。
他雙眸震顫,唇繃得平直,驚愕地低頭看她。
假山在月洞門邊上,挨著小徑。
若司洸要去最後那個小園,必會路過假山。
假山的背後隻有一個凹處,便是司湛所站的地方。
那凹處也不夠容納兩人藏身,江神聆將司湛推在假山的凹洞裡後,自己也緊忙貼了上去。
即使這樣,司洸路過的時候若是斜眼一看,也能看到她飄在外面的衣裙。
江神聆的手按著司湛,隻得雙腿緩慢挪動,將飄揚的裙尾收回來。
但兩人隔得太近,她纖細的腿難免隔著衣料觸碰到司湛繃得筆直的腿骨。
終於,她用小腿腿/縫夾住了裙子,不敢再動分毫,緊緊地往裡靠攏。
司湛抬手輕推她,掙紮著想要隔開些距離。
江神聆滾燙的臉頰貼在他的頸窩,喁喁低語:“求你……”
溫熱的呼吸起伏在司湛耳畔,她輕張的唇瓣從他脖頸間擦過,那句“求你”好似撲騰的蝴蝶在他耳蝸裡旋轉,又癢又麻。
司湛被她的輕喃定住,不再動彈,手垂在身側不知所措。
他慢慢地將手往後收,雙手撐著冰冷的山石,才終於像是尋到了依托。
懷裡的江神聆柔軟芳香,似綿雲糾纏著山巒。
酒意的暈眩方才都消散了,如今又緩緩漫上來,司湛抿唇看天,她雲一般的綿軟,他卻是火燒火燎的難耐。
他咽了咽,咽不下狂亂的心跳。
縈繞在鼻尖的芳香,似沸騰水霧將他包圍。
他抬頭,天穹浩瀚,假山上的幾株小草隨風點著頭,翠嫩嫩地笑著看他。
即使他已經努力地仰著脖子,與倒在他肩頭的如雪香腮保持距離,可畢竟貼得極近,酥酥麻麻的癢意依舊令他喘不上氣,實在難捱。
他本想與她說個清楚的,本想不再聽她任何謊言的,可如今這樣子,如何再說得清楚……
江神聆的雙手亦無處安放,起先是按在他的肩頭,後來緩緩地往下移動,貼在了他腰旁的假山上。
砰砰,她聽到自己狂躁的心跳。
她側目看司湛,他仰著頭,白淨的脖頸下可見蒼青色的血脈。
他清亮的眸望著天,下頜線收緊,呼吸也不見急促,瞧著像是獨處危崖的青鬆。
可她也聽到了司湛胸腔裡雜亂的應答,他即使面上不顯,心卻跳得比她還快。
“滾開。”司洸要尋江神聆解釋,好歹要顯出誠意,若讓仆從替他去尋,她那性子,怕是又要在心裡鬨起來。
司洸的聲音比方才更近,江神聆萬分緊張,渾身抖得厲害,她不斷地告誡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撞見就撞見,索性就與司洸說破吧。
男未婚、女未嫁,她就是約了瑾王在這裡相會,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可她的身體卻緊緊壓著司湛,一動也動不了。
是了,她不想與司洸起衝突,內心裡還是懼怕他,他前生每每施壓於她,她就會被消沉的情緒裹挾。
長此以往,隻想躲著他。
四周鳥語花香,姹紫嫣紅。假山前流水涓涓,芍藥垂著重重疊疊的花瓣,由著蝴蝶在此間浪蕩。
如此難熬也才片刻,司洸還未走到假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