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替身文(24)(1 / 1)

賀明雋還是比謝家人先到。

他到醫院時, 謝瀾已經做完了手術,而程憲陽因為被謝瀾一巴掌扇倒,磕到腦袋暈倒了,也不知具體情況如何, 謝瀾的司機和助理堵在病房門口不讓賀明雋進。

要低調行事, 謝瀾是在出差考察間順便來見人, 和他同行的有一名司機、一位助理和一位秘書。

謝瀾約見程憲陽時隻帶了司機, 但事後自然是這幾人都來了。

而賀明雋的陣仗比他們大。

四個身材高大的保鏢往那裡一站,像是來鬨事的一樣。

可實際上, 賀明雋並沒有打算靠蠻力。

他隻是拿出有關程憲陽的電子版資料, 包括與研究所簽的合同、腦部曾經受傷情況等, 和院方溝通:“他沒有親人, 而送他來醫院的, 是與他產生衝突並致他受傷的人。貴醫院就任由他們阻攔, 放任病人躺在那裡, 進而耽誤治療嗎?”

謝瀾的助理反駁:“是他先動手傷了人, 而且隻是摔倒……”

賀明雋:“你是醫生?”

醫院怕擔責任, 病人間的私人恩怨與他們無關, 可人不能在他們醫院出事,再說還有人掏錢,他們就準備給程憲陽做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

賀明雋作為了解病情的人,自然要在場, 他除了提供信息外, 還特彆不見外地發號施令。

他用詞專業,帶著一種上位者的氣場,又表現得太過理所當然,讓醫生下意識照做, 等事後反應過來,醫護人員就很莫名其妙——他們為什麼要聽他一個外人的啊?

不過,他說得很有道理。

就在賀明雋等檢查結果的時候,看見謝瀾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過來。

他們上一次見面還是在賽車場,之後就再也沒有正面接觸過。

賀明雋比起之前稍微長了點肉,但看起來還是有些偏瘦。

略顯蒼白的皮膚、眼下淡淡的青黑,還是和之前一樣,給人一種不健康的感覺。

不過,他的眼神和氣質都沒什麼變化,根本讓人看不出年齡。

而謝瀾變化就大了,毫無以前的意氣風發,可能是受了傷的緣故,他臉色實在難看,身上透著沉鬱和暴戾。

他連基本的禮貌和風度都不顧了,見到賀明雋就咬牙切齒地質問:“你還要包庇他?”

“包庇?”賀明雋緩緩搖頭,“又沒有給程憲陽定罪,怎麼能談得上包庇?”

他掃了謝瀾某部位一眼,問:“他對你造成身體傷害了?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謝瀾聽出賀明雋的威脅,本來就無處發泄的怒氣更重。

他傷在那裡,怎麼能鬨得人儘皆知?

謝瀾的胸膛起伏兩下,但他還是竭儘平複下來。

他怕傷口再崩了。

“我們聊聊。”

賀明雋倒是沒有拒絕。

現在謝瀾行動不便,他們就到走廊的儘頭的窗邊。

謝瀾十分直接:“他是賀景暄?你也知道?”

其實謝瀾覺得這種說法很離譜,但他又忍不住想:或許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程憲陽前後的變化確實很大。

還有賀明雋,之前就不說,現在程憲陽出了事,他竟這麼快趕來……

賀明雋頷首,聲音平淡:“我知道。”

在謝瀾震驚地睜大眼睛後,賀明雋又緩緩地補充一句:“但他不是,他精神出了問題,以為自己是賀景暄。”

謝瀾有點僵硬地扯扯唇角,冷笑道:“你是想用精神病幫他脫罪?還是說,這本來就是你們商量好的?”

賀明雋露出淡淡的訝異:“你又不打算采取法律手段讓他付出代價,又怎麼能談得上脫罪?”

謝瀾:“……”

這他-媽是杠精嗎?這麼能摳字眼!

不是說賀明雋沉默寡言的嗎?

“我不會放過他的,如果你要護著他,那就做到承擔後果的準備。”

管他是程憲陽還是賀景暄,傷了他就要付出代價!

謝瀾放完狠話,氣憤地用手推動輪椅,結果差點栽倒不說,雙腿晃動時還不小心碰到了……

“嘶啊——”

好在站在不遠處的助理很有眼色,趕快跑過來,才沒有讓謝瀾更狼狽。

謝瀾在離開前還回頭狠狠地瞪了賀明雋一眼。

賀明雋就雲淡風輕地站在那裡,一點伸出援手的意圖都沒有。接到謝瀾那一瞪,他覺得這人實在是莫名其妙——瞪他乾什麼?又不是他下的黑手。

賀明雋猜到這次謝瀾大概真的不會善罷甘休,可他並沒打算提前做些什麼。

這本來也不關他的事。

他會出現在這裡,隻是因為不想程憲陽的身體出事,好歹也承載著他的成果。

而且,如果謝瀾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倒無所謂,可萬一謝瀾腦子不正常,再把程憲陽囚禁在身邊玩起替身遊戲呢?

他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並不想再重複一遍。

一切就靜觀其變吧。

賀明雋淡定地拿出電腦,處理了幾封郵件。

但謝瀾的心情就沒他這麼輕鬆了。

嘴上逞強容易,可要做到……謝瀾暫時沒什麼好主意。

原本他是打算做完手術就趁著程憲陽一個人還是暈倒狀態把人帶走的,然而沒想到,賀明雋竟然又來插一腳。

他不能硬搶,也搶不過。

如果他想要程憲陽付出代價,總要事出有因,可他的傷,遮掩還來不及,怎麼會大張旗鼓地去討公道呢?

艸!

剛才太過生氣,忘了要賀明雋保密。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賀明雋傷了,還是被曾經包養過的小情人捅的,他肯定會宣傳到整個圈子都知道,甚至還送個熱搜。

他不信賀明雋會放過他。

可他又沒有賀明雋的把柄,更沒辦法用家世壓人,如果要賀明雋閉嘴的話,隻怕要大出血了。

還有程憲陽,竟然成了精神病。

是真是假、他信不信,都不重要。

如果他們能拿出證明的話,難道他就隻能大度地表示原諒嗎?

不如,就真的把程憲陽送進精神病院吧……

*

程憲陽頭上的傷不重,連輕度腦震蕩都沒有達到。

他會昏迷,很可能是因為精神受到衝擊已經自我保護,他不願意醒過來面對現實。

賀明雋不想多等,就趁沒人的時候用銀針刺了程憲陽的腦袋。

看著程憲陽幽幽轉醒,賀明雋若無其事收回手。

“你醒了。”

程憲陽還有點恍惚,賀明雋就靜靜等著。

“這是……”程憲陽差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研究所,不過細看還有點不一樣。

賀明雋答:“醫院。”

他簡單說明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程憲陽歎道:“我沒想到你竟然會親自來一趟。”

他那麼做本來就很冒險,還沒能及時把自己已經想起一切告知賀明雋。

賀明雋:“所以,你找我有什麼事?”

其實他已經有猜測,隻想讓程憲陽少點廢話趕快切入正題。

程憲陽:“我都想起來了——‘讓賀景暄活過來’,是你動的手腳,讓我的記憶混亂。”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賀明雋很平靜地反駁。

“你!”程憲陽十分氣憤,想質問又啞口無言。

他確實沒有證據,更不知道賀明雋是怎麼做到的,估計說出來也沒人信,隻怕會更讓人以為他瘋了。

“那你為什麼會過來?我又不是賀景暄。”

賀明雋滴水不漏地說:“因為你的錄音,我有點好奇,看來你是在裝瘋賣傻。可惜,看樣子謝瀾不打算報警,你也沒必要用精神問題為由脫罪。”

這話並不能安慰到程憲陽。

像謝瀾這樣有錢有勢還好面子的人,怎麼可能會報警?

他對謝瀾也多少有點了解,隻擔心自己會被送到精神病院受折磨。

不過,既然賀明雋來了,應該不會真的什麼都不管吧?否則,他現在面對的應該是謝瀾。

程憲陽琢磨了片刻,說:“可是,如果我沒忍住,把一切都告訴謝瀾的話,你會有麻煩的吧?而且,你似乎很討厭我當賀景暄的替身。”

賀明雋輕揚眉梢,問:“你還記得你上一次威脅我嗎?”

程憲陽順著他的話思考——上一次?他在被揭穿又和謝瀾鬨崩之後,借助這張與賀景暄一樣的臉威脅賀明雋來見自己、幫忙對付謝瀾。

然後……看他現在的處境就知道了。

程憲陽緊抿著唇,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賀明雋:“你想要什麼就直說。”

程憲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同不同意是他的事。

“我已經受到教訓,不會再假扮他了,我……不配。”雖然知道賀明雋可能沒興趣也沒耐心聽這些,可程憲陽還是忍不住剖白自己的內心。

除了賀明雋,他也不知道還能和誰說這些。

“我傷謝瀾是故意的,他也應該付出點代價,不是嗎?隻是,我不想再落到他手裡。我可以整容、離開這裡……”

說到這裡,程憲陽自己都覺得諷刺。

這不正是賀明雋最初的提議嗎?

兜兜轉轉,他經曆了這麼多不好的事,反而要求著賀明雋幫自己。

“甚至,我也可以進精神病院,隻要不被逼著吃奇怪的藥,不被故意折磨。”

現在的程憲陽隻想逃避,根本沒有再開始正常的新生活的勇氣。

他怕被認出來再扒出往事,就不敢接觸人群。

出國嗎?

他不像賀景暄,能在高中肄業之後學習並熟練掌握一門外語。

他也不知道未來該怎麼生活,因為他根本沒有一技之長。

他當初能在娛樂圈假冒賀景暄,全是因為賀景暄已經鋪好了路,有了一定的地位,所以他就算表現不太好,也沒人指著他鼻子罵,再加上,儘管他不願意承認,還有謝瀾的幫忙。

沒了依靠,真正要踏入社會了,程憲陽才明白賀景暄當初有多難。

一個高中生,沒了父母,還要養活他這個患有心臟病的拖油瓶……

他已經沒臉再叫賀景暄“哥哥”了。

程憲陽心裡是很埋怨讓他認清這一切、落到這個地步的賀明雋,可走投無路時,他能想到的隻有賀明雋。

他知道這個人對他沒有一丁點好感,或許稱得上厭惡。

可他真的不想再和謝瀾有牽扯了,那一刀就算斬斷過往吧。

隻是,他不清楚賀明雋會不會管這個閒事。

賀明雋倒很乾脆地點點頭,說:“你和研究所的合約還沒到期,如果你精神出了問題,我作為負責人自然會為你安排好醫院。其餘的,等你病好之後,自己決定。”

這些已經夠麻煩了,他可不想在給程憲陽安排整容。

他們既然已經商量妥了,接下來就是與謝家人交涉。

謝父與謝母有點埋怨謝瀾包養情人惹上程憲陽這個瘋子,甚至到了現在還沒有完全放下,但他們更多的是心疼自己兒子受了傷,想要程憲陽付出代價。

然而,賀明雋油鹽不進、寸步不讓。

“程憲陽精神有問題,我會送他去治療。令郎的醫藥費、營養費甚至精神損失費,我可以賠償。如果你們不滿,可以報警或者起訴,嗯,借助輿論力量也是可以的。”

謝家人被氣得不行。

輿論?他們壓消息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主動曝光?

丟臉是一回事,舊事再被翻出了對他們隻有壞處。

說不定會有人以為是謝瀾強迫程憲陽甚至做了更過分的事,才把人逼得反擊。

而且,謝父與謝母還沒死了讓謝瀾結婚生子的心。因為之前那些事,他們已經將要求降低了點,如果謝瀾那裡受傷的消息再傳出去,可能就更沒有門當戶對的姑娘願意了。

謝父喘著粗氣,鼻孔都張大了幾分,他直視著賀明雋,語氣危險地問:“賀家小子,你這是要與我們謝家結仇嗎?”

以前隻是兩個孩子間的恩怨,而不是兩個家族。

賀明雋淡淡道:“我沒這個打算,但也不怕。”

謝父被氣得臉色鐵青,可最後也隻能說:“既然他精神有問題,那就應該關在精神病院看好,免得再出來傷人。”

又暗示賀明雋要對這些保密,不然他們謝家一定追究到底。

賀明雋表示同意。

其實,隻要謝瀾不再來打擾他,他是真的沒興趣搞事。

隻是謝瀾又吃了這麼個大虧,還懷疑是賀明雋指使的,能不能咽下這口氣就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