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沒想到程憲陽想拉著自己共沉淪。

在他看來, 他不欠程憲陽什麼，反而是程憲陽背叛他、給他捅刀子。

一開始他的確小小地威脅了一下程憲陽，可那不是因為程憲陽先假冒賀景暄在先嗎？

如果程憲陽有骨氣或是特彆抗拒，可以拒絕啊。

而且, 在簽訂合約之後, 他雖然起初是把程憲陽當替身, 但也幫程憲陽解決不少麻煩、還送給他很多禮物——其中好些都是賀景暄準備卻沒能送出的。

事情鬨得全網皆知還是程憲陽自己曝光的, 就算之後他才知道是因為賀明雋的威脅。

更彆提，在他還在想辦法補救、和家人反抗的時候, 程憲陽竟然直接與賀明雋糾纏不清了。

他都有點懷疑這是他們聯手做的針對他的一個局。

現在程憲陽說什麼“報應”、“怨魂”, 謝瀾更是嗤之以鼻。

他從不信鬼神。

再說了, 他能落到今天這個境地, 不是因為賀明雋在背後搞事、挑撥嗎？

操縱輿論、聯係品牌商、坑他一千萬、攛掇謝姍姍、在事業上給他沉重一擊……

不就是個依賴家裡人、總在背地裡使陰招的小少爺嗎？

當初有賀景暄的粉絲商議集資一定要給賀景暄討回公道, 那個“7714”就表示：“我老板把一十年的壓歲錢都拿出來了, 夠用。”

謝瀾很清楚那個“老板”就是賀明雋。

嗬, 誰一十歲還領壓歲錢啊！

謝瀾不肯承認自己這是因為沒比過壓歲錢而惱羞成怒, 以及嫉妒賀明雋能得到家人的無條件支持。

他越想越生氣。

再看和記憶中大不相同的程憲陽, 謝瀾就覺得有點沒意思。

賀明雋才是他的頭號敵人。

不過, 來都來了，如果他什麼都不做的話，還是有點不甘心。

說到底，謝瀾最愛的還是自己。

以前順風順水, 他自然有閒情玩替身遊戲, 哪怕偶爾程憲陽會鬨彆扭，兩人之間虐來虐去，不觸及自己最根本的利益，那點情-趣就是生活的調劑。

然而, 現在謝瀾的處境已經讓他捉襟見肘、心力交瘁了。

再想起自己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除了有賀明雋這個幕後推手的功勞，也離不開程憲陽的這個導火索，這就讓謝瀾本來就沒那麼深的感情又減淡幾分。

更彆提，程憲陽的那些行為算是對他落井下石，還有父母的反對，謝姍姍的虎視眈眈……

隻要謝瀾有點野心，就不會在這個時候還與程憲陽糾纏不清。

再加上見到程憲陽對自己怨懟的樣子，謝瀾連金屋藏嬌的念頭都沒有。

謝瀾環抱著雙臂，用嘲諷又略帶鄙夷的目光打量著程憲陽，哼笑道：“報應？隻怕是落到你身上了吧。”

“我還以為你投靠賀明雋能過上什麼好日子，沒想到竟然變成這副模樣。要不和我說說，他是怎麼折磨你的，看在曾經好過一場的份上，我或許能幫你出氣。”

謝瀾在往程憲陽心上戳刀子的同時，也想打聽點賀明雋的消息。

這個人實在是太神秘了，以前名不見經傳，可突然就病好了，這麼能搞事。

然而，他卻連賀明雋的把柄都抓不到。

謝瀾覺得那間研究所中肯定有大秘密，隻可惜賀明雋的司機嘴很嚴，那個助理之前還坑過他們，很可能會收了錢不辦事，他花了不少錢加上掌握一個研究員的把柄，結果那人透露的信息毫無用處。

而賀明雋接手部分家業後，表現得更是像一個怪咖，不抽煙、不喝酒、不近女色當然也不近男色，連應酬交際都很少出面，過得宛如一個苦行僧。

賀明雋既沒有上過大學，以前也沒有在任何一家公司實習過，結果真辦起事來竟沒出過什麼差錯。

甚至還有傳言，在他的帶領下，好幾個部門連加班時間都縮短了。

對於這些，謝瀾都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一個一十歲的治愈的抑鬱症患者，既能搞研究還能管公司，才學賽車就能比得過人家練了幾年的，難道是個天才不成？

程憲陽卻沒有如謝瀾所願，談論起賀明雋和研究所的事。

他的重點沒有落在賀明雋如何對待自己上，而是謝瀾的後半句——

“幫我出氣？你鬥得過賀明雋嗎？”

程憲陽的語氣比謝瀾更譏諷。

謝瀾聽到這話，簡直怒不可遏，不過他在發火前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脾氣，隻涼涼地說：“看來你是找到新的金主了，怎麼，現在是被拋棄了嗎？”

不等程憲陽說什麼，謝瀾就自問自答道：“也是，賀明雋做這一切本來就是為了賀景暄啊。你再努力討好他，也比不過一個死人。”

剛和程憲陽簽訂替身合約的時候，謝瀾就經常很自以為是又刻薄地說了些諸如“要認清你的身份”、“你隻是一個替身”、“遠不及你哥哥”之類的話，現在他就更變本加厲、毫無顧忌。

可謝瀾這話卻像一道閃電劈過程憲陽的腦子。

賀明雋……賀景暄……

死人……

“我想讓賀景暄活過來。”

最後，程憲陽腦海中的畫面定格在一雙認真又淡漠的眸子上。

巨大的衝擊讓程憲陽呆愣在那裡，宛如失去了靈魂。

他還是想不明白……

難道是賀明雋找人施法想複活賀景暄，但沒能成功，發現他雖有部分賀景暄的記憶可本質上依舊是程憲陽，所以才放他離開的？

不，他的經曆不像是鬼上身。

研究所……

還有他的腦袋……

賀明雋到底是怎麼能做到的？

程憲陽一時間陷入沉思。

可他這副樣子讓謝瀾誤會了。

謝瀾以為程憲陽是被自己的話打擊到。

他不想要程憲陽這個小玩意兒是一回事，可程憲陽真的跟了彆人甚至對那人還頗為在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不用說，那個人還是他最討厭的賀明雋。

“怎麼，被我說中了？”

謝瀾走上前，捏住程憲陽的下巴，這個動作並不曖昧，反而帶著點折辱的意味，就像是對待貨物。

“你現在一點都不像你哥哥了，就連對我來說都毫無用處。”

程憲陽突然驚醒，那些事情並不影響謝瀾曾經要他當哥哥的替身的事實。

確實，他會同意很無恥，可謝瀾不是同樣很令人作嘔嗎？

打著深情愛慕的幌子，實際上不過是好色而已，還侮辱了逝者。

他嫉妒哥哥，也對不起哥哥。

他現在雖然沒有愧疚到想要死去、恨不得時光回流一切沒有發生的地步，但也急切地需要做點什麼。

當初他會答應當哥哥的替身，原因很複雜，有失去哥哥的恐慌，有不甘和嫉妒，還有對謝瀾那種不尊重他和他哥哥的反感……

——“你現在嘲諷我，一口一個替身，如果有一天你愛上我這個替身了呢？”

各種情緒混雜，他做了錯誤的選擇。

當然，這是因為他被揭穿然後一無所有、還沉浸體驗了哥哥的人生，所以他才會在事後反思。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可能就名利雙收還成功上位了。

嗬嗬……

他落得現在的下場是活該。

可謝瀾怎麼能不一起呢？

“真的一點都不像嗎？”程憲陽話音剛落，整個人的神態都變了。

看到謝瀾愣愣地鬆開手，程憲陽的唇繼續開開合合，說出的話更加令謝瀾震驚。

程憲陽竟然在一人分飾兩角，把謝瀾向賀景暄表白被拒的場景還原了出來！

“你，你當時也在場？”謝瀾第一時間想到這種可能。

程憲陽：“我的確在場，可程憲陽不在場啊，你應該知道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謝瀾不太明白，但他隱隱感覺到什麼，心裡已經生起一股恐慌。

謝瀾又說：“那就是你哥哥和你提起過。”

程憲陽沒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說：“你不是好奇，為什麼我會在事發後離開你，反而與賀明雋這個罪魁禍首走得很近嗎？”

“當然是因為我們有共同討厭的人。”

謝瀾皺著眉後退一步，他已經有預感這人是誰了。

程憲陽點點頭，說：“沒錯，就是你。其實，在我退圈後賀明雋會繼續針對你，除了因為你惹人厭外，還因為這是我提出的條件。”

“我，不想你好過。”

“你……”謝瀾隻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程憲陽：“覺得我瘋了，還是想譴責我不識好歹、背叛你？”

“嗬嗬……”程憲陽笑得很諷刺，“或許程憲陽不會那麼做，但賀景暄會。”

“我是賀景暄。”他一字一頓地說。

“就在程憲陽割腕自殺之後，我，賀景暄，在他身上重生了。當時的局面很糟糕，我隻能求助賀明雋這個揭穿一切的人。”

“賀明雋有多討厭程憲陽這個冒牌貨你應該清楚，他會收留我、幫我解決一些官司還躲開你，因為我是賀景暄。”

謝瀾難以置信地搖頭道：“不可能！”

程憲陽卻沒理他，繼續沉浸在賀景暄的身份中。

“你說你喜歡我，所以就在我死後哄騙、威逼我的弟弟當替身情人？他因為從小很少接觸外界不諳世事，又過於依賴我不夠獨立，才做了錯誤的選擇。”

“可你呢？”

“仗著家世把人當玩物？難道我這個死人都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這就是你的喜歡啊……如此廉價！”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算不陪我去死，那為我守身如玉不過分吧？”

“啊——”謝瀾發出一聲慘叫。

因為程憲陽的言行太過離譜，吸引了謝瀾的全部心神，讓他根本沒注意到程憲陽悄悄握住了一把刀。

那刀隻有小拇指長，就算捅人一刀也不致命。

然而，程憲陽劃向的是謝瀾兩腿之間……

慘叫聲吸引了外面的人，而程憲陽毫不慌亂，也沒有試圖逃跑，隻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然後將照片和錄音發了出去。

*

賀明雋收到消息時正在開會，還好有係統及時看到並轉述給他。

了解到那兩人間發生了什麼之後，賀明雋有點意外。

他推波助瀾讓兩人重逢，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說到底，賀明雋並不是真正的賀景暄，他有自己的人生規劃，他覺得給謝瀾的教訓已經夠了，不想再為謝瀾浪費時間和精力。

他之所以會間接告訴謝瀾關於程憲陽的消息，隻是想讓謝瀾最好彆來打擾自己，以及，有謝瀾刺激，或許會讓程憲陽想起更多的事。

還有程憲陽，竟然裝成重生的賀景暄……

真是個小天才。

話說俄羅斯套娃有這麼多層嗎？

現在賀明雋的身份設定是擁有賀景暄的靈魂，可他用科技手段讓程憲陽以為自己是賀景暄，現在程憲陽又用這一招騙謝瀾……

不過，也有可能，是程憲陽真瘋了，在自我認知中是賀景暄。

賀明雋當即宣布推遲會議，叫了法務和保鏢，讓係統計算出最快的路線，往事發地點趕去。

賀明雋並非是有意設計，可落在謝姍姍眼裡，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謝姍姍一接到媽媽的電話，聽說謝小瀾被程憲陽劃傷時，內心就臥槽連連——賀明雋他、他是什麼品種的變態啊？！

隨口一指點，就是這麼一個殺手鐧。

呃……或許是殺雞鐧？

她真的隻是想分散點謝瀾的精力，最好謝瀾能仍有舊情、死性不改再次讓父母失望，但她真猜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不行，謝瀾是她哥哥，她可不能幸災樂禍。

但是，噗哈哈哈哈……

讓你養替身，惹出桃花劫，活該！

她聽說那玩意兒沒斷，依現在的醫療水平肯定能保住，隻是功能嘛，好像就說不準了。

沒關係，反正哥哥是同性戀，以後謝家傳宗接代的重任就交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