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不知道程憲陽會不會發瘋, 但它快要瘋了。

它一開始並不知道賀明雋想乾什麼，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

但係統從沒考慮過要上報、告狀之類的，它對所謂的上級幾乎是一無所知，上次要不是賀明雋提要求, 它根本沒想過要向上反饋。

它隻是小心翼翼試探賀明雋為什麼要這麼做, 勸他換個方式, 還推薦一些係統商城的產品, 比如：催眠術、織夢等。

可賀明雋連看都沒看一眼，隻說：“積分還是留給你花吧。”

係統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是開心, 然後就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敷衍了。

“你為什麼要折騰這些？”

係統非常不解。

經過這幾個任務世界, 它對賀明雋也有點了解, 他一向不喜歡麻煩、從來不多事。

賀明雋：“他不是羨慕賀景暄, 甚至假扮賀景暄嗎？反正我沒什麼事做, 那就幫他如願吧。”

係統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他的, 就一直提心吊膽, 怕出什麼事。

好在, 程憲陽醒了過來。

此時係統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賀明雋可是搶了它的活。

這就是賀明雋的打算, 他要驗證給人“傳輸”記憶在科技層面是可以操作的。

人的意識可以在各個世界穿梭, 還是在小說衍生的世界，比起玄幻靈異，他更相信科技的力量。

賀明雋之前向程憲陽詢問賀景暄的經曆，並不是出於好奇和無聊。

當然, 他也沒有全信程憲陽的一面之詞。

很多人的記憶並不靠譜, 有些人連寫日記都會美化自己，更何況是記憶。

所以，他還結合了係統提供的賀景暄的記憶，以及這個世界留存的信息。

除了還原賀景暄這一生主要的經曆, 他還要了解程憲陽這個“載體”。

賀明雋確實不擅長揣摩人心，更不喜歡，但當他拿出做研究的態度去剖析一個人，其實也能做到。

現在程憲陽能醒過來，而且似乎有一段時間認為自己是賀景暄，不管之後如何，賀明雋已經成功了一半。

不過，賀明雋並不滿足。

他給程憲陽塞了賀景暄的記憶，費了不少功夫，而且還是量身定製。

可係統給他傳輸記憶，應該會比較容易吧。

更彆提，創造出一整個世界。

看來係統的科技水平不低。

賀明雋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原本生活的那個世界的真實性，隻不過，他一方面十分唯物主義，比如根本不信什麼穿越穿書，但同時又有點唯心——隻要他的意識是清醒的，沒有被人操縱，其餘的是真是假又有什麼關係？

他現在想做的，就是破解係統的技術。

或許要用花費很多時間，甚至要幾個任務世界。

不過，人“活”著，總要給自己定個小目標。

*

係統就算覺得賀明雋有點奇奇怪怪的，也絕對想不到它的任務者想踹掉它這個係統當甲方，甚至是當係統批發商……

經過這麼久的相處，它對賀明雋有新的了解，也發現有些判斷是誤解。

反正它就是個係統，又沒有腦子，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問，如果賀明雋不說，那它也沒有辦法。

而且，它是正經係統，什麼楊永信行為，它沒有類似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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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吸引就隻能看著賀明雋親自給程憲陽做了一遍檢查，又打了一針，然後他就坐到離床不遠的沙發上，拿起一本書翻看著打發時間。

它幫忙搜過賀景暄的資料，自然認出這是賀景暄最喜歡的作家的作品。

係統表示看不懂。

不過這點小細節它根本沒有探究的欲-望，隻是問道：“他會不會出問題啊？萬一醒不過來，或是精神混亂了怎麼辦？”

“不是可以回溯時光嗎？”賀明雋的語氣透著一股輕描淡寫的不在意。

係統：“……”

這項功能是給你這麼用的嗎？

還有，說好的積分都給它花呢？

係統縮在角落裡默默自閉了。

賀明雋繼續看書。

其實他也不確定程憲陽會如何，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但他還不至於緊張、期待、沉不住氣，反正他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就隻能靜觀其變。

等了近三個小時，程憲陽又一次醒過來。

賀明雋看著程憲陽的眼神由茫然變為清明，看到他時還有點驚訝和不好意思。

賀明雋把書合上放到一邊，沒試探程憲陽是否又想起了什麼，隻平淡地問：“感覺怎麼樣？需不需要去醫院？”

程憲陽的視線順著他的動作就落到書的封面上，他目光一頓，又收回，停了兩秒才回答：“不用了。”

大概是經曆了一番糾結。

賀明雋“嗯”了一聲，沒再多說。

程憲陽看了眼時間，臉上浮現出幾分不好意思，問：“你一直在這兒守著嗎？”

賀明雋：“嗯。”

“真是麻煩你了。”程憲陽露出一個客氣的笑，是賀景暄的表情。

“你，是我……我哥哥的粉絲？”

賀明雋也笑了，說：“是。”

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你剛醒，而且這不到兩天就暈倒兩次，還是先好好休息吧，其餘的事以後再慢慢說。”

程憲陽縱然很想搞清楚一切，也不得不考慮自己的身體狀況，隻好點點頭。

賀明雋又仔細詢問了程憲陽的感受，在離開之前還給程憲陽留了趙天的方式。

趙天就是那個被程憲陽誤認為是護工的人，其實他是賀明雋的保鏢兼司機。

到現在賀明雋依舊沒有考駕照，並且估計以後也沒有這個打算，而劉辰雖然還是他的助理，但偶爾會被外派辦一些事，研究所的位置又比較偏，所以為了以備不時之需，賀明雋就需要一個專職司機。

隻不過，賀明雋出門的機會又實在是少得可憐，趙天太閒，就把保姆、廚師的活也攬了，又多拿一份獎金。

能被賀明雋留下用這麼久的人，能力如何先不論，至少有兩個優點：聽話、嘴嚴。

之前賀明雋懶得再找靠譜的護工，就讓趙天代勞了。

趙天辛苦了近一個月，現在程憲陽醒了，賀明雋就讓趙天不用再整天都守著。

而程憲陽……應該說是“賀景暄”一聽賀明雋提到趙天，就更加不好意思。

他想起來自己確實沒什麼親朋好友能依靠。

“謝謝……”

賀明雋：“應該的。”

這確實是賀明雋應該做的，他對實驗室的猴子也很照顧。

隻不過程憲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大概隻以為這個傷是在工作中受的，所以賀明雋才會這麼負責。

之後，程憲陽就不再那麼著急回想過去的事、弄清楚一切，而是先養身體，他如果見到賀明雋偶爾會問一些問題，精神好的時候就仔細梳理手機裡的信息。

這部手機的主人與賀明雋的聊天大多圍繞著賀景暄進行。

可是他卻發現原來那個程憲陽的一些說辭和他的記憶存在偏差。

他的記憶有點雜，既有屬於賀景暄的，也有程憲陽的，可不管是哪一個，都對不上。

所以，程憲陽是在撒謊和彆人說賀景暄——他已經死亡的哥哥——不好的地方？

再加上，在賀景暄意外死亡之後，程憲陽接受了哥哥的心臟，還頂替他的身份，甚至與曾經和賀景暄表白過的人曖昧……

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弟弟有點白眼狼。

現在的“程憲陽”因為記憶混亂，有時候就乾脆把自己當局外人、旁觀者。

但其實他已經更偏向承認自己是賀景暄。

或許，是因為他最先被喚醒的是賀景暄的記憶，也或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卑劣。

隨著身體的恢複以及接觸到熟悉的事物，他斷斷續續又想起不少事，其中包括在賀景暄死後程憲陽與賀明雋的相處。

這是程憲陽的記憶。

他發現，賀明雋大概是厭惡、看不起程憲陽的，可現在，賀明雋對他的態度比以前好了。

是因為他受傷的緣故？

某次聊天，他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賀明雋：“現在你有點像你哥哥了，看著順眼了很多，如果以前你是這個樣子，隻怕我認不出你是冒牌貨。”

聽到這個貶低的詞語，程憲陽沒有不悅，而是心裡一驚，然後故作輕鬆，用玩笑的口吻說：“大概是假冒上癮，我剛醒沒多久的時候，還真以為我就是賀景暄呢。”

賀明雋不以為意地說：“你傷在腦袋，出現記憶混亂是有可能的。”

“是嗎？腦子裡突然冒出亂七八糟的記憶，讓我差點以為自己是重生了，嚇得不行，哈哈。”

程憲陽以為賀明雋會說出否定的話，或者輕應一聲不表態，哪知道賀明雋卻說：“有時候，我也有這種感覺。”

“啊？”程憲陽十分驚奇。

賀明雋：“你現在更像賀景暄。”

程憲陽掐著手心，沉默了好幾秒，才問：“你以前怎麼認出那不是賀景暄的？”

賀明雋沒回答，而是說：“你曾經問過這個問題。”

“是嗎？我不記得了。”程憲陽歎氣，“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賀明雋：“上一次，我說是因為你們的牙齒長得不一樣。其實，我是先覺得換了個人，然後才找證據驗證。”

不過，一個人假冒另一個人會有證據可以戳穿，可若是換了一個“靈魂”呢？

賀明雋的話再次出乎程憲陽的意料。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賀明雋幾乎就是個陌生人，當然，就是以前他也不了解賀明雋。

隻是他沒想到賀明雋這麼輕易分辨出他們兄弟兩人——如果賀明雋所言是真的話。

那麼，現在賀明雋也能分辨出他是誰嗎？

但程憲陽到底沒有問出口。

賀明雋身上有太多疑點，他並不能完全信任他。

這具身體做完手術沒留在醫院，而是被接回研究所，一切都由賀明雋這個沒有執照還過分年輕的富二代經手……

就算他這張臉可能惹麻煩，那不是還有私立醫院嗎？

如果細想一下，賀明雋的這些操作實在令人摸不著頭腦，甚至還有點讓人不寒而栗。

萬幸，他的身體在逐漸好轉，他還能拿到手機聯係外界，就連出研究所都不被限製。

但這種程度的自由並不能減弱他想離開這裡的決心。

又養了大半個月，程憲陽能行動自如，也沒再想起什麼新的記憶，他覺得大概就是這樣了，也接受了如今的狀態——程憲陽的身體，賀景暄的心臟，兩個人的記憶。

他懷疑過自己這是一種精神疾病，也想過或許真的是靈異事件，靈魂重生同時還有這具身體的記憶，或者用“融合”來形容更合適。

但那又如何呢？反正在外人眼中他隻會是程憲陽。

至於他內心的認同，他自己都說不清。

他一開始很想弄明白，可是後來就有點怕了。

如果他是哥哥，那他就搶占了弟弟的身體；如果他是弟弟，那多了哥哥的記憶，是懲罰嗎？

他應該是不太讚同程憲陽的做法。

他想離開，除了因為在這裡很沒有安全感外，還有他不想再接觸這些舊識，想和過去告彆。

做了一遍檢查確認身體無礙後，程憲陽就提出離開，並承諾之前的欠債他會還的。

聽到程憲陽要走，賀明雋並不意外，也沒有阻攔。

現在程憲陽對他來說沒什麼用了。

也不知道程憲陽自己有沒有意識到，他這個選擇更偏向賀景暄。

賀明雋沒再和程憲陽算那些舊賬，還給了他一張卡。

這令程憲陽稍微有點驚訝，又覺得沒那麼意外。賀明雋對他和以前的程憲陽的態度很不一樣，而賀明雋從沒有掩飾過這種不同。

至於原因，他實在不願意細想，反正都要離開了。

但這錢他不想收。

賀明雋：“你會破產有我的一份功勞，還有你的傷，這是補償。”

他的語氣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還有點撇清關係的意思。

這令程憲陽很不解：“你真的是賀景暄的粉絲嗎？”

而他現在很像賀景暄，不隻是長相。

結果賀明雋就這麼輕易放他離開了？

賀明雋明白他想問什麼，依舊立著自己的粉絲人設，解釋道：“我可能沒那麼狂熱，一點點好感，讓我會去戳穿那場騙局，但也僅此而已。”

程憲陽覺得這樣的解釋還算合理。

賀明雋看著就不像是會追星的人，這種理智又肆意隨性的做法倒像是他的作風。

“那，謝謝了。”

程憲陽以為這筆錢沒多少，就沒拒絕。

對現在的他來說，獲得真正的自由才是當務之急。

賀明雋沒表現出絲毫的留戀，直接讓徐天送程憲陽離開。

目前看起來，程憲陽的身體狀況還算良好，精神狀態也正常，而且那段關鍵的記憶還沒想起來。

賀明雋也不確定程憲陽還能不能想起來，如果意識到這隻是一場玩笑又作何反應。

反正他不包售後。

如果實在不行，那就隻能倒帶重來。

希望程憲陽人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