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中原中也,盯著天花板半晌沒說話。
有那麼十數分鐘,裹在被子裡的他整個人都顯得茫然又困惑,鈷藍的眼睛蒙了層淺淡的霧。
緊接著,理智遲一步的回籠,連帶著昨晚的混亂記憶一道湧入腦海——包括他是如何開懷暢飲紅酒,如何被太宰激得暴走,如何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一鼓作氣吻下去……幸虧他當時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好歹知道用西裝擋一下……可那種欲蓋彌彰和不擋幾乎沒什麼區彆了!
喝酒誤事、真是喝酒誤事……!中原中也單手捂住臉,莫大的羞恥感後知後覺地翻湧上來,燒得連蜷在被窩裡的腳趾都滾燙。
再然後,回來的他竟然還主動邀請斑目…仿佛是在邀請他享用某種美食……
“中也,醒了嗎?”
斑目一輝的聲音正好出現,把中原中也驚得喉間反射性發出【咕嗚】一聲,就像被嚇到原地弓起脊背的小橘貓——隨即,他又因此而回憶起恥度頗高的昨晚,索性一抬手將被沿拉高,連腦袋都埋進被窩裡了。
“…………”
看著無法接受現實的對方倉促將自己卷成一隻香腸小貓,斑目一輝發出陣愉快的笑聲。
把中原中也氣得抗議了一句,但因為悶在被窩裡,聽起來含糊不清的,好似被陽光下被戳破的泡泡。
“嗯?”沒有聽清的斑目一輝彎著唇角湊過來,“中也剛才在說什麼?”
“在說我虧大了啊!”
被子被猛然掀開,中原中也轉頭向他臭著臉抱怨時,耳廓仍舊蔓延著大片緋紅,Choker下或淺或深的痕跡也尚未消退,“竟然是醉酒乾的,竟然不是我清醒的時候!”
“啊啊昨晚的腦子簡直稀裡糊塗的,記憶也模模糊糊!”
在乾什麼啊他!就算是雙方早就心知肚明,好歹也得有高級餐廳加燭光晚餐什麼的,在面對著漂亮的夜景啊這樣才有儀式感吧!
結果呢,看看他喝多了紅酒又被太宰治挑釁,導致頭腦一熱得就這麼全乾完了!
他看起來真的很懊惱,好像在思考該如何補救對於雙方關係的突飛猛進;但若是換成斑目一輝回想起昨晚,眼底的笑容反而愈發明朗,“沒關係,可以等清醒時再重頭來一次。”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斷然拒絕,“不!總之至少現在不!”
他滿臉緋紅的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往浴室走的過程中還相當明顯的腿軟了一下,又在斑目一輝出聲提醒他“我昨晚給你洗過了哦”的話語中氣得跳腳。
“我就是要再洗一次,不行嗎!”
話音的後半截被悶在砰然關上的浴室門裡,隻留下難得見到中原中也炸毛的斑目一輝眨了眨眼睛。
還真是怪可愛的……他終於理解為什麼太宰總喜歡逗他了。
不過,這其實算是順水推舟達成的意外結果,怎麼說也得有點鄭重的儀式感,好體現對方在他心裡
是最重要且獨一無二的存在——雖然這個順序有點錯亂,但問題不大。
斑目一輝琢磨著或許可以請老工匠打一對戒指之類,在戒環上鑲嵌細碎的寶石作為裝飾……嗯,這類全定製的戒指需要從零開始走設計、起版、開模等等的流程,工期最少一個月以上。
反正對戒無論如何都會需要的,先準備起來。
行動力極強的斑目一輝立刻打電話給赫蒂,並在對方壓抑著驚喜的小聲驚呼中淡定交代完任務,附帶叮囑誰也不準說。
“儘管交給我吧,”赫蒂在電話那頭拍著胸脯保證,“賭上我畢生的審美品味與鑒賞眼光,絕對給它做得漂漂亮亮的!”
斑目一輝:……怎麼聽著比他還有乾勁。
不過嘛,赫蒂有乾勁也是好事。他決定等戒指送到後就來一場最正式的告白與誓約流程——或者中也還想要其它中意的儀式,那些都好說。
掛斷電話的斑目一輝看著從房間裡若無其事走出來的中也。他大概想假裝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那身特意換上的寬鬆高領連帽衛衣與休閒褲的隱藏意味實在很明顯。
斑目一輝剛沒忍住笑了下,立刻換來對方的一記瞪視。
真是可愛極了。
想到這裡,他才發覺自己性格裡大概有相當糟糕的成分——想再弄哭中也一次,就像昨晚那樣。
但這個念頭總歸隻是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就被壓回去了,斑目一輝還是決定更慎重些,先拿到戒指。
就在這段等待的時間內,克服陽光弱點的藥物開發研究的進展迅速,斑目一輝時常過來配合與謝野晶子的實驗,也在與她的閒聊中得知中也似乎在悄悄策劃著什麼,甚至找她來詢問過一些事情。
大概是抱著和他同樣的想法,哪怕先上完了車也得補張票……
一猜就知道自家中也在想什麼的斑目一輝心情格外愉快。他坐著椅子,手腕正朝上搭在桌面,拳頭握緊——與謝野晶子彈了幾下手中的針管,將聚集起的小氣泡推出,便對準了斑目一輝的血管。
“第八十二次試劑注射開始,”與謝野晶子瞥眼記錄報告,“祝我們這次成功。”
“已經越來越接近了。”斑目一輝開口道,“實話說,我都不敢想會有這一天。”
這可是原著無慘活了上千年都沒解開的心結,終其一生都在追尋的目標。而且,原作裡隻提過需要青色彼岸花,除此之外的配方是半個字也沒有——雖然他也不認為作者會真的會在作品裡憋出一個能用的配方來就是了,又不是模擬做菜之類的經營遊戲。
“如果真的能夠走到陽光下,你會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
與謝野晶子看著那管液體被緩慢推入斑目一輝的血管之中,隨口問道。
“陪中也看日出。”斑目一輝用理所應當般的語氣說道,“日落也行,我不挑,總之是會和中也一起出門的。”
然後親吻——那種感覺一定特彆好,他一直想看看太陽倒映下的那雙鈷藍眼眸,會不會變
得更淺(),變得好似如盛夏天空那般的澄澈蔚藍?
斑目一輝肯定不會說出後半句話(),站起身的他隻是將挽至手肘的襯衫重新捋好,慢條斯理的係上袖扣。
“根據我的計算,克服陽光弱點的藥物生效時間會比較慢,”與謝野晶子目送他離開,“還是老樣子,彆忘記郵件告訴我這次注射結果。”
斑目一輝揚了下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到家時,斑目一輝發現中也還沒有回來。
自從那次宴會過後,偵探社的業務量再度暴增,大多數是各種疑難雜症的事件委托,而名偵探亂步總是能把它解決得漂漂亮亮的,讓更多人驚掉了下巴。
因為太忙,很多不涉及命案與官方的事件就交給另外兩個社員——中原中也和銀了。
要是連銀都忙不過來,甚至還會喊芥川龍之介過來幫忙。
芥川龍之介對銀的拜托有求必應,倒是太宰治私底下打來過幾次電話,用很頭疼的語氣說著“港口mafia現在打算擴張勢力到整個關東地區呢,芥川應該幫我乾活,而不是去找狗狗到底把家門鑰匙埋在哪顆樹下”之類的吐槽。
但他也隻是口頭說說而已,從來沒有真正阻止過芥川偶爾的遲到早退行為。
畢竟港口mafia還有個叫做[無慘]的組織成員,更是基本沒上過幾天班呢。
——隻不過,這次中也不在家也好。
斑目一輝打開客廳吊燈,視線則早已準確無誤的對準正坐在沙發上的不速之客。
早在上樓之時,他就已經察覺到了這股熟悉的氣味,來自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同名文豪。
“擅自闖入彆人的家裡,”斑目一輝的神情平淡,“沒禮貌。”
“實在抱歉,老夫也並非故意而為之。”
站起身的來客腰間彆著長刀,暗紅的披風垂落肩頭,“想要製造這樣的私人對話機會,並不容易。”
“你是承認偵探社最近業務增多是你暗地裡動的手腳了?”
——斑目一輝微微偏過些腦袋,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福地櫻癡。”
“以老夫的身份地位而言,想做到這樣的事情,甚至隻需要一點暗示即可。”福地櫻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坦然承認道,“雖說老夫想在上次宴會時便邀請你私下交談,但後面發生的事情……咳。”
提到這裡,他都沒忍住乾咳一聲,索性直接略過。
“總而言之,老夫想問你是否有加入[獵犬]的意願?”
他大致介紹了下[獵犬]——日本軍警中擁有最優秀的異能之人才能加入的特殊鎮壓作戰部隊,每個人皆是精英中的精英,享受到的權力與福利待遇也是頂尖的。
斑目一輝斷然回絕,“不去。”
他前幾年在橫濱做的那些事情,是為了保證中也的成長環境安全,又不是為了得到統治橫濱的權力。
“這樣啊。”遭遇到了預想中的拒絕,福地櫻癡沒有歎氣或感到遺憾,而是口吻平和的說起自己的事情,“老夫的異能名為[鏡獅子],可以將持有的武器威力增至百倍,哪怕是欄杆或拳頭,也能造成極具破壞性的威力。”
“哦。”斑目一輝對此興致缺缺。
對方是在強調自己的武力嗎?但以人類的體質,哪怕再算上持有的那些武器,即使增加一百倍也不可能打得過他,,更遑論殺死。
“而老夫曾在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神刀·雨禦前]。”
繼續介紹著的福地櫻癡將身側的軍刀拔出,橫在身前,“原本,這把刀的能力是使刃尖跨越數厘米的空間或數秒的時間,造成意料之外的攻擊。”
“但經過老夫的[鏡獅子]強化後,可以傳送至數米之外,乃是十幾秒之前的世界。如此一來,相當於老夫可以獲得來自未來的警示,扭轉原本失敗的未來。”
斑目一輝“嗯”了聲,“所以,你是想威脅說你能通過這樣的手段殺死我?”
“非也。”福地櫻癡的神情凝重,終於將目的儘數道出。
“如果真有影響重大的事件,未來的老夫可以不斷地將刃尖送回過去,直至讓能夠扭轉命運的過去的自己收到警示。”
“加入[獵犬],或是接受政府關押,斑目一輝。”
福地櫻癡的手腕轉動,將那把神刀的刃尖,筆直的對準面前這位神色冷淡的鬼王。
“否則,未來的你即是降臨於世的人型天災——橫濱已淪為廢墟,而你將毀滅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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