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當中原中也與斑目一輝共同度過第二次新年時,除了慶祝的晚餐外,他們還特意去樓下放了煙花。

因為放煙花的時間是夜晚,所以斑目一輝也可以和他一起出門,而不必擔心陽光對他造成的威脅。

中原中也看起來心情很好。他戴著那條暖和的霧藍色絨圍巾,頭頂趴了一隻琴啾,滿滿抱在懷裡的都是他想放的煙花;斑目一輝則拎著防止火災的水桶,空餘的另一隻手上也幫他拿了不少。

斑目一輝自然是放過不少煙花的,但他很樂意陪失去這段體驗的中也再儘興玩一次,讓如流星閃爍的光輝不斷亮起在對方眼底,連望過來的目光裡也溢滿了快活的趣意。

雖說平時總是人小鬼大的,但偶爾也難掩孩子氣的一面嘛。斑目一輝笑眯眯地撥動打火機,給他再點燃一簇新的煙火。

等新年過去之後,隨著早櫻逐漸綻放枝頭,雷堡會社的安保業務旺季也到來了。

自從知道這座橫濱的龍頭組織-港口Mafia打算讓[肅清會]消失後,斑目一輝也暫時不再展開行動——反正小幫派都被他逮得七七八八,剩下的漏網之魚也不再敢輕舉妄動,生怕隨時天降一個麻袋,把他們打包送去世界的各個角落裡乾苦力活。

對普通市民而言就是這座城市的基層治安突然變好了太多,不止那些成日在街頭遊蕩著,伺機找茬收保護費的混混消失無蹤,連入室盜竊搶劫這類惡性事件也頻率驟降。

但[肅清會]畢竟隻對小幫派有威懾力,且範圍僅限於橫濱租界內,而那些真正在博弈的上層並沒有遭受實質性的打擊,在行事上自然也不會有所收斂。

簡而言之就是,保鏢的需求缺口依舊很大,專業優秀的保鏢更是有價無市。

退出政府工作的福澤諭吉之所以會做這行,也是因為陰差陽錯下接到了幾次性命受到威脅的雇主委托,順勢開始做起類似保鏢的工作。

但他決不會加入任何公司,也不會隸屬於任何組織,隻偏好獨來獨往,作為一名不受束縛的自由保鏢來完成業務。

因此,福澤諭吉雖然在保鏢這份工作上的口碑很高,但想要找他進行保鏢業務上的委托卻也並不容易,基本都靠熟人之間的內部推薦。

此次讓他感到極度不悅的是,他的委托人被殺了——這份不悅,不僅是針對凶手的,還有他自己的。

作為一名被委派的保鏢而言,簡直是難以接受的極大失職。

哪怕他其實接受的是契約保鏢,即平時給予安全指導,對行程提前進行危險排查,出事時則以最高優先級趕往處理——這次的委托人偏偏是在遊輪返程時遇害的,他正在目的地碼頭負責接應時,突聞這個噩耗。

委托人被殺害的地點是在一艘豪華度假遊輪上,據說是一位服務生在抵達碼頭前的兩個小時發現了屍體,才立刻報了警。

眼下,遊輪也已經停止了前進,轉而漂浮在海面上,等候軍警前來勘察現場、控製犯罪嫌疑人。

因為被害者來自海外,身份級彆還相當高,才能獲得響應如此及時的特殊待遇——但與之相對的,為了不引發國際爭端,他們必須要準確無誤的勘破犯人,將其緝拿歸案。

這艘豪華遊輪並沒有靠岸,福澤諭吉隻能憑借著自己曾為政府工作那段時間所帶來的影響力,拜托開汽艇前往的軍警將他也帶上。

此刻的時間是黃昏,天際線的夕陽赤紅,將蔚藍的海面染得瑰麗而輝煌;而小型汽艇堅定地破開水面,將冰涼的水汽撲在眾人臉上,也讓福澤諭吉心底的焦躁稍微壓平了些。

上船時,有警衛已經到了,正在甲板上等候。

見到身穿和服、與周圍軍警格格不入的福澤諭吉一同前來,他們顯得有些驚訝,但在聽說這位是曾經大名鼎鼎的“五劍”之一的銀狼後,立刻不再多做異議。

“他是在房間裡被殺的,一刀斃命。”其中一位警員開口,臉色很差,“我們正在嘗試排除犯人,但如你所見,這艘遊輪上有太多達官顯貴,我們也得罪不起,不敢仔細搜查。”

福澤諭吉理解頷首。更彆提是這種度假式的豪華遊輪,大家皆玩得疲憊而儘興,卻在返航回家休息的路上發生了這樣的意外,想必沒有多少人還能保持心情愉快吧。

“即使在這艘遊輪裡,也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不要將它鬨大,暗中解決掉是最好的。”

跟隨福澤諭吉一同過來的警官說道,“我們過來的借口是遊輪主機突發故障,需要排查風險。但這個理由並不能拖延多長時間,我們速度要快。”

說是快,但要在不能驚動其他客人的情況下進行搜查,實在是很困難的事情。

他隻是武道家,是劍術高手,並不是裡無所不能的偵探。

福澤諭吉雖然十分煩惱,但在面上並沒有顯現分毫。修行古武術的真髓便在於心靜如木,絕不可先自亂陣腳,讓敵人看出破綻。

那些軍警也是先和船長取得聯絡,一部分負責輪流詢問所有工作人員,一部分則在更換了遊輪內提供的侍應生服飾後,借用問卷調查的名義去初篩一遍整個船艙的客人。

福澤諭吉沒有和他們共同協作的打算,而是決定先去查看一下案發現場。

據說委托人是在自己的高級露台套房裡被殺的,死的時候滿臉不可置信,可以考慮熟人作案。

但根據上船登記,委托人隻帶了情人上船,而對方有著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她在遊輪回程那段時間內,一直拿著委托人給的錢在賭|場裡肆意揮霍,目擊證人數不勝數。

或許這也是對方看準這個時機下手的緣故:帶著情人度假的他不方便讓保鏢陪同;而情人也沒什麼攻擊性,如果離開了他身邊最好,沒離開也可以一起殺掉,並不麻煩。

此刻,被麻煩到的福澤諭吉心底卻深深歎息,平淡表情下是讓人感到萬分暈眩的頭疼。

看完了案發現場,也沒有什麼特彆的發現。畢竟他是武道家,此前也沒發現過自己有做偵探的潛質。

如果因為委托人自身的作風問題導致他口碑下滑,這也太過無妄之災了……冷靜,犯人還沒有離開這艘遊輪,還有機會。

“都說了大人在睡覺,你們煩不煩。”

在從案發現場走向甲板的路上,福澤諭吉聽到了異樣的對話內容,看上去雙方已經糾纏了很久。

是一位橘發藍瞳的孩子在開口說話。他大約十歲左右的年紀,正雙手插兜站在門口,臭著臉很不耐煩,“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犯人,走開。”

福澤諭吉仔細打量了他兩眼,卻發覺自己隱隱產生了一種對方很不好惹的錯覺。

明明隻是一個十來歲的幼童,竟然也會帶給他如此大的危險感……?如果直覺沒有錯判,他隻能往[對方為異能者]這點上揣測。

“你為什麼會提到犯人,是你家大人告訴你的嗎?”

侍應生裝扮的警員頓時警覺起來,“實在不好意思,但我們真的很需要請他幫忙回答幾個問題。”

“…………”

在他周身愈發壓抑的氣勢中,福澤諭吉也隨之變得全神貫注,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趕在對方暴走前攔下可能會有的突襲——他已經忘記自己原本僅是在旁觀了。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一隻手自橘發孩子的身後抬起,輕輕搭在他的肩頭。

“我已經醒了,中也。”

對方傳來的聲音低沉而優雅,溫和地喊了聲他的名字,“他們還沒有找到犯人嗎?”

“……嗯。”似乎是有點不太高興,但被稱為中也的孩子還是讓開了路,先回房間裡去了。

他正收拾行李到一半,就被連串的敲門聲打擾,被迫來聽這家夥嘰嘰歪歪的要找斑目確認情況。

面對帶上門後獨自面對他們的眼前之人,福澤諭吉戒備的情緒卻並沒有消退,反而變得更加如臨大敵——即使對方的容貌年輕而俊美,蒼白的肌膚下是微微彎起的唇角,看上去就像古時候的貴族公子。

但這次,他的每根神經都在直白地呐喊著極度危險,要儘快逃離對方!

即使對方身上沒有半點殺氣,望向他們的表情也十分溫和;但他光是站在那裡,就足夠讓福澤諭吉背後的冷汗直流。

警員能夠恍若未覺的對他進行提問,隻是出於類似曲高和寡的道理,實力太過低微的他們並不能意識到自己在與怎樣的存在交談……

福澤諭吉的表情依舊穩重而平靜,但他微微向後跨出半步,不動聲色地擺出隨時應對攻擊的架勢。

“因為我聽到動靜了。”

面對警員的詢問,對方的視線卻微微移開,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是在回答他的問題。

“我的耳朵很好使,連被害人臨死前的慘叫也聽得一清二楚。”他微笑道。

“是嗎,那……”

警員想要繼續問下去,福澤諭吉卻已經按捺不住的走上前,“你先離開吧,”——他一手壓在警員肩膀,微微加重了些力道,“我會負責繼續問下去的。時間緊迫,你

先去問彆人。”

雖然警員的武力遠不如福澤諭吉高強,但他認識這位在軍方與公安間大名鼎鼎的銀狼劍客,思維也相當敏銳的察覺到了對方的話裡有話。

“那麼我先走了。”

等警員也離開後,在場隻剩下福澤諭吉被對方視線密切關注著,目光裡透著相當讓人難以分辨的意味。

非要形容的話,他莫名感覺自己像是動物園裡的猴子。

“你認識我?”福澤諭吉問。

“福澤諭吉,這個名字簡直是如雷貫耳。”

說這句話時,對方露出讓他更加感到困惑的微笑,“幸會,我是斑目一輝。邊走邊說?”

“…………”福澤諭吉沒有立刻答應下來,正在腦海裡權衡利弊。

他並沒有辦法分辨這個自稱斑目一輝的人是否才是真正的凶手,而對方還想做到更多。

畢竟對方住的套房是內艙房,離委托人被殺的露台房不在同一層不說,這裡的地板可都是鋪了厚厚的長毛地毯,牆壁也加裝了隔音材料,而他之前似乎一直都在睡覺。

——這麼幾個條件下來,想讓福澤諭吉相信對方能聽見委托人的慘叫,簡直比要他相信有人能聽見三米外蚊子的嗡嗡聲還要困難。

“我可以直接帶你去找到凶手。”他又聽見對方這麼開口道。

“請帶路。”

正在煩惱該如何鎖定犯人的福澤諭吉秒速作答。

他原本以為這是件勢必要引發轟動的大案子,將所有人都排查一遍也未必能找到真凶——這艘遊輪配備了救生艇,對方完全可以在中途得手後,立刻乘坐救生艇逃脫。

在走過七扭八拐的通道之間時,福澤諭吉也知道了斑目一輝為什麼坐上這艘遊輪的原因。

“春季的神奈川海灣是海蜇聚集地,夜間能夠觀賞到奇妙的美景。它們攀附在石頭上,就會有熒藍的光輝順岩石蜿蜒流淌;如果聚集在海水裡,整片浪潮都會湧動著無與倫比的瑰麗藍輝。”

他歎息道,“正好有朋友送了我兩張票,想著帶中也過來拓展眼界……沒想到遇到了這種事情。”

福澤諭吉“唔”了聲,不知道該回什麼的他乾巴巴擠出一句“我很抱歉。”

“感到抱歉的另有其人才是。到了。”

福澤諭吉跟著他站在門口——因為遊輪拋錨的緣故,此時聚集在賭|場的人依舊很多,喧鬨聲一片。

這麼多人?他要怎麼找到目標?

福澤諭吉驚訝轉頭看向對方,卻更驚訝的看到對方抬手不知道從哪招來一隻圓滾滾的小肥啾!

“跟著琴啾,”他聽到斑目一輝開口,“凶手在不停的更換易容與裝束,我能聞到他身上總是混雜著其他人的氣味……琴啾會帶著你找到他,我就不進去了。”

人太多。身邊的福澤諭吉聞起來也超級香,他擔心自己會把持不住。

“…………”

福澤諭吉欲言又止。但他是穩重的古武術流派修習者,

不應該對任何事都表現出明顯的大驚小怪與多餘的好奇心。

最終,事態確實十分順利的解決了。

琴啾領著福澤諭吉找到凶手時,他正易容成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富婆,和老富婆的那些好姐妹們聊天打趣,氣氛其樂融融,看著比老富婆本人還要受歡迎。

等福澤諭吉拖著被他用體術擊打至昏迷的凶手出來時,看到那個擁有恐怖氣息的家夥正坐在門旁邊的台階上等他。

天空已暗成深藍的夜幕,對方搭在額前的微卷鴉發正被海風輕輕拂起,似乎在出神的想著什麼,周身的氣質憂鬱而典雅。

“這次多謝你了。”

福澤諭吉來到他面前,為自己最初還懷疑對方的誤會而感到些許羞恥,“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可以撥打這個號碼聯係我。”

他十分主動地遞出了自己的名片,作為針對這份歉意的賠禮。

接過名片的斑目一輝有點驚訝,看向福澤諭吉。

那隻白絨絨的琴啾窩在他的頭頂,幾乎要與那頭銀白的發色融為一體……與福澤諭吉穩重而板正的神情反差太大,看上去怪萌的。

“好的,或許以後我們還會見面呢。”

——斑目一輝站起身,“我的嗅覺也很敏銳。凶手在離開的一瞬間,我就記住了他身上的氣味。”

簡直就和狗狗一樣,在犯人追蹤上擁有著優秀的天賦……不,這麼打比方就太失禮了……停頓片刻,福澤諭吉沉穩“嗯”了聲。

“我會將犯人交給警衛的。”

福澤諭吉向他頷首,順便把賴在頭頂戀戀不舍的小肥啾也還給對方,“到時候就由法律來製裁他。”

收起名片,斑目一輝微笑著目送他離開。

除了這點小插曲外,斑目一輝與中原中也的遊輪之旅十分順利——尤其對中也來說,無論坐遊輪還是海灘度假的經曆都是第一次,玩得開心極了。

“月彥大人,結果怎麼樣?”赫蒂在電話裡笑嘻嘻的問斑目一輝。

她已經大致知曉了斑目一輝的計劃與種地…肅清會的存在,如他所料般立刻強烈舉手要求加入,這次同樣也來自大小姐在情報與船票方面不遺餘力的幫忙。

畢竟買到豪華遊輪的船票並不難,但想精準預訂到全是權貴階級、且其中有雇傭福澤諭吉做保鏢的社長的豪華度假遊輪,還是有點難度的。

“很不錯。”斑目一輝回道,“多虧了你送來的船票,中也玩得很開心。”

雖然他一個人登船也沒問題,但畢竟機會難得嘛。

被誇獎的赫蒂開心笑了聲,“聽說船上還發生了案件哦。”

“本來以為福澤諭吉會直接上船的,沒想到中途出了點小意外,”

斑目一輝指尖把玩著那張純白名片,愉快“嗯”了一聲。

“但結果比預想的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