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潔白的雪層披上夕陽餘暉,化作暖色。
秦灝哼著小曲回到事務所,剛要拿鑰匙開門,卻發現鎖已開了。他隨手推開。
“你回來了啊。”
辦公室裡四處堆著文件,桌上茶杯依舊保持著他離開時的狀態,裡邊的茶水已經冷了。
人沒在?鎖怎麼開了。
疑惑一閃而過。他沒多想,反手關上了門。
就在這時,他心底莫名冒出一股膽寒,意識到什麼,倏地回頭。門後立了一道黑影,正一言不發看著他。
由於角度問題,進門時他沒注意。
“嚇老子一跳。”秦灝很快平靜,“你在那兒做什麼。”
屋內沒開燈,光線極暗。方銘半張臉隱於暗處,看不太清。
秦灝走近門旁,正要摁下電燈開關,卻聽人出聲。
“我有話問你。”
“怎麼這麼嚴肅。”
靜默片刻,秦灝笑笑,摁下了電燈開關,又隨口道,“先坐?”
刹那間,刺眼的白熾燈光瞬間盈滿整間屋子。光線來得突然,方銘不由眯了眯眼。
他見秦灝已經信步朝沙發方向行去,略一頓後,同樣跟了上去。
稍後,兩人同在沙發上坐下。雖然一直被盯著,秦灝卻泰然自若,翻開倒扣桌面倒扣的茶具給自己倒水,還問方銘:“你要不。”
方銘沒回話。
水流汩汩,緩緩注入瓷杯中。
方銘開口:“你跟皮響雲是什麼關係。”
注入茶杯的水流像是晃動了一下,秦灝掀起眼皮:“皮響雲?老子跟他?”
方銘:“你們私下有聯係。”
砰地一聲輕響,秦灝放下了茶壺,抱臂後靠。
“他有委托給我,我幫他處理了幾件,就這樣。”
方銘擰眉。
“怎麼了。”秦灝問,“你怎麼會突然提起他?”
“……”
方銘道,“今天,有人來找全楚悠。”
是研究院的人。
當從那人口中聽見秦灝的名字,方銘下意識以為秦灝一直在跟皮響雲私下聯絡,甚至收留他、也是為了皮響雲的某個“目的”。
但離開現場冷靜下來,卻又覺得這個猜測太過理所當然了。
秦灝幫了他很多忙,在他離開研究院後帶他回來,還幫他找來了全楚悠。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皮響雲布的局,埋的線也太過長了。
或者說,他不願意這麼去想。
秦灝終於意識到什麼:“你說那個研究員?”
方銘默認。
“他來找我,問知不知道你在哪兒,說有委托,我就告訴他了。”秦灝表情古怪,“結果找的不是你?”
方銘觀察了一會兒人的表情,不似作偽。他肩膀鬆下一些,搖頭。
他簡單告知了來龍去脈,以及那個人的真實目的。
“你以前也問過我這句。‘研究院在招人,要不要去研究院工作’。”
“所以,”方銘道,“這也是你幫皮響雲做的‘委托’?”
夕陽餘暉靜靜流淌進屋內,兩人側臉都染上暗色的橘光。
少頃,秦灝笑了,像是自嘲:“難怪,你問老子跟皮響雲是什麼關係。”
他翹起一條腿。
“那個不是。”
“不過的確是皮響雲提的,讓我問問看。他是老客戶,給的報酬不錯,你們去了也不吃虧。”
一次是偶然,那第二次呢。
特地找來全楚悠身上,或許研究院並非缺人,而是需要“全楚悠”。
方銘告知了秦灝自己的想法,包括此前皮響雲試探的話。
秦灝察覺到什麼,面色微怔。
方銘注意到這點,正打算追問,忽然聽見門外腳步。他一下子站起身,視線迅速朝門邊掃去。
秦灝同樣望去。他以為方銘要去開門,但不知何故,對方又坐了回來,繼續剛才話題:“你發現什麼了。”
秦灝手指門外:“那個……”
方銘:“先回答我。”
秦灝沉默了,片刻後道:“有關皮響雲的委托。”不待方銘提問,立馬又道,“但不能說,我簽了保密協議。”
方銘:“……”
此時門外敲響了,秦灝起身去開門。方銘沒有阻止。
打開門,屋外站了兩名巡邏隊員,其中一個秦灝認識,是張洋洋。
秦灝側開身:“你來找方銘的?”
“唔……嗯。”
張洋洋看上去有些為難,望向屋裡,一眼便見到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方銘。
他表情糾結,沙發上的人卻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淡定朝他點了下頭。
張洋洋頭發都要掉了。
今天他負責當值,聽說今天街上有研究員被打,立馬趕去調查。
按照原本流程,他們應該馬上把人抓去拘留,當街鬥毆還肇事逃跑,影響惡劣,罪加一等。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是方銘。
……不。
聯想此前對方大鬨軍部的場面,又好像可以理解。
比上次好的是,出入閘口沒有傳來消息,方銘仍在城內。中央城不大,他們找到人是遲早的事。
不過所謂燈下黑,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人會這麼大喇喇待在工作的地方,甚至還在喝茶。
秦灝是不知道這件事的。這起鬥毆事件說大不大,因此也隻派了張洋洋這個當值的在調查。因此在張洋洋告明來意後,秦灝明顯浮現驚愕的神色。
張洋洋也垮著一張臉,明明找到犯人,卻看不出半分高興的模樣。
他走到人面前,小心翼翼:“那個,方銘……”
茶水喝完了,方銘放下茶杯,站起身。
“跟我們走一趟”幾個字還未出口,對方就主動朝門外走。張洋洋愣
了一愣,連忙跟上。
臨出門前,方銘被攔住,秦灝表情複雜:“你怎麼……”
後半句話沒出口。
方銘不知對方是想問他怎麼會那麼衝動,還是問為什麼要逃跑。本來隻需關上三天,加上逃跑後,可能得往上翻倍。
“我得儘快知道答案。”
方銘回道。
不管是那名研究員的目的,還是秦灝在這裡扮演的角色。
如果秦灝果真有所圖謀,那麼這之後的一切行動都會改變。
現在看來,秦灝同樣是一個局外人。一切問題的解答終究還是歸結於那個人。
皮響雲。
不知該說些什麼,秦灝靜默了。少頃,重新開口。
“至少我可以保證一件事,”
他語氣沉了一些。
“我所做的一切,絕對不會危害到你。”
張洋洋看看左又看看右,不知道兩人在聊什麼。方銘沒有回話,離開了事務所。
天色暗得很快,當抵達拘留所時,基本已經全黑。
原本巡邏員在這裡交接就算結束,但張洋洋還是親自把人送了進去。
簡單明了的案子,做過筆錄,方銘大概得在拘留所待七天。
“會很快結束的,”張洋洋安慰,“到時候我來接你。”
方銘走進拘留間。房間是單人的,不大,靠牆一張金屬硬床,旁邊就是廁所。最高處開了一扇小窗,外邊黑漆漆的,隻做通風。
方銘回頭,看向張洋洋:“能幫我帶句話麼。”
同一時刻,研究院大樓。
皮響雲坐在辦公桌後,笑眯眯聽著手下研究員跟他抱怨,說不過是去找個人,結果被揍了一頓,還受傷了,真是倒黴。
“我就知道,外街人太沒素質了。”
最後,研究員定下結論。
“嗯?你被揍了?”皮響雲看著其光潔的面龐,“我怎麼沒看出來。”
“這裡!”
研究員指著自己的腳踝,“他突然把我拖出車,害我腳扭到了!現在都疼!”
皮響雲哈哈大笑。
研究員:“……”
他算是知道自己這個上司為什麼不受待見了。
笑完以後,皮響雲慢條斯理:“可是,你還是沒把人找過來。”
研究員嘟囔:“他不願意,我有什麼辦法。”
皮響雲:“一定是你問的方式不對。”
研究員翻白眼。
“再找其他辦法試試吧,我的研究必須要那個人的幫助……嗯?”
皮響雲目光掃過電腦屏幕,忽然定住。
“院長,怎麼了?”
皮響雲金色的眼瞳微眯,站起身,飛快離開了研究室。
得益於他的不受歡迎,路上無人詢問他去做什麼。進電梯輸入密碼,他來到了研究院最底層。
隻有院長職位以及通過允許的人才能進來。
牆壁是銀白色的,燈線從天花板拉過,發出淡藍色的光。皮響雲一路朝裡,直到一扇門前停下。
門是透明的。準確來說包括牆壁在內,整個房間都是透明的。走廊外邊很暗,屋裡卻亮著亮白色的光,對比分明。
裡邊有一個人影,身材矮小,周身插著數條軟管,外形像是孩子。
小孩兒無知無覺坐在房間裡側的軟床上,隻在人來時,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接著又不感興趣垂下去。
“他來看你了?”
皮響雲詢問房間裡的人,但自然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偌大的地下研究層,聽不見絲毫響動,隻精密儀器亮著光,在暗色中靜靜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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