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方銘一把握住手腕,止住了指尖的顫抖。

現下不能想太多。當務之急是從這裡逃出去。

再抬眼，瞧見老哥關切的眼神。方銘穩了穩呼吸，道：“……走吧,他好像不在這兒。”

片刻後，兩人一齊離開了廣播局。

外邊風很大,一開門，便能聽見樹葉摩挲的聲響。夜色之下樹影交錯，宛若張牙舞爪的鬼影。

相比廣播局，外邊環境倒還算平靜。除了夜間會點亮的路燈外,所有建築都熄了燈。

一扇門之隔,屋裡屋外宛若隔世。

兩人在夜色中奔跑，誰也沒有開口。

安全區外圍是乾涸的戈壁灘,人力無法穿行，必須先找到交通工具。安全區安排了巡邏隊在外探查。不出意外的話,警衛處應該會有車、以及更多的武器補給。

他們一同朝警衛處奔去。途徑臨時宿舍時，方銘不由慢下腳步。

方巍言注意到,主動開口：“上去瞧瞧嗎。”

方銘看過去。

方巍言戳穿了弟弟心思：“楚悠或許會在上邊。”

方銘抿了抿嘴。

他的確在幻想有這種可能。畢竟全楚悠既然沒在廣播局，那麼一定是逃出去了。對方要找他，唯一的集合地點隻有臨時宿舍。

“我們時間不多,”方巍言道，“抓緊吧。”

得到了老哥同意,方銘立即往樓上跑去。

現在不清楚電梯是否還能正常運轉，因此走的樓梯。當方銘氣喘籲籲跑到了高層，發現宿舍房門竟是敞開的。

他稍一頓，接著加快腳步奔去房門前。

“你——”

聲音卡在了喉嚨後方。

屋裡熄了燈，光線極暗。但仍能清晰瞧見沒有一個人影。甚至仍是他被抓走前的模樣。翻箱倒櫃，一片雜亂。

窗外似有路燈光滲入,在斑駁的地板上投下冷白的光斑。方銘呼吸漸平，最終穩住了心跳。

全楚悠不在這兒。

他回過頭，恰巧與跟來的老哥撞個正著。老哥同樣望見屋子裡的景象，貌似要開口說些什麼。方銘打斷：“我們……先走。”

方巍言：“小銘？”

方銘無言片刻，移開視線：“先離開這兒。”

異變不知什麼時候會入侵地面，他們沒有太多時間留在原地找人。老哥雖然暫時擺脫了暗示，但沒有完全脫離。得先帶老哥到暗示的影響範圍之外，等徹底安全了，再說找全楚悠的事。

沒關係的。

方銘皺緊眉。

全楚悠很強。哪怕耽擱一會兒，也一定能撐住。等他先把老哥送出去，再……

“嘭！”

忽地，思緒被一道重音打斷。方銘回神，與老哥對視一眼。

接著，兩人不約而同望向窗外。

聲音是從外邊傳來的。

“嘭！”

又是一道重響。當看清了聲音的來源後，方銘微微定住。

是人。

樓上方，正有人影往下邊跳。

方銘趕去窗旁，發現並非看錯。雖然距離很遠，但仍能瞧見地面多出兩具模糊的影子，身形交錯在了一起。

“嘭！”

又是一具。

這回，人影重重砸在了兩道人形之上，又往旁彈開。脖子折成九十度，腦漿崩了一地。

這僅僅隻是最近的一處。放眼望去，隔壁樓層，相鄰的樓棟、乃至更遠的地方，都相繼有人影躍下。

人們前仆後繼從高處往下落，宛如飛蛾撲火。一時間，整個安全區下起了異常盛大的“人雨?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嘭嘭！”“嘭嘭嘭！”。

“雨滴”砸落在了地面，化成一灘血水。

這是怎麼回事？

方銘一時難以理解眼前發生的景象。異變分明還沒有入侵到地面，這些人卻已經瘋了？還是說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悄悄發生了變化？

這時，方銘覺得手下有幾分黏膩。他抬起手，發現掌心莫名多出一片血糊。

他這才注意到窗台隱隱變得斑駁。雖然極淺，但已出現了異變的趨勢。

不能久留。

方銘當即轉身。回過頭，卻見老哥僵住一般立在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窗外，像是被那“人雨”吸走了魂。

方銘同樣一愣。外邊景象固然駭人，但老哥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嚇倒。

他試探張開口：“哥？”

沒有反應。

方銘心中生出幾分不安，快步走到人跟前：“哥！”

這回終於得到了回應。老哥像是才回神，視線一寸寸挪到他身上。

方銘：“我們該走了。”

方巍言張了張口，半晌，點了下頭：“對。得抓緊……”

話雖如此，語速卻慢慢悠悠的。方銘沒再多言，隻是抓住人往外走。

如果在平時，老哥肯定會製止他。畢竟這樣不方便跑動。可這回竟沒有任何反對，任由他一路牽著到了樓下。

外邊仍在“下雨”，稍不注意就會被砸中。方銘在建築物裡觀察了一會兒，瞅準時機往外。

他拉著老哥在“雨”中奔跑。四周時不時落下掉落的軀體。軀體砸到地面後便被升起的血色斑駁所包裹，如同融化一般，很快失去了蹤影。

他們在飛快下落的黑影中穿梭，踩著滿地的紅色，血水四濺。

這一切看上去太過荒唐，像是夢中才會出現的景象。

而方銘也無比希望這隻是一場夢。因為他注意到，手中的阻力越來越大了。

馬上就快到警衛的住所了，隻要找到交通工具就能逃出去。

他沒有回頭。

大約還差一條街的距離。老哥牽他的手已經完全鬆開，隻任由他單方面握著。

方銘要繼續往前，身後人卻再沒跟他前行一步。

他速度減緩。往後望去，發現老哥唇色蒼白，額上滿是汗。

“再忍一忍，哥，”方銘依然沒有放手，“我們很快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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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巍言看著他，嘴角扯了一下，像是想笑，卻無法完全控製肌肉。

“我……有點累，頭也有些疼。”方巍言音量要比平時低上不少，“想先休息一下。”

人雨仍在不停地下。方銘強硬：“到車上再休息。”

方巍言貌似想說些什麼，最終也隻是埋下頭，手指揉了下太陽穴。

兩人繼續一同往前。

方銘頭也不回，心底大概猜測出了一些情況。

剛才與老哥彙合的時候，老哥跟他說過腦袋裡還有聲音。

這場“人雨”，這不正常的行為，很明顯是暗示下的產物。異變既然入侵到了地面，或許是暗示的力量又加強了，操控著人們進行這場自殺行動。

他必須在老哥完全失去自我意識前帶人離開這兒，越遠越好。

馬上就要抵達警衛處了。忽然這時，方銘遠遠瞧見一道人影。

不知是敵是友，他當即帶老哥躲去了暗處。

對方明顯沒有受到控製，目標明確往警衛處的方向行去。

打量了一會兒，方銘發現那人有些眼熟。

醫務所的路醫生，幫老哥治好腿的異能者。也是從那天以後，老哥徹底變得異常起來。

那人能正常行動，是因為治愈能力的緣故？還是說，那人同樣是這一係列事故的罪魁禍首？

方銘不太確信。

對方進入了警衛處大門。方銘剛要起身，卻聽後方一陣輕響。回過頭，發現老哥再也站立不穩，背倚牆摔了下去。他連忙要去扶人。

“沒事，我沒事。”方巍言眼底滿是紅血絲。朝這邊看來，依然勉強擠出笑。

“隻是聲音太大了，一直在響。”

“小銘，你聽見了嗎。”

方銘：“……”

“嘭。”

雨聲很大，砸在地上，濺起一灘血水。

他自然不可能聽見，因為那是隻存在於老哥腦袋裡的聲音。甚至掩過了這巨大的“雨”。

已經沒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