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不以為意撲面而來。
陳穿才想起虞漁的上一任男友並不比他的小叔差。
她的這種不在意,令她看起來帶有一種殘酷的冷漠。
明明她在微笑著,可是莫名地令人感到並不溫暖。
那種誰都不能走進她心裡的感覺這一刻很明顯,忽而令陳穿有些膽怯。
可是正是如此,她此刻也展現出一種令陳穿目不轉睛的魅力,陳穿腦子很亂,然而眼睛卻很直勾勾地盯著虞漁。她並不是恃寵而驕,她的那種驕傲,根本就和男人對她的臣服毫無關係。
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她為所欲為。
這冷靜的話裡頭,帶著一股令陳穿感到頭腦發漲的物質。
“其實是我的問題……我不應該把你介紹給我小叔。”
陳穿雖然這麼說,他不是真的為虞漁要和陳雍年分手了而感到自責。
相反,在將虞漁介紹給陳雍年以後,透過那些網上流出來的兩人的合照和聽圈子裡面的人對虞漁的評價,陳穿漸漸害怕小叔會假戲真做。
畢竟當時在知道陳雍年帶虞漁去見瞿臨他們的時候,陳穿就不能理解陳雍年的做法。
帶虞漁見家人是做表面功夫,見那麼親近的朋友又是什麼用意,和陳雍年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
他對男人女人都不太感興趣,為人淡漠又高傲。
就算和虞漁簽了那樣的互利合同,他也沒有任何必要讓自己的朋友相信他們確實在一起了,這樣也許會讓兩人交往的事實看起來真實,可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也給他帶來了麻煩,因為周憐是周路的表姐,兩人雖然並不親近,但總歸是一家人,就像他和陳雍年一樣。
而之前陳雍年默許虞漁參加周路的綜藝,同樣令陳穿十分惱火。
他將陳雍年介紹給虞漁的本意是讓小叔暫時“拴住”虞漁,陳穿之前天真的意味,陳雍年不會對虞漁有什麼非分之想,是一個很完美的假情人,可是之後發生的種種事,各種蛛絲馬跡,都令陳穿十分不安。
他早就該知道,面對虞漁,不管性格如何,也難免會將目光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虞漁支著下巴,臉上柔膩的肌膚透著粉紅,她半闔著眼睛,眉目慵懶,落地窗外的院子裡的初夏景致鮮豔、生機勃勃,陽光也同樣照在了綠意蔥蘢的樹葉上,照在了花草和灌木上,然而這熱烈的陽光落到她身上,就好像變得溫柔了。
“若是你正眼望我,我不相信你兩眼空空。”
陳穿腦海裡不知為何浮現出這句話來,這話出自何處他忘了,大概是在無意間刷短視頻的時候留下的印象。
陳雍年,他的小叔,在與虞漁獨處的時候,在握住虞漁的手的時候,真能無動於衷麼?
陳雍年離開之前,朝他望來那饒有深意的一眼,便已經給出了答案。
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虞漁那寶石綠的指甲上,她的手真嫩,
像能掐出水來。
聽到陳穿的話,虞漁也懶得回答。
不是陳雍年,也會是彆人。
就像她當初對韓昌柏說的那樣:“不是你也會是彆人。”
隻是當下,虞漁對於所謂的不勞而獲值稍有厭倦,對於男人,此刻她也稍有厭倦。
要是陳雍年這個省事的工具人消失了,她還要再物色下一個對象,再找人簽訂下一個合同……想到這裡,她便覺得有些膩了。
這樣的遊戲,隨著時間的推移,竟已經無法引起她的興趣了。
“那是周憐麼?”
虞漁的目光被院子裡走進來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陳穿朝外面看去,看到他的小叔和一個女人並肩走了進來。
周憐這個名字很好聽。
憐之一字,天然便帶著幾分羞怯漂亮的味道。
然而周憐卻長得很高,她的皮膚很好,看起來像是常年不見光的那種白,缺少了點血色。
在大夏天,她穿著的是長袖的連衣裙,乳白色的裙子,冷淡的襯衫加長款式,足下一雙亮黑色的皮鞋,但那皮鞋也是中性風,尺碼好像比普通女生大很多。
除了臉和手指,她幾乎沒有露出其他地方的皮膚。
就連脖子也因為高高的領子而被遮住了半截。
陳穿似乎也被周憐的身高驚了一下。
她竟然和陳雍年長得差不多高。
身材瘦削,雌雄莫辯,眉眼固然漂亮,皮膚固然蒼白,可似乎比起一般的女人更加俊俏,看起來有種男人的清冷,可還帶著幾分女人的精致——這份精致源於她那瓦紅色的嘴唇和比起一般女性略顯淡鬱的眉眼。
“這是周憐,今天她和我們一起吃飯,等會兒L她的長輩也過來。”
陳雍年對虞漁介紹。
又對周憐說:“這是虞漁,是我的女友。”
周憐和虞漁的目光進行了短暫的交彙。
隨即,周憐將目光轉移到虞漁手邊的那隻紫色的包上,而虞漁則將眼神落在了周憐的脖子上,落在了那本該露出來而如今被高高的領子遮住的喉結處。
虞漁眼皮微微展開了一點,尾部便如同有生命似的翹起了嫵媚的弧度。
“你好。”
她站到周憐面前,雖然穿了高跟鞋,但是也還要仰視。
周憐在她落了天然紅暈如同薄薄的桃子皮一般的臉上劃過,朝虞漁伸出手來,“你好。”
周憐的聲音並不女氣,也不細,微微沙啞,中性。
虞漁伸手和她握了握,觸碰到她的手指,隻覺得她的手骨節突出,很長,也很大,和她驚人的身高一樣,她的手心也並不柔軟,觸覺微微發冷,像是醫生剛剛觸碰過手術刀的那種冷。
這是女人麼?
虞漁想。
她沒見過這樣的女人。
薄薄的被擦拭得反光的眼鏡架在周憐高挺的鼻梁上,為她增添了幾分斯文和冷漠。
周憐坐在虞漁對面的沙發上。
他似乎有點心事,眉眼微蹙,陳雍年雖然自虞漁身旁落座,然而目光卻有意無意地落在周憐身上。
虞漁並不在乎陳雍年看周憐,因為她也在看周憐。
坐下來之後,陳雍年沒和周憐說話,兩人之間的沉默並不像情人見面。
沒過一會兒L,周憐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她接通了電話,便走到窗邊通話,交流用的是口音好聽的英語,她說英語的時候,聲音更加中性,乃至有些偏男性化。
陳雍年這個時候已經沒再看周憐了,他垂眸看向身側的虞漁。
虞漁安靜地靠在沙發上,目光卻在不遠處打電話的周憐身上。
“虞漁。”
他叫了她一聲,虞漁才仿佛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似的回頭看他。
“嗯?”
此刻長輩在另一邊說話,虞漁便不再逢場作戲,看向陳雍年時,表情淡淡的,問:“怎麼了?”
她眼裡沒有質問,也沒有妒忌,哪怕剛剛他和周憐並肩站著的時候,她表情看起來也很正常,像是並不懷疑他們之間有什麼,也並不在意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
這很好,會避免很多的麻煩,可陳雍年想看到的,卻並不是虞漁這種淡淡的反應。
他期待在虞漁身上見到一點彆的情緒,哪怕是出於誤會。
然而沒有。
沒有嫉妒和質疑,便代表她對他沒有愛情。
他向來討厭女人的糾纏,也不喜解釋。
然而在虞漁的目光下,他忽然說:“我和周憐沒什麼。”
虞漁“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小叔,你們是青梅竹馬吧。”
陳穿忽然說。
陳雍年沒有順著青梅竹馬幾個字進行進一步的解釋,他盯著虞漁看,試圖在臉上看到任何一點好奇或者探究。
然而並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L,周憐接完了電話走了過來。
“研究所的事情……”
“在雪島有了點發現。”周憐對於通話的內容隨口提了兩嘴。
“你是做什麼行業的……”陳穿狀似好奇地問。
“是在研究一些深海的物質……北極那邊……”
“所以你從國外回來,不是y國或者m國那樣的地方回來,而是從北極回來的麼?”虞漁問道。
“那裡有據點,我們的研究所在更溫暖的地方,偶爾遷徙。”她在解釋,語速比常人微微快一點,那裡指的是北極,她說話簡短而準確。
虞漁忽然對周憐那蒼白的皮膚有了一些具象化的感慨。
她的膚色,和北極大地的顏色聯想起來的話……似乎便和諧了。
北極的環境很惡劣。
而周憐隻是個女人。
隨後陳雍年隨口提起的一些和周憐有關的往事,令周憐的形象立體起來。
她的智商很高,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便能做出高等奧數比賽的試卷。
年僅十歲的時候,她得到了華國最高學府一位得高望重的生物學界大牛的青睞。
周憐是從海市出生,可從十歲之後,很少再回海市。
十三歲的時候,她便跟著老師去了北極。
十五歲那年,她因為一篇論文震驚了世界生物界。
後來周憐便不再寫論文,她在十九歲的時候,便創立了自己的研究所,周憐涉獵的領域,除了生物之外,還有宇宙與地球物質,能源開發,以及地質。
難怪,當她站在陳雍年身旁的時候,一點不像一個女人。
她身上帶有一種從容和知識堆砌起來的空冷。
虞漁想,難怪她能成為陳雍年的白月光。
虞漁眼神閃爍著,忽然對周憐這樣的人生軌跡產生了一絲向往,像在很小的時候向往那些以自己名字命名某個星星的人。
隨後在飯桌上,周憐的家長也來了,兩家交好,這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周憐家的長輩在談到為什麼讓周憐回來的時候,解釋道:“再過兩天,周憐就是二十七歲生日了,這個時間點對她很重要,她必須回來參加,小時候算命先生說過她的命格和彆人不一樣,所以這個生日,一定要過,而且要過得人儘皆知……”
聽到這話,周憐的眼神微微凝滯,虞漁竟然從周憐的眼神中看到了淡淡的期待。
她這樣的人,竟然在期待一個生日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