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和陳芝方吃飯,也隻是單純地吃一頓飯罷了。
陳芝方這人很懂人情世故,她現在也很懂。
所以陳芝方在和虞漁聊天的時候還有些詫異。
看到那種不帶任何引誘意味的安靜的笑容浮現在虞漁嘴邊的時候,陳芝方感到了微妙的不同尋常。
“現在你已經是明星了,時間也沒過多久,你倒是換了個人似的。”
虞漁聽到這話微笑了起來。
“明星?方哥還真是,說不上明星,到現在連明星助理都沒請呢。”
陳芝方聽到虞漁叫方哥,倒是想起之前虞漁可不是叫他方哥,而是親切地喊他芝方哥哥的。
“你倒是叫我一聲哥,去海市這麼多天,連個消息電話也沒有,好不容易請你出門,你才來赴個約。”
“那是沒辦法的事兒,你也知道,要避嫌啊。”
那現在不用避嫌了,是不是說明些什麼。
陳芝方心裡有了答案,這答案從虞漁嘴裡說出來和彆人嘴裡說出來又有些不同。
“像韓昌柏那種人,眼高於頂,他今天對你不滿,就把你丟了,明天對你不滿,也又還對你使臉色,你說這種男人有什麼好呢。”陳芝方笑得有些舒暢,眼裡又帶著對韓昌柏的某種批判。
這怎麼不算男人間的一種落井下石呢。
虞漁仿佛很同意韓昌柏的說法似的。
“方哥說得沒錯。”
見虞漁沒有反駁,他便又道:“人生講究一個就近原則,不僅是住得近,還得身份、地位都相似,韓昌柏那樣的人有多現實?是不現實的,你考慮他,道不如考慮我,我倆啊,才算是青梅竹馬,我可也不會做哪些讓你傷心的事兒。”
陳芝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眼睛卻又一瞬不瞬地盯著虞漁看。
虞漁的下頜線被黑發包裹著,看起來有些清冷,她見陳芝方的時候,穿著比較隨意,脖子上搭著的圍巾很適合她,針織質感,一般人帶著這種厚重的圍巾會看起來笨重,但是虞漁帶著圍巾,卻仍舊看起來脖子修長,哪怕是坐著,也是身姿筆挺的。
她笑起來和和氣氣,和陳芝方記憶中慣不相同,但卻正好和她的氣質相契合,整個人脫離出了原本隻屬於女性的媚氣,而多了點會勾起人對她的好奇的強烈的質感,倒真的如晚上說得,美得雌雄莫辯,尤其是那淺色的唇微微勾起來的時候,你又想成為她的情人,又想成為與她與共的朋友。
聽到陳芝方的這句話,虞漁卻沒有急著表示讚同。
你聽聽陳芝方說得什麼。
他說她是配不上韓昌柏那樣的人的,他的潛台詞是,鍋配蓋,碗配筷,虞漁隻能配他陳芝方這樣的人,要是和韓昌柏在一起,那是高攀了,所以像韓昌柏那樣喜怒無常的人才會把她給隨意地拋棄掉,這點倒是說得……太可笑了。
從小到大,陳芝方欺負她的所有行為,怎麼能用一句“開玩笑”就草草打發掉,那是“看不上”,在
虞漁不起眼的時候,陳芝方就沒看得上虞漁過,那些年少時候的捉弄,陳芝方倒是閉口不談,現在對她上了心,也似乎理所當然地將那些記憶給淡化,好像沒發生過似的。
他到底也算是心態很好。
現在他就成了他自己口中虞漁的青梅竹馬了。
打心眼裡,這群人對她有種掌控欲。
韓昌柏希望掌控她,可拿她沒法子。
而陳芝方竟然也想掌控她。
真傷腦筋。虞漁淡淡地想,唇角卻溢出了笑容。
“倒也不是方哥所想的那樣?”
“哦?”
虞漁朝陳芝方說:“韓昌柏丟掉我這事兒有待考證,畢竟是我和他說的分手,他對我有意見也是正常的,我半夜把他從我房間趕了出去,這事兒他接受不了,所以生氣到現在,如今又和周子雯私下裡見面,我這人不愛聽解釋,所以他要是再來找我,我連談的機會也不會給他了,那再見他不是輕賤我自己嗎?”
“至於找像他這樣的……說配不配得上……方哥,我就是和韓昌柏分手了,以後找的男朋友也不會比他差,你信不信。”
看著陳芝方的表情在她一句接一句的話語中慢慢凝固,虞漁唇角反複上揚。
虞漁話裡的信息量太大了。
第一,虞漁從話裡透露出,韓昌柏曾在她的房間過夜,她一點也不避諱,至於韓昌柏那天晚上在她房間同她做了什麼,她一概不說,但是成年人的腦子下意識會想到的那些東西,陳芝方也無可避免地想到了,他們發生關係了?想到這一點,陳芝方便覺得胸口窒悶。
繼而,虞漁也告訴陳芝方,鬨脾氣的不是她,而是韓昌柏,她才是那個占主導地位的人。
第三,針對於陳芝方那番就近言論,虞漁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她不僅不會就近,她以後找的人隻會比韓昌柏更強,他陳芝方可不比韓昌柏強,所以她以後的男朋友絕不會是陳芝方。
她倒是什麼也沒直說,可是卻讓陳芝方覺得自己的從來沒有那一刻這麼磋磨過。
他動了動唇,但是一時間卻不知從和問起。
可虞漁的話還沒完,她頓了一會兒,緊跟著又說道:“至於方哥,你說我變化大,人到了一定的階段,當然會變了樣子,要是小時候,我可不敢和您這麼面對面說話,您也瞧不上我,那時候遠遠望著你的人是我,我要是從你邊上走過,可都得被笑兩聲呢,也就是我確實變了,不過不是變成了大明星,而是從一個沒什麼自尊心的人變成了個有自尊心的人,膽子也變大了,所以才鼓起勇氣和你說話,和周子雯說話,後來發現,其實起決定性作用的可不是彆人看不看得上我,而是我看不看得上彆人,至少現在得是這樣。”
“我現在滿意的一點是,小時候那種被人挑剔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誰會繼續再往牢籠裡鑽。”
她把話說明白了,卻又說得很有水平。
她這一番話,頓時便讓陳芝方想起小時候欺負虞漁
的事,就好像忽然得到了那些變得模糊了的細節似的,陳芝方居然神奇地想起了以前在學校門口,在大院裡,領著一群人帶著嘲諷意味喚虞漁外號的情形,又想起了很久以前虞漁試圖和他們一起玩,卻被他和張乾歲帶著頭孤立的場面,那時候虞漁臉上掛著的那種不知所措和苦楚,似乎忽然變清晰了。那樣的神情同此刻坐在他對面的虞漁的臉產生了錯亂的重合。
隻是虞漁的神態完全變了,小時候因為孤立無援而時常顯得無措的表情此刻已經全然消失,她不僅面孔變了,變得乾淨、美麗、神秘,就連氣質也變了,她和和氣氣地笑著,便讓人也忍不住想對她回以燦爛的和善的笑容,她神態輕鬆地把控著這場談話。面前的女孩變化這樣大,如同一個嶄新的人,而這種變化如同蠶蛹的蛻變,在陳芝方忽然清晰地想到她從前的模樣的時候,陳芝方心裡遭受到了一種沉重的、打擊似的震撼。腦海中產生了對比,他才心神巨震,這種震撼一方面出自於他好像看到奇跡就發生在他眼前,又頓時意識到他曾經的“作惡多端”。
人又不是魚,記憶不是幾l秒。
那種深刻而痛苦的回憶,就算長大了,虞漁也還記著呢。
陳芝方頓時意識到了自己在虞漁心中的真正地位,卻又還帶著一絲僥幸。
他幾l乎有些不敢和虞漁再對視,活了這麼久,在江城也稱得上是一流的貴公子的陳芝方,此刻退卻了自己的鋒芒,身上多了股從未有過的卑怯感——在他忽然意識到這一切之後。
他想起自己剛才對虞漁自以為是的“敲打”,忽而坐如針氈。
以前虞漁被孤立時候的那種不是所措,如同複刻般地出現在了陳芝方身上。
虞漁沒有錯過他臉上的神情變化,可惜虞漁並不如同她笑起來那樣仁慈。
她在說完這一切之後,還補上了一句。
“江城這個地方還是太小了,你說是嗎,方哥。”
陳芝方猛地抬頭,然後神情緩緩變化,露出一抹苦笑。
江城這個地方太小了,而在這個地方紮根的你陳芝方,也不過如此。
就連韓昌柏也不過如此。
陳芝方聽出了她話裡的完整含義。
對於陳芝方而言,今日在虞漁這裡所受到的“打擊”,比他活了這麼長時間受到的所有打擊的總和還要沉重。
可是他卻沒有去反駁虞漁的話,也沒有再冷嘲熱諷。
從心底,他甚至生出了對虞漁的強烈的愧疚。
打敗陳芝方的,並不是此刻虞漁的高不可攀,而是他在愛上虞漁之後,對無法再觸碰到她,並且意識到自己在虞漁的心裡擔任了一個欺淩者角色的自我唾棄。
虞漁挺平靜,也挺滿意。
她看著陳芝方的模樣,斂住了眼裡的點點微光,和氣地、從容地喝了一口微熱的茶。
回到家之後,虞漁收到了她回到江城之後韓昌柏給她發的第一條信息。
然後便是如同催命似的電話。
而虞漁直接把韓昌柏的電話拉黑了,也將他的微信拖入了黑名單。
她不愛解釋,既然韓昌柏喜歡搞這些刻意的戲碼,那就讓他自己親自嘗嘗疑似被背叛的滋味。
她不僅不聽解釋,也不會給解釋。
虞漁早就不再是小時候那個需要朝著“耀眼”的存在靠攏的小可憐了,而韓昌柏仍舊試圖在江城給她上演一出成年人的孤立戲碼。
就像她說的,江城,還是太小了。
年關將近,在家裡無所事事的這段時間,虞漁又把好久沒有打開的王者榮耀下載了回來。
點開親密關係,她和謝竟存的cp關係仍舊沒有解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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