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 阿姨,不好意思!”
發現“工作人員”是上了年紀的女性、扮演宿管阿姨後,杜茗愧疚得都要磕頭了。
“阿姨剛才說沒事。”阮和生插話, 仗著女鬼說不出話胡說八道,滿臉誠懇, “但她想休息,決定給我們放水。房間裡有不知道是誰的屍骨。”
伊戚在旁邊微笑。
三人裝作信了:“阿姨你真是好人。”
雖然四肢靈活, 但挨了那一下, 痛到不想工作不想說話臉色發青也正常……對吧!
三人看似殷勤,實則發抖地扶著宿管阿姨回到房間,因為它身上冰冷,還特意拿了毯子給它披上。
然後在出去前, 還合夥把門板裝了回去。
告彆宿管阿姨, 拿著從床上翻出的大骨頭, 杜茗用快哭的表情看向阮和生與伊戚。
“這個骨頭製作的好逼真啊,哈哈哈哈……”他乾笑著,和兩個好兄弟一起, 暗含絕望, “遊戲是真還是假的?”
“假的。”伊戚快樂地回答。
三人虎目含淚,一同露出淒涼的微笑:“……”
家人們,流年不利,真的撞鬼了。
——以後再也不占便宜了!
什麼直播探靈和遊戲,根本就是送他們去死的陰謀。
好歹毒的心腸!
“彆擔心,不會有事的。”阮和生朝他們微笑,“跟著我們走就對了,繼續直播。”
三人相信的毫不猶豫,猛虎落淚:好可靠的優秀青年!沒想到專業人士就在我身邊!
杜茗奇異地發現自己和兩個好兄弟接受良好, 連他都很吃驚自己竟然沒有大喊大叫。
果然是可靠的人給了勇氣和力量!
在無聲的默契中,大家都認同了這件事。
“吱嘎——”門軸轉動的聲音在走廊中格外清晰。
在宿管房間對面的宿舍房門,被從裡面推開了。
“大哥啊,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擾民?”穿著睡衣的寸頭男生打著哈欠說話,似乎剛從床上爬下來,“既然韓姨沒讓你們走,要找錢哥就快去吧。”
幾個人為他把他們當成“不陌生的人”感到困惑。
“我們對這裡不太熟悉。”阮和生熱情地湊上去,“請問錢哥住哪間?”
寸頭咕噥了幾句,似乎在說“那個混蛋”,道:“就是那邊的樓道口的那間,他應該還沒睡。”
“好,謝謝。”阮和生笑容可掬,活動手指,“能請你和我們一起過去嗎?”
寸頭:“……?”
“你們怎麼回事?!”三秒後,被年輕人箍住的男生無力地跟著走,叫嚷道,“我一個學生,能替你們討個說法嗎?!”
杜茗用大骨頭幫他拉了拉上滑的短袖衣擺,本著“這地方除了我們全都是鬼,但既然是人樣,那就把它們當人”的想法,胡言亂語道:
“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感謝有你,把幸福傳遞~”
“你唱的真好聽。”伊戚難得對其他人和顏悅色道。
杜茗受寵若驚,寸頭一臉懷疑。
“和驢叫一樣。”青年接著說。
杜茗:“……”
徐成&李振啟:“噗!”
阮和生也憋著笑,眼角掃過兩側落到後面的宿舍,寸頭男生這樣嚷嚷,也沒有“人”出來,無人般寂靜。
“你推門乾嘛?我告訴你,在這偷東西一堆人都可以把你打哭!”看見他路過一間時伸手去推,放棄掙紮的寸頭緊張了。
“隻是好奇。”微微用力卻沒推開的阮和生說,“你們學習辛苦,睡得真沉啊。”
*
他們很快走到了另一個樓道口,網傳的踩踏事故也發生在從這裡通往三樓的樓段上,“錢哥”在的房間很安靜,敲了門也沒有人。
並且沒有鎖。
而三樓,忽然傳來一聲女孩子的哭叫,隨後而來的是更成熟一點的女聲怒斥。
“你在乾嘛?!錢大誌,給我出來!——老陳,你怎麼也在?!”
在其他人還在消化之前,阮和生就躥上了樓梯,幾步跑了上去。
他看見了對著空氣表演的“人”。
走廊上,站著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服飾是二十年前的風格,面容甜美,神色憤怒,手裡對著空氣抽下去的馬桶刷似乎打在了人身上。
而另一邊,半開的宿舍門後,兩個女生怯怯地探著頭,臉色驚惶,看上去……被欺負了。
女老師抽了幾下,又轉過身子開始追人:“錢大誌你站住!敢做不敢當,做這種事是要坐牢的!”
她憤怒地朝著樓梯過來,然後看見阮和生:“大哥!幫忙抓住他!”
“叔叔!”門後邊的兩個女生也鑽了出來,用對認識的人的態度,抽噎著喊,“他們欺負人!”
阮和生愣了一下。
就幾秒的遲疑,從兩名女生和女老師的身上,忽然冒出來了濃重的黑氣,組成一張巨大的手,徑直推向樓梯上的人類。
年輕人面露震驚。
幾名工人來找錢大誌,卻撞見對方與同夥欺負女生(有可能是認識的孩子),於是發生衝突,而錢大誌在逃跑中把人推下了樓——完全可以推斷出這樣的故事。
但複現死亡過程,卻出現這種理所當然的靈異操作是不是太奇怪了?!
他腳下一蹬台階,身體後仰,在空中彎成一道弧線,團身後伸展,穩穩落在樓梯轉角的平台上。
一個漂亮的後空翻!
而大手也忽地消散無蹤。
“喔~”在後面跟上來的伊戚恰好看見全程,吹了個口哨。
而女老師被不存在的手拽住頭發,往台階下一推,她尖叫一聲後,摔倒在樓梯上,滾了下去,在悶響聲中沒了動靜。
兩名女生哭了起來,或許是另一個人打了她們,臉頰浮現紅印時畏懼地止住哭聲,卻又被按到地上,像是被人用腳踢打,痛苦地蜷縮起來,抱住了腦袋。
在看見那隻大手時,杜茗就反應很快地把手機捂到懷裡,不讓這絕非特效的怪誕一幕被直播出去。
聽著慘叫,看著不動彈的女老師,三人冷汗都流下來了,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憤怒:這踏馬的是踩踏事故?!
當年參與到這件事、並在之後編造謊言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進去吃牢飯或挨槍子!
看著女老師滾到自己腳前,無聲無息,阮和生擦了把臉頰,難得煩躁起來。
這是已經結束的過去,鮮活的生命消失在夜晚,沒人知道她們的真正死因,罪魁禍首逍遙法外,讓她們在數年後懷揣著怨恨重回人間。
“伊戚。”他喊朋友的名字,將手機遞給他,“你來說一下情況——能分析出來,對吧?”
“當然。”黑衣青年微笑著接過手機,熟練地滑開密碼,開始給莊錚打字,“我似乎誤會了你的耐心。”
年輕人嘖了一聲,情緒並不是對著朋友,道:“你在誇我?”
作為「阮和生」,二十年的教育使他擁有樸素的道德觀念,這種情況下,他再如何沒心沒肺,也做不到繼續玩遊戲。
杜茗三人不知道他們該不該說話,氣氛突然變得奇怪起來了……阮和生是生氣了嗎?
“隻是驚訝而已。”伊戚拋起手機又接住,“要我幫忙嗎?”
“不了,看好他們就行。”阮和生拒絕道。
灰霧自他腳下傾瀉而出,如潮水一般毫無聲息地蔓延、攀爬,如同活著的霧海,有細碎的、抓撓般的聲響隱在其中。
在微弱的亮光下,甚至能看見裡面有簇密的葉影爬過。
三人倒吸一口冷氣,戰戰兢兢不敢動。
絕對不是乾冰——新世界的大門正式在他們面前打開了。在有鬼之後,還有了超能力。
伴隨著霧海的擴張,女學生和女老師都消失了,就連被強行帶上來寸頭和在二樓儘頭的宿管阿姨,也如同一開始就不存在。
*
樓下正觀望著的小平目睹了在幾息間遍布大樓的霧氣,臉色一變,再也沒有之前的輕蔑和淡定。
那五個人之中,竟然有人是覺醒者嗎?
他焦急地摸出手機,撥打同事的電話:
“嘟嘟嘟嘟……”
在電話接通的那一瞬,他迫不及待地開口:“——”
“嗚——”
一聲被激怒的、野獸的嚎叫響徹夜空。
仿若一道重錘砸中腦勺,小平身體一晃,周身泛起的淡淡紅光擋住了如針刺般攻擊腦海的音波,但他依然感到不適,耳朵嗡嗡作響,手機那端同伴震驚的聲音也聽不分明。
“瑪德!”他罵罵咧咧地往後退,打開了手機對著三層樓錄像,“計劃有變,饞犬被激怒了,踏馬的混進來了覺醒者!”
“我得跑了!”
小平害怕的並不是“能夠展開這種範圍的霧氣”的覺醒者,而是被激怒後急需進食、或許不會顧及合作夥伴的饞犬——那家夥可沒多少腦子!
他臉色青青紅紅,看見食堂中央,混在霧氣中咆哮著衝出來的腐肉枯獸後,變成驚恐。
艸!
他一溜煙跑的更遠了。
黑紅的腐肉附在骨架上,淩亂的皮毛布滿汙漬,白骨間隙有膿液滴落,隨著奔跑四濺,獠牙如鋼刀般尖銳——比起詭異,更像是實驗室出來的怪物。
被入侵領地的憤怒讓饞犬忽視了小平,而灰色的霧氣如影隨形,對它死纏爛打又讓它更加激動,不住的吼叫。
半是畏懼半是興奮,小平緊緊地盯著那邊,忽然瞳孔放大:除了灰霧,竟然還有藤蔓?
血色的藤蔓在灰霧中扭曲,爬上饞犬的身體,在它的掙紮中纏繞收緊,瘋狂又歡欣的意味僅僅隻是看著都格外清晰。
小平:“……”
這個覺醒者,不會是變態吧?
但所謂的夜幕越發猩紅,他一邊錄像一邊跑得更快,生怕自己在饞犬徹底爆發後被關在詭域裡。
要知道,要向錢老板複仇的詭異以為和它交易的是饞犬,實際上,這沒腦子的野獸背後還有主人。
無法到達的那個存在令麾下侍從提前探路,它的力量才是饞犬能展開詭域、還能聯係外界的主要來源!
要是驚動了那個存在,即便隻是片刻,在場的人都會死!
雖然十分篤定,但小平心痛的滴血。
本來以為是很簡單的一次“獻祭”,結果突然冒出來一個變態覺醒者,計劃完全被打亂了!
*
遙遠的猩紅世界中,有一處異常翠綠、生機濃鬱到令人本能驚恐的重山複嶺,遠遠望去,像是活著的盤曲巨蛇。
“咦?”在其中的某個地方,有個聲音輕輕地說,“借來的小家夥竟然出事了?”
一道低低的獸吼回應了它,如同訴說什麼,含糊不清的破碎話語傳出。
最開始說話的聲音變得好奇,又若有所思:“那樣的世界,竟然有不止一個的厲害人類嗎?”
“算了,我之後讓分身去看看。”它含著笑意道,“幫你出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