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地面空蕩蕩的，有大片的血，和疑似腦漿的灰白色, 風吹著葉子過去, 更添淒涼。

直播間的觀眾們不敢置信。

都這個樣子了, 總不能那個男人沒死，自己爬起來逃走了吧！

或者不死也得殘……但能在他們下來之前離開嗎？

杜茗磕磕巴巴, 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阮和生……是在這個位置吧？”

“就是這裡。”阮和生圍著血跡轉一圈，停下來, 有點奇怪地唔了一聲，“沒有血的味道, 而且液體看上去已經完全浸到下面了。”

“確實, 不像剛死的人的痕跡。”伊戚也彎腰看了眼。

親自捏碎不對勁的東西、做了推手的他睜著眼睛說瞎話：“哈哈, 難不成是惡作劇？看起來是跳樓, 實際上是嚇唬人的——不是有這種整蠱節目嗎？”

被他們這樣一說, 三人半是好奇半是害怕地湊過去看了一眼。

紅白的液體滲入地面，顏色黯淡乾涸, 看上去就不新鮮。

“還真是。”杜茗半是鬆氣半是惱怒，“這樣的惡作劇, 他有毛病吧！小心眼的家夥！”

“肯定有同夥。”徐成心有餘悸, 還以為他們真的要見到屍體呢，“太氣人了, 好想揍他們一頓！”

李振啟咬牙切齒地點頭。

直播間的觀眾跟著滿腔怒火，他們可是真的被嚇到了！

“簌簌簌……”

不遠處，有人影一晃而過，在眾人眼中格外清晰。

“站住！”

怒上心頭的三個人大喝一聲，竟然拔腿就追！

“阮和生麻煩你幫忙拿著手機了！”杜茗順手把手機塞過去。

彈幕：【彆, 我們也想看第一視角的追人過程啊！】

【快快，這位保鏢小哥，麻煩你追上去！】

【看來是真的很氣了，連遊戲裡從不和人對噴的老茗，都毫不猶豫地和好兄弟一起出發了呢！】

被塞手機的阮和生歎了口氣，瞥見彈幕，把鏡頭對準你追我跑對的四個人影。

伊戚垂目看地上的血跡，不易察覺地挑了下眉。

那男人可是真死了，但血液的顏色不對，便毫無可信度。

比起真的有人跳樓自殺，人們顯然更願意相信這隻是一場惡作劇。

所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

阮和生兜裡的手機震了震，拿出來後，是莊錚發了消息。

＞＞＞to［阮和生］：溫苑說學校有詭異，直播也不對勁，你們那邊呢？

伊戚湊過來看了一眼，接過杜茗的手機，道：“反應怪快的。”

＞＞＞to［莊錚］：對，詭域已經展開了。麻煩你聯係薑姐，問一下要不要關掉直播。還有，那個和杜茗打賭的男人，還有讓他來探險的老板也查一下。

＞＞＞to［阮和生］：我知道了，你那邊先繼續直播。

在阮和生低頭打字的一小會，杜茗三人已經把那個人影按倒在地，從凶神惡煞變得一臉無措，似乎遇到了意料外的事。

“走吧，去看看那邊。”阮和生收起手機，拉著伊戚邁開步子。

……

“彆打我！我不是故意嚇你們的！”

趴在地上的人求饒的話說得順溜，像鍋裡炸的玉米粒不住爆出來，聲音帶著哭腔。

三個大男人表情尷尬，站在旁邊腳趾頭都要摳出三室一廳了：他們看上去很像混混嗎？

他們一開始以為是整蠱的同夥，但剛才按倒後才發現，是個瘦瘦的小孩，看身形和臉，大概十五六的樣子。

“真聽話啊？”走近的伊戚一聽，興致勃勃地躥過去，蹲下去問，“那說說你為什麼在這裡唄～”

他完全無視了未成年哭得通紅的眼眶，一針見血。

“對啊。”阮和生也蹲下來，附和道，“也是整蠱的同夥嗎？”

未成年抽噎了一下，揉揉眼睛，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卡片。

“我打零工，他們說要拍整蠱視頻，主角是視頻博主小茗哥。”或許是真的害怕被打，他口齒清晰地說出了自己在這裡的原因，“還有、還有……好像小茗哥來這裡，是一個老板安排的，還另外安排了遊戲環節……這張卡片上寫著話。”

阮和生側頭看了杜茗一眼，咂舌：“哇，杜茗，你雖然掙了錢，但被騙了誒。”

沒想到那老板還真有問題，還有，又是提前降臨的詭異？

都和人類聯係上，做了計劃誒！

“不好評價的手段。”伊戚沉吟道，“不會一開始就給你下套了吧？要手機嗎？”

接過手機的杜茗表情變化很精彩，他的兩個好兄弟也同仇敵愾，要不是顧忌著還在直播，下意識的咒罵就要衝出口了。

不是，這麼乾的人有病吧？！

想搞直播來宣傳，不會一開始就說嗎？

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看他們年輕好欺負是吧！

難怪定金就給了三萬塊……艸！好惡心！

杜茗火冒三丈地在直播間私聊裡和房管對線：他可不信那個大老板不會告訴平台！怪不得房管知道他要多帶人後非常支持，敢情早就知道，合同上沒有，這是欺詐！

而阮和生接過未成年手上的卡牌，舉起來看了看，沒急著閱讀，問道：“所以你是引導員？怎麼稱呼？”

年輕人白淨又好看，笑起來時有股天真的少年氣，讓人打從心底生不出防備，甚至覺得心安。

“叫我小平就行了。”肉眼可見地放鬆肩膀，未成年抿著嘴，不好意思地道，“哥，你不生氣嗎？”

“我也沒有生氣。”伊戚把腦袋靠到阮和生的肩膀上，像隻快樂的阿拉斯加，是人類承受不來的親昵重量，“我們本來就是來玩的，之前那樣隨便轉轉，一點意思都沒有！”

關心杜茗和房管對線的徐成和李振啟默默移來目光。

雖然是真話，但竟然直接說出來了！好欠揍！

阮和生推開伊戚的頭，沒否認他的話，念出卡片上的字：“「我們的屍骨被分散了。在醒來的今日，為了分清我是誰，我們想摘取過去的惡果。——而外來的饞犬，給予了我們機會。」”

“「找到種子，在我們憤怒之前，埋在飽腹之地。」”

“意味不明。”伊戚評價，“直接說要我們收集骨頭不就行了。”

結束對線的杜茗和兩個好兄弟商量了一下，呼出一口氣，摸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啊，沒想到是這種鬼事……不過房管說老板會多給錢，阮和生你們有興趣，要試著玩玩嗎？”

【……好氣，那老板太坑人吧，搞那麼一出，浪費警力啊！】

【對，老茗，你們彆走，玩遊戲的時候把搞整蠱的這夥人揍一頓！】

【卡片上的介紹詞還蠻有意思的。】

【不過那個、一七？是叫一七吧，總結之後又很簡單了，他反應好快哦。】

“我們當然沒問題。”阮和生笑著說，把小平從地上拉起來，“好了，小平引導員，我們該去哪裡進行遊戲？”

小平整了整衣服，一本正經地道：“歡迎各位探險者來到育詭學院。

本次為沉浸式真人靈異遊戲，你們需要找到惡鬼的屍骨，在它們的追殺下將這些種子埋進飽腹之地，並推理出曾發生在這所學校的慘劇。

注意，惡鬼的屍骨分散在不同地方，它們也並非完全清醒，探險者隨時都有死亡的可能。

此外，最重要的是……”

他說到這裡，吊人胃口地拉長尾音，似乎特意看了看阮和生。

“外來的饞犬，比惡鬼更中意人類的恐懼，嗅覺靈敏的它熱衷於撕碎獵物。請保持冷靜，理智行動，不要驚動那位大人。”

認真聽完這一長串話的杜茗三人：真的不能按鼠標右鍵跳過對話嗎？

阮和生與伊戚笑而不語，看上去在認真分析。

小平滿意地雙手叉腰：“那麼接下來，請各位探險者隨我來吧。教學樓早已廢棄，而惡鬼們都盤踞在它們曾萬分心安的地方。”

“是哪裡？”杜茗忍不住問，是擅長翻攻略的遊戲玩家特有的愚鈍腦子，“能說明白點嗎？”

“……宿舍和食堂。”小平沉默了一下，憋屈地道，“這位探險者，希望你學會思考。”

“我腦子不好使。”雖然被金錢收買，但杜茗仍然怨念自己丟的大臉，“不然也不會在這裡了。”

＊＊

三層樓，第一層是食堂，一三層是宿舍，與教學樓相比，它還算乾淨，樓前甚至被清理出了空地，還有近期修繕過的痕跡。

“關於屍骨的線索，在進去後，探索者們就能看見。”小平面對五人，笑容忽然陰險起來，是和外表不符的演技，“一個來自引導員的忠告，不要進入上鎖的房間，控製住自己的好奇心。”

“那麼——”他從口袋裡掏出小旗子，揮舞起來，“祝君好運！”

“也祝你好運。”阮和生親切地回應道，被伊戚拉著往前走還不忘扭頭補充，“記得找機會用掙來的錢犒勞自己啊！”

小平盯著他，笑得很燦爛，用力點頭：“謝謝哥哥！我會的！”

而在五人走進樓中，背影沒入陰影中消失後，未成年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帶著強烈的惡意笑了一聲：“要你祝福了？”

“嘟嘟嘟……”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接通，有人在另一端說了什麼。

“我怎麼不進去？”他嗤笑，神情冷漠，“彆忘了，我隻是引導員，饞犬大人很滿意我。等離開這裡，我完全可以憑這次的功績往上升。

話說回來，記得安撫住那個蠢豬。等這幾個人在直播中死掉，他也該迎接報應了。所謂的踩踏事故裡死了那麼多人，還能過十幾年的安生日子呢。真以為我們是來幫他的啊。”

在他對著手機說出這些說時，並沒有發現地面上，有一小塊不易察覺的灰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