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陽當空,雲海翻湧。夏日熱浪氣息撲鼻而來,午時漸至。
文廟中。
供奉儒像的案幾上,《萬裡江山圖》輕輕卷開。畫中山川半睡半醒。
儒道文氣自儒像中溢出,經過文宮的反射,又將《萬裡江山圖》完全包裹。
寶圖輕輕一顫,原本黑白水墨風,也是開始變得斑斕五彩起來。藍天白雲,青山綠水,廣闊大地,百花爭豔。至此,卷出了秀麗壯闊的大好江山!
徐錦鳳將文宮虛影收回,隨後緩緩睜開雙眸,嘴角勾出一抹淺笑。
成功了。
他借用了儒道文廟的力量,成功將《萬裡江山圖》煉化。
圖中,甚至還有一絲絲紫色的王朝氣運如螢流轉。
畫聖吳淺的真跡,還流傳在世的一共也就隻有七幅。
而這一幅《江山圖》,正是西蜀破國時,虞皇自焚前,這位畫道第一人的最後封筆之作。
大梁和南唐聯手,西蜀自是無法抵抗。而當時北秦的殺神白淵正在和外族交鋒,大胤內訌,西楚借川河之險偏安一隅,西蜀還真是求救無門。
吳淺原本是想作《萬裡江山圖》來打破東陸各大王朝的氣運格局,從而實現讓西蜀衝破重圍,乃至一統東陸。
但可惜的是他終究晚了一步。
或者說,天意難違。
畫雖成。
但西蜀卻沒了。
當吳淺手握《江山圖》從密室中出來,自以為蜀國有救時,映入眼簾的,卻是國都淪陷,虞皇自焚。
面對這滿目瘡痍的蜀國,他直接一口鮮血噴出,修為境界大跌,再也無力為蜀國續命。
時也,命也。
隻能說,位於兵家必爭之地的西蜀沒有這份天道氣運,終究成不了東陸大地的主角。
看著這幅《萬裡江山圖》,徐錦鳳唏噓不已。
因為他亦能感受到畫聖吳淺留下的那道意誌正在緩慢消散。
畫道,終究是小道,無法逆天改命啊。
“畫聖老人家,蜀國是無法複國了,但我答應你,待來日我助李攬月橫掃六合,一統玉宇內,定會善待蜀國遺民。”
徐錦鳳對著《萬裡江山圖》輕輕吹了一口氣。
畫聖的意誌,終於徹底消散。
至此,此畫與吳淺便不再有任何的關係。
徐錦鳳隨即貼身收好《萬裡江山圖》。
隻要將此圖獻給女帝,讓女帝將之供奉於太廟,不出三個月,此圖就會徹底成為大梁王朝的鎮國之寶!
他相信,這份禮物,足以讓滿朝文武統統閉嘴。
不過,如此一來,他也算是欠了瑞王一個天大的人情。
但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瑞王若能收起野心,做一代賢王,那麼必然能夠善終。
若瑞王真要謀反……那就留一命,囚禁於高牆之內,以了結這番因果。
徐錦鳳緩步走出文廟。
這時。
國子監的學子們則是三五成群,意氣風發地朝著皇宮走去。
今日乃是女帝壽辰,並且於禦園賜宴,而且極有可能就是女帝的“擇婿宴”!
這可比之前的青雲宴的規格要高多了呢!
即便胸懷淩雲誌之士,也不會介意成為女帝的夫婿。
這不是平步青雲,而是一步登天!
沒有誰會拒絕。
當然,前提是自己還未婚配。
“啊?徐兄,你回來了?哈哈,太好了,走!陛下禦園設宴,大梁學子凡是未婚的都可入園,我還聽說各國使臣也都會出席,咱們可要好好為大梁掙面子!”
獨自走在最後頭的六壬白墨忽然見到了徐錦鳳的身影,臉上便露出激動的笑容。
之前和陰陽學宮秋慕白、慶麒麟、崔硯等人一戰,他可是大出風頭。但他明白,這個機會,是徐錦鳳給的。
若無那首戰詩和兵道神通瞞天過海,他可無法戰勝秋慕白等人。
所以,知恩要圖報。
這份人情,他始終銘記在心。
“六壬兄,聽說你之前學海垂釣,可是釣到了一條【一心兩用魚】?”
徐錦鳳笑著打招呼。
這可是比【巧舌如簧】、【奮筆疾書】更高一級的文心魚!
這個六壬白墨,簡直就是儒道上的位面之子啊!
若是能將六壬白墨“轉化”為鬼書生就好了。
不過這個念頭,他也隻是隨便想想,當不得真。
他真這麼做了,六壬守心絕對會找他拚命!
當然,他也不舍得拿這位文道天賦異稟的六壬公子做實驗。
得到徐錦鳳的認可,六壬白墨靦腆一笑,謙虛道:“嘿嘿,運氣好。”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我看好你!”
徐錦鳳由衷讚道。
六壬白墨平日裡沉默寡言,與其他同門學子的關係也一般般,在彆人眼中,這位六壬兄性格有些孤僻。
但他對徐錦鳳的態度則完全不一樣,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這是因為徐錦鳳的才學徹底征服了他,闖進了他的心裡。
他認可了徐錦鳳,並將之視為知己。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友誼,有時來的就是這麼的突然。
六壬白墨提醒道:“徐兄,自學海垂釣後,國子監大部分學子都邁入了七品舉人境。這人啊一旦有了實力,就心高氣傲起來了,現在有好多學子想要挑戰你呢!”
“哈哈,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切磋切磋倒也無妨。”
徐錦鳳渾不在意道。
文道,不是閉門造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不可取也!
那讀出來的隻會是書呆子,傻愣子。
文道,就得多多的以文會友,大家相互切磋,這氣氛才會越濃烈。
所以他並不會拒絕其他學子的挑戰。
“徐兄萬萬不可大意啊,不過徐兄到底幾品修為了?半月之前的學海垂釣,大家都說你失敗了呢。”
六壬白墨關心道。
“佛曰:不可說。”
徐錦鳳笑嘻嘻道。
他的修為境界,當然不能隨隨便便透露了,不然還怎麼人前裝逼……哦不,是人前顯聖!
他表現得越神秘,那麼敵人就會越忌憚。
不然連自己的底褲都叫人看去了,那些敵人還不直接一擁而上……
“徐兄竟也信佛了?”
六壬白墨滿臉驚訝與擔憂。
這可如何是好!
徐兄一旦遁入空門,那儒道未來豈不少了一個文聖?
“哈哈,佛本是儒。”
徐錦鳳笑道。
“啊?此話怎講?還請徐兄不吝賜教。”
六壬白墨眼中充滿了困惑,對著徐錦鳳拱手。
徐錦鳳問道:“六壬兄沒念過佛經吧?”
“嗯。”
六壬白墨點了點頭。
他從小就被父親逼著學文,踏上了“讀萬卷書,行萬裡路”的修煉之道,哪裡還有時間學彆的?
也正是如此的專一,他才磨礪了文心,成了舉人。在學海秘境中,他才能釣到高品質的文心魚。
徐錦鳳說道:“若得空閒,六壬兄不妨去一趟白馬寺藏經閣,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等著你。”
“好,等這次禦宴過後,我會去的。”
六壬白墨心中雖還有疑惑,但也是答應了下來。
他相信徐錦鳳不會害他的。
而且他也很好奇,難道儒道和佛學之間,還有什麼聯係?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時候不早了,六壬兄趕緊去赴宴吧。”
徐錦鳳提醒道。
“啊?徐兄難道不一起去嗎?”
六壬白墨訝異道。
“我還有點事要辦,遲點再過去。”
徐錦鳳說道。
六壬白墨嘴角微微抽搐。
連陛下的賜宴都敢遲到,隻怕也就徐兄獨此一份了吧?
“那我先走一步,回頭見。”
六壬白墨點了點頭。
徐錦鳳能遲到,是因為有遲到的資本。
但他不行。
兩人隨後便在國子監分開。
徐錦鳳轉了個向,去了六扇門。
林虎早已等候多時了,見徐錦鳳姍姍來遲,他著急道:“怎麼才來?”
“有點事情耽誤了。”
徐錦鳳也沒多解釋自己是為了煉化《江山圖》。
他隨即問道:“南宮緋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誤會了,刺殺你的另有其人。”
看著徐錦鳳一臉詫異的模樣,林虎笑了笑,“罷了,讓這位正主親自給你解釋吧。南宮兄,徐大人到了。”
便見堂內走出一人。
一個右手持扇、風度翩翩的書生。
這容貌,若是女裝的話,絕對會是一個花容玉貌的大美人兒。
徐錦鳳眯了眯眼。
這家夥,不就是南宮緋紅嗎?
一模一樣的臉啊!
這張臉,他又怎會忘記?
不對!
南宮緋紅被青欒打傷後就逃走了,哪還敢回京自投羅網?
那眼前這人是誰?
徐錦鳳急忙運轉文力細細感知……
這人的氣息,和那個刺殺他的南宮緋紅,還真有那麼一點點的區彆。
若不仔細區分,還真會忽略!
雙胞胎嗎?
而且還是修煉同一種功法的雙胞胎!
徐錦鳳心中的猜測很快就被證實。
便見南宮緋紅面容俊冷道:“我是南宮緋紅,六扇門金捕。刺殺你的是我的同胞弟弟南宮浪。不過徐大人大可放心,此事,我南宮家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哦?敢問怎麼個交代法?”
徐錦鳳反問道。
刺殺欽差形同謀反,乃是株連之罪!南宮浪必須問斬,南宮家至少也要脫三層皮,可不是南宮緋紅三言兩語就能打發得了的。
“我會親手出手砍下南宮浪的腦袋!”
南宮緋紅面若寒霜。
“好!隻要你殺了南宮浪,那麼此事本官就不再追究。”
徐錦鳳淡然道。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將南宮家都牽連進來。
冤有頭債有主。
他不想連累無辜。
“等我消息!七日之內,我定會回來!”
南宮緋紅做出承諾,隨即大步離開了六扇門。
徐錦鳳問道:“林兄,這個南宮金捕一向都是如此的嗎?”
四大金捕已見其二。
林虎倒還算正常,而這個南宮緋紅的性格就有些古怪了。
林虎歎道:“他乃南宮世家嫡長子,性格雖冷傲了一些,但為人確實還算不錯,尤其是深諳破案之道。他在六扇門做金捕,其實也是屈才。不過有南宮世家做靠山,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被調任六部任職了。”
這就是有世家做靠山的好處。
在基層隨便曆練個幾年,刷一刷履曆,那麼等吏部大考核之後,就能提拔上來。
而林虎這種被朝廷“招安”的江湖人,想要往上爬……隻怕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那個南宮浪又是怎麼回事?”
徐錦鳳問。
“那個家夥啊,是南宮緋紅的同胞弟弟,不過幼年時腦袋受過傷,時常會瘋癲一番。他最喜歡冒充南宮緋紅去乾一些壞事,然後嫁禍給南宮緋紅。”
林虎歎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難怪連刺殺欽差的事情都乾得出來。”
徐錦鳳一臉無語。
這個南宮浪,分明就是一個神經病嘛!
“不說他了。倒是有一事還要向林兄打聽一下。那個王家的案子,林兄查到哪一步了?”
徐錦鳳又問道。
“確實有人在馬的草料裡動了手腳,那家夥也已經招供了,是為了貪圖便宜才換了草料,哪知卻是著了人家的道。”
林虎面色凝重道。
“具體算是什麼草料?”
徐錦鳳問道。
“見憂草。隻需一株,就會讓戰馬發瘋!”
林虎道。
果然如此。
徐錦鳳強壓著殺意。
在回京的路上,威武王就已經給了他很全面的信息了。
威武王發現龍鱗馬不對勁後,就用某種秘法提取了馬胃裡的成分,更是讓藥師通過比對,還原出了草藥的真面目,正是見憂草!
草食動物誤食此草後,就會變得更加衝動興奮,乃至瘋狂!
不過見憂草十分罕見,倒是萬花穀有種植……
“那林兄查到哪一步了?”
徐錦鳳問道。
林虎道:“我順藤摸瓜……發現此事,和兵部有關!”
“兵部?難道是翟青指使的?”
徐錦鳳大感詫異。
兵部尚書翟青看似中立,但其實是誠王的人。
難道此事並非楚家所為?
而是誠王!
很有可能!
誠王的野心,世人皆知啊!
若非這些年沉寂了下來,變得低調,隻怕早就被建安帝給斬了!
“與翟大人應該沒關係。是兵部下面的禦馬監,有人故意用這種草料喂馬,使得馬兒出現問題。如此一來,就能以病馬做借口,將馬賣掉。而這一轉手,就是潑天大的利益啊!”
林虎歎了口氣,“我查到這一步就查不下去了。”
是啊。
再查下去,或許整個兵部都要被翻一遍。這後果,誰承受得住?
甚至會遇到重重阻礙,乃至連命都要丟了。
他林虎隻是六扇門金捕而已!
“我明白了,此事就此作罷。”
徐錦鳳點點頭。
他也不想將林虎卷進來。
但此事,他一定會繼續查下去的。先帝,怎麼說也是他的老丈人啊,怎能讓先帝死的不明不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