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層層垂落的帷幔外,小太監在靜立等候。他低眉順目,側身站著,隻需要稍一偏首,便能看到紗幔後的兩條身影。

元瀅瀅低垂著眸,濃密纖長的眼睫,在瓷白的臉頰打下淡淡的陰影。她今日梳的是烏雲發髻,形似一團烏雲,儘顯蓬鬆,越發襯得她臉頰小巧,如同質地溫潤的暖玉般,熠熠生輝。

高羿和她面對面而站,從他的視線向下望去,能看到元瀅瀅蓬鬆的發絲,顯露在衣襟邊緣的暖白肌膚。

高羿喉嚨微滾,心中突然生出了渴意。他伸出手,看似平穩,指尖卻在輕微地發顫。

“要做給他們看的。”

高羿開口解釋道,也像是在安撫自己不安的心緒。

若不是親自查驗,那些太監不眼睜睜地看著,元瀅瀅沒有私藏香料,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

烏黑的長睫一顫,輕柔的聲音響起:“我明白的。”

高羿這才抬起手,將發顫的指腹按在元瀅瀅的盤扣上。

一顆,兩顆……

內裡的小衣,露出了顏色。是色澤清淺的天青色,小衣的邊緣繡著花枝。枝頭上的花,是沿著花枝逐步綻放的,最初是含苞花蕾,而後是鮮花初放。

高羿的思緒不禁發散開來,他想到了,花朵完全綻放處,該是起伏跌宕的山壑。赤紅從高羿的耳根蔓延,宛如天邊的火燒雲一般,將他的整隻耳朵,都熏染成火一般的顏色。

高羿手心一顫,掌心不慎抵上了柔軟。他仿佛碰到了洪水猛獸,陡然丟開手,匆匆彆過頭去,不讓元瀅瀅看到他面上的狼狽。

“你、你自己來。”

他隻是解開了兩隻盤扣,掌心便顫抖至此。高羿不知,若是他將盤扣,解開到最後一顆,該是如何慌亂。

元瀅瀅便抬起手,相比於高羿的生疏慌亂,她姿態輕柔,很快便解開了外衣。隨著最後一枚扣子被鬆開,衣裙輕飄飄地墜地。那聲音輕巧,高羿卻聽得清清楚楚,耳根越發滾燙。

即使元瀅瀅還穿著裡衣、長裙,但她藕白的手臂、精妙的鎖骨,還是顯露在外面。這讓她不覺面容微赧。元瀅瀅輕掀起眼瞼,發現高羿的身子雖然在面向她,但腦袋早就轉到一邊去。高羿緊閉眼瞼,面上一副不耐之色。

他這幅模樣,若是讓旁人瞧了,心中定然覺得高羿對元瀅瀅舉止磨蹭而心生厭煩。但若是當真厭煩,為何耳根會從裡到外,都紅的徹底?

殿內有些冷,元瀅瀅抱緊手臂,聲音帶著顫意:“阿羿,快些罷。我好冷,快些查驗罷。”

儘快查驗,也能儘早還給她一個清白。

“嗯。”

高羿悶聲應了,他緩慢地將腦袋轉過來,平日裡橫衝直撞、直視著人的眼眸,此時卻垂落下來,不往元瀅瀅的臉邊瞧。

他草草一觀,便說道:“身上無旁的熏香。”

說罷,他便要拾起地面的衣裙,替元瀅瀅披上。

但外面等候的小太監們,可就不願意了。即使隔著重重疊疊的紗幔,他們看不清楚兩人的身影,但也能分辨出,元瀅瀅才剛剛寬衣解帶,高羿隻匆匆一瞥,就做出決斷。

“高侍衛長,莫要為難小的了。要看,細看,尤其是腰肢、小腿,姑娘們最喜在這幾處藏香料了。你若是覺得為難,便由小的……”

原本高羿還在猶豫,聽罷小太監的話,聲音凜冽道:“不許進來。”

他終於抬起眼眸,直視著元瀅瀅姣好的臉蛋。

高羿一字一句道:“我會的,會好好查驗她身上有沒有私帶香料,所以——你不要進來。”

小太監忙稱是。

方才,高羿還不敢看。但此刻,他的視線牢牢地落在元瀅瀅的身上,有如一團火般,讓元瀅瀅臉頰染上薄紅顏色。

高羿瞳孔烏潤,徑直地盯著元瀅瀅瞧。他看到如同一條平直溪流的鎖骨,懸在元瀅瀅白皙的肌膚上。小衣被撐得鼓鼓囊囊,高羿眼神恍惚,隻覺得過分失禮,忙匆匆避開。但他的目光落在其他肌膚,腦袋裡卻不時地浮現著,剛才看到的種種。

“阿羿,我好冷。”

元瀅瀅說著,柔軟的身子微晃,險些站不穩了。高羿忙伸手接住她,這才發覺元瀅瀅的柔荑泛冷。綿軟的身子入懷,高羿的胸膛轟隆作響,他聞到了淡淡的香氣,雖然清淺,但足夠令人目眩神迷。

高羿好似明白了,為何小太監會以為元瀅瀅熏染了香料。這樣淡雅卻惑人的香料,定然是特意尋來的香料,再通過熏染烘到身上,誰會相信是自身帶著的體香呢。可高羿又覺得那小太監蠢笨,倘若小太監離的近些,就能發現這股子香氣,是從元瀅瀅的骨頭裡滲出來的,而不是那種通過熏香,附著在肌膚表面的香氣。

高羿將元瀅瀅打橫抱起,將衣裙蓋在她的身上,走出了大殿。

經過小太監身旁時,高羿冷聲道:“她沒有藏香,我已親自查驗過。若是陛下因此體香發怒,你隻管將我供出去,由我一人承擔,絕不會為難了你。”

小太監訥訥稱是,不敢再提藏香之事。

元瀅瀅再回大殿時,其餘女郎齊齊圍繞在她的身旁,詢問體香一事。

哪個女子不愛美。

而美人,不僅容貌上成,體態尤佳,連身上的香氣,都要芬芳撲鼻。這些參選花神的女郎們,多數是愛熏香的,隻是苦於皇帝的喜好,不得不舍棄了熏香。在元瀅瀅被發現偷偷熏香時,女郎們還因為她的大膽而暗暗咋舌,畢竟有私下藏香熏香的女郎,被懲戒過一番,眾人再不敢肆意妄為。但元瀅瀅被帶去查驗,卻完好無損地回來,甚至有太監親口為她解釋,元瀅瀅沒有藏香。至於她身上的香氣,則是身子自帶的體香。

皇帝不喜熏香,可也不能不近人情到,連姑娘家的體香,都要限製的地步。

女郎們又開始羨慕起元瀅瀅來,她們把元瀅瀅圍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著。

“你身上的體香,是如何來的?”

有女郎輕伏在元瀅瀅脖頸處,輕輕一嗅,臉上露出了驚訝:“果真有,清新怡人,非俗香可以比擬。”

面對眾女郎的詢問,元瀅瀅模樣安靜,一一回應。女郎們從元瀅瀅這裡得到了護養肌膚的法子,待她的態度也越發親善。

……

李淩萱幾次邀約沈女郎同行,都被沈女郎婉言拒絕了。李淩萱看著霍文鏡俊逸的側臉,心中泛虛。她的確明白,沈女郎接近自己,多半是因為想靠近霍文鏡。可她不願替兩人保媒拉纖,誰會願意親近的青梅竹馬,在自己面前和另外一個女子交好的。

但李淩萱沒有想到,沈女郎竟然如此小肚雞腸。她不過是沒有應允沈女郎的要求,沈女郎便對她態度冷淡,甚至閉門不見了。

“……淩萱?”

李淩萱回過神來,她看著霍文鏡姿態儒雅,雙眸溫和,心中頓覺委屈,便將沈女郎同她生分之事,儘數說出。

霍文鏡已經記不清沈女郎的模樣,對於無關緊要的人,他向來不曾放在心中。隻是聽李淩萱說到,她的閨中好友,這位沈家女郎,對他情有獨鐘時,霍文鏡的眼底閃過嫌惡,仿佛自己被什麼肮臟的阿貓阿狗黏上了。

“文鏡哥哥,我隻有這一個知心好友,你能幫我勸勸她嗎。”

李淩萱眼帶期待,依照她侯府千金的身份,討好她的女郎不在少數,可她們都入不得李淩萱的眼睛。唯獨沈女郎,事事遷就自己,說話也溫聲細語,讓李淩萱心情暢快。李淩萱固然喜歡和霍文鏡幾人待在一處,但有些話和事情,隻能由女兒家一起去做。對於沈女郎的疏遠,李淩萱想要挽回,她想若是霍文鏡願意出面說和,沈女郎定然會和她重歸於好。

畢竟,誰會能夠拒絕心上人的請求呢。

果真,霍文鏡頷首同意。

霍文鏡既應允了李淩萱,便把這件事告訴給身旁的隨從,要他時刻記得,待遇到沈女郎時,出聲提醒他說和之事。

……

途徑香料鋪子時,隨從瞥見了沈女郎的身影,記憶起此事,忙對霍文鏡道:“那位便是沈家女郎——”

隨從知道,霍文鏡不記得沈女郎的面容,便伸手指去。霍文鏡順著隨從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兩女相伴而行,從香料鋪子中走出。

霍文鏡的目光,落在左側的女郎身上。

她身姿娉婷,蓮步輕移,面容白淨,肌膚如霜似玉。

兩女越走越近,漸漸走到了霍文鏡面前。

沈女郎正興致勃勃地和元瀅瀅講話,她最愛弄香。自從得知元瀅瀅身帶體香後,沈女郎便托人和元瀅瀅相見,詢問養肌之法。這些法子對沈女郎大有啟發,她已經準備製出新的香丸。

見到霍文鏡,沈女郎面上欣喜,可她轉念一想,霍文鏡定然是因為自己幾番推辭李淩萱的邀約,才會見她一面。

沈女郎面容的喜色褪去。

霍文鏡摩挲著掌心的疤痕,唇角扯出一個冷冷的笑。

“找到你了。”